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和二叔那天回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他倆雖然身上也有傷,但是都不算嚴重,二叔來到了老四的病牀前,卻不見老四媳婦兒的身影,一旁的護士告訴三叔老四的傷情沒有大礙,而她緊接着說的話,卻讓三叔和二叔愣了愣。
“那個女的,我們主任一眼就看出她懷孕了!應該已經一個多月了!”
護士說完便走了出去,三叔和二叔對視一眼,他倆都覺得心底一涼,若是今天的事情傷到了弟妹腹中的孩子,那以三叔的性格,恐怕是要鬧出人命的,不過還好,可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等老四醒了,聽到這個消息,肯定立馬出院!”老叔說道。
三叔點了點頭,他真心爲弟弟高興。
這個孩子,便是我,爲了後文方便,我便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將稱呼換爲父母。
母親懷我的時候,她經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轉折點,當時的母親雖然在一所高中做老師,但是一直沒有入編,屬於外聘員工,90年代國家對於老師這個職業有一個硬性規定:
凡是師範大學畢業的老師,如果是研究生學歷畢業,那麼三年之內必須入編轉正,而對於本科畢業的老師卻沒有任何政策,當時我的母親已經幹了幾年的教師,但是幾乎每一次入編的時候都會有一批研究生學歷的新人老師獲得入編的機會,而自己這個既有教學質量又有教學經驗的老師,卻遲遲得不到機會,因爲每年入編的名額就那麼幾個,而中國從2000年左右又是一個研究生數量激增的時候。
這讓母親很是鬱悶,當時很多年輕老師無論是能力還是資歷與母親都無法相比,但是沒辦法,這是國家政策!
97年的時候與現在不同,在當時的東北,如果一個人辭掉了自己國營企業或者人民教師這樣的工作,那絕對是要被千夫所指的!雖然不至於像是古代的不肖子孫一般沁豬籠,但是在老一輩人們的心中,這個人已經犯了天大的忌諱。
所以當時母親雖然已經萌生了想要離開學校的念頭,但還沒真的行動起來,直到她懷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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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題外話,即便到了今天,幾乎大多數東北的國營工廠都已被外資企業收購或者直接倒閉,廠房和廠子的地皮全部低價賣出,曾經的工人們如今早已沒了工作,養老保險都要自己在社會上續交,但是生於改革開放初年的那一批老人們,依舊抱着“鐵飯碗”、“金飯碗”這樣的思想渾然不覺。
他們的確是靠着自己的單位和廠子養活了兒女和家庭,但是他們的眼睛,也永遠矇蔽在了當年國營工廠的輝煌之中。
他們堅定的告訴自己的兒女甚至孫子輩,未來還是要做公務員,要給國家打工,那樣纔有保障。
我印象很深的曾經有一位在國營工廠內部做了整整二十七年高級技工的叔叔,在退休之後的某天,喝了幾杯酒之後嚎啕大哭,他曾經是廠區的頭號技工,他車出來的零件,蒙着眼睛都能拆卸和拼裝,在全省乃至全國獲得過多次榮譽和獎項,但是一直到退休,他都沒能考上工程師的頭銜,直到死的那天,也還只是個高級技工。
因爲他學歷不夠啊!根本就沒有報考工程師職稱的資格!
縱使全廠的人都知道他的本事,總是那些已經考上工程師年輕人永遠也無法企及他的技術,但是人家就是能靠一紙證書,輕輕鬆鬆的混出個頭銜來!
這公平嗎?
我想起前段時間看的某部電視劇當中,一位年輕人執意離開師門,而師祖則以“將他從徒弟中除名”爲由威脅他,當時電視劇中的他十分霸氣的撕掉了那張紙,指着師祖的鼻子說:
“我一身的本事!難道還敵不過這張紙嗎!?”後揚長而去,留下了一個瘦小但挺拔的背影。
可當時我就在想,電視劇終究只是電視劇,現實生活中,即便你一身的本事,可還真就敵不過那張紙!我母親當年是如此,我那位叔伯當年也是如此,這公平嗎?
到了如今,學歷已經成了各個大公司的門檻和敲門磚,我不知道有多少像是我叔叔和我母親一樣的人,帶着一身的本事被拒之門外,但我知道一定不在少數!
這是時代的悲哀嗎?還是在中華上下的歷史當中,一定要有一些優秀的人犧牲,就爲了敲響警鐘,讓我們重新審視我們延續了千年之久的科舉制?
好了,話題扯遠了,我們書接正文。
東哥終於消停了,張家的這哥兒幾個那段時間終於也過了幾個月的安生日子。
從那天之後,老叔開始經常性的幫三叔辦一些事情,一來是想多賺點錢,二來他作爲大哥,也是有些放心不下。
父親自從知道了母親懷孕的消息之後,開始有意的不再參與幾個哥哥的事情,雖然平日裡飯照吃,酒照喝,但是他再也不去過問三叔的生意了,而且父親把煙戒了,直到今天都沒有再抽。
三叔和老叔也是非常識趣,作爲哥哥,他們知道自己的弟弟是那種渴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普通人,所以誰也沒強求。
而張家全回到學校以後,他發現自己的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自從那天之後,張家全在學校裡的生活完全不同了,他不僅僅成了所有校外的小混混巴結的對象,而且也成了新班主任最爲照顧的同學,沒有之一!
在此有必要說一下張家全之前的班主任,那個十分刁蠻的女人的去向,自從她被三叔打了一頓之後,躺在醫院憤憤不平的她報了案,也找了學校裡的領導添油加醋的說了此事,本來作爲受害者的老師卻不知道,這一次她找誰申冤都沒用了,三叔在那天打了她之後便自己報了案,只是三叔的報案並不是撥打110,而是直接打給了當時我市的公安局局長,說明了此事的原委之後,三叔又和局長一起請張家全班主任所在的小學校長吃了個飯。
飯局之中校長對三叔百般討好,他當然知道這頓飯的意思,這不僅僅是三叔對他展現自己的實力,而且也是在告訴他,如果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得罪了三叔這尊大佛,恐怕自己是受不起的。
於是事情很快便有了結果,三叔願意拿出兩萬塊當作張家全班主任的醫藥費,這是三叔要走的流程,而校長則必須開除這位老師,想什麼樣的辦法,那是校長的事兒,整個談判過程在公安局局長的陪同下完成,相當有效!
所以在這位班主任老師還在病牀上躺着的時候,她和三叔的事情,便已經有了結果,只是這位當事人還不知道罷了。
這位老師報警之後的當天下午,三叔的人便送來了兩萬塊錢,97年的兩萬塊,對於一個小學的人民教師而言,那可真是一個天文數字!吳老師立刻喜上眉梢,還帶着一絲得意對前來送錢的人說道:
“他知道認錯了就好!畢竟以後他侄子還要跟着我!”
送錢的小弟沒說什麼,微微笑了笑便離開了,就在吳老師躺在病牀上數錢的時候,校長已經將她開除的信件便到了,具體的理由我也不得而知,反正當時對這位班主任老師而言真可謂是晴天霹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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