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鄭六如穿着新買的西裝走出門,正好碰上傑西卡出門倒垃圾。
“呦,你今天很帥嘛。幹嗎?相親嗎?男的女的?”
傑西卡說着說着,上手來試鄭六如的西裝面料,鄭六如避開,整了整紅色的小領結,說:“上電視。”
傑西卡馬上明白過來,“是你說的那個比賽吧?加油哦!大明星!”
鄭六如有點尷尬,走遠了,回頭看,傑西卡還衝他用力揮手。
他趕緊回頭,上了公交車,找了位置坐下,他看着窗外,突然蹦出一個念頭。
蘇麗好像從來沒這樣熱情地跟他打過招呼。
剛想到這裡,鄭六如就拼命地搖頭,嚇得一個提着菜籃的大媽以爲碰上了神經病,走到後面去。
想什麼呢?
蘇麗這麼好的女朋友不夠,還想着其他女人?
鄭六如內疚起來。
內疚又很快沒了。
一個更古怪的念頭冒出來:
要是我真的跟傑西卡交往,也許蘇麗還會支持我呢!
鄭六如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拿頭輕輕撞車窗,讓自己冷靜下來。
一定是賽前壓力太大,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到了電視臺,早早有人在門口排隊,鄭六如也跟着排隊,從工作人員那裡領了臨時通行證,進了電視臺的大廳。
這裡聚了幾十號人,各自散開。有的看手機,有的一邊踱步一邊嘴裡唸唸有詞,有的四處找人聊天。
鄭六如剛纔排隊的時候沒看到範管,正要打範管電話,問他來了沒,大廳另一側就走過幾個人,範管在裡面。
鄭六如衝他揮手,範管沒看到,直接走過去,也不在大廳停留。
鄭六如愣了下,範管不參加比賽嗎?
“你朋友?”邊上一個參賽選手問。
“嗯。”
“上期神口的嘉賓,範管?”
“對。”
“他們上過電視的都有休息室,不跟我們這些野路子一起。”選手嘴裡酸溜溜的,眼裡卻全是羨慕。
鄭六如這才明白。雖然同樣是參賽選手,可範管他們算是種子選手,跟自己還是有區別的。
“而且他們先表演,表演完了,才輪到我們這些自己報名參加的。對了,你哪個俱樂部的?”選手問。
“笑點低。鄭六如。”
“哦,久仰久仰。我是薛化爐。脫衣俱樂部。”
兩人互相表示敬意,並稱對方名號如雷貫耳,早有耳聞。
薛化爐說自己參賽過幾次,很有經驗。
“像那種所謂的種子選手,不要怕,不就是跟製片關係好一點嗎?真要比賽起來,現場反應不好,照樣被刷下去。他們壓力可比我們這些無名小輩大多了。”
薛化爐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笑起來,鄭六如想到範管,也不知道該不該跟着一起笑。
不過薛化爐說的沒錯,範管的壓力確實很大。
“所以說啊,人要麼就火,要麼乾脆不火。半紅不火的,嘗過滋味,又上不去的那種最難受。你說他上過電視吧,觀衆又叫不出他名字。你說他不是明星吧,又能混個眼熟。”薛化爐繼續點評,還順便給鄭六如介紹了一下在場的選手。
薛化爐應該是那種百曉通式的人,每個選手都能點評上幾句。
“這個走吐槽風,舞臺風格強烈,優點是短平快,一上臺就效果爆炸,缺點是後勁不足,而且很挑觀衆,不習慣他這種風格的觀衆會覺得他很吵。”
“那個靠牆站着的也是我們俱樂部出來的,擅長肢體搞笑,要是不出聲音表演,他能奪冠,可惜臺詞功底差些,表演時經常會吃螺絲。應該進不了前幾名。”
“還有那個美女——對,就圓臉那個,別挑了,在脫口秀界她絕對算美女了。她走的是頹喪風,語速慢,擅長講婚姻和女人心理的段子,很受女觀衆好評。上電視的話,還是有一定競爭力。”
……
鄭六如聽薛化爐點評了一圈,問他:“那你呢?”
“哈哈,我樣樣精通,樣樣稀鬆平常,就是過來混個眼熟的。倒是老弟你——深藏不露啊。”薛化爐說。
鄭六如心裡一跳,有種英雄識英雄的感覺,我低調了這麼久,終於有人發現我掩藏的真實實力嗎?
“哪裡深藏不露?”鄭六如問。
“你跟範管是朋友吧?”
“是。”
“能做範管的朋友,還這麼低調,不是深藏不露是什麼?”
鄭六如聽不太懂,問:“什麼意思?”
“唉,別裝了。我聽我電視臺的朋友說,範管是種子選手中的種子,神口的製片和槓三都看好他的創作實力。還說這次冠軍多半就是他了。趁你朋友還沒徹底出名前,趕緊抱牢你朋友的大腿。”
鄭六如笑得很勉強。不過也知道薛化爐說的是事實。
看過比喻句表演視頻的製片和槓三都選擇了範管,而忽略了“很爛”的自己。
薛化爐還在說範管當初被神口製片看上的事,鄭六如已經聽不下去了,藉口上廁所離開。
這次比賽沒有彩排,等時間到了,一個個上臺表演就是。
現場的觀衆也不會多,都是神口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還有些電視臺的員工。
就像範管說的,這次比賽只是神口大賽的預演習。
鄭六如不想呆大廳裡聽薛化爐嘮叨,再聽下去,恐怕連《鄰居》的臺詞都忘了。
他一個人站走廊裡,低聲唸了開場白: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和鄰居一起綁架我兒子。
走廊上工作人員來來往往,鄭六如本想再排練下去,可在這麼多人面前給自己綁繩子有點那個,還是找個獨立的空間。
這時,他就很羨慕範管能有自己的休息室。
要不要去找範管?
其他人他不清楚,但範管一定會答應和他共用休息室的。
他正要往休息室的方向走,耳邊又響起薛化爐的聲音:“趁你朋友還沒徹底出名前,趕緊抱牢你朋友的大腿。”
他停下來,想了想,轉身往廁所去。
進了廁所,他選了一個靠裡的隔間,進去把門關上,拿出繩子,一邊給自己綁繩子,一邊低聲念着臺詞:“我做夢都沒想到……”
可能是緊張的緣故,也可能是換了粗麻繩,練習過無數遍的滑動繩結居然綁不起來,還差點結成死結。
要是在舞臺上解不開,那可完蛋了。
鄭六如坐在馬桶上,把自己綁成了花,努力回想傑西卡教過他的技巧,萬一解不開繩結,如何自救。
他把身子扭成麻花樣,像在做高難度瑜伽,腳上頭下,脖子被腿壓得喘不過氣來,頭低得不能再低。
然後他聽到上方傳來一個聲音:“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