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的人們爲歐根.德.薩伏伊親王寫傳記的時候,一般都會遇到好幾個難題,要麼就是無法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要麼就是因爲很有可能被歐根親王的崇拜者認爲他們是有意在詆譭或是嘲諷這位卓越且偉大的軍事家。
其中最容易被人詬病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歐根親王雖然戰功顯赫,甚至在放棄了自己的長子繼承權後,依然被路易十四慷慨地授予了親王爵位,但他直至耄耋之年,也沒有過一樁被公開承認的婚事,或是愛人,又或是子女。甚至有段時間,人們懷疑路易十四是否有意避免讓他的朝廷和軍隊裡出現一位威望過高的領袖,但事實證明,路易十四曾經不止一次地向他許諾,無論歐根親王願意娶一個什麼樣的女性,只要出身清白,或者不那麼清白,只要他願意,國王陛下就願意封她爵位,讓她能夠與歐根親王公開合法地在一起。
但這樣的建議無疑被歐根親王拒絕了,他的隨身侍從,還有國王的隨身侍從邦唐,以及蒙龐西埃女公爵等宮廷中人在他們的自傳和有關凡爾賽的傳記裡,也提到了,這位親王似乎沒有愛上過什麼人,即便有貴女願意向他拋去愛情的花朵,他也只會漠然地後退一步,任憑嬌嫩的花瓣碎在腳下。
他沒有孩子,最終他將自己的爵位和領地,還有大半的資產交還與饋贈給了他的摯友,也就是之後的法國國王路易十五,還有一些零碎的,具紀念意義的勳章、珠寶和聖物盒等分贈給了幾位好友——他們多數都是與波旁王室有關的人,畢竟他從九歲起到十四歲成年,一直待在凡爾賽宮,並且與王子公主們一起長大——幾百年後,人們無論是在意大利,在荷蘭,或是在西班牙的國家博物院裡都能夠看到這位舉世聞名的大元帥送給友人們的禮物。
原本瑞典的王家博物館裡也應當有這麼一件珍寶——歐根親王送給當時的瑞典王后,法國的大公主伊麗莎白的是一件聖物盒,裡面有着據說是聖人尼古拉的一縷頭髮,具體是不是人們無從得知,因爲瑞典王后(王太后)去世的時候,有幾樣東西隨她下葬了,她丈夫的肖像畫,孩子們的乳牙,她父親路易十四的親筆書信(主要是祝賀孩子出生的信件),還有的就是這隻聖物盒。
不是沒人猜測過兩人之間是否有着一段單純而又痛苦的情感故事,但除了在凡爾賽宮的那幾年,自從歐根親王進入軍隊服役,大公主伊麗莎白嫁入瑞典王室,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除了最後的那隻聖物盒,他們也沒有任何書信或是使者代爲聯絡的痕跡。
還有一件事情,是蘇瓦鬆伯爵的一個軍官偶爾向親友提起的,他說,歐根親王的首戰並不如人們以爲的是在1682年的大同盟戰爭中,而是在他以一個方纔成年的少年身份,加入法國軍隊的第一年,甚至可以說是第一個月,在洛林的國王鎮與叛亂的暴徒們發生的一場戰鬥。
人們之所以要質疑這場戰爭的真假,完全是因爲這場戰鬥居然沒有任何記載——這個時期洛林-阿爾薩斯確實出現過一些零星的叛亂,但無傷大雅,驕傲的太陽王甚至聚集了他所有的將軍與元帥在凡爾賽宮通宵達旦地痛飲歡歌,來慶祝法國對奧斯曼人的大勝,只派了堪堪在皇家軍事學院畢業的第一批學生去碾碎那些可憐的渣滓。
因爲太陽王與柯爾貝爾先生,盧瓦斯侯爵對軍中制度,條令以及書面記錄的嚴格要求與審計,後世的人們確實在一些文件上找到了歐根親王的名字,當然,那時候他還不是親王,還有之後的旺多姆公爵,路易.約瑟夫.德.波旁,以及作爲統帥的蘇瓦鬆伯爵,也就是歐根親王的父親,按照紙面上的時間計算,當時的歐根親王也只有十四歲,這樣的年紀,雖然可以被稱之爲一個成年人,但距離能夠發聲還有段時間,而且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巴黎與凡爾賽。
