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 蒙特斯潘夫人的價值

這兩封信事實上並無任何值得深究或是利用的地方,一定要說,那就是給路易十四陛下的一個提醒,無論是小洛林先生還是孔代親王,一旦成爲波蘭國王都會造成法蘭西內部的動盪不安,但要讓路易立刻干涉,阻止孔代親王或是小洛林先生被選爲波蘭國王,暫且不論是否能夠成功,小洛林先生也就算了,孔代親王是否會爲唾手可得的王位而對路易心生怨恨呢?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現在這兩封信就放在路易十四面前,路易身邊只有邦唐與王弟菲利普,這兩個人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國王信任他們就像是信任自己的雙手,菲利普有些沮喪,因爲這是他的過失。雖然路易安慰他說,首先約翰二世被廢黜正是68年的時候,他們當時正在佛蘭德爾打仗,奧爾良公爵無暇顧及波蘭內部事務也很正常,而且緊接着被推舉上位的米哈爾出身維什涅維茨基公爵家族,他的父親是個能征善戰的驍勇之人,他上位以來也沒不曾犯過任何錯誤,正值壯年,爲人謹慎,誰能想到波蘭的貴族們竟然又升起了更換國王人選的念頭呢,從69年到72年,不過短短三年時光而已。

也許看到這裡,有很多人會覺得無法理解——但大家應該都還記得,法蘭西的國王們曾經不止一次地驕傲地宣稱,他們的王位侍從血脈中得來,而不是憑藉着口舌與賄賂得來,像是路易十四最大的敵人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利奧波德一世,就是被選帝侯們推舉出來的皇帝,而非只因爲他的父親是皇帝。

而且除了繼承方式的不同之外,選帝侯也不如字面意義上所言,只是一個選舉皇帝的諸侯,他們分別世系着神聖羅馬帝國的各個職位,而且這個職位是皇帝無法剝奪的——因爲皇帝原先也只是他們之中的一個,這些職位甚至如國王的王冠,教皇的鑰匙那樣體現在他們的家族紋章上,像是擔任帝國大元帥一職的薩克森選候,他的紋章上有着長劍的圖案;擔任試酒官的波西米亞國王紋章上是帝國皇冠,負責掌管國璽的美因茨大主教的紋章是一枚印章……等等,這些圖案不但體現了選帝侯們的威嚴,也表明了他們的權力——他們不是皇帝的臣屬,而是與皇帝分享王權的“兄弟”,他們與皇帝一起成爲神聖羅馬帝國的統治階級,當他們與皇帝坐在一起的時候,人們會說,坐於王權之中,而非屈於王權之下,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所以在法學與神學上,掌握着整個國家的法蘭西國王與僅掌握着一部分王權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地位平等。

但波蘭的君主選舉制度又與神聖羅馬帝國的不同。如果說神聖羅馬帝國的選帝侯制度爲這個帝國延續了數百年的壽命,那麼波蘭的君主選舉制度就是毀滅了這個曾經強大過的國家的罪魁禍首。

最初的時候,波蘭也如歐羅巴的其他地方那樣,由許多部落聯盟組成,到了十世紀中期,皮亞斯特家族的首領建立了早期的封建國家,皮亞斯特王朝約在百年後統一了波蘭地區,從此波蘭地區的民衆得以從連綿不斷的戰爭中解脫,平靜地度過了三百年後,波蘭國王波列斯瓦夫三世做了一個公平而又愚蠢的決定,那就是將國土一分爲四,交給四個兒子,可以想象的,戰火重燃,二十多年後,瓦迪斯瓦夫一世纔再一次地統一了波蘭,但禍患的根苗已經埋下。

與狡猾的法蘭西國王借與英國的戰爭不斷地從諸侯手中收回權力與領地不同,瓦迪斯瓦夫一世的敵人是與自己地位相等的兄弟,因此需要貴族們的幫助與支持,所以在二十多年的內戰中,國王不得不一次次地做出退讓,之後的國王也沒能奪回,1505年的時候,國王沒有貴族議會的同意,不被允許制定頒佈法律。

