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白秀紅推着輪椅,輪椅上坐着她爸。
昨天泡了兩次蔗糖水之後,白川的腳已經不怎麼流膿水了,當然,疼還是照樣疼,只不過沒有像之前那樣,疼的睡都睡不着。
自從腳開始刺痛、裂口,然後被確診爲糖尿病足以來,白川就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一開始腳疼的還好,但是進了醫院之後,心裡就感覺不舒服,怎麼都不如家裡自在。
等到腳底越來越疼,白川心裡就更慌了,特別是幾次清創手術都始終無法讓傷口癒合,他就一直在擔心自己這腳能不能保住。
當了一輩子正常人,臨老了要截肢,白川怎麼都無法接受。
可是一次次的手術幾乎讓他陷入了絕望之中,每天都彷彿是度日如年。
“爸,冷不冷?”白秀紅給白川蓋着厚厚的毯子,毯子裹着白川的整個下身,不過因爲腳不能穿鞋子,所以腳底板還是露在了外面。
“還好。”白川掃了眼四周,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不禁開口,“我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
白秀紅道,“不早不行啊,這個醫生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病人,不早點來連號都搶不到,我看有人在網上說,連着排了一個星期都沒掛上號。”
白川有些驚訝,“怎麼以前沒聽說過啊?”
白秀紅道,“就算聽說了,您來嗎?”
白川想了想也是。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就算再多人跟他說園林街道這有個很厲害的中醫,他可能也不會專程過來看。
畢竟比起小診所而言,還是大醫院更可信一些。
但在大醫院治了這麼長時間,白川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病,不管在哪都治不好。
既然這樣,那還不如挨個試試,萬一碰上一個能治的呢?
“喲,挺早啊,你們也是來找陸醫生的?”
就在兩人站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的時候,一個大爺笑眯眯地走來,熱情地跟白秀紅兩人打起了招呼。
“是啊,大爺。”白秀紅笑着迴應。
“什麼毛病?”大爺問。
“糖尿病足。”白秀紅道。
“嘖,這個病可不好看,我有個朋友就是糖尿病足,五年前就切了兩個腳趾頭,後來又爛了,就切了腳,去年剛把小腿給切了,今年年初沒扛過病毒,去世了。”大爺道。
白川聽到這話,臉色瞬間難看了許多。
白秀紅道,“那也有控制好不需要截肢的對吧。”
大爺道,“那肯定,截肢是最壞的結果,不過只要截一次,後面肯定還得再截,所以啊,能保守治療還是得保守治療,你們能來找小陸醫生算是找對人了,他說不定還真有辦法,你們瞧我這腿上的靜脈曲張,二十多年啊,那血管跟蚯蚓一樣,我孫子看到都怕我,人家小陸醫生就給我吃了一付藥,第二天這條腿的靜脈曲張就好了八九成。”
大爺說話之時,還把自己的褲腿捲了起來給白秀紅兩人看。
白秀紅知道靜脈曲張是啥,就是腿上的青筋像鼓包了一樣,有大有小,很嚇人。
但是大爺把褲腿捲起來之後,白秀紅根本就沒看到太多的靜脈曲張,就只有兩三個鼓包的位置。
“以前是滿腿都是嗎?”白秀紅問。
“那肯定,我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小陸醫生說再吃幾天靜脈曲張就能徹底好了。”大爺笑得相當開心。
“那您今天來是……”白秀紅道。
“嗐,給我兒子掛號,他們倆頭胎的時候,就費了老大勁才懷上,這次我想讓小陸醫生給他調調。”大爺道。
“喲,吳大爺,您這麼早啊?”
二人閒聊之際,又有人來到陸氏醫館門前了。
“小陳啊,呵呵呵,反正在家也是閒着,先來搶個號再說。”吳學武笑道。
陳民笑道,“吳大爺,再過幾天就搶不了了,陸醫生說得人臉識別,本人掛號纔給看。”
“這……我兒子他們平時都在上班,哪有空來掛號啊。”吳學武道。
“雙休唄,反正要是急症,陸醫生說可以不用掛號直接看。”陳民道。
“以前不挺好的嘛,幹嘛弄這麼複雜。”吳學武有點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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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黃牛唄。”陳民道。
慢慢的,等到六點多,天已經大亮時,陸氏醫館門口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來這的基本上都是身體有點毛病的,大家閒聊之時也在交流着各自的病情和漫長的看病經歷。
一直到七點多,陸九來到醫館,這些聲音才漸漸小了下來。
“陸醫生,我照伱說的用蔗糖泡腳,我爸腳上的膿血真的被吸出來了!”