學者們一致認爲,在這場戰役中,歐根親王應該是作爲一個觀摩者存在的,蘇瓦鬆伯爵不可能讓他指揮軍隊或是去參戰,記錄似乎也證明了這點,但那位軍官的親眷寫下的內容卻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因爲在這份記錄中,這位軍官——他是擲彈兵隊長,明確地指出,當那時候還是小歐根先生的歐根親王與旺多姆公爵的孫子發現了一羣大約一千五百人的奧地利僱傭軍,就在距離他們所在的國王鎮不足一千尺的山谷裡休憩時,是小歐根先生拒絕了蘇瓦鬆伯爵的退守國王鎮的命令,堅持要主動進軍,攻擊敵人——他的方法是收集玻璃工廠裡所有的煤焦油,裝在水囊裡,由他,還有兩三百個勇敢的擲彈兵背上山谷兩側的峭壁,然後從頂端丟下去,然後引火。
煤焦油本來就是一種非常容易燃燒的粘稠液體,而且那是正值初春時節,山谷中乾燥的枝葉遠比新萌發的芽片要多,狹窄的谷底立刻就燃燒起來了,那位軍官如此向自己的親眷描述:在山谷的兩端,都有我們的士兵等候着,那些衝出來的人,都被殺死了,而留在山谷中的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好,他只知道,等到火勢漸小,煙霧被風吹走,他們走進去的時候,哪怕隔着厚厚的牛皮靴底,他的腳還是被地面灼痛了;那些被燒死的人和草木都融合在了一起,根本看不清那黑黜黜的一堆堆是什麼東西,空氣中瀰漫着古怪的嗆人氣味,他們的身邊跟着神父,他向空中拋灑聖水,聖水一碰到地面就立刻化作了小小蒸汽……
他和其他士兵按照命令去翻開那些“東西”,他不認爲裡面還有活着的人,整座峽谷都是黑色的——他的一個朋友翻到了一具屍體,它在被翻開來後蓬地一聲爆炸了,裡面熱乎乎的雜碎潑灑了他和朋友一頭一臉——他們差點就瘋了。
他們做完這些事情後,就有士兵們將那些僥倖衝出了山谷,卻還是難逃一死的人搬進來,他們的屍體一樣被焚燒到扭曲,焦黑……
這樣可怕的事情,讓每一個參與者都只想儘快忘記,而且蘇瓦鬆伯爵也希望他們能夠三緘其口,那位軍官也是在退役三十年,快要去見上帝的時候,纔在酒後偶爾對自己的親眷提起的。
戰爭向來是最殘酷的,正如人們所說,死亡也許只是一個數字,但這樣的死亡——對當時的人們來說,不夠光明磊落,不夠道德,甚至不夠浪漫(沒錯,這就是法國人),這讓歐根親王的崇拜者們簡直怒不可遏,因爲歐根親王長達五十年的戎馬生涯中,一直有着“戰場紳士”的稱號,他不但願意尊重自己的朋友,也會尊重自己的敵人,從不採取非必要的傷害與殺戮手段,要說,他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時,就毫不猶疑地將一千多人燒死在狹窄的山谷裡,實在是聳人聽聞。
他們提出的反駁意見也不是無中生有,一:這位軍官的親眷,也是這件慘事的記錄者,幸運又不幸的是,他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一個著名作家,在聽聞這件事情之前,已經有了好幾部令人聞之落淚的好作品,在記錄過程中,他當然無法如一個純粹的記錄者那樣可觀和理智,他甚至是以那位軍官的角度來着筆的,這樣,在大幅度增強了這份記錄的感染性的同時,也讓它的真實性與可信性大大降低。
二:這件事情凡爾賽,巴黎與洛林都沒有相關的記載,有人去當地尋找過那座埋葬了一千五百人的峽谷,什麼都沒能找到——在洛林的叛亂評定後,路易十四決定玻璃與鋼鐵產業,於是以國王鎮爲中心,法國人用火藥炸平了周圍數法裡的巖山,那裡早就變成了一座堅固的大城。
