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信風

“……”

一瞬間。

石小飛與盧少陽都如臨大敵地循聲望去,旋即便在對面的閣樓上看到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原來是你。”

對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們,最後目光漸漸落在了石小飛的身上。

“你認識我?”

感受到對方投來的視線後,石小飛都不由渾身繃緊道。

“或許,我們應該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對方面露微笑地說道。“當然,你們可以選擇拒絕。”

說完。

對方便輕身躍下閣樓,悠然邁着腳步行走在空曠的街巷裡。

“盧兄。”

石小飛下意識看向盧少陽,眼神的意思不言而喻。

跟,還是不跟。

盧少陽表情凝重地盯視着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最終點了點頭。

因爲。

他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惡意。

倘若對方意圖對他們不利的話,剛纔對方根本不會主動現身與他們打招呼。

片刻。

兩人便跟隨着對方來到了一處莊嚴氣派的深宅大院。

“你們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庭院的涼亭,四面都擺放着燃燒着薪炭的火盆,而亭內有一張圓形石桌,石桌上則放置着早已準備好的各式茶點。

對方伸手示意石小飛與盧少陽落座後,旋即便慢條斯理地將沏好的茶水分別遞給了他們。

“忘了自我介紹一下,在下陳顓,當朝魏國公的次子。”

陳顓舉止淡雅地微笑說道。

“嗯?”

石小飛頓時神色一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姿容俊朗的年輕人。

“……在下百花谷盧少陽。”

盧少陽沉穩迴應道。

“你就不必了,我說了,我知道你。”

陳顓朝盧少陽微微頜首,緊接着便擡手阻止了正欲開口的石小飛。

“你怎麼會知道我?”

石小飛滿腹疑團地端詳着這個自稱是魏國公次子的神秘年輕人道。

“盜天決,夏尊主以及桑水。”

陳顓言簡意賅道。

“不知陳公子此番邀請我兄弟二人有何貴幹?”

盧少陽心裡一刻都不敢放鬆。

“合作。”

陳顓直接道。

“合作?”

盧少陽蹙眉道。

“我知道你們在追查魔宗,如今似乎還打算前往京城,不過……”陳顓輕輕抿了一口杯中散發着騰騰熱氣的茶水道。“如果你們就這樣貿然闖入京城,恐怕離死也不遠了。”

“敢問陳公子這話何意?”

盧少陽眼皮一跳。

“魔宗在京城的勢力超乎你們的想象,或許你們前腳剛踏入京城,後腳魔宗便能掌握你們的動向。”

陳顓不緊不慢道。

“……不知陳公子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盧少陽沉吟片刻道。

“因爲我就是魔宗的人。”

陳顓輕描淡寫道。

“什麼?!”

石小飛聞言差點從石凳上蹦起身子。

“小飛冷靜。”

盧少陽見狀第一時間便伸手按在了石小飛的肩膀,同時目光灼灼地凝視着陳顓道。

“陳公子,你確定沒有和我們兄弟二人開玩笑嗎?”

“你覺得我在和你們開玩笑嗎?”

陳顓神色平淡道。

“但我感覺陳公子不像是尋常的魔宗之人。”

盧少陽沉聲道。

“呵呵,魔宗的人有什麼尋常不尋常的。”陳顓不以爲意道。“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也能成爲魔宗的人。”

“如此說來,陳公子是主動投靠了魔宗?”

盧少陽雙眼微微眯起道。

“是的。”

陳顓沒有否認,依然從容自若地喝了一口茶水。

“爲什麼?”石小飛突然開口質問道。“爲什麼你要投靠魔宗?!”

“如今天底下投靠魔宗的人數不勝數,有的人是迫於威脅,有的人是追求名利,有的人是想要自保……至於我嘛,我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罷了。”

陳顓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回答道。

“這就是你投靠魔宗的理由?身爲堂堂魏國公之子,難道你就不相信朝廷與自己的父親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人嗎?”

石小飛蹙眉道。

“如果沒有夏尊主的庇佑,你覺得摘星樓能保護你的安全嗎?”

陳顓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道。

“……我明白了,不知陳公子打算如何與我們合作?”

盧少陽目光閃爍了一下直接抱拳問道。

“我會在能力範圍內儘可能給你們提供幫助,至少不會讓你們連死都不明不白。”

陳顓輕笑道。

“那我們能爲陳公子做什麼?”