瞧見陸九的第一眼,白秀紅便立刻湊了上去。
陸九聞言不由笑道,“嗯,來挺早啊,那先掛號,我來看看。”
蔗糖能不能吸出膿血,取決於糖尿病足是否嚴重,如果是有了壞疽,也就是身體組織壞死後,發生了腐敗菌的感染和其他因素的影響,皮膚呈現黑色、暗綠色的情況,那就證明糖尿病足已經比較嚴重了。
這個時候蔗糖吸膿血和收口的能力會大大降低,甚至於無效。
白秀紅爸爸的情況,明顯還沒有到最糟糕的程度。
那就說明用中藥還有治療的可能性。
白秀紅是第一個到的,拿的號最靠前,陸九一邊發號,陸山則開始收拾醫館裡的東西,以便陸九可以隨時坐診。
這些日子下來,陸山已經對陸九特別放心了。
甚至於他感覺陸九表現出來的水平,已經完全不弱於他,頂多就是在經驗上缺乏一些,但過個幾年這個差距自然就會被抹平。
這也讓陸山特別欣慰,幹起活來也是賣力的很。
“可以了,過來吧。”陸九道。
聽到陸九喊話,白秀紅立刻將白川推到陸九桌前。
陸九看着白川那沒多少血色的臉龐,問道,“這幾天腳疼的怎麼樣?”
白川道,“一直疼,有時候真想一刀切了算了,也就昨天好點,至少不吃藥能睡了,但也就只能睡幾個小時。”
陸九點點頭,“小便怎麼樣?次數多不多?”
白川道,“多,一天要上十幾次,有時候剛喝完水就要去廁所。”
陸九問,“腰啊膝蓋這些地方會不會感覺很痠軟無力?”
白川點頭,“一直這樣。”
陸九問,“那平時是怕熱還是怕冷?”
白川道,“怕冷。”
陸九仔細觀察白川的氣色,面容憔悴、耳輪乾枯,皮膚乾燥毫無油光,結合問診得到的信息,再加上他已經被確診爲糖尿病了。
陸九已經能判斷白川就是中醫所說的消渴症,而且還是最嚴重的下消。
至於是腎陰虧虛,還是陰陽兩虛,那就得把脈診斷了。
“手給我吧。”陸九道。
雖說白川這個毛病治起來很麻煩,但不診斷就放棄,也並非陸九的性格。
“哦哦。”白川伸手向前,許是輪椅不太方便,白秀紅便將輪椅側了一個方向。
陸九抓住白川的手腕,指腹輕輕貼了上去……
“廢了廢了,還救個什麼呀,別掙扎了,當初說了讓你控制一下你兄弟,它火氣太重了,傷到你就算了,頂多就是你們倆的事,結果把肺金給害了,看吧,我跟腎水現在都出了問題,想幫忙都沒辦法,你說你還費個什麼勁?”肝木嚷嚷着。
“那是我的問題嗎?明明是他亂吃東西好不好,我都讓他拉過肚子了,提醒了他好幾次,他就是不聽我能怎麼辦?胃也很難受的好不好,食物進來它只能被動接受,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你指着我們倆說幹嘛。”脾土作爲老實人,這個時候也忍不下去了。
“反正問題出在你這,要不是因爲你們,他也不會吃那麼多藥,搞得我疏泄不暢不說,腎水也受損嚴重,現在就連心火都不行了,血都完全送不到他腳那裡去,一旦他動不了,陽氣不足,我們以後就會慢慢被陰氣侵蝕,廢了,絕對廢了。”肝木道。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肺金道。
“我說錯了?”肝木反問。
“對了又有什麼意義?”肺金道。
“意義?也是,確實沒什麼意義,反正現在有藥在幫我們幹活,那就都躺着唄,反正也躺了幾十年了,不差這……”
沒等肝木說完,心火立刻蹦了出來,“吵吵吵,再吵都別活!!一個個的事幹不了,嘴倒是一刻也不停,很閒是吧?”
心火開口,其他五臟便熄火了。
“有問題就解決問題,解決不了,那就老老實實該幹嘛幹嘛,反正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誰死了其他人也都別想獨活,整天在這嘰嘰歪歪有什麼用?你能讓他聽你的?我都沒這個本事!”
“這具身體是我們的,也是他的,歸根結底還是他的,出了任何問題也別甩鍋給自己人,要罵你們就罵他,是他的情緒、飲食,和亂七八糟的生活把身體搞成這個樣子的,不是我們。”
“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們吵來吵去,我直接擺爛,不就是想死嗎,你們有我快!?”
心火怒斥片刻,聲音漸漸緩和下來,這時,一個弱弱的聲音接替了它的空檔期。
“不聊死行嗎?能不能聊點活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