三.幾百年後,依然有人試圖找到證據證明此事確實發生過,他們用了金屬探測器,以及一些普通人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因爲在那份記錄裡,沒人帶走死者身上的武器裝備或是飾品,錢囊,還有軍官提到過的火炮,那麼就算是峽谷被有意掩埋了,那麼這些東西也一定依然存在着。
他們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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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無所獲是當然的,因爲路易十四在看過密信與蘇瓦鬆伯爵的戰情回報後,就決定將這件事情壓下去,一個國王或是公爵可以在卡姆尼可穿刺兩百個異教徒,現在的小歐根卻絕對承擔不起焚燒了一千五百人的重量——他不想讓這樣的名聲緊隨在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身後,而且他也隱約感覺到——小歐根的行爲與那些士兵都來自於奧地利有關。
好幾年前他就確定小歐根沒有忘記三歲之前的事情,他知道自己並非蘇瓦鬆伯爵的親生子,他的親生父親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利奧波德一世。
還有大公主伊麗莎白。
國王命令蘇瓦鬆伯爵先將那些殘骸連同火炮等全都搬運到另一個地方去,又掩埋了山谷,拓建城鎮與工廠,移植了生長迅速的植物,別說五十年,不過一二十年,人們就再也認不出那裡原先的模樣了——他做這些,除了對小歐根的憐憫之外,也有一些讚賞。蘇瓦鬆伯爵在信中沒有寫到,卻讓巫師的渡鴉代爲傳了一份口信,他擔憂小歐根的心性受到了他體內的哈布斯堡血脈的影響——路易卻是這樣想的,帶壞小歐根的可能不是利奧波德一世,而是他。
他在對奧斯曼土耳其人的時候,就用了類似的陷阱,只不過是用火藥,陷阱佈置在城堡裡,戰果也要比小歐根的一千五百人顯赫多了——那是一萬人。小歐根拒絕蘇瓦鬆伯爵的提議,採取這種看似殘酷的手段——卻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自身的力量不受折損,事實如此,在那場稱不上戰鬥的戰鬥中,法國人只有十幾個士兵受傷。
但要說服如蘇瓦鬆伯爵這樣固執的老舊貴族和將領,是很難的,所以路易十四沒有更多的解釋,反正他的旨意總會被遵行的。
不過這都是之後的事情了,國王在閱讀這份信件的時候,孔蒂親王正帶着一位尊貴的客人前來覲見國王,孔蒂親王在自己的兄長突然變成了波蘭國王路德維希一世之後,安分了好長一段時間,但看看路易十四沒有生氣,甚至樂於看到波旁的血脈延伸到歐羅巴東部地區,作爲太陽王的遠親和半個連襟(他的妻子也是一個曼奇尼),他又神氣活現起來了,他看到國王帶着笑容,就鞠了一躬,輕快地問道:“我的陛下,是有什麼好消息麼?”
“不算什麼很大的好消息,”路易十四說:“孩子們在洛林取得了一場微小的勝利。”
“總有一些不自量力之徒,如跳樑小醜,”孔蒂親王如同吟唱詩歌般地恭維道:“卻不知除了令人們發笑之外,毫無用處。”
路易十四溫和地點點頭,“您說得很對,只是一些小人。”他說:“不過您是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嗎?”
“有一位客人,”孔蒂親王說:“他希望能夠到這裡向您致意。”
“他應該不是一個一般的客人,”因爲孔蒂親王直接把他帶到了國王的房間外面,凡爾賽外等候覲見國王的人中不乏公侯伯,他們要等待的時間也從一天到一個月不等,“不過您還是要告訴我,他是誰?”
