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彩菱,我需要再向你確認一次,如果我們能完成對你的承諾,你真的願意心甘情願地嫁給我們掌櫃的嗎?”
小熊可沒有理會此時此刻東彩菱複雜的心思。
“……我願意。”
東彩菱目光怔怔地看着面無表情的小熊。
良久。
她輕輕張了張小嘴。
彷彿認命般耷拉下腦袋道。
如果有選擇的話。
東彩菱當然不願意拿自己作爲交易的籌碼。
如此一來。
這意味着她未來的人生都不再屬於自己。
但她沒有選擇。
她不是沒有嘗試過依靠自己,她不是沒有想過各種各樣的辦法進行抗爭。
可惜結果她都失敗了。
因爲勢單力薄的她太弱了。
她沒有絕世的修行天資,沒有絕世的修行功法。
縱然她能一直安穩地勤修苦練下去。
可若是沒有什麼奇遇的話,她這輩子都只能止步於先天大宗師的境界。
武聖?人仙?
武修本身便修行艱難,凡是能修煉到武聖人仙境界的武修哪一個不是天縱之資,哪一個不是各大宗門的鎮派老祖。
東彩菱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知道自己的資質能修煉至先天大宗師已經到頭了。
可謀害了她父親的叔叔呢?
她的叔叔本身便是先天大宗師中的佼佼者。
這還不算上山莊裡三大先天大宗師長老。
假使有朝一日。
她成功修煉至先天大宗師與自己的叔叔正面交鋒。
最終落敗身死的人都會是自己。
依靠自己沒用,更別說是依靠別人了。
從她逃出林霧山莊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已經感受到了什麼是真正的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當年與父親有交情的宗門修行者會奉承討好自己。
完全是因爲父親與林霧山莊的關係。
在父親身死,林霧山莊不再成爲她的庇護反而變成敵人的時候。
這些宗門與修行者基本都與她撇淨了關係。
甚至還能厚顏無恥地說一句。
我們沒有捉拿你送去林霧山莊已經是對你以及你父親最大的恩惠了。
東彩菱是一個看上去很堅強的女孩。
她需要堅強,她不得不堅強。
每個人都有自己軟弱的地方。
而她一直都在用堅強保護着自己的軟弱。
她不知道自己能堅強到什麼時候。
或許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
壓抑在心底已久的情緒便會突然擊穿了她的堅強。
她很累。
真的很累了。
在沒有遇到小熊他們之前。
她只能強撐着,死撐着。
直至撐到再也撐不下去爲止。
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答應小熊提出的條件。
何嘗不是暴露了自己的心聲。
累了。
自然會想要一個依靠。
“東彩菱,既然如此,我便不得不再提醒你一下,欺騙我們的後果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百倍千倍。”
小熊目光漠然地盯視着東彩菱道。
“……我知道。”
東彩菱沉默片刻道。
“那麼話歸正題,你提出的條件我們已經商討過了,爲了打消你的疑慮以及不信任,在你和掌櫃的成親之前,我們會先行幫你解決掉你的叔叔,等到你和掌櫃的成親後,我們纔會幫助你奪回原本屬於你的一切。”
這時候。
小明神色嚴肅地沉聲道。
“……好。”
東彩菱嘴角微微蠕動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這段時間,你便在我們客棧靜候佳音吧,放心,有我們在,誰都傷害不了你。”
小明臉上都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稍後我會帶她去見一下掌櫃的。”
阿超忽然冷不丁道。
“這麼急這麼快?”
阿德頓時呆呆地看向阿超道。
“速戰速決,不然你們還想拖到什麼時候?”
阿超語氣平靜道。
“……阿超,你這是讓我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小明不由苦笑道。
“你們的意見呢?”
阿超直接道。
“……”
一時間。
衆人都沉默了下來。
“我願意和他去見一下你們口中的掌櫃。”
半晌。
熟料率先打破沉默的人卻是東彩菱。
她依然耷拉着腦袋。
可柔弱的語氣卻充滿了堅決。
“……既然正主都沒有意見,我也沒有意見了。”
小明多看了東彩菱一眼,彷彿是在重新認識她一樣。
“我也一樣。”
小熊當即附和道。
“小熊一樣我肯定一樣啦。”
阿德立刻笑嘻嘻道。
“那就好辦了,大家都沒意見的話……阿超,一會全部都拜託你了。”
小明深吸口氣看向阿超道。
“我知道。”
阿超無動於衷道。
“那我們便等你好消息了。”
說完。
小明起身便朝着後堂走去。
而阿德小熊見狀都同時跟了上去。
徒留下大堂長桌上的阿超與東彩菱兩個人。
“小明,你這麼急着去哪裡?”
