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除了小尚帕涅先生在女士們的頭髮間篦下的金子之外,國王的紫茉莉粉與玫瑰胭脂也賣出了一個很好的價錢——因爲這些脂粉的產量還不是很高,所以從蒙龐西埃女公爵等貴女們推波助瀾下,它們賣出了一個很高的價錢,而這些價錢又讓國王弄到了二十門火炮,但要說他有什麼內疚的情緒——當然沒有,比起鉛粉,能夠滋潤與白皙皮膚的紫茉莉粉與粉玫瑰,可要比現在的夫人們常用的鉛粉和胭脂蟲安全多了,就算是爲了健康,各位夫人們也應該繳付這筆稅金纔是。,
國王也要承認,他確實要更喜歡年輕人,就像是柯爾貝爾、塞巴斯蒂安.沃邦與小尚帕涅,雖然他們的職業與身份天差地別,但他們的勇氣與忠誠卻是一致的,而路易現在缺少的就是這樣的臣子——還有瑪利。
巴黎的宮廷現在可以說是圍繞着國王旋轉,就像是星辰圍繞着太陽,但路易可沒忘記,在幾年前,他是如何被忽視與冷待的,那時候的貴女們更願意擁簇在王太后與主教先生身邊,他並不怨恨他們,但他們想要靠着逢迎阿諛來獲得國王的歡心只怕是不可能了——路易在邀請瑪利跳加沃特舞之前,就和王太后陛下談過了,王太后對曼奇尼的厭惡國王完全可以理解,但瑪利是不同的,她要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看到國王,而且她也只看到了國王,既然如此,國王爲什麼不能給她一份特殊的對待呢。
王太后寵愛菲利普,但她看重的卻是路易,長子很少向她索要什麼,更是極少表現出對什麼的寵愛,他既然這麼說了,王太后就不會否決他提議,這也就有了在舞會上,王太后首先對瑪利說話一事。
路易這次前往凡爾賽,甚至沒有帶上王弟菲利普。正如他承諾的,馬車裡只有他和瑪利。
瑪利自從回到了巴黎,幾乎就沒有來過凡爾賽,她只聽說了,國王買下了更多的土地,來安置數量衆多的流民,並給他們工作,好讓他們得以養家餬口——具體的工作她隱約在國王的身邊聽說過一些——但距離凡爾賽還有兩法裡的時候,國王就拉開車簾,指着窗外的花田對她說,這就是他爲流民們安排的工作之一。
紫茉莉是一種憑藉着種籽就可以播種長大的植物,而它的種籽又很小,而且經得起長途運輸,所以柯爾貝爾是用裝載淡酒的木桶來裝載這些種子的,流民們一部分被派去種植土豆,番茄,辣椒等等,一部分就全都被用來照料這些紫茉莉花——這種陌生的植物需要肥沃的土壤,在國王的授意與精妙的機械下被排乾的沼澤正派上了用場,另外,紫茉莉對於人力的要求也很低,幾乎可以說,哪怕不要任何額外的看護,它們就能夠生長的非常茁壯,所以除了花田之外,就連流民們的房前屋後也都有了這種花的影子,畢竟這種花的種籽是可以賣錢的。
紫茉莉花事實上並不美,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支小喇叭,之所以有這樣一個名字,是因爲它有着茉莉的香氣,不過也有流民們把它們稱之爲天使的小號,也許對於他們來說,這種可以讓他們飽足安康的花朵要比真正的天使號角更值得尊敬——路易知道,他們經常撿起掉落的花朵放在教堂的祭壇上——還在枝頭的當然不行。
紫茉莉花除了深紫紅色之外,還有金色與紅色,也有白色,許多種類的花哪怕個體只是平平,但聚合在一起的時候就會非常漂亮,而紫茉莉花就算是大片種植也依然不好看——而且到了這個時候,它們大約都結出了黑色的種籽,國王帶着瑪利走到凡爾賽的另一邊去,那裡種了粉玫瑰,也就是法蘭西原生種的玫瑰。
“這就是用來做胭脂的玫瑰?”瑪利問。
“不,這些可不夠。”國王說:“這是我特意爲你種的,我的小玫瑰。”他說,摘下一支,輕輕地插在瑪利的捲髮間——自從他讓小尚帕涅爲瑪利做了捲髮,瑪利就再也沒有用過發巾。
他們圍繞着玫瑰走了一會,盡情地欣賞了一番這些嬌嬈但又生機勃勃的花兒後,國王帶着瑪利攀上一座山丘,從這裡他們可以看到一羣正在忙碌的人,他們正在挖掘土方——國王告訴瑪利說,他將要在這裡開鑿一條運河。
“爲了這些流民?”瑪利驚訝地問。
路易笑了:“不,”他說,他還沒有這樣無私,他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他想要在這裡建造一座嶄新而又宏大的宮殿,只是它必然會耗盡令人咋舌乃至絕望的錢財,所以這件事情只在他的小冊子上——但一些準備工作可以從現在做起,他無法拋棄那些追隨着他來到凡爾賽的流民,但無限制的供養只會供出一羣貪得無厭的寄生蟲,而且即便人們都說他慈悲,但他也不想讓人們誤將他的慈悲視作懦弱,所以他提供給這些流民們必然是工作,而不是所謂的仁慈。
他們翻身上馬,慢慢地向着工地走過去,瑪利好奇地看着那些形狀奇特的施工器械,這時候已經有了原始的滑輪與吊杆,只是它們除了游泳之外也很危險,而工人們的安全意識也很淡漠,就在負責這個工地的官員正在不斷地向國王鞠躬的時候,他們就聽到了一聲慘叫,然後就是一陣騷動,國王看到一個婦人正在飛快地向着煙塵升起的地方跑去,等到灰塵散去,他們就看到一個倒在地上,腳上壓着一塊石頭的年輕人,“快去幫忙。”國王說,於是他的火槍手們就分出幾個人奔向受傷的工人,不過與其說他們是來幫忙的,倒不如說是監督的,因爲在他們抵達之前,工人們的同僚已經扳開了那塊石頭,只是那個工人的腿已經血肉模糊,看來是沒法救治的了。
那個婦人哭泣着,但不是十分驚慌。
以往在工地上受傷的人,幾乎只能靠幸運來救命,若是受傷,多半就要墮落到地獄裡去了,但路易無法改善他們現在的工作條件與改變他們的認知,那麼爲他們準備一筆錢來作爲治療和安置費用還是足夠的,而且有紫茉莉花在,就算腿受傷了,這個小夥子還是能夠養活自己——所以他的母親,也就是那位婦人只本能地擔憂了一會,就跟着擔架走了。
瑪利想要給他們一些賞賜,但被路易按住了;“別,”他輕聲說:“如果你給了錢,那麼就會有更多人故意受傷。”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在這個時代,不要說朝不保夕的平民,就連貴人們對自己的性命也十分輕慢,他們一方面渴求着在天堂的永生,一方面又在追索凡間的片刻歡愉,兩者相加,以至於亡命徒特別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