“一個希望能夠與您成爲姻親的人。”孔蒂親王向房間左右一掃,看到邦唐的時候他頓了頓,但侍從總管用平靜的神情告訴他自己是不會離開的——他只聽從國王的命令,孔蒂親王只得輕聲咳嗽了兩聲,“陛下,”他說:“想要見您的是另一個國王。”
在他說出第二句之前,路易十四還在想他還會有哪個姻親——大公主已經是瑞典王后了,科隆納公爵也已是科西莫三世的女婿,接下來是王太子小路易與葡萄牙公主的婚事……等到孔蒂親王說完,他馬上就猜到了,只是不免還有點不敢置信。
“您是說……”
“是的,就是那位,陛下。”孔蒂親王說。
——————卡洛斯二世曾經是大郡主的噩夢。
現在看來還是,不是路易十四刻薄,巫師的藥水能夠治好他的癲癇,卻沒法讓他變得英俊——當初就連梅林也沒能做到,不然他追求的那位女士就不會毫不猶豫地把他關在一塊石頭裡了。
他的面容凝聚着哈布斯堡長久以來近婚婚配的毒素,看到他路易十四就會變得更加虔誠——他必須感謝上帝,他身體裡可有一大半哈布斯堡的血脈,他的妻子也是一個哈布斯堡的女人,他,他們的孩子能夠面容秀美,體態端莊,除了天主創造的奇蹟之外沒有其他理由可講——像是卡洛斯二世這樣的,才能讓後世研究遺傳學的人感到安慰。
卡洛斯二世是61年生人,他曾讓腓力四世感到安慰,因爲那時候腓力四世也已經五十六歲了,他上面有四個哥哥,都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了,他的到來讓整個西班牙都陷入了狂歡,可惜的是這份歡樂維持的不太久……很快人們就發現這個孩子身體虛弱,生性木訥,和一個癡呆的傻子沒有什麼區別。
等到他可以“成年”的時候,還抱着一線希望的王太后與托萊多大主教更是陷入了絕望,一個無法有後代的國王,可以說天生失職,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爲何會被退位?就是因爲有人指證她是個無法與男人同房的女人!如果她不是女王,也許會被燒死,而不是僅僅是被流放——卡洛斯二世也是一樣,雖然作爲一個男性,他可以掙扎到五十歲或是六十歲(在此之前可以將罪過全都推到王后頭上)才承認自己是個無用的垃圾,但就算沒有唐璜公爵的推波助瀾,他到了十四歲,或是二十歲,還沒有讓一個女人懷孕,諸侯與貴族們一定會感到不滿,他們甚至向外看,尋找另一個王位繼承人。
國王爲王國服務,可不是說說而已。
到那時候,卡洛斯二世不單不能成爲一個國王,他甚至會像是那些公主那樣,徒然被作爲政治交易中的貨物與砝碼,別說權力,就連婚姻、生死或是名譽都無法自己掌控——也許被痼疾折磨得混混沌沌,更說不上接受教育的卡洛斯二世不會有這樣的痛苦,但現在……他站在路易十四面前,就說明他已經走出了第一步,而且在西班牙國內,他也有了支持者,不然他無法出現在法國國王面前。
卡洛斯二世站在路易十四面前,他的身體已經可以說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心性卻還如同幼兒——但不是一般的幼兒,而是在陰謀與傾軋之中,磨礪得鮮血淋漓,因爲變得格外敏銳與尖利的一顆心臟,他就像是一頭粗糙的野獸,路易心想,如果說做君王的天賦,他有,利奧波德一世有,卡爾十一世有,毋庸置疑,他面前的卡洛斯二世也有,但卡洛斯二世又要勝過卡爾十一世,卡爾十一世的母親和攝政大臣雖然貪婪,但他們至少不會將那孩子視作可以隨意擺弄和捨棄的傀儡。
但卡洛斯二世在變得健康之前,他的大臣,母親和私生子兄長都是這麼做的,路易十四不知道他是否能夠理解之前的事情,他希望卡洛斯二世不要了解,因爲那太悲哀了。
