楊紅星和一個女人走到樓下,楊紅星先開了門讓女人進去,那女人穿了條火紅的包臀裙,上身披了件大衣,扭着進去。楊紅星往邊上張了幾眼纔跟進去。
門關了,截斷陳春花兩人的視線,像是斬斷她們的骨頭,帶着卡喳的碎響。
陳春花一直盯着那女人看。阿樂則盯着楊紅星。
兩個人呆了半晌,同時罵道:“無恥!”
“下流!”
無恥是陳春花罵的,說實話她還有點期待小三是楊紅星,這樣她也不算失敗,畢竟再怎麼變,女人也變不成男人,非戰之過。
可劉約翰居然這麼俗氣地隨大流,找了個20幾歲的姑娘,就是嫌棄她人老珠黃了。無恥!
下流是阿樂罵的,她本來想息事寧人,可看到楊紅星帶着姑娘進去,胸中一團火衝到嘴邊,牙一咬,嚼碎了吞回去,變成滿肚的碎玻璃渣子,割得她心痛肝疼。
看楊紅星關門前賊眉鼠眼的樣,平時一定沒少做這種事!
“走!上去!”阿樂開車門就要下去,振臂高呼,集齊了親戚朋友往樓上衝。陳春花怎麼處置劉約翰她不管,她要先打死楊紅星!
“等等。”陳春花抓住阿樂,說:“等她進房間再說。”
用作定位的手機早已從車裡取出來,放在客廳沙發下面,一直處於通話狀態,陳春花開了免提,和阿樂一起聽客廳裡的聲音。
“阿姨——姐姐,你好。”劉合的聲音。
“你好啊,小帥哥。”女人的聲音。
“交給你了。”楊紅星的聲音。
劉合:“請跟我來。”
腳步聲。
劉合:“爺爺,她來了。”
劉福全開門,看着18號。從上到下一點點用眼睛描過來。
劉約翰站得遠遠的,緊張地等着。
老爸說不是初戀怎麼辦?
老爸直接把18號拉進房間關上門怎麼辦?
不管怎麼做,劉約翰都很難過。
不過事情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發生什麼事,劉約翰也只能認了。
希望老爸能讓他省點心。他這段時間真的很累。
劉福全終於看完18號,搖搖頭說:“你不是。你不是她。”一瞬間像老了十幾歲,腰也彎了。
劉合驚呆了,爺爺你不就是想要那個嗎?人都帶來了,還說不是?難道你真是找初戀?
楊紅星坐在客廳沙發上,在想一個問題:要是老爺子不要,自己是不是順便收了18號?畢竟,來都來了。
原本他看不上18號,可是今天18號一打扮,穿上包臀裙,外面罩件大衣,整個人感覺頓時不一樣。
劉約翰笑起來,眼淚差點流出來。
原來爸真是在找初戀,是我誤會他了。
18號不耐煩了,她聽不懂什麼“不是她”,不過這老頭明顯是要退貨,退貨的話,她就白來了,頂多賺個車馬費,叫她昧着良心跟客人吵,硬要他們付十倍價錢,她也做不出來。
總之,要說服眼前這個固執的老頭。
出來前,她爲了更好地服務客人,還特意去請教了業內一位資深的大姐大,據說以前出去坐檯,一條街的男人都排隊等她。
18號問大姐大:“和92歲的客人溝通需要注意什麼?”
大姐大說:“男的還是女的?”
18號說:“男的。”
大姐大說:“一樣。”
18號問:“什麼一樣?”
大姐大說:“跟29歲的客人一樣,男人不管多大多小,都一樣。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18號心領神會。
現在她就要和這位92歲的客人溝通。
18號脫掉大衣,一句話沒說,大衣掉地上。
劉合忍不住吹了聲口哨,看到楊紅星在瞪他,馬上閉嘴,去揀大衣。
劉福全一愣,看着脫掉大衣,只穿着一件緊身包臀裙的18號,視線晃來晃去,最後落到了一處窪地,呆在那裡不肯出來。
過了好久,劉福全才笑出一臉褶子,拉起18號的手:“原來是你啊!來來來,我早就準備好了。”
劉福全帶着18號進去,轉身關了門。
劉約翰看着門,發了很長很長的呆。
門裡安靜了一會兒,傳出劉福全的聲音:“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大聲點。”
“我說要怎麼做!”18號幾乎是用吼的。
劉合低着頭走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問楊紅星:“叔,你沒跟她說老爺子有點耳背?”
