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扭頭看根植,全身都在發抖。
根植回視,默默流下眼淚。
攝影棚裡一半的攝影機馬上轉向,對準根植。
媽的!被根植陰了。
之前交手機給他,被他換了照片,一定是花總的主意。
梅川這回已經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是砸自己的頭了。
攝影棚裡的空氣隨着人們的呼吸聲,漸漸充滿了邪惡的碎屑,擦在一起,發出低沉的議論聲。
幸福感化作石頭,擊中主持人甲、乙、製片等節目組人員,一直觀注節目實時收視率的作家更是差點驚叫出聲,收視率極速飆升,像把匕首捅破天花板。
甲、乙差點也跟着根植流下淚來。
太哥們了!
太仗義了!
到哪出櫃不好,特意選在自己節目上出櫃。
這一出,至少能讓節目火上半年。
梅川想跳出去暴打根植,哭就哭,那一臉害羞的表情怎麼回事?
不過真要打起來,情況估計還會更糟。
還是先解釋清楚好。
“對不起,不是這張,弄錯了。”
梅川打開相片庫,找小簡的照片。
沒找到。全是根植的自拍,還有梅川在車上睡覺的照片。
“是這張嗎?這張角度好一點。”甲湊過來提意見,指着根植的一張側臉自拍照說。
“不是吧,我覺得這張更好看,更有男人味。”乙點開一張根植刮鬍子的照片。
“不對不對,根植最有男人味的還是這張刷牙——”梅川被氣氛影響,忍不住加入討論,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我特麼爲什麼要跟你交流這種問題!
梅川正準備收手機,乙看到一個視頻,問:“這是什麼?”
你問就問吧,手指點什麼?知不知道這是個人隱私?
視頻點開,衛生間裡,一個男人拿水桶沖澡,看到有人衝進來,一邊尖叫,一邊拿一個菸灰缸砸過來。
那人正是梅川。
甲和乙看梅川,眼神中滿滿的震驚。
懸在頭頂的攝像機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切。
甲忍不住問:“爲什麼衛生間裡有菸灰缸?”
乙說:“是啊,爲什麼呢?”
這是他們能幫忙的極限了。
大哥,肯在節目中公開出櫃已經夠仗義了,不用做得這麼絕吧?連這麼私人的視頻都放出來?
乙已經忘了是他打開視頻的。
不過,沒關係,這期節目的爆點一個小時都放不完,幕後花絮加上鏡頭切分,還有照片、視頻的鏡頭,足夠兩三期慢慢播的。
收工、收工,大家辛苦了。
甲乙看到製片的眼色,在衆工作人員的鼓掌聲中,站了起來,還拉着梅川到攝影棚中央,讓梅川接受大家的歡呼。
“收視率破12了!”
“同期節目第一!”
“何止同期!有史以來最高收視記錄啊!”
“親一個!親一個!”
有好事者起鬨,把根植推到梅川身邊,根植還是那副害羞表情,淚痕映着攝影棚裡的燈光,像燒融的彩色棒棒糖,舉止都扭捏起來。
喂!不要擅作主張扮0好嗎?我還沒準備好當1呢!
要是手上有菸灰缸,梅川真會砸下去!
梅川拉着根植的手逃了,鼓掌聲更熱烈了,真愛啊!
一路逃回車裡,關上車門,梅川掐住根植的脖子吼:“爲什麼!是不是花總叫你這麼做的!說!”
根植臉上害羞的表情不見了,往車中間挪了下,調整一下坐姿,梅川也只好跟着挪了一下。
根植的眼神讓梅川害怕。
不是說有多兇,而是哀怨起來,靈魂深處的神秘孤獨一直往外泛,一被人窺破,就失了原本的顏色。
梅川又害怕,又覺得根植陌生。
他在公司呆了三年,根植也帶了他三年。
除了堅決貫徹花總意圖,日常吼梅川,教他注意各項紀律,以及飯少吃點,爲公司節省餐費外,他和根植很少聊天。
他不知道根植來公司前是做什麼的。
也不知道根植除了工作,私底下有什麼興趣愛好。
他對根植印象最深的就是根植開車時沉默的背影。
然後就是自己錄節目時,根植默默站在攝影機後注視審慎的眼神。
難道他——
梅川的心跳起來,掐根植脖子的手鬆了一點,又馬上收緊。
他聽到根植嗓子裡的怪聲,好像有人在吹洞簫。
根植盯着梅川的眼,本已乾的差不多的淚痕又潤了起來。
根植說:“不是花總。”
梅川的心跳漏掉一拍,手上被根植的淚水打溼。
根植說:“那句語錄是我寫的。我喜歡你很久了。”
梅川放下手,氣氛尷尬起來。
愛情來得好突然,呵呵呵。
滿腔的怒火沒地方去,梅川想了想,覺得吧,這事好像也不能怪根植。
愛情嘛,有時候不能控制寄己做出傻事也是很正常的。
依自己君子如玉,恬靜蕭然的性格,應該會原諒根植的。
根植擦乾眼淚,身子往前座探。
敬業,是要直接爬到前面開車嗎?
剛表白完,就想着工作,自己是不是要回應些什麼纔好?
怎麼迴應呢?
第一次被男人表白,沒有經驗,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等等,說考慮,好像給他希望的樣子,要不要強硬一點?
我是不可能喜歡你的。我倆沒有任何機會,這樣說會不會好一點?
梅川想到一半,就看到根植從前座拿下一個小型攝像機。
根植檢查了一下,按了幾個按鈕,攝像機裡傳出根植的聲音:“那句語錄是我寫的。我喜歡你很久了。”
然後梅川呆呆地看着根植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嗯,老闆,車裡的也拍好了,回公司交給你。”
根植放下手機,看傻掉的梅川,問:“幹嗎?”
梅川跳起來,頭撞到車頂,手掐住根植脖子,“我掐死你!!!”
守在保姆車外的一羣記者本來還在哀聲嘆氣,收到梅川出櫃的消息,匆匆趕來,結果梅川已經上了車,連張照片都沒拍到,正在惋惜,一羣人就眼睜睜地看到那輛黑色的保姆車原地晃了起來。
記者們的職業嗅覺讓他們第一時間端起鏡頭拍照,腦裡早已模擬好各種鬼畜標題。
車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激烈的爭執?還是擁抱歡樂的愛情?
大家一邊拍,一邊期待着,還有人冒着被車輾的風險,到車頭位置去拍,只是梅川、根植兩人都在後排的位置,只能偶爾看到一隻手,一隻腳揮過,拍不到全貌。
突然,車門開了,根植的上衣破破爛爛,頭髮亂糟糟,跌跌撞撞下來,臉上、脖子上都是紅印。
根植跑走,梅川跳下來,狂追。
“你給我回來!我要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