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會變的。
這裡不是指小明阿德他們未來會背叛掌櫃的。
而是孩子們長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思想與追求。
養育教導之恩讓他們在掌櫃的身邊陪伴了二十餘年不離不棄,但這不代表他們一輩子都會如此。
尤其是他們身懷絕學,甚至還掌握了一個遍佈飛鳥王朝的龐大組織。
隨着時間的流逝。
遲早有天都會有人按耐不住掩藏在心中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事實上掌櫃的並不介意他們會離開自己。
畢竟雛鳥羽翼漸豐後都有離開父母展翅高飛的一天。
但掌櫃的卻不希望他們走上一條歪路。
小明他們成立的這個組織看似手眼通天,可實際上卻像是沙子堆砌的堡壘輕輕一推便會塌毀。
因爲他們這個組織的根基太淺薄了。
這是從一開始便存在的先天性問題。
畢竟他們最早成立組織的初衷只是爲了更好的安穩生活。
當組織開始飛速發展壯大後,管理與制度上的缺陷不足便徹底暴露了出來,同時埋下了諸多隱患的種子。
精神控制法不是萬能的。
何況小明他們只有四個人。
許多事情的管理上都是鞭長莫及。
這方面有點類似坐鎮中樞發號施令的皇帝一樣。
離開了中樞,即便其他地方的人欺上瞞下陽奉陰違皇帝都不得而知。
現在小明他們便面臨這樣的情況。
到時候產生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會在短時間內給他們帶來巨大的麻煩。
忌諱。
因爲飛鳥王朝的各大宗門是絕對不會容忍眼皮底下出現能威脅到自身的一個神秘組織。
關鍵這個神秘組織的勢力太強大了。
強大到所有宗門都警惕敵視的地步。
一旦所有宗門聯起手來。
小明他們這個看似強大的組織都會瞬間崩潰瓦解。
這就是基礎不牢的後果。
很早之前。
掌櫃的就知道小明他們暗地裡搞的小動作。
他不聞不問不代表不關心。
如今出了問題。
他自然要出面了。
當然。
他沒有親自出面,而是讓阿超代替了自己。
免得引起小明他們那根敏感的神經。
在掌櫃的眼裡。
組織的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就像看着孩子們玩過家家一樣。
但如果玩認真玩過頭就不行了。
所以他必須提前掐滅掉這個徵兆。
倘若依然有人執迷不悟。
掌櫃的便會放任自流了。
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絕人。
縱然他們都是自己收養的孩子。
可他卻不會干涉他們自己追求選擇的人生。
曾經該教導的他都已經教導了。
無論他們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們都必須承擔起一切的後果。
一間普通的民居小院裡。
掌櫃的搖晃着碗裡的濁酒,眼神迷離地望着面前趴在桌上打起了鼾聲的老古。
老古是他街坊鄰居的一員。
今晚便是他邀請自己來吃酒。
因爲他心裡壓抑了很多東西想要與人傾訴。
老古和掌櫃的一樣是孤身一人。
不同的地方在於。
老古是中年喪偶,唯一留下的女兒嫁人後便很少回來。
或許是對亡妻念念不忘的緣故,以至於這些年來他都沒有續絃。
平日裡忙完了生計。
吃完晚飯後大多時候都會早早入睡。
偶爾心情不佳的話,他便會在掌櫃的客棧點兩壺酒,又或者是直接邀請掌櫃的來自己家裡吃酒。
爲什麼不少街坊鄰居都喜歡邀請掌櫃的吃酒?
