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只有零星的火把還點着,四下的官兵都撤離了,此地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要過去麼?”蘇澈問道。
江令寒看着不遠處那躺在牆邊的身影,狠狠點頭。
他當然要過去,那可是自己的師弟!
他已經往那邊走去。
蘇澈看着江令寒有些不穩的背影,也站起身來。
“你不怕死?”身後,傳來一聲。
“怕。”蘇澈回道。
“那你還去?”燕廷玉笑了笑,“就算有季子裳,可憑你倆現在的狀態,他跟陸延年一旦交手,稍有波及便足以殺死你們。”
蘇澈只是道:“葉常青還在那。”
他已經擡腳,朝那邊走去。
燕廷玉皺眉,脫口而出,“如果是我在那邊呢?”
話出口,他就有些後悔,還有懊惱。
蘇澈腳步一頓,沒說話,重新走去。
他的背影沒有遲疑,落在燕廷玉的眼裡,卻讓他眼神有幾分和緩,不過,也只是一點點罷了。
這終究是個與他不在同一條路上的人,從今晚這並不長時間的接觸下,燕廷玉便已是深信這一點。
所以,不管是對於對方還是自己,都不宜接觸太深。而最終,或許彼此間的了結只有一個下場。
燕廷玉低了低眸子,隱去了其中忽而閃過的洶涌。
蘇澈對身後之事一無所知,更無心去揣度猜測燕廷玉的心思,他只是走過了長街,看着江令寒蹲在葉常青的身邊,動作有些顫巍。
葉常青自然還活着,這讓江令寒心底一鬆,哪怕此前希冀,可當真如此的時候,仍是不免會鬆了一大口氣。
江令寒從懷裡取了個瓷瓶,裡面是療傷的丹丸,他推了推葉常青的下巴,然後以內力推揉了對方喉間,以助吞嚥,最後,直接以內力助其化解藥性。
哪怕,他現在是最不適合動用內力。
蘇澈擡手,下意識就要阻止,但當看到江令寒似有深意而複雜的眼神後,他便只是站在那,充當護持,而並未出言。
他看到了江令寒額上的虛汗,看到了對方的專注。
他輕吸口氣,看向青花巷那處的黑暗,不欲打擾。
……
陸延年走進了青花巷,不長的巷子,除卻身後還有模糊的火光,眼前、四下、盡頭倶是一片黑暗。
他擡腳朝裡走去,手中的劍已然出鞘,好似提着一般。
經過的院門自然都緊緊閉着,不過是幾息之間,他就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是唯一敞開的院門,門口站着一個人,一個穿着普通,卻身軀筆直,面容俊朗的青年人。
對方同樣看着這邊,目光平靜,整個人透出一股處事不驚和風流瀟灑。
陸延年本是不認得對方的,但在此時,他卻忽然心中有感,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季子裳。”他說,並非在問。
季子裳輕輕頷首,看着身前不遠處的身影,哪怕是夜黑暗看不清,但依舊能看出對方身上的狼狽。也無怪,這人剛從廢墟里爬出來,而看樣子,葉常青也的確讓對方受了些傷。
哪怕陸延年在刻意壓制自己的氣機,但其中氣息偶爾的紊亂依舊難掩。
“你不該插手此事。”陸延年說道。
“聚義莊,就該管這等事。”季子裳平靜道。
陸延年沉默片刻,道:“那的確是管得有些寬了。”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季子裳說道。
陸延年看他,道:“他們去了哪?”
季子裳搖頭,“許是衙門吧。”
陸延年忽然笑了,有幾分嘲弄。
季子裳微微皺眉,他覺得,以對方身份,應是不該於此出現這等神情。
“枉你聰明,卻被人利用也不自知。”陸延年看着對面那人,眼神裡有幾分古怪。
季子裳眸光微沉,沒說話。
“先前那兩人,如果我所料不錯,便是今夜與你同在地下之人。”陸延年道:“不知剷除東廠顏玉書,可曾成了?”
季子裳想到那時爆炸,只從廢墟中走出重傷的蘇澈一人,可他卻一直沒有見到顏玉書的屍體,也一直未問,所以對其生死,倒也不能肯定。
陸延年見他沉默,當即笑了笑。
哪怕沒說什麼,這笑聲已經表明一切。
笑過之後,他問道:“是燕廷玉讓你來救人的?”
其中,自也有一番篤定。
季子裳對對方說話的語氣有些不舒服,不過,因心中懷疑,他仍是點了點頭。
這點並無隱瞞必要,可陸延年在聽後,反應卻有些奇怪。
先是一愣,像是猜測竟然成真一樣,有些不太相信,不過轉而是失笑,接着是一種更爲嘲諷的目光,以及連連搖頭。
“那幾個狼衛,沒跟公孫懿一起吧。”陸延年說了句。
季子裳一怔。
“你等在這,是想一較高低?”陸延年卻不再繼續方纔的話題。
季子裳迎着對方平靜的目光,深吸口氣,將心中因對方剛纔之語而起伏動盪的心緒壓下。
“正有此意。”他說。
今夜的風很涼,像是穿過冰的刀子,青花巷並不幽深,風從中而過,恰時撲面,通體寒涼。
陸延年眼眸一沉,挺劍而出。
季子裳雙掌之上真炁如旋,如海般澎湃渾厚。
劍氣掌風,四下沙石飛濺,牆上、地上,皆是碰撞時留下的痕跡。
……
街上,蘇澈心有所感,擡頭看向青花巷。
那裡已有交手時的罡風陣陣,氣浪翻涌之間,傳來悶響。
他無需刻意感知,也能感應到兩人武功之強,而在心裡,未嘗沒有想要交手的念頭。
與高手過招,亦是習武之人生平所願。
“你還有傷。”一旁,江令寒說道。
他這好像是在提醒,只不過卻帶着幾分笑意。
蘇澈聽後,同樣一笑,轉而搖頭道:“我可不會在這個時候過去。”
話正說着,那青花巷裡突如其來一聲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