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六如呆住,張張嘴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範管站起來,推開鄭六如,在會議室裡繞起圈。
“我表演完,製片就找到我,說我做的很好,槓三和他決定了,讓我正式加入神口,還讓我參加下個月的神口大賽。他問我有沒有《鄰居》的劇本,他想拿這個段子做新人培訓,他最近剛開了一個事務所,專門籤喜劇新人。我把劇本拿出來給他看,說不好意思,修改的時候,咖啡灑了。”
鄭六如回想起在星巴克時,範管碰倒咖啡的畫面。
範管走到鄭六如身邊,問他:“如果是你的段子,證據呢?”
“證你媽!”鄭六如爆發了,抄起椅子就往範管頭上砸,範管拿住椅子腿,兩人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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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六如一腳踹範管膝蓋上,範管吃痛後撤,鄭六如撲上去,推倒範管,捶了他幾拳,範管打回來,兩人在地上滾成一團,推翻好幾張桌子椅子,亂糟糟一片。
一個聲音喊起來:“你們在幹什麼!”
鄭六如和範管扭頭看,一個長着兩隻腳的蘑菇在說話。
兩人趕忙揉眼睛,都以爲被對方打壞了眼睛,出現幻覺。
揉了幾下,再看,纔看清是槓三,板着臉站在門口,身後一羣人探頭探腦。
鄭六如說:“我們倆在排練。”
範管看了鄭六如一眼,說:“是啊,排練。”
“排練?排練打架?”槓三看兩人鼻青臉腫的樣,要是排練的話,也太敬業了。
“對。打架。”鄭六如趁範管不注意,一拳打得他鼻子流血,後腦勺嗑地,然後利索站起來,整整衣服,就往外走。
他眉骨火辣辣地疼,嘴角也破了,一抹一手的血,他走到哪,哪裡的人向兩邊分開,自動讓路,目送他離去。
槓三一直看着他,嘴裡好像在說什麼可惜。
他也不知道槓三在可惜誰。
他只知道,這件事還沒完!
證據?
自己寫的段子,怎麼可能會沒有證據!
他要找出來,放到槓三、製片人面前給他們看,讓他們看看所謂的喜劇新人的創作實力是這麼來的!
《神口》不是強調原創能力嗎?
第七名嘉賓居然還靠偷段子上節目。可恥!
鄭六如走出電視臺,已經是深夜了。
夜風吹得他臉疼,他坐出租車回家,在車上一言不發,司機總在車內後視鏡裡瞄他,卻不敢說話。
鄭六如下車,回家,站在門口掏鑰匙,隔壁的門突然開了,傑西卡穿着一身很短的吊帶裙跳出來,笑着跟鄭六如打招呼:“大明星,回來啦。得了第幾名啊?要不要本記者採訪你?我房間裡可真有麥克風哦。上個客人喜歡播音員,特意送給我的。”
傑西卡蹦蹦跳跳過來,看到鄭六如臉上的傷,還有破爛的西服,馬上停住,掃了好幾眼,眼神凝重起來。
鄭六如被她看得全身發毛,問:“幹嗎?”
傑西卡嘆氣,說:“你喜歡這個用得着出去找別人嗎?是信不過我的手藝嗎?”
鄭六如說:“你誤會了,這是被一個男人打的。”
傑西卡說:“哦,原來你喜歡男人,那我可以理解了。”
鄭六如說:“理解你個頭!我跟他互毆!他傷得比我還重。”
傑西卡點頭:“我懂我懂。”
“你懂個——”鄭六如最後一個字沒噴出口,傑西卡拉着他,往自己房間裡去。
“你幹什麼?”鄭六如問。
“坐下。”傑西卡推鄭六如坐在沙發上,就去臥室裡,過了一會兒,提了個箱子出來,打開,是個小藥箱,棉花、酒精、鑷子、各種藥水……
傑西卡拿鑷子夾了塊棉花,蘸了點酒精,輕輕擦拭鄭六如嘴角的傷口。
傷口碰到酒精,疼得很,嘴角不受控制地跳。
鄭六如卻不敢動。
因爲傑西卡靠他很近。
他拼命地想蘇麗。可是腦中出現的畫面卻像陣風颳過,沒留下什麼東西。
他一睜眼,還是傑西卡。
爲了轉移注意力,他隨便找個話題,問:“你還學過這個?”
傑西卡說:“是啊。一開始是客人讓我穿護士裝,然後是有些客人受傷了,都叫我幫忙包紮,做多了,就會了。”
傑西卡處理好嘴角,又開始處理眉骨的傷口。
這回更疼了。
鄭六如額頭上都憋出汗。
傑西卡問他:“很疼嗎?”
鄭六如:“嗯。”
傑西卡說:“用酒精擦是很疼,碘伏會好一點。”
鄭六如眼皮痛得直跳,說:“這麼湊巧,碘伏用光了?”
傑西卡說:“沒有啊,這裡還有兩三瓶呢。”她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小黑瓶。
鄭六如問她:“那爲什麼不給我用?”
傑西卡瞄了鄭六如一眼,覺得他這人很奇怪:“用酒精更疼啊。”
鄭六如也覺得傑西卡很奇怪,“對啊。所以給我用碘伏啊!”
傑西卡用力把棉花按下去,說:“所以纔不能用碘伏,要用酒精啊!越疼越爽啊!”
鄭六如忍無可忍,站起來:“我不喜歡!跟你說了多少遍,我不是你客人!”
傑西卡坐地上,仰頭看鄭六如,想了一會兒,說:“我覺得你是。”
傑西卡很敬業,手裡拿着鞭子,看誰都像客人。可鄭六如不是。
他謝過傑西卡,借了碘伏,自己回去包紮。
自己房間裡,鄭六如對着鏡子呲牙咧嘴,碘伏確實比酒精好一點,沒那麼痛。
只是——好像又缺了點什麼。
酒精擦過後的餘痛,就像喜宴時的爆竹殘屑一樣,痛楚背後是喜樂。
鄭六如拿着鑷子,呆在鏡子前,好一會兒,才收拾好藥箱,放到門口,準備明天再還回去。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第一個是要收集證據。
除了自己寫過的《鄰居》初稿,他還要一些更有力的證據,這次不是上法庭,不是告侵權,他也不想要什麼利益補償,他只想說服槓三和神口製片人,證明範管只是個偷襲他創意、段子的小人。
範管他根本就不會創作!
在比喻句裡時就是這樣,單飛後也是這樣。
還有什麼證據呢?
鄭六如苦思冥想,後悔自己當時創作時,爲什麼不錄點視頻下來,或者跟俱樂部的老闆溝通一下,這樣還有點物證、人證。
可現在除了幾張手寫的稿紙,再沒其他東西。
鄭六如看地上散亂的稿紙,一張被滴到地上的碘伏液污了,洇開一圈的污漬,好像那天星巴克裡範管弄倒咖啡。
咖啡——
鄭六如跳起來大叫一聲,他知道該去找誰了。
啊——
隔壁傳來鄭六如的叫聲,傑西卡搖搖頭,聽聽、聽聽。
這叫聲飽含着痛楚和喜悅,還說自己不是那種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