除了掌櫃的是一個良善之人外,他還是一個口風嚴的合格聆聽者。
所謂酒後吐真言。
這句話並非沒有道理的。
這些年來。
掌櫃的都已經不知道聆聽過多少人向自己傾訴心中的隱私與秘密。
每一次。
他都會聽得很認真。
他沒有在假裝,也沒有在敷衍。
而是真的很認真。
因爲。
很多的事情,很多的感情,很多的經歷都是他缺少的。
沒錯。
掌櫃的就是當年逃出南離洲這個是非漩渦的夏凡。
這二十餘年。
他來到了東明洲一個普通的國度,然後在一個普通的城市裡像個普通人一樣普通的安居下來。
一切的一切。
他都是爲了解決困擾自己的心魔。
可惜的是直至現在。
他依然沒有解決自己的心魔。
有的時候他都不禁懷疑。
自己的解決方式是否錯了?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二十餘年。
他經歷的東西還是太少了。
未來的日子還長着呢。
況且心魔問題絕對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
而他現在最不缺的便是時間。
對於自己收養的四個孩子。
其實夏凡不完全是出於惻隱之心,同樣還抱着體驗爲人親師的滋味。
他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弟子。
儘可能的傳授教導給他們自己知道的東西。
這麼多年來的朝夕相處。
他可以說非常瞭解這些孩子。
小明是他們之中最大的孩子,一直都扮演着他們大哥的角色。
但小明又是他們裡各方面都最平庸的人。
阿超是二哥。
他最大的特點是沉穩。
屬於不動如山,動如雷霆的果決之人。
阿德是三弟。
他是這羣孩子裡最聰慧也是想法最多的孩子。
而夏凡最擔心的也是他。
無非是想法多往往意味着不安分。
小熊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
表面上小熊是個性格古板的人,實際上內心卻相當細膩,可她卻極少會表露出來。
四個孩子可謂是各有各的問題。
但他們終歸都長大了。
夏凡也是時候該放手他們了。
只要不走上歪路,一切都好說。
他不反對他們成立這個組織。
他反對的是他們不該讓這個組織迷亂了心智。
權力會讓人上癮,更會讓人迷失自我。
他們的力量與權勢都來得太容易了。
再者。
年紀尚輕的他們還從未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的挫折。
稍有不慎,他們便可能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身爲長輩的夏凡自然要提前拉他們一把。
這次組織的事情就當是給他們一個教訓吧。
“呵,給老子找老婆,這是給自己將來的離開埋下的伏筆嗎?”
想到他們壯大組織的原因。
夏凡都忍不住搖頭輕笑出聲。
他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真心實意想要給自己尋一門親事,還是暗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目的。
對於他們給自己選定的未來妻子。
夏凡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有一句話他沒有說錯。
他是缺女人的人?
從前在下界的時候,他又不是沒有遇到過倒貼的情況。
只是對方心思不純,且沒有這方面想法的夏凡全部都推開了而已。
要不然的話。
說不準他的曾孫子都能打醬油了。
然而。
他現在的心態不再像以往抗拒了。
娶妻生子。
他這一生總要走一遭的。
倘若他前世沒有這麼早死的話,可能過上三五年他同樣會考慮未來的婚姻大事。
但從他穿越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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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他卻仍舊孑然一身。
有一個瞬間。
他忽然想明白了。
或許。
他的人生需要改變一下了。
……
“東彩菱,你逃不掉的。”
清晨時分。
一個鬱鬱蔥蔥的山谷中忽然迴響起了一聲沉厚的厲喝。
旋即便見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飛速狂奔。
“爲什麼?!明明我一直都掩飾得很好,爲什麼東山門的秦季會發現了我的行蹤下落?”
亡命奔逃中的東彩菱打扮成了一個相貌平凡的男子模樣,整個人的表情都顯得異常凝重。
她想不明白。
自己怎麼就突然暴露了?
難道是有誰出賣了自己嗎?
問題是這段時間。
她鮮少與修行者有過接觸。
即便接觸,對方都未必能看穿自己的僞裝。
昨夜若非自己反應機敏。
恐怕早都讓秦季給抓住了。
她知道秦季。
這位東山門的少主。
曾幾何時。
在他父親還活着的時候。
秦季便隨自己的父親前來拜會過林霧山莊。
彼此便是在那時候見過一面。
她不喜歡秦季這個人。
雖然秦季當時掩飾得很好,可她卻仍舊敏銳發現了對方眼眸裡流露出的一絲覬覦。
男人對女人的覬覦。
事後。
她更是聽說。
原來秦季父親前來拜訪自己的父親是來求親的。
只是秦季的父親暗示得比較隱晦罷了。
自己父親乾脆故作不聞。
熟料世事無常。
在她父親死於叔叔之手,而她逃出林霧山莊受到追捕的時候。
其中秦季便是一直主動在搜尋自己下落的人。
但東彩菱如何能讓對方發現自己?
