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腳又崴了。”沈方橋泫然欲泣地說着,卻是瞟了樓梯下方一眼。
一個樣貌出衆、神色溫雅的男生手裡拿着一個女士的粉色單肩包,優雅地走上轉檯,下一秒,他有所感應地擡頭,望見了樓道口兩個神色各異的女生,極不可微地挑了挑眉。
那邊,凌溪泉抿了抿嘴,掃向沈方橋的目光探究而深沉。
她是不小心的,還是故意……
這麼想着,葉清庭已然走了上來,語氣裡帶了一絲詢問,“這是怎麼了?”
“我,我不小心摔倒了。”沈方橋吶吶地說着,扶着牆壁試圖站起來。
凌溪泉稍一晃神,還是伸手扶她,“小心點。”
等扶着沈方橋艱難地站起來,她彎腰撿起幾步之遙的柺杖,遞了過去,“我就說讓你朋友送你回去了,你非要逞能。”
“我,我不想麻煩她們了。”沈方橋低下頭,情緒不高地說。
凌溪下意識地瞟了眼走到身邊的男生,卻見他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並沒有要開口的打算,而沈方橋柱起柺杖搖搖欲墜,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微微皺眉。
這是什麼意思?
想讓葉清庭送她過去?
凌溪泉不自覺地往陰暗處想,可要她直接了當地拒絕,不僅面上不好看,葉清庭會不會也覺得她小家子氣呢?
雖說有些話已經說開,可在自己在意的男生面前,還是很難做到完全不在意形象地表露自我。
於是故作大方地說,“葉清庭,要不你幫幫人家,送她去昨天那家甜品店吧?”
“好啊。”
出乎意料的,男生答應得很乾脆。
聞言,沈方橋受寵若驚地擡頭看他,眼神有激動,也有不敢相信,而凌溪泉有那麼一瞬的臉色鐵青,又很快被似是而非的微笑掩過去,仰起頭,半真半假地對他說,“那你可要小心抱着人家哦,再摔一次,可能就要去醫院重新打石膏了呢。”
自己放的話,哪怕氣到內傷也要憋着說完。
凌溪泉,你就作吧。
她暗自生着氣,這邊,一直注視着她情緒變化的男生好笑地挑眉,像有意逗弄般地等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我一會有課,還是沒辦法送你,不好意思。”
雖是對沈方橋說的,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卻始終定定地凝視着凌溪泉,勾了勾脣角,不知深淺的眸光頓時美得驚心動魄。
凌溪泉頓時向他看去,毫無防備地對上那雙深深凝望的眼睛,似笑非笑,就好像看透了自己的把戲,於是臉溫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彆扭地移開眼。
沈方橋止不住失望地微微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吶吶地說,“沒關係,我自己可以的。”這麼說着,她又看了旁邊的男生一眼,深情而憂傷,卻沒再說什麼,只是小心翼翼地拄着柺杖,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踏下樓。
她的背影清瘦隱忍,稍稍顫抖。
忽然有些於心不忍,覺得自己殘忍。
雖然敏感又多心,偶爾還有小小的佔有慾,但凌溪泉算不上真正涼薄無情的人,從小,她就是個性格極其矛盾的人,上一秒可以故作無心地說一些明知會傷害別人的話,下一秒又會愧疚得想扇自己兩個耳光。
她複雜地目視着沈方橋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走下樓梯,消失在轉檯,一句“要不還是我送送你吧”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卻最終還是和着百感交集的內疚以及罪惡感一起嚥了下去。
“別看了,人都走了。”耳邊,男生的聲音忽然響起。
她心虛地不敢看他的表情,“你不是物理系的嗎?怎麼來這裡上課了?”
一個粉色的包包在眼前晃了晃。
“你有東西忘拿了。”含笑的嗓音響起,沒有一絲異樣,好像沒有把剛纔的插曲放在心上。
她這才擡起頭,恰好葉清庭把手裡的包給她,“我想,你應該不好意思問我要,所以就來找你了。”
她接了過去,不自在地低頭翻包,“我本來想上完課找你去的。”
“那正好免你走一趟了。”男生也不在意,看她在包裡翻來翻去,奇怪地問,“你在找什麼?”
凌溪泉胡亂地在包裡亂掏一通,把手機拿了出來,一按,屏幕還是黑的。
她泄氣了,“沒電了啊。”
“你要打電話嗎?”他不解地問着,從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似乎有意遞給她,卻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一頓,於是半隻手就這麼僵在半空。
連帶着神色也變得莫名,微垂的眼眸掩下了眼底閃過的一絲遲疑。
見狀,本來沒覺得怎麼樣的凌溪泉突然就多了一點想法。
前天,自己無意看向他手機,他就有輕微躲避的動作。
這是一種本能的警覺掩飾,還是……
雖說她很贊同別人所說的,戀愛裡應該給予對方一定的自由空間,甚至以往在網上每每看見“女朋友檢查男朋友手機”這類新聞帖子,都一笑而過。
可真當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卻無法這麼理性而泰然處之了。
這一刻,凌溪泉真的想不管不顧地把他伸了一半的手機搶過來,一探究竟。
然而,他們之間的關係纔剛有了起色。
她忍住了這種衝動,卻壓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動,於是開玩笑似的問,“我想給我媽打了電話,但你這手勢,到底是給我,還是不想給我啊?”
她的話像喚醒了垂眸不語的男生一般,葉清庭擡頭看了看她,隨即把手機調到電話頁面,“給你。”
欲蓋彌彰。
凌溪泉抿了抿嘴,接了過來。
其實,她壓根沒想過打電話,這麼說也只是想試試他的反應,可把界面調到撥號鍵,看似體貼實際謹慎的舉措,她介意得要命。
手裡握着的手機似乎有千斤重。
是不是裡面有什麼重要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所以他才這般緊張?
凌溪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握着手機的手微微一緊,卻又不好當面顯露出來,只是背過身,給凌母打了一個不知所謂的電話,就立刻還給了他,語調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就繞過他準備回教室。
她的語氣很是低落,葉清庭不解地想開口,卻見她就徑直轉了身,腳步看着有些沉重。
這是怎麼了?
他蹙了蹙眉,沒有太作猶豫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