真正的亂象始於1569年,亞蓋隆王朝的最後一位國王齊格蒙特二世創立了君主選舉制度,雖然他的初衷是爲了維持波蘭的君主制度,但他在72年死去,瓦盧瓦的亨裡克三世雖然被推舉爲波蘭國王,但因爲處處受到貴族的掣肘,74年就回到法國,成了法蘭西國王亨利三世。之後就是連續三年的空位期,在這三年裡,諸侯們爭相率先增強自己的勢力而置國家於不顧,直到與亞蓋隆的女性後裔締結婚約的斯特凡一世被推舉爲國王,波蘭內部的動盪才逐漸平息下來,作爲特蘭西瓦尼亞君主的斯特凡一世是個果斷而又強硬的結婚住,他若不是在位十年,而是在位二十年或許三十年,波蘭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可惜的是這位君王在1586年去世,接過王權的就是我們所熟悉的約翰二世所在的瓦薩王朝,這個王朝的第一個君主來自於瑞典,雖然不久之後他的瑞典王位就被廢黜了,當然,就和他的後代一樣,他不是一個銳意進取的好國王——而且他雖然不再是瑞典國王,但他的政策與行爲都無限制地偏向於瑞典,波蘭貴族議會當然不會坐視這樣的情況發生,瑞典和波蘭之間的戰爭由此不可避免,無需多說,有着一個心懷他國的國王,四分五裂的議會與各具心思的諸侯,波蘭根本無法與它的敵人們對抗——1648年到67年的“大洪水”時期裡,波蘭不但被瑞典切割去了一大塊國土,更是被迫放棄了對普魯士公國的君主權,哥薩克起義讓他們失去了對烏克蘭的控制……事實上,茨密希親王阿蒙對約翰二世的抱怨有些過於偏激了,因爲波蘭的衰敗可不是從約翰二世的統治時開始的,只能說,從波蘭貴族們爲了保證手中的權力而有意選擇外國人做國王的時候,波蘭的混亂與衰敗就不可避免。

“波蘭與瑞典的戰爭中,波蘭並非沒有得到過勝利,只是他們內部的傾軋與爭鬥,最終還是讓這些用士兵們的血肉與痛苦換來的勝利化作了泡影,”路易說,他有意從瑞典國王卡爾十一世那裡交換的利沃尼亞地區就是在那次戰爭中瑞典從波蘭那裡奪取的,即便那場戰爭後期波蘭獲得了一次巨大的勝利,他們也沒能在談判中將被侵佔的領地爭取回來。

“但如果,我是說如果,”菲利普斟酌着說:“若是小洛林先生成爲了波蘭國王……”

“這會直接影響到我們與瑞典之間的關係,”路易說,如果小洛林先生不曾放棄對洛林的追索,以及對路易十四的仇恨,那麼他很有可能在利奧波德一世的煽動下攻擊瑞典,別說瑞典與波蘭原先就是敵人,瑞典貴族們一定會將這個罪過轉嫁到法蘭西身上,這樣,法蘭西與瑞典的同盟不可避免地會被動搖,有時候並不是有着共同的敵人就是朋友——除非法蘭西能夠支持瑞典對波蘭作戰,但連續兩場戰爭之後,法蘭西最重要的任務是吞沒佛蘭德爾與半個荷蘭,而不是參與到另一場對法國沒有多少好處的戰爭中。

波蘭與法蘭西之間間隔着神聖羅馬帝國,對法蘭西來說,獵物雖然肥美,但根本沒有辦法吃到嘴裡,而且神聖羅馬帝國,普魯士與俄羅斯對波蘭可謂虎視眈眈,在荷蘭的事情上他們已經吃了虧,又怎麼容許法國將手插到波蘭?

“但也不能是孔代。”菲利普說,他在不笑,神色冷酷的時候竟然與路易十分相像,“孔代曾經是個叛賊。”

“我已經寬恕他了。”路易說。隨後他看到菲利普露出了驚愕的神情:“上帝,”他喊道:“您不是在考慮這個可能性吧,不不不,怎麼可以是孔代呢?”