卡洛斯二世也在注視着路易十四,路易十四高踞寶座,但坐着,他站在臺階下,兩人的視線恰好相平——但那是兩張對比殘酷的臉,路易十四的容貌如何,我們現今已經不必多說,卡洛斯二世繼承於哈布斯堡的巨大下巴,卻已經嚴重到讓他的整張面孔向着一側歪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人打歪的泥巴人,他的眼皮不斷地顫抖,眼睛就像是一個七十歲的老人那樣渾濁,他的頭髮很早就脫落得差不多了,現在雖然戴着假髮,卻還是能夠從額頭與鬢角看出端倪,還有,路易向他問好的時候,連續說了三遍,最後一遍要提到到快要失禮的地步,卡洛斯二世才能聽到。
雖然路易十四神色不變,但卡洛斯的心還是不斷地向下墜,他爲什麼會冒險,孤身一人到凡爾賽來?因爲他托萊多大主教對他說,法國國王路易十四雖然是個不敬畏上帝的狂妄之徒,但作爲一個國王,他有着豐富的個人感情,哪怕這份感情還不至於影響到國家與政治,但可以在他的權衡中起到很大的作用——在他與西班牙的特蕾莎公主成婚的時候,他就不斷地用書信的方式指導公主如何適應法國的宮廷;他爲自己的私生子謀求那不勒斯,但在之前,他用爲科西莫三世解決到他令人煩惱的妻子的方式,先行將科隆納公爵未來的妻子接到巴黎;他在爲王太子小路易選中葡萄牙國王佩德羅二世的長女爲王太子妃的時候,也特意要求,王太子應該有與他將來的妻子互通書信的權力;更不用說,他將大公主伊麗莎白送往瑞典出嫁的時候,那種幾近於蠻橫的態度,讓瑞典的貴女與貴族們如何地抱怨不休……他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君王,但在做好一個國王的時候,他也在努力平衡親情與權力的天平。
而西班牙人現在唯一的選擇,似乎也只有奧爾良公爵的女兒,也就是人們熟知的大郡主,但這位大郡主的父親,大家都知道,是路易十四最信任的弟弟,人們說國王就連王座也願意與奧爾良公爵分享,可不是空穴來風——托萊多大主教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訴卡洛斯二世,之前凡爾賽的大臣們是願意與西班牙締結婚約的,即便那時候他還是一個病弱到連牀也起不來,隨時可能死去的可憐蟲,但那份證明了他沒有生育能力的文書,卻是法國國王擺在他們面前的,他用這個說服他們拒絕了西班牙的聯姻要求,畢竟無法同房的婚姻是不受天主與法律保護的,隨時可以宣佈無效。
卡洛斯二世在動身之前,就已經讓一個侍女懷了身孕,證明了他能夠成爲一個丈夫與一個父親的能力,但這些可以說服法國的大臣,卻未必能夠說服法國的國王,在對奧斯曼土耳其的大勝後,路易十四在法國人,甚至一部分外國人心中的地位直追聖路易,他現在的話已經很少有人反駁。
西班牙一方面很願意與這樣如日中天的法蘭西結爲盟友,一方面又煩惱於法蘭西這頭龐大的巨獸帶來的威脅,托萊多與馬德里的宮廷中各股勢力錯綜複雜,他們謀求的東西也從不一致,但就卡洛斯二世願意相信的兩個人,托萊多大主教與胡安.帕蒂尼奧,他們的野望是暫時與法蘭西保持親密的同時,又能與奧地利的哈布斯堡暗通款曲,爲此,托萊多大主教主動承擔起了安撫利奧波德一世的任務,而帕蒂尼奧與卡洛斯二世要設法取得路易十四的信任。
要取得這樣一位君王的信任可不容易,卡洛斯二世的請見就是一種最好的恭維,若不然,在卡姆尼可的時候,利奧波德一世的大臣與路易十四的大臣就不必在如何安排會面地點上如此斤斤計較,萬般籌謀——但讓卡洛斯二世來看,路易十四對他的態度十分平常,就像是見了一個少年貴族,而不是西班牙國王,既不驚訝,也不喜悅。
卡洛斯二世暗暗握了握拳頭,在容貌與身材上,他註定了要失分,法國國王大概也不會相信西班牙的哈布斯堡會真正成爲自己的盟友,但他要設法說服路易十四——西班牙和他甚至可以因此作出一些讓步……當然,沒有讓步是最好的。
但這樣,就要看他是否能夠用感情來影響太陽王了。
他不知道路易十四現在頭痛的是什麼。
勃蘭登堡-普魯士選帝侯的長子腓特烈,恰好也在昨天趕到了凡爾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