盧少陽神情肅然道。

“你們?”陳顓笑容更甚道。“不必了,你們能答應與我合作便已經是對我的最大幫助了。”

“盧兄,那個陳公子之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告別陳顓離開後。

路上。

石小飛終於忍不住朝猶自沉思的盧少陽問道。

“小飛,你以爲他真的是想與我們合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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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少陽回過神來輕嘆一聲道。

“什麼意思?難道那個陳公子是在戲弄我們嗎?”

石小飛驚疑不定道。

“不,由始至終,他真正想要合作的人其實並非是我們,而是我們身後的那位前輩。”

盧少陽耐心解釋道。

“……”石小飛一聽頓時沉默了下來。“原來如此,也是,或許我們在對方眼裡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小飛不必沮喪,我們能有前輩作爲依仗又何嘗不是我們的幸運呢?”盧少陽寬慰道。

“比如那位陳公子,他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但他卻沒有我們的幸運,如今都只能委身於魔宗……”

“盧兄,你的意思是,那位陳公子並非是真正想要投靠魔宗,而是迫不得已才作出了這個選擇?”

石小飛一點就通。

“他之前已經暗示得很明白了。”盧少陽長吁道。“他信不過朝廷,甚至信不過自己的父親魏國公,所以他纔會選擇投靠魔宗,或許在他看來,唯有投靠魔宗方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其實他還有一點沒有明說。

凡是世家大族每逢天下大變的時候,爲了保全家族的存續,這些世家大族往往都不會將希望寄託在一方,而是會選擇多方下注。

不管誰勝誰敗,最後總會有一方能平安活下來。

所以盧少陽好奇的是陳顓投靠魔宗究竟是魏國公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後者的話。

情況便有些微妙了。

“小公爺,你說你見到了二公子?!”

驛站。

在鎮武司的人趕來前,突襲驛站的神秘人都紛紛早已提前撤離。

當陳頊在鎮武司的護送下回到驛站後,沒過多久,他便和郭老聚集在一間屋內,而周圍都有玄袍甲士守衛,拒絕任何膽敢靠近房間的人。

在聽聞陳頊逃走後的情況後,郭老都不禁陷入了震驚之中。

“是的,我想,驛站的襲擊應該便是二哥策劃的。”

陳頊的情緒有些低沉道。

“若非鎮武司的人趕到及時,或許我早已經死在二哥的手裡了。”

“……小公爺,二公子還和你說了些什麼嗎?”

郭老沉默片刻道。

“沒有。”

陳頊搖了搖頭道。

他說謊了。

但他並非是信不過郭老。

而是二哥說的一些事情現在不適合告訴郭老。

尤其是二哥臨走前說的那一句,小心父親!

這無疑在他心裡激盪起了巨大的波瀾。

小心父親。

爲何要小心父親?

大哥的死,二哥的所作所爲是否都另有隱情?

這一切都讓陳頊心亂如麻。

“小公爺,老夫便不打擾您休息了。”

郭老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陳頊後便拱手告退。

離開院子。

一個黑臉漢子似乎等候已久,當即便迎上前道。

“郭老,小公爺的情況如何了?”

“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點驚而已。”

郭老隨口說了一句,緊接着便有意無意地走向了偏僻無人的地方,而黑臉漢子立刻跟隨了上去。

“阿敢,襲擊驛站的人查清楚了嗎?”

當郭老停住腳步的時候,臉色瞬間一沉道。

“沒有,襲擊驛站的人非常狡猾,他們看似大張旗鼓地攻擊驛站,可實際上卻沒有形成實質性的威脅,更像是在虛張聲勢不斷與我們遊鬥……”

黑臉漢子神情凝重道。

“因爲他們的目的是爲了引開我們的注意,迫使我們無法顧及到小公爺……”郭老冷哼道。“你知道嗎?小公爺逃離驛站後遇到了二公子。”

“什麼?難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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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臉漢子面色一駭。

“沒錯,這一切都是二公子的手筆。”郭老點頭道。“但老夫奇怪的是,二公子若是想殺小公爺的話何必要如此麻煩。”

“小公爺那邊沒說什麼嗎?”

黑臉漢子想了想道。

“沒有。”郭老若有所思道。“但老夫懷疑,小公爺與二公子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交集,可小公爺卻故意隱藏了這點。”

“這件事情要稟報給公爺嗎?”

