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梁州城就在這麼一股詭異的氛圍裡,過去了半月。
天漸漸冷起來,明裡夜裡,出來閒逛的人也少了許多。
這日夜,小雨,天地間一片漆黑。
轟!
突兀的一聲巨響,好似山傾地陷,雷落耳邊。
街坊四下驚起無數犬吠,家畜嚎叫,便是那城郊野外,都有野狗吠鳴不止。
雲家偏院,蘇澈推門,翻身上了房頂。而此時,房上早已有人抱劍站着了。
漆黑的夜看不清太遠,可遙遙地,能辨出一個方向傳來的人聲,透着說不清的驚恐,愈加嘈雜。
蘇澈走到江令寒邊上。
這個總是沉穩的觀潮閣真傳,不知從何時起,臉上便多了幾縷愁緒。他不再是那般自信,眼中也有了疲憊,好似藏有萬千心事。
可蘇澈知道,對方心中所藏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葉常青的安危以及儘快將其解救出來。
“不是雷聲。”江令寒低語一聲。
蘇澈一怔,然後點頭,“像是…火藥?”
話雖如此,可在城中,除了守軍軍營有火藥軍械外,其他幫派自是不可能有的。更別說,能弄出這等動靜來的,也絕非是瓶瓶罐罐的火藥就夠的。
“傷怎麼樣了?”江令寒問道。
蘇澈看了他一眼,道:“不礙事了。”
“那要不要去看看?”江令寒話語依舊平靜。
蘇澈卻有些猶豫。
因爲在幾日前,盜帥傳過一次消息,他說已經取得了季子裳的信任,如今正引導聚義莊的人往顏玉書那邊下手,商容魚也給出了所謂的配合,即是以死士取得對方信任。
在這等付出之下,商容魚明確與他倆說過,這段時日老實待着養傷,養精蓄銳,只等屆時一戰,雙方達成目的後就互不干涉,隨便怎樣。
不是怕他們出事,而是怕他們平白惹事。蘇澈知道這一點,所以在聽到江令寒的提議後,纔有些猶豫。
他覺得,商容魚雖然心思多,會算計,可這次說的倒也不差。做事前,總得規避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江令寒沒聽到他的迴應,也看了過來。
黑夜裡,兩人目光交匯,自是明白彼此猶疑所在。
蘇澈雖有好奇,卻因要事所繫而不想惹麻煩。
江令寒則是擔憂,對葉常青的擔憂。
如今梁州城內的片刻動靜,恐怕都會讓他聯想到葉常青。
蘇澈明白這一點,所以更不想讓對方冒然。
他覺得,隨着拖得越久,江令寒竟越沉不住氣了。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尤其是在聯手行動之中。
所以,蘇澈伸手,按住了江令寒的臂膀。
也因此,他感受到了對方隱約抵抗的力道。
蘇澈毫不懷疑,若是自己沒有阻止,對方此時已經竄出去了。
江令寒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我就隨口一說。”他說着,轉身,下了房。
聽到門開門關之聲,蘇澈再看了眼遠處,便也回房了。
……
梁州城,青蘿坊。
兩道身影站在樓閣之上,看着不遠處街上人聲嘈雜,四下裡濃煙陣陣。
這並非是走水失火,而是爆炸颳起的無數煙塵。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
一人身着白衣,氣度非凡,此時輕語,倒不像是在感慨眼前。
盜帥靠在欄杆上,打着哈欠,聽後,暗暗撇了撇嘴,說道:“這詩可不應景啊。”
“心有所感,方有詩詞,不在應景與否。”那人回頭一笑,眼眸明亮,好似星光般真誠透徹。
盜帥總是不敢與之相視,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爲怕被對方看出自己的心虛。
眼前的人,正是那「掌中滄海」季子裳。
“那你在想什麼?”盜帥問道。
“盜兄不妨猜猜看。”季子裳笑道。
盜帥挑眉,“那我猜,你是在想那位付姑娘。”
季子裳一愣,隨後也不掩飾,爽朗一笑,“盜兄果真是我知己,在下的確是在想付姑娘,只是這麼久了,她都不與我見面。”
說到最後,他不由嘆了口氣。
事實上,莫說最近傳言,便是之前,他也已經知道了付吟霜的身份。只不過,就算對方是爲後周東廠做事,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之人,終還是可以回頭的。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季子裳心中一嘆。
盜帥略過這個話題,看向夜裡長街,那人聲傳來之處。
“季兄覺得,今夜此事爲何?”他問。
季子裳聽他說起正事,便收拾心情,略作思索後,便道:“東廠閹人的目的,就在近幾日顯露。”
盜帥點頭,說道:“我觀此事引發緣由,乃是火藥操作不慎引起的爆炸,不過並非是大量的火藥導致。”
季子裳有些疑惑,“不是大量?”
在爆炸剛發生時,他便已派出人去查探此事,只不過此時還未回來。而想必,過去打探的也絕不只時是他們這一方的人。
但現在,聽了盜帥篤定之話,他卻是有些好奇了。
倒不是不信,畢竟墨家裡便少不了機關和火藥,只是好奇對方如何只是遠遠瞧着,便是斷定。
盜帥說道:“此時小雨,你看這煙塵,看似濃卻擴散不大,直往上升。”
季子裳點頭。
“這說明爆炸時的火藥不多,卻是引發了地陷。這等煙塵,都是地陷時掀起的。”盜帥說道。
“地陷?”季子裳先是一怔,繼而皺眉,“你是說,東廠那幫人,其目的是在地下?”
季子裳暗暗點頭,的確,最瞭解城中陰溝暗渠的,便是那些夜裡活動的幫派勢力。無生老祖故去這麼久,如果埋骨之所就在城中,那最該先發現的,必是這些人。
但事實卻沒有,因爲誰能想到,無生老祖的埋骨之所,竟會是在這梁州城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