一明一暗下。
以至於兩者往往都相隔千里之外。
然而。
昨夜秦季卻突然出現了,甚至還準確認出了僞裝的自己。
可想而知東彩菱心中的驚愕。
這裡面有鬼!
第一時間。
東彩菱腦海裡便冒出了這個念頭。
奈何她根本沒有機會向秦季求證,而秦季同樣未必會告訴自己實情。
結果兩人這一追一逃,不知不覺便已經清晨時分。
秦季就像一個牛皮糖一樣,無論怎麼甩都甩不掉。
儘管東彩菱尚有餘力逃下去。
可時間久了。
她遲早會讓秦季追上的。
畢竟她的實力本身便不如秦季。
“前面就是白雀城了……”
當視線裡漸漸浮現出一個城池隱約可見的輪廓後。
東彩菱下意識便辨認出自己目前所處的位置。
入城還是繞過去?
入城的話,或許可以引發騷亂趁機逃脫。
問題是秦季喊出自己姓名的話,恐怕會引來更多修行者加入追捕。
繞過去的話……
未等東彩菱繼續思考。
在途徑白雀城城郊樹林的時候。
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發生了。
一個破土而出的人忽然偷襲了身後的秦季。
“是誰?”
伴隨着淒厲的叫聲響起。
霎時間。
兩股非同尋常的氣息便猛烈碰撞在一起。
東彩菱僅僅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逃跑的腳步卻沒有半點遲滯。
只見一道青色人影與黑色人影不斷在相互交纏廝殺,激盪的餘波使得周圍的樹木都摧毀殆盡。
她可沒有回頭幫忙的意思。
眨眼之間。
她的人都已經衝入了白雀城。
經過一番兜轉與重新僞裝。
東彩菱再出現的時候又變成了另一個模樣,身上的氣息都與原來截然不同。
她站在巷口望向城郊。
城內凡是感應到城郊戰鬥氣息的修行者都紛紛疾馳而去。
而東彩菱正準備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
一個漠然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東彩菱,你想報仇嗎?”
誰知東彩菱一聽。
二話不說便要逃走。
可惜。
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輕輕拍在了她的肩膀。
這一下使得她渾身都失去了控制,臉色都瞬間爲之一變。
“姑,姑娘可是認錯人了?”
當東彩菱用眼角餘光看清制服自己的人後,愕然發現對方竟然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年輕女孩。
強制冷靜下來的她連忙便賠着笑臉顫顫巍巍道。
“東彩菱,不必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我對你沒有惡意。”
年輕女孩正是小熊。
她緩緩走到東彩菱的身前,面無表情地盯視着她的眼眸道。
“……姑娘可是也來抓我回山莊的人?”
東彩菱沉默片刻終於不再否認自己身份。
“你忘了我剛纔說的話?東彩菱,你想報仇嗎?”
小熊神色不變道。
“……報仇?敢問姑娘此言何意?”
東彩菱怔了怔,目光漸漸平靜下來看着小熊道。
“我們能幫你報仇,甚至能讓你拿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
小熊直接道。
“……但我不相信你們會無緣無故幫我報仇。”
東彩菱又不傻,相反,她還很聰明。
要不然當初她如何能逃出戒備森嚴的林霧山莊,甚至一直沒有讓人抓住過。
“我們確實不會無緣無故幫你報仇。”
小熊簡潔乾脆道。
“條件是什麼?”
東彩菱沉默片刻道。
“嫁給一個人,而且你這一生你都不能背叛的男人。”
小熊語氣平淡道。
“好!”
未曾想東彩菱一聽便竟然立刻答應了下來。
“但我有一個條件。”
“說。”
小熊言簡意賅道。
“想要我嫁給你說的人,可以,前提是你們必須先幫我報了仇,完成你們向我的許諾。”
東彩菱目光堅毅道。
“這個條件,我需要徵求其他人的同意,現在,你就隨我來吧。”
小熊聞言隨手一拍東彩菱的肩膀。
頭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走去。
東彩菱看着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一時間都愣了一下。
她就這麼放心我嗎?
不怕我逃了嗎?
但是。
她卻突然咬了咬牙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