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

郊外徐氏別墅

傭人們仍在別墅裡有序地忙碌着. 客廳裡嘈雜的電視鬧開了.

客廳沙發上.一個穿着棉質居家服的女人窩在那兒.一雙大眼裡充滿了擔憂,隨着電視裡的內容而焦躁地波動着.

茶几上,放着今天新到的報紙.大幅的彩頁,大肆地描繪着城中人們關注度焦點身影.

徐寧看着電視裡播放的關於誠亞和顏妍的新聞.雖沉默不語,但她緊皺的眉宇和死咬的嘴脣已經將她的憂慮和急切都充分暴露在空氣中.

自從知道顏妍在摩納哥被司徒嘯綁架以後,誠亞只是匆匆打來電話告訴他們顏妍已經獲救.但是關於何時回來他卻隻字未提,此後更是音訊全無.

現在,從報紙媒體上才知道,他們兩人已經秘密回國好幾天了.爲什麼不回家?爲什麼不告訴他們?

徐寧想到這裡,氣悶起來.

有人在火鍋店拍到了誠亞和顏妍吃火鍋的照片賣給了媒體.

關於徐沈兩家再度聯姻的傳聞一時間炸開了鍋.媒體關注着爲何沈靜妍會放棄秦天楸重回徐誠亞的懷抱.秦天楸上任徐氏副總裁又與徐氏大小姐徐寧訂婚.

混亂的豪門關係,真是值得他們津津樂道,樂此不疲地深挖真相.

徐寧看着電視裡那些扭曲事實,胡亂猜測的評論.憤懣的拿起遙控器,重重地摁下了關機鍵.然後又使勁將遙控器摔向一旁的沙發上:“就知道亂說!討厭的媒體!我們家誰和誰在一起,管你們屁事呀!”

她重重地吐着氣,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眼不見爲淨。

這時,王媽打開了別墅大門。

“姑爺!”王媽見到從門外匆匆而進的天楸,微笑着鞠躬。

天楸一臉愁雲走進客廳。目光與客廳裡同樣彷徨憤懣的徐寧對上。然後他加快了步伐走到徐寧身邊。

“天楸!你看新聞了嗎?”徐寧即刻起身,迫不及待地問。

“徐氏大樓前又圍滿了記者,我怎麼會不知道。”天楸倒是不溫不火地像往常一樣,從容柔和。本來像往常去上班的他,還沒到徐氏大廈的時候就接到公司打來的電話,讓他立刻避一避。他又無奈被迫折回。半路上,他收聽了廣播,也讓司機買了報紙。

“哥哥和顏姐姐是怎麼了?回來爲什麼不告訴我們呢?”徐寧看見天楸又習慣性地開始撒嬌,想着這麼讓人頭疼的事情,竟然委屈地想哭,“天楸,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回來爲什麼不回家呢?是不是又遇到了什麼爲難的事情?”

天楸看着小孩子一樣的徐寧,心裡雖然也像她一樣毫無頭緒,可爲了安撫她,還是扯起了溫暖的微笑,暖暖地開口:“不用擔心他們。可能,只是你顏姐姐像你一樣,犯小孩子脾氣了,想在外面多玩一玩。”說着,他將徐寧摟在懷裡,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慌亂不急地整理思緒。

“是這樣的嗎?”徐寧溫順地倒在他懷裡,喃喃地疑惑着。

“是這樣的!你哥哥和我一樣。一遇見你和你顏姐姐,就沒轍了。”天楸皺着眉,卻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輕鬆。

“那他們什麼時候纔會回來呢?我好想他們啊!”徐寧嘟着嘴,淡淡的失落彌散着。

“應該….很快吧!”天楸撫上了徐寧的頭,“等他們回來,我們就舉行訂婚典禮,好不好?”

徐寧聽見天楸的話,瞬間消散了那些擔憂與焦急。粉撲撲的小臉泛起了紅暈,嬌羞地一邊點頭一邊興奮地說:“那我一定要讓顏姐姐陪我去挑一件漂亮的禮服!”

“好。都聽你的!”天楸鬆了口氣。終於安撫住這個小魔女的情緒。可是,直覺卻告訴他這件事很不簡單。

想起那麼多記者,那些傳言他的心再次沉重起來。並不是在乎那些無謂的流言蜚語,而是潛意識地凝重。爲誠亞和顏妍凝重。回憶起誠亞打電話回來的語氣再聯繫到他們的刻意隱匿。是不是又有了什麼隱情和苦衷?

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又身處於焦點之中。

現在的他們又在哪裡?

誠亞,顏妍…..

