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辦事,不好意思。”蔣紅綾聲音淡下去,負手看來。
雲遮蔽天光,場間刮來微風,捲動街上的草枝枯葉,輕砂在地上打滾。
殺氣,瀰漫在不大的街坊裡。
付吟霜柳眉微擡,看向長街兩側,稍高處,客棧閣樓二層三層有窗,其內不知有多少人在窺探,她能看到陰冷的箭簇,也能感覺到令人深沉的惡意。
這不是早就埋伏好的,而是在他們落座之後,逐漸趕來的羅網之人。
她不由看向身邊的人,如此情形,是殺出一條血路,還是如何應對?
玉沁對這一切並非毫不知情,事實上,早在埋伏漸成的時候,她便已經察覺到四下氣機。可那時若直接就走,反而露怯,恐怕羅網的人也就不會再這麼大費周章,而是直接殺出來了。
但躲得了一時,現在卻不免還是落於這步境地。
只不過,或許還多了承擔的人。
商容魚臉色有些陰沉,事已至此,她如何不知道,自己這是誤打誤撞,摻和進了顏玉書和羅網之間的事情裡去。
在蔣紅綾現身的時候,她心底就是一沉,已經有所猜測,可那時,她不敢斷定對方爲何會出現在此,是爲了顏玉書,還是爲了自己。
況且,那時已入長街,再走也的確是晚了些,索性便直接進了茶棚,也是爲了找個地方,光明正大地端詳羅網布置。
現在,看是看明白了,可如何選擇,又成了難題。
她雖然不識得茶棚裡這三個書生,也不認識茶棚外那纏着鐵鏈的兩個壯漢,可既能與蔣紅綾同來捉拿顏玉書,想必也絕非等閒,更別說還有長街四下暗裡埋伏的一衆人。
這即便不是天羅地網,也是大陣仗,大到不僅僅能捉拿顏玉書,還讓自己也脫不了身。
商容魚手指輕輕摩挲着,自家人知自家事,無生教現在的確是有人,但高手不多,先前設計死了鞠懷謹他們這批老資歷,自己在教中雖已是大權在握,卻也導致無甚可用之人。
這回爲了顏玉書手裡的秘鑰,她才冒險聯繫了孟元廣。最主要的,還是因爲顏玉書如今有傷,其手下也已不足爲懼。
屆時,就算是沒談攏真打起來,商容魚也不認爲自己會輸。
但現在,落在了羅網的圈套裡,可謂是將她計劃都打亂了。
她知道羅網的人一直在追殺顏玉書,卻沒想到這麼快就來,先前的考量裡,確實是抱着僥倖的心思,沒有將其考慮進去。
事實表明,她大意了。
商容魚不由看向那依舊端坐的身影,無論是以閹人之身崛起,還是將三國諸人耍於股掌之間,對方心計和狡詐實乃她平生罕見。
那麼,對於如今情形,對方是否想過?
……
在商容魚看過來的時候,玉沁同樣看了過去。
兩人再次相視,一個眼中帶着懷疑和探究,另一個卻浮現微微笑意。
商容魚一愣,隨即蹙眉。
“現在,無生教要不要跟官府打交道?”在她想要開口的時候,玉沁搶先出言。
商容魚的話憋了回去,卻在細細揣摩這番話。
不過幾個呼吸,她臉色微微一沉,“這都是你算好的?”
她說的,自然是因對方此言而心生出的猜測。
如果說羅網的到來本就在眼前這人的意料之中,且將他們引入此地,也是早就想好的打算,那麼,對方要等的,便是自己。
因爲她知道,如果被羅網發現了自己在這,那對方同樣不會放過無生教,或者說不會放過自己。商容魚心中不免生出怒意,對方算計如此,就是想借羅網來逼迫自己。
要麼聯手對付羅網,要麼就魚死網破。
亦或者,自己跟羅網聯手。可這,就違背了一直以來的堅持。
商容魚心裡從未小看過眼前之人,可直到現在,她才覺得,自己從來都低估了對方。
步步爲營,她腦海裡,突然出現了這個詞。
“無生教,不代表我。”商容魚一字一頓道,聲音好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
玉沁毫不在意,只是輕笑,“隨便你。”
商容魚覺得一口悶氣堵着,胸前不斷起伏,良久才長吸口氣,道:“我不知道你哪來的信心。”
玉沁對此並未迴應,她只需要一個態度就好了,一個對方在此次不會干擾的態度。
蔣紅綾一直看着這邊,雖然對他們說話聽不太清,卻也並非阻止。
她相信商容魚會有所判斷,因爲對方是一個聰明人,這種時候,不管爲了什麼,也不會跟朝廷作對。
“想好了麼?”蔣紅綾問道。
商容魚深深看了玉沁一眼,然後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話未說完,蔣紅綾手指便動了動,然後,茶棚外的那倆壯漢驟然砸出鐵鏈,而茶棚裡的三個書生更是自袖中出劍,分別刺出!
蔣紅綾已經看到了商容魚的眼神,所以在她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動手了。
她從來都是搶佔先機。
商容魚心底更惱,背後刺來了一劍,無聲刁鑽,她身法卻更爲靈動,自是躲開。
一旁,孟元廣雙掌一合,同樣夾住了一把劍。
而刺向玉沁的長劍,則停留在了她兩指之間,任憑那書生如何灌以真氣,白皙修長的雙指巍然不動,如同定山磁石。
伊雪稠甩出骨金長針,靳鷹抽出短刀,付吟霜閃身拔劍,他們都是衝出茶棚,目標更是那甩出的鐵鏈。
可他們動作,遠不如那捏着紙花的小女孩,或者說是仙姑快。
明明是薄而弱不禁風的紙片,此時卻像是破風的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