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澈看着像是不在乎,但實際上,他也沒睡。且心頭隱隱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果然,在過了沒多大一會兒的時候,房門便被人敲響了。
“兩位公子睡下了麼?”有人問道,聲音微粗,帶着小心。
“睡了。”盜帥回道。
外面靜了靜,但轉而又是敲門,“公子說笑了。”
“誰?”盜帥問道,事實上,他已經聽出來了,這聲音似乎是船老大的。
接着,外面的人自報了身份,然後說有事要請他們出來。
“是有事兒?”盜帥問道。
“對,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船老大道。
盜帥皺眉,看向對面的蘇澈。
蘇澈已經起來了,將桌上的劍拿了。
盜帥見此,便同樣起身。
開門後,門口的確站着臉帶焦急的船老大,而看到兩人出來,他臉上也是浮現出幾分笑意,只不過看起來有些勉強。
還有些小心翼翼,和懷疑。
“兩位沒睡啊?”他問道。
“你這麼急,醒了。”盜帥說道:“出什麼事了?”
“兩位請隨我來。”船老大讓了讓身子,示意兩人隨他走。
這時,旁邊的房門開了,打着哈欠的商容魚先走出來,後邊,是面無表情的付吟霜。另一邊,房門同樣開了,玉沁也走了出來。
“一起吧。”商容魚笑了笑。
……
是有人被殺了,在客船閣樓外的走廊上。
而死的人,是那個之前在甲板上,算與蘇澈有一面之緣的平瀾縣捕快,董釗。
“一劍割喉,乾淨利落。”商容魚似有感慨。
屍體就在那,邊上是幾個圍着的船伕,再四五步外,是船上的客人。當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過來,只是一些沒睡的或是看熱鬧的人。
蘇澈注意到,屍體也就是董釗的刀沒有出鞘,還在手上握着,而就現場來看,也沒有什麼打鬥的跡象。
“船上不只是這麼點兒人吧?”盜帥看向一旁的船老大。
此地不過十來個客人,他的意思,是船老大親自去叫他們,其中用意無非便是對他們有所懷疑。
船老大臉色尷尬,微微僵硬,“公子說笑了,這…”
他似是猶豫,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目光,自也是朝閣樓的樓梯上看去。
“是我讓他去請兩位的。”
聲音自樓梯二樓傳來,人也隨之走下來。
一行三人,左邊是一藍衫少年,年紀不大,個頭不高,相貌倒是不錯,只不過看着似有妝容在,有若女子般清秀,讓人看了不免覺得驚異。蘇澈見此便在想,如此夜裡快要黎明,哪還有人帶妝,更何況還是個少年。
右邊那人手上拿着柄摺扇,不是別人,正是此前在甲板上,先開口搭話盜帥的青年,也正是他的同伴,被之前的駝背老者殺了。
此時開口的,是位列中間,當先一步的中年人。
這人看着容貌倒不甚英武,顧盼之間卻自有一股豪邁,哪怕他身穿絳色綢衫,看着更像是精明老練的商賈,可其眼中卻沒有半分市儈,舉手投足間反而有種屬於江湖人的爽利。
最主要,是這人的氣機深沉,蘇澈能從此人身上感知到不俗的內力。顯然,且不論對方身份非尋常之輩,只是所懷武功,也是一位高手。
“二爺。”那船老大一見此人,連忙行禮,語態恭敬,舉止更是熟練。
蘇澈不認識對方。
盜帥卻認得。
“想不到謝家二爺會在船上。”他說。
對方,是謝家家主之弟謝清秋,因其排行第二,江湖又稱‘謝二爺’。只不過,謝家是南陵謝家,他卻是神都謝家一脈。即便,是同一個謝家。
蘇澈在聽到謝家時,心中便是一動,已有所猜測。而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人,正是之前在梁州城那夜失蹤的謝雲舟。
“你,認得我?”對面,謝清秋看過來,微微一笑。
盜帥點頭,“謝二爺之名,在下當然聽說過。”
謝清秋點頭,未置可否,繼而道:“當下時辰喊兩位過來,的確是叨擾了。”
他衝蘇澈兩人抱了抱拳,又朝在場其他人同樣抱拳。
衆人甭管是江湖人還是尋常船客,自是連忙回禮。無他,只是一個南陵謝家的名頭,就足以讓他們持禮以對,更別說對方此時平易近人,姿態也未是高高在上,擡舉他們當然是要識的。
“他是神都謝家一脈,也是謝家家主的弟弟,謝清秋。”盜帥不動聲色地傳音蘇澈,將關於面前中年人的身份簡要告知。
最後,他傳音道:“此人算是謝家在江湖上的門面,不過多是負責跑商,做民間和官府的買賣。四海商會便是此人產業,如今看來,咱們乘的這艘船,背後就是四海商會。”
四海商會,是原樑國京城內最大的商會,主要經營的便是江河湖海的生意,卻從不碰鹽鐵行當。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因爲鹽鐵行當素來是隸屬漕運,由官府把控。至於樑國的私鹽私鐵買賣,則多半被錢幫抓在手裡。
蘇澈之前當然是聽說過四海商會的名頭,只不過也無人跟他說那是謝家的產業。他過去還以爲是樑國朝廷裡的某位掌控的,直到樑國亡了,這商會依舊活躍,他才知道是自己想錯了,但也沒在意。
不曾想,今日竟會碰上。
……
“此人身份,想必兩位是知道的。”謝清秋看向蘇澈,尤其是,看了他手中的劍一眼。
這一眼沒有掩飾,倒顯得坦然。
蘇澈輕笑,“你是想說,人可能是我殺的?”
四下裡,當然不乏帶刀拿劍的江湖人,在此時出來看熱鬧的,既是有膽氣也是有自信。即便現在看到了現身的謝清秋,難免會打怵,卻也不會表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