“爲什麼不能是孔代呢?”路易反問到:“無論他之前犯過怎樣的錯誤,別忘了,弟弟,他與我們同出一脈。”

“正因爲如此,才更可惡。”菲利普說:“我認爲他最好的結局莫過於回到尚第伊或是孔代,又或是領地中的任何一個地方,平靜地度過最後的日子,或者說,即便您將他投入巴士底,也不會有人認爲您太過分——他現在的功績,也不過是償還了之前的罪過罷了。只要您不處死他,剝奪他的領地,您就沒有任何可以被指責的地方。”

“但自從我知道波蘭貴族們有這種想法,”路易說:“我就只在想,波旁家族是否可以在另外一個國家傳承自己的血脈……”

“這真是一個大膽的想法,陛下。”邦唐在一邊說,雖然他只是國王的第一侍從,但國王對他從無隱瞞,他倒要比任何一個臣子或是貴族看得多,看得遠,“但您必須考慮到,孔代親王已經五十一歲了,而他若是成爲波蘭國王,所要面對的是一羣貪婪而又奸猾的貴族,一羣外國人,甚至可以說是敵人,他在那裡孤立無援。”

“我相信孔代並非懦弱之人,”路易說:“而他正需要面對敵人,而非親眷與國王。”

“只要他別認爲您是有意驅逐他,”菲利普說,他飛快地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還有瑞典,一旦波蘭成爲波旁的領地,那麼瑞典也許會覺得受到了威脅。”

“在大洪水時期瑞典沒有繼續對波蘭作戰,是因爲瑞典最爲關注的還是丹麥,”路易往後一靠:“讓瑞典人去對付丹麥吧,這纔是他們最大的渴求——畢竟比起波蘭,挪威距離瑞典可要近多了。”

“那麼您是否會保留孔代親王在法蘭西的領地?”邦唐問。

“這就是我要和孔代交易的,”路易說:“看看他是否願意用自己的領地和城堡換取一個王國。”如果孔代願意,那麼路易在波蘭事務上付出的心力與真金白銀,最起碼的不至於蝕本。

“若是如此,對他來說這是孤注一擲。”邦唐說。

“就看一個王位對他的誘惑力有多大了。”路易說。

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國王拿起那個裝滿了白色粉末的小瓶子,將裡面的東西傾倒在桌子上,在燭光的照耀下,它們閃耀着細碎的光芒。

“這是鹽?”菲利普問道,但他隨即覺得不會是那麼普通的東西。

“是鑽石粉末。”路易說,“到我身邊來,弟弟。”

菲利普微微一頓,從善如流地從國王對面的椅子上挪到了國王身邊的坐凳上,“這件事情與你有關,菲利普。”路易說,即便之前,他在說着波蘭與孔代的時候,他的神色也沒那樣陰鬱——菲利普動了動:“說吧,兄長,”他握緊了拳頭:“我沒什麼需要被隱瞞的,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並不是那種事情。”路易說:“這瓶粉末是要被投入你的妻子,奧爾良公爵夫人的飯菜裡的。”

菲利普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當然,他心裡最壞的猜測就是有人想要用它來威脅自己兄長的性命,並且將這件惡事誣陷到他身上,但他確實沒想到這是針對他的妻子,奧爾良公爵夫人的。

“但爲什麼?”菲利普說:“我知道有人不喜歡亨利埃塔,但他們還不至於殺了她。”

“那些不希望看到英法聯盟的人就會。”路易說,最開始的時候他也感到驚訝,雖然亨利埃塔在他的安排下作了一個秘密使者,但要說到英法聯盟,就算沒有她,也有其他使者,亨利埃塔是一個鏈接,還不至於左右盟約,“也許只是一個嘗試。”路易喃喃道:“對那些人來說,哪怕是最微小的一個缺口……”

“不過主使人並不是我們以爲的那些人,”路易說,蒙特斯潘夫人當然不可能就送上一件兇器了事:“想要奪走亨利埃塔性命的人,菲利普,是她的兄長。”

“查理二世?”

“不,約克公爵。”

路易嘆息了一聲:“約克公爵知道了,亨利埃塔之前在倫敦的時候,不但設法促成了英法聯盟,還勸說查理二世利用巫術,讓王后誕育了一個繼承人,以及……誘騙約克公爵娶了一個天主教教徒的女兒,令他失去了新教教徒的支持,徹底失去了染指王位的可能。”

“但這不是約克公爵自己的選擇嗎?”菲利普氣惱地說,約克公爵的薄情寡義可是出了名的。

“對他來說可不是,”路易說:“他現在被秘密拘押在巴士底,這是他的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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