來到後堂。
小明卻沒有停下腳步,一副直奔後門的樣子。
“唉,你還不瞭解掌櫃的脾氣麼,等阿超帶東彩菱去見掌櫃的,到時候肯定又要拉我們訓一頓了,所以我還是先趕緊離開,等到清晨時分再回來。”
小明頭也不回道。
“可我們逃得了麼?”
阿德沒好氣道。
“反正先躲過今晚再說。”
小明擺擺手道。
“我可不想撞在掌櫃的氣頭上。”
“那……小熊你呢?”
阿德想了想,似乎覺得小明說的有點道理,趕忙便看向了小熊道。
“我和小明哥一起走。”
小熊面無表情道。
“唉,沒辦法啦,那我也只能勉爲其難陪陪你們了。”
阿德撇了撇嘴道。
很快。
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
客棧大堂。
本來便如坐鍼氈的東彩菱都感到了更加的尷尬與不安。
無非是阿超實在是給人太過於拒人千里的冷漠,根本讓人無法親近。
他不說話。
東彩菱更加不敢開口。
以至於彼此便一直這麼僵着。
“掌櫃的回來了,和我來吧。”
不知過了多久。
閉目養神中的阿超睜開眼睛,起身便朝着後堂走去。
而東彩菱都如蒙大敕般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嘎吱——
伴隨着房門推開的聲音。
當東彩菱跟隨着阿超來到後堂的時候。
恰巧看見後門打了開來。
旋即。
東彩菱便看見了一個醉醺醺的中年人搖晃着身體從後門走了進來。
“掌櫃的。”
阿超見狀,第一時間便走上前攙扶住掌櫃的身體。
“別來這套,老子又不是真醉了,我自己能走。”
夏凡隨手推開阿超,目光迷離地看向不遠處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東彩菱。
“你們給老子選的對象就是她?姿色不錯,就是看起來有點像小兔子了。”
小兔子?
東彩菱目光復雜地看着眼前醉醺醺的中年男子。
從他的身上。
東彩菱並沒有瞧出什麼出奇的地方。
也就是比尋常普通的中年男子容貌端正身子硬朗一點罷了。
但是——
這個值得他們如此敬重的中年男子真的是一個普通人嗎?
“掌櫃的,那您覺得她還讓你滿意嗎?”
一旁的阿超態度恭敬道。
“第一印象不錯,果然啊,人都是看臉的,至於具體的,等會讓她和我回房私下裡好好聊聊就知道了。”
夏凡懶懶打了個哈欠,看也不看東彩菱便朝着自己的廂房走去。
“你跟着掌櫃的一同回房吧。”
目送着掌櫃的回房後。
下一刻。
阿超便扭頭看向東彩菱語氣平靜道。
“啊?!”
東彩菱聞言一怔,整個人都變得無比緊張起來。
“難道你要食言了嗎?”
阿超聲音一冷道。
“不,不,不是,我……”
東彩菱下意識搖了搖頭,話卻變得一點都不利索。
“不是就立刻進去。”
阿超面無表情道。
“……我知道了。”
東彩菱耷拉下腦袋,銀牙緊咬着嘴脣,最終深吸口氣緩緩邁動了腳步朝着夏凡的房間走去。
直至看着東彩菱走入掌櫃的房間裡。
房門同時緊閉上後。
阿超才緩緩收回了視線朝着大堂走去。
“坐,別拘束,要喝點茶嗎?”
房間內。
夏凡搖頭晃腦地坐在桌前,同時手裡還拿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水喝着。
當東彩菱心懷忐忑小心翼翼地走入房間關好房門的時候。
他便直接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
東彩菱聽聞。
一言不發地便按照對方說的來到桌前坐下。
“謝謝,不用了。”
“小丫頭,擡起頭來讓我好好看看。”
夏凡搖了搖頭,單手撐扶着臉頰面帶微笑地看着東彩菱道。
“……”
東彩菱渾身瞬間僵硬了一下。
但很快她便擡起了腦袋,目光堅毅勇敢地直視向夏凡。
“還行吧。”
夏凡隨意打量了兩眼點點頭道。
他在觀察東彩菱的時候。
東彩菱何嘗沒有在觀察對方。
畢竟。
這可能是她未來的夫君啊!