楊紅星一拍大腿,“糟糕,忘了!”
劉合痛苦地捂上耳朵,完了,接下來是要叫多久?
“先從這裡開始。”劉福全說。
隔了會,劉福全:“什麼?”
18號吼:“這裡?你確定?”
劉福全:“對啊,你不是最喜歡這裡嗎?每次都很用力很大聲!”
劉約翰、劉合、楊紅星三人對視了一眼,滿滿的尷尬,比黃金週在朋友圈裡曬去馬爾代夫旅遊,結果在沙縣小吃碰上去歐洲滑雪的同事還尷尬。
劉合掏出根菸,遞給楊紅星,指指門外。
楊紅星接過煙,點着了,跟劉合一起出門,這課不旁聽也罷。
劉約翰走不了,他還要守在門外,老爸都92了,身體再好,萬一有個閃失,中風、心臟病發作怎麼辦?
他突然很想聽一首歌,隨便什麼歌都好,只要聽不見門裡的動靜。
可門裡的聲音越來越大。
18號果然敬業,發現老爺子耳背後,每句話都用足了力氣吼出來。
劉福全:“噢噫!”
18號:“噢噫!”
劉福全:“啊呀!”
18號:“啊呀!”
……
劉合跟楊紅星在樓梯間抽菸,楊紅星吸了一口,向窗外吐出一口煙,眯上眼,半天沒動,下巴微擡,似在回味着什麼。
對面小公園裡聚了好幾個人閒聊,時不時爆出幾聲笑。
劉合看着那羣人,注意力卻全放在楊紅星身上。心裡忐忑。終於還是憋出一句:“叔,這煙不錯吧?”
楊紅星姿勢不變,還眯着眼看窗外,過了會兒,才說:“不錯,不過我最近正在戒菸。”
劉合差點哭出來,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老丈人。你這是怪我引誘你吸菸嘍?
“年輕的時候,我也戒過一次。”楊紅星吸了一口,又噴出一口,說:“那時候爲了一個女人,整整三年,不抽菸,不喝酒。”
劉合抓住機會狂拍馬屁:“是爲了阿樂嬸吧,叔你真是個癡情種!”
雖然18號是楊紅星帶來的,但該誇老丈人的時候,眼睛就該選擇性瞎掉。
楊紅星斜了一眼,說:“是爲了小鈴。她上託兒所後,我就解放了。菸酒照來,沒戒成功。”
劉合無語,拍馬屁又拍馬腳上了。
自從和小鈴的戀情曝光,楊叔在他眼裡的形象也漂忽起來,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勾肩搭背,一起胡作非爲的兄弟,變成深仇大恨的預備役丈人,總用審犯人的眼光戳他。
劉合無話好說,安靜下來,靠着窗邊,看小公園裡那羣人。
又是一段沉默,只有公園裡那羣人乍乎乎的聊天聲。劉合聽得分外耳熟。
“你還年輕,把煙戒了吧。”楊紅星突然說。
劉合本能地接了句:“好。”
楊紅星說:“把煙戒了,我就同意小鈴——”
劉合猛地轉過頭,看着楊紅星,一把抱住他,菸灰落到肩頭都不覺得燙,“爸!你終於同意了!”
“同意個屁!別叫我爸!我只說同意你和小鈴先交往,沒說同意你們結婚!”楊紅星拼命掙扎。
“知道了,爸!”劉合甜甜地叫。
楊紅星掙開,又對着窗口噴煙。
劉合紅着臉,興奮地想要說話,又怕太激動,惹老丈人生氣,只能跟着看窗外。
他太開心了!楊紅星同意交往,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他恨不得現在就打電話給所有的朋友、親戚們說。
大舅、二舅、姨婆、表姐、表兄……
等等,爲什麼那幾個人看起來這麼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