黑臉漢子猶疑道。

“不必了,畢竟這是公爺家的家事,還輪不到身爲家臣的我們指手畫腳。”

郭老果斷道。

……

“京城嗎?”

千里之外的謝府。

夏凡躺在庭院裡的搖椅處,一邊思考着問題,一邊手掐劍指,心不在焉地遙控着十來把飛劍不斷攻擊着場中央狼狽應付的謝臨淵。

不久前他又收到了柳紅袖發來的密信。

鎮守在南郡的賀師古突然秘密離開前往了宛陽,隨後便音訊全無。

她懷疑。

賀師古疑似暗中返回了京城。

因爲根據京城方面傳來的情報,自新年過後,駐守在京畿各地的神武軍與鎮武司都有隱秘的人員調動,而調動的最終地方都是京城。

但具體的調動緣由她的人還在慢慢查探。

鏘——

伴隨着一聲劇烈的金屬碰撞聲響。

夏凡突然散去劍指,原本圍攻着謝臨淵的飛劍都紛紛失去控制掉落在地面。

他停手的原因很簡單。

謝臨淵的劍被擊飛脫手了。

“謝前輩賜教。”

渾身大汗淋漓的謝臨淵喘着粗氣,朝着夏凡作揖的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還行,比上次多支撐了半刻鐘,下去好好休息吧。”

夏凡不以爲然地揮了揮手道。

“是!”

謝臨淵二話不說便告退離開。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他知道夏凡前輩在思考問題的時候最不喜歡受到打擾,爲了避免引起夏凡心生不快,所以他都變得非常知趣。

對於謝臨淵的指點。

以前他在死纏爛打自己拜師的時候,夏凡曾說過,他會的東西謝臨淵是學不會的。

這點他可沒有糊弄對方。

這就像遊戲裡的玩家與NPC的區別。

玩家學技能不就是點點鼠標的事麼,至於技能的原理,鬼知道呢!

何況就算知道了有什麼用?難道現實裡能學會嗎?

NPC教會玩家技能很正常,但要玩家教NPC技能這不是搞笑麼。

再者。

玩家提升實力就是刷刷刷肝肝肝。

NPC呢?

除非版本更迭,NPC的實力基本上都沒啥變化,要是NPC敢亮出血條,分分鐘就讓玩家給砍死了。

不過既然夏凡都答應了指點謝臨淵總不好食言而肥。

他指點的方式非常簡單粗暴。

先上手給你疏通下經脈,然後就乖乖接受捱打吧。

只要死不了,就往死裡打。

如同把一個倔強青銅丟入王者局裡天天陪練受虐,虐得多了實力自然就上來了。

可能倔強青銅沒有感覺,等他再回到青銅局就不一樣了。

剛好他又學了謝家家傳的《驚神劍決》,每次指點前他會詢問謝臨淵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懂的地方他就淺顯直白的解釋一下原理,不懂的地方就讓他自己去悟。

如何悟?

捱打唄!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在捱打中學會成長?

反正謝臨淵經過這段時間的捱打還蠻有成效的。

比如說他原來的戰鬥力只有十,現在起碼有十二了。

但也就是那回事吧。

不到宗師,他就只能欺負欺負尋常的同境界武者,一遇到宗師就徹底抓瞎,再怎麼練都無濟於事。

沒辦法。

誰讓硬實力碾壓呢。

別看夏凡指點他的時候經常三心二意,問題是他根本認真不起來啊,他要是稍微認真那麼一點點,謝臨淵就當場撲街了。

不過話說回來。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

謝臨淵這傢伙居然有十二個小妾。

據說這些小妾都是她母親給他安排的,相貌麼還算周正,關鍵是體型一看就是那種好生養的。

其實想想也正常。

謝臨淵若要振興神劍山莊,其中一項重任就是傳宗接代。

偏偏這傢伙像是得了不育一樣,十二個小妾至今一個都沒懷上。

爲此。

師雁秋還曾請求自己幫忙查看一下謝臨淵的身體狀況。

可是夏凡檢查後發現,謝臨淵的身體壓根沒有隱疾。

不過他在向師雁秋詢問過一些事情後大概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驚神劍決》有問題。

這不是指《驚神劍決》被人動了手腳,而是《驚神劍決》的內功心法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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