然而這一次。
她依舊沒有瞧出任何端倪。
他看上去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中年人。
“別看了,再看你也看不出花來……”
夏凡突然笑道。
“啊?”
別直接揭穿的東彩菱都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道。
“前,前輩,晚輩沒有其他的意思……”
“前輩?哈哈哈哈,你這個小丫頭爲什麼會覺得我是你的前輩呢?”
夏凡似笑非笑地看着東彩菱道。
“這個……因爲……”
東彩菱張了張嘴,可是卻不知道怎麼解釋。
“算了,不逗你了,小丫頭,你真的考慮好要嫁給我嗎?”
夏凡擺了擺手道。
“……是。”
東彩菱回過神來,目光呆呆地看着夏凡。
良久。
她重重點了點沉聲道。
“就因爲那幾個傢伙能幫你報仇,你就心甘情願地奉獻了自己嗎?”
夏凡搖頭道。
“……是。”
東彩菱咬了咬銀牙道。
“其實現在你後悔還來得及,不用急着給我答案,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夏凡慢條斯理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不用了,晚輩已經想得很清楚,或者說,晚輩從很久前便已經想清楚了。”
熟料東彩菱卻義無反顧道。
“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我最想問你的問題,這一切都值得嗎?”
夏凡挑了下眉毛道。
“你要清楚,從你作出這個選擇的開始,你這輩子都可能身不由己了,聽清楚了,是你這一輩子。”
“……”
面對夏凡的再三提醒。
東彩菱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是啊,這一切都值得嗎?
值得她去付出這一輩子嗎?
她的未來還很長,很長。
但這個決定便會決定着自己的往後餘生。
因爲仇恨——
這一切都值得嗎?
“……值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給出這個答案的時候。
東彩菱都彷彿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她放不下的。
其實不單單只是仇恨。
“我以前遇見過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看着表情痛苦地東彩菱,夏凡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但他卻比你揹負的東西更加沉重。”
“……後來呢?”
東彩菱目光怔怔道。
“後來啊,當他確實有能力得償所願的時候,他同時也失去了所有,人性的所有。”
夏凡語氣平淡道。
“你覺得這一切值得嗎?”
“……我不知道。”
東彩菱下意識搖了搖頭道。
“是啊,值不值得我們說了不算,而是要看當事人覺得值不值得。”
夏凡眼神清明地看着東彩菱道。
“爲什麼我會問你值得與否,只是我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情發生了,但既然你已經作出了自己的決定,我也不會再勸阻你,只希望你能承擔起作出這個決定的後果。”
“……我會的。”
東彩菱緊握着秀拳道。
“挑選個良辰吉日我們便成親吧。”
夏凡淡淡道。
“啊?”
東彩菱神色愕然地看向夏凡道。
“你覺得很隨便嗎?你覺得我會同情憐憫你嗎?你覺得我在趁人之危嗎?”
夏凡漸漸露出一個耐人尋味地笑容道。
“這個,晚輩,晚輩沒有……”
東彩菱連忙搖頭道。
“如果換作是曾經的我,我可能會不求回報仗義出手,可惜,你運氣不好,遇見的是現在的我。”
夏凡笑容不變道。
“我會同情你,憐憫你,幫助你,但這一切都是需要等價交換的,而且這一切都全憑你的自願,沒有人會強迫你,所以我已經再三強調過了,可惜你依然作出了這個決定,那麼我也卻之不恭了,畢竟最近我剛好想體驗一下這方面的人生。”
“我對你沒有感情,你對我同樣如此,有人說感情是慢慢培養起來的,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與你培養起感情,因此在我們成親後,你我可謂是同牀異夢,至少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會對你盡到自己身爲丈夫的責任,我希望你最好同樣如此。”
“表面夫妻罷了,有些東西很難說便會弄假成真。”
“……我明白了,前輩。”
東彩菱輕咬着嘴脣目光復雜地看着夏凡道。
“以後你該換個稱呼了。”
“……夫君。”
“嘖,這入戲比老子還快,要不你今晚就留在我這裡住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