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不是神,更不是神棍。
他聲稱柳鶯鶯未來留在自己身邊會有危險並非毫無理由。
當年謝十三是怎麼死的?
因爲他差點壞了魔宗的大計,這纔是他招來殺身之禍的真正原因。
wωw¤TTκan¤¢o 所謂的越界更像是一個幌子,一個魔宗用來矇蔽其他宗門的幌子。
要不然屠滅神劍山莊的爲何會是魔宗?而其他各大宗門都是在看熱鬧喊666嗎?再不濟也要派個人來圍觀下吧?
現在。
夏凡似乎有點走上了謝十三老路的趨勢。
尤其是他掌握的魔宗秘辛愈多,假以時日,一旦自己觸及到魔宗佈局的關鍵核心。
魔宗方面便再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眼下魔宗遲遲沒有對他出手,無非是夏凡暫時沒有對魔宗的大計造成實質性的威脅,同時避免節外生枝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問題在於。
韋安山的死,夏凡在宛陽受的算計都與魔宗息息相關。
他需要一個真相,一個結果。
魔宗不給。
他自然要親自去討來。
如此一來,彼此都勢必會爆發爭端。
他從來不會低估敵人的下限。
倘若魔宗要對付自己,難保會牽連到柳鶯鶯。
夏凡雖然能打,可他卻無法保證到時候能護佑住柳鶯鶯的安全,在考慮到這點後,他便決定將柳鶯鶯調離自己身邊,提前解決掉後顧之憂。
他相信柳紅袖應該能理解自己。
別以爲他不知道。
柳鶯鶯肯定早已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都悄悄傳信給了柳紅袖。
因爲這本來便是柳紅袖把柳鶯鶯送到夏凡身邊的目的之一,所以他之前纔會特意讓柳鶯鶯與柳紅袖聯繫溝通一番。
果不其然。
柳鶯鶯最終聽從了柳紅袖的建議,想必是柳紅袖已經覺察出了什麼。
至於夏凡會選擇暫時滯留在青松縣一段時間,他可不單單是爲了謝臨淵與謝家,他真正的目的是轉移魔宗的注意以及麻痹魔宗的警惕。
算算時間。
石小飛那邊應該也有所動作了。
畢竟這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小傢伙。
“段前輩,真的會有人把客棧開在這種地方嗎?”
位於秦州北面的荒郊野嶺之中,放眼望去盡是皚皚白雪的蕭殺景象。
石小飛身披着厚實的毛皮大氅,那張憨厚的臉上鼻子都凍得有些微微發紅,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裡,感受着迎面刮來的刺骨寒風,整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當然。”身旁頭戴斗笠的段宗弼聲音低沉道。“這條路是秦州唯一能繞開京畿北上邊境的古道,儘管這條古道崎嶇難行,可每年依然有不少前往北蠻貿易的商賈選擇這條古道。”
“爲什麼那些商賈不走平坦的官道非要走這條古道啊?這不是找罪受嗎?”
石小飛有些無法理解。
“走私。”
一個沉穩的聲音回答了石小飛的疑惑。
“走私?!”
石小飛下意識扭頭看向落在身後半步的盧少陽。
“大晉與北蠻雖有貿易往來,但爲了限制北蠻的壯大,歷朝歷代都會嚴格管控重要的物資流入北蠻,而京畿又是整個大晉盤查最嚴厲的地方,凡是想要走私禁物前往北蠻的商賈必然會想方設法繞開京畿。”
盧少陽雙手攏了攏衣領解釋道。
“難道朝廷就這麼放任不管嗎?”
石小飛奇怪道。
“管?怎麼管?”段宗弼聞言不由冷笑道。“大晉建國之初國力最盛的時候倒是能管一管,然而大晉國力衰退後便再也彈壓不住各地利慾薰心的豪強大族,何況這些走私的商賈背後大多都有着靠山,甚至還有些牽涉到了朝野內的大臣與皇親國戚……”
“原來如此。”
石小飛似懂非懂道。
如今他們三人會出現在這裡便是爲了尋找陰店的下落。
關於這件事情。
石小飛並沒有隱瞞段宗弼,在他看來,慘遭魔宗殘害的段宗弼無疑是站在他們這一方的人,彼此都有着共同的敵人。
段宗弼得知後便告知石小飛,他知道陰店的下落,並打算親自與他同去一探陰店的情況。
畢竟段宗弼身爲鎮武司的三大司率,天下間很少有事情能瞞過他的耳目。
盧少陽是自告奮勇與石小飛同行的。
因爲羅素青帶着聖女白靈兒離開的時候,他的師父曲河風擔心她們途中遇到意外,最終決定一路護送她們前往南疆,同時還帶上了盧少陽的師妹許萍兒。
盧少陽本來想跟着曲河風與師妹一起去南疆,奈何師父對他卻另有安排。
這個安排就是跟緊了石小飛,一方面儘可能挖掘出更多的魔宗情報,另一方面則是伺機與石小飛背後的夏凡打好關係。
曲河風與盧少陽曾有過一次私下交流。
他認爲石小飛的所作所爲是受到了夏凡的指示,或許是他不想暴露自己引發魔宗的注意。
如今天底下消息靈通的人誰不知道魔宗曾在宛陽惹惱了這位大宗師,他會去找魔宗的麻煩也是於情於理的事情。
隨着魔宗的陰謀敗露。
即便是曲河風都不敢有絲毫懈怠,但若想進一步瞭解魔宗的圖謀,那麼跟着有夏凡爲靠山的石小飛不失爲一個選擇。
至於劉昭義。
曲河風移交給了後來聞訊趕來的天樞閣之人。
對方是趙青桐的師父。
天樞閣六大執事之一。
人交給對方曲河風是放心的。
對於曲河風而言,劉昭義在他們百花谷手裡就是個燙手山芋,萬一招惹來魔宗的打擊報復,百花谷可承受不起。
“咦?!前面有光!”
在雪地裡不知走了多久。
眼看天色都要暗下來後,一直默默遙望着前方的石小飛突然眼睛一亮,敏銳地發現視野盡頭處搖曳着一抹隱約可見的橘色光芒。
“的確。”
段宗弼擡起頭緩緩道。
“橘色的光……”
盧少陽卻若有所思地注視着遠方模糊的燈火道。
不多時。
三人不自覺加快腳步來到了一處山塢裡,同時看到了火光來源於一根長杆上隨風舞動的油紙燈籠。
“這不是陰店的燈籠。”
石小飛望着長杆上的燈籠略感失望道。
“那邊好像有間客棧。”
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周圍環境的盧少陽伸手指向了山塢深處道。
“不管這是不是陰店,夜裡我們總要找個歇腳的地方。”
段宗弼凝望着山塢深處亮着燈火的建築物。
“那我們還等什麼?走吧!”
石小飛長吐出一口白色的霧氣,當即毫不猶豫地走向了山塢裡的客棧。
今時不同往日。
無論前方的是陰店還是黑店他都沒有絲毫畏懼。
這是源於實力帶來的自信,更何況他的身邊還跟着盧少陽與段宗弼。
只要他們沒有倒黴的遇到宗師,石小飛都有自信逃出生天。
畢竟逃跑可是他的看家本領。
山塢裡的客棧是一間看上去相當普通的客棧。
客棧裡雖然亮着燈火,可客棧的大門卻緊緊關閉着。
“你好有人嗎?”
石小飛小心翼翼地上前敲響了大門。
“來了來了!”
下一刻。
屋裡便響起了一個女人不耐煩的聲音。
咔咔咔——
緊接着木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縫隙裡露出了一個女人警惕的臉孔。
“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來投宿的!”
石小飛與女人刻意保持着一個安全距離道。
“投宿?!”
門縫裡的女人眼眸流轉不斷打量着石小飛與他身後的段宗弼與盧少陽。
片刻。
她秀眉輕蹙地打開了厚沉的木門。
“進來吧。”
“多謝掌櫃!”
石小飛朝着眼前風雨猶存的女人拱了拱手,目光不經意掃視了一眼空蕩蕩的大堂後才緩緩邁步走了進去。
“進來後別忘了把門關好了,免得風跑進來了。”
女人搖晃着豐腴的腰肢走向櫃檯處道。
“掌櫃的,來三間客房,最好是挨在一起。”
石小飛走到臺前道。
“十兩銀子。”
女人語氣慵懶道。
“十兩?掌櫃的你這是打劫啊?”
石小飛聞言一愕。
“二十兩。”
女人從臺下拿起一根菸杆放到嘴邊吸了一口,朝着石小飛吐出了一股白色刺鼻的煙霧。
“二十兩?”
石小飛瞪大眼睛,擺手散去吹向自己的煙霧。
“三十兩。”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石小飛道。“小哥,不要和老孃討價還價,你說一句,老孃就漲價一次,反正你們愛住不住,不住就給老孃滾蛋!”
“掌櫃的!您這是做生意的態度嗎?”
石小飛頭疼道。
“五十兩。”
女人笑盈盈地說道。
“三間客房,順便上一些熱茶熱菜。”
這時候。
盧少陽默默掏出一錠金子拍在了櫃檯處。
“上樓左轉,前三間都是空房。”
女人拿起煙桿將櫃檯上的金子輕輕掃在了臺下道。
“你們先在大堂坐着,一會我便讓人給你們送來吃的。”
話落。
她便朝着客棧內堂大喊了一聲。
“死鬼!幹活了!隨便整點吃得上來。”
“他孃的你剛纔不是已經吃過了?怎麼還要吃?”
不一會兒。
內堂傳來了一個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有客人來了。”
女人輕描淡寫道。
“……給老子一刻鐘,孃的,還好竈裡的火還沒滅。”
內堂的男子沉默片刻道。
“隨便挑個位置坐吧,別傻站在老孃面前了。”
女人回過頭面色不渝地看着在面前的石小飛等人道。
石小飛正欲開口,誰知盧少陽卻拍了拍他的肩膀搖了搖頭,得到示意的石小飛重重哼了一聲,旋即便與盧少陽與段宗弼在大堂正中的桌子坐了下來。
“要酒嗎?”
他們落座不久。
櫃檯前悠哉抽着煙的女人道。
“不要!”
石小飛沒好氣道。
“不要就算了。”女人無所謂道。“提醒你們一下,吃完東西就趕緊滾回房休息,明早起來立刻滾蛋,還有,夜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出門,否則後果自負。”
“掌櫃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小飛神色一怔道。
“十兩銀子。”
女人淡淡道。
“嗯?”
石小飛懵圈道。
“一個問題十兩銀子。”
女人不緊不慢地敲了敲煙桿下端的菸斗道。
“……給!十兩!現在可以回答了我吧?”
石小飛眼皮一跳,強行壓抑住心火,稍微冷靜腦子後,他便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丟向了女人。
“字面意思。”
女人隨手接過銀子微笑道。
“……”
石小飛很想打人。
“掌櫃的意思是,晚上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盧少陽在桌下踢了一下石小飛,不動聲色地拋了一錠銀子給女人。
“錢不夠,第二個問題是一百兩。”
女人收了銀子後卻笑眯眯道。
“那第三個問題是不是要一千兩了?”
石小飛忍不住譏嘲道。
“咦,小哥終於變得聰明瞭啊。”
女人挑了下秀眉道。
“給。”
盧少陽卻二話不說重新掏出一錠金子丟向女子。
“是的。”
這便是女人收到金子後給出的回答。
“菜來了。”
這會。
內堂走出了一個留着光頭體型粗壯的男人,他端着一盆冒着熱氣的菜直接走到石小飛等人的桌前,直接把菜盆放下後便轉身離開。
菜盆上放着六七個燒餅,而菜盆裡的菜就是一通亂燉的菜,色澤都有點黑乎乎的,實在讓人看得倒胃口。
“吃了便趕緊回房休息吧。”
櫃檯處的女人頓時催促道。
“小飛。”
盧少陽瞥了眼蠢蠢欲動的石小飛道。
“我感覺吃了這個菜會中毒。”
石小飛看着眼前髒兮兮的菜盆嫌棄道。
“沒毒。”
盧少陽拿起筷子夾起菜盆的菜吃了一口後搖頭道。
“雖然菜品看上去不佳,味道還是蠻不錯的。”
“是嗎?”
石小飛將信將疑地夾起菜盆中的一塊燉肉送入嘴裡咀嚼起來。
“咦,真的蠻好吃誒。”
“餅也沒毒,放心吃吧。”
盧少陽嘗試過菜盆上的燒餅後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
很快。
石小飛一手抓餅一手吃菜,沒多久大半飯菜都讓石小飛一個人吃乾淨了。
唯獨段宗弼沒有動筷子,只是言明自己不餓。
吃完飯菜後三人便上樓各自回房,但彼此都沒有安睡下來。
約莫子時左右。
一個人影悄然出現在客棧外的長杆前。
那盞亮着橘色燈火的油紙燈籠都換成了一盞青色的燈籠。
迷糊之中。
躺在牀上閉目養神的石小飛猛然驚醒。
因爲他聞聽到客棧大堂傳來了陣陣細微的動靜。
有情況!
他立刻翻身下牀,摸了隨身的兵器悄悄來到了門前。
“人都到齊了嗎?”
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道。
“齊了。”一個女人打着哈欠懶洋洋道。“有屁趕緊放!”
“……”嘶啞聲音停頓一下。“上面來命令了。”
“終於要開始了嗎?”
女人疑似在吞雲吐霧道。
“是的,時間定在開春驚蟄。”
嘶啞聲音道。
“好了,老孃知道了,你們可以滾蛋了!”
女人不耐煩道。
“……三娘,我想知道,我左邊上方房裡的人是誰?”
嘶啞聲音突然道。
“老孃的客人。”女人冷哼道。“怎麼?你有意見?”
“三娘,以往我都能容忍你收留一些過路的行商,但今天卻不行。”
嘶啞聲音道。
“因爲他們都是清醒的。”
“看來是你今晚下的藥不太夠啊,放心吧,到時候老孃會解決他們的。”
女人漫不經心道。
“以防萬一,還是由我親自來動手吧。”
嘶啞聲音道。
話音一落。
倚在房門處偷聽的石小飛本能覺察到了危險,手裡提着長刀下意識翻滾了開來,而眼前的房門都隨之破裂。
未等石小飛作出下一步反應,他便看到一個黑影猛地撲了上來。
“滾!”
伴隨着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
黑影突然收手飛退開來,下一刻,一個身影瞬間衝破牆壁出現在石小飛面前。
“段前輩。”
石小飛迅速回過神來,立刻看清了擋在面前的人影。
他連忙起身,跟隨着段宗弼緩步走出了屋子。
然後——
彼此便在門外看到大堂下方站立着一個個臉上帶着笑臉的面具人。
而笑臉上的眼睛都齊齊盯視着兩人,陡然讓人生出了不寒而慄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