你們的磨難,何時纔是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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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水墨鎮,早晚天涼。但是陽光卻毫不吝嗇。潔淨無比地福澤着這裡的每一寸生靈。一如這裡人們的心靈,透明純淨,讓人溫暖。

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山水相伴,悠然之間。空氣裡每一個分子都是瑩潤的甜蜜,清新得讓人心醉。山下的田野中已是金燦燦的一片。密不透風的大片油菜花,純淨地一整塊檸檬黃一直延伸向天際,與藍天白雲相接。天空下,菜花深處似乎有一條蜿蜒的小路。若隱若現地隱藏着,是通往幸福天堂的捷徑嗎?

不遠處的古鎮上,一家古木客棧。青瓦堆砌的屋頂,層層疊疊。雕樑畫棟地檐廊,精緻無比。但是,這陳年的老屋,斑斑駁駁,熙熙攘攘的,在每一個日落日出時。都無不像是訴說着多少年來,來往穿梭的故事。

四方客棧的天井,主人在花臺裡種着自己獨愛的蘭花。聽說這蘭花很奇怪,因爲它每年開放的時間都不一樣。

聽說,它盛開時,它清淡優雅卻芳香四溢。淡淡地青綠色,吐出白色的小舌。

就像是高潔的人兒。

更聽說,看見它開出花開的人,會得到幸福。

穿着天鵝絨運動套裝的女人輕輕打開房門,烏黑的長髮慵懶垂在胸前。光潔的額頭下,一雙靈動如秋水般的眼眸正極力適應着清晨陽光的閃耀。她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一臉滿足閒適的微笑。一陣微風吹來,她回身細心地輕輕帶上了房門。木門與門沿重合之時,她還不捨的朝房內大牀上人兒望了一眼。房內的高大男人還在熟睡,裹着白色的被子,一隻手臂還直直地放在空蕩的枕下,但是卻全然未發現臂彎裡的女人已經悄悄離開。

顏妍甜甜一笑,眼裡閃過一絲調皮。努努嘴,合上了最後一絲門縫。

從墓園拜祭以後,他們就來到了水墨古鎮。每天都重複着同樣的事情。清晨的時候起來,會先吃一些早點。出客棧的第三個巷口有一家很好吃的油茶店,是誠亞和顏妍每天必去的地方。然後,他們騎着自行車向郊外出發,每天都去不一樣的方向。或者會發現古老的石拱橋或者會嬉戲在大片油菜花田中,更或者去到河邊釣釣魚。就算什麼都沒有發現,就坐在大樹下拿出書看看,再聽聽mp3裡的輕音樂。

鎮上的居民都很友善。熱情而淳樸。

到了傍晚,夕陽落山。順着太陽落山的地方,他們倆就一起騎車回客棧。大片的玫瑰色晚霞,印染着兩人的面孔。微笑也在此時,變得五彩繽紛。

回客棧吃了晚餐。誠亞會和顏妍手牽着手去散步。

偶爾逛到鎮上廣場,遇見正在跳舞的人羣。顏妍偶爾還會加入她們舞動着。誠亞則在旁邊看着她,咯咯地笑着。

在這個是他們曾決定要廝守終生的地方,他們的幸福也變得純粹簡單。

只是時間卻不願眷顧和停留,這樣一呆,就呆了整整一個星期。與世隔絕得也夠乾淨徹底。

顏妍轉過身走向長廊的欄杆。雙手扶着欄杆,愜意地低下眸。客棧老闆正坐在天井擇菜。

老闆是一個年過六旬的女人。丈夫在身邊,兒子外出打工了,媳婦和孫子在則留在了家裡。祖孫三代4個人,經營着這個小客棧。

生意不算紅火,但是也足夠生活。

顏妍望着頭髮花白的女人,看着她手裡熟練的動作。心裡突然微微異樣。

突然,女人擡起頭看見樓上的顏妍。露出了熱情溫暖的笑容。隔着那麼遠,她額上和眼角的皺紋映入顏妍的眼簾。沒有了青春的光彩,但是這抹微笑卻讓人迷戀起來。因爲,它恬然地讓人心動。

顏妍沒有思考過,甚至是不受支配地,就這樣下了樓,走向老闆。

“起來啦!今天怎麼這麼早?”老闆很熱情,順手拿了一張小板凳遞向顏妍。

顏妍禮貌地結果小板凳,也在菜盆面前坐了下來,“對呀。今天醒的特別早。”她微笑着輕輕將衣袖推高,“我幫你擇菜吧!”

“你會嗎?現在,你們城裡的小姑娘都不會擇菜了吧!”老闆的眼睛笑成了彎月,卻拿起了一隻沒有擇過的菜,慢慢地示範給顏妍看。

“恩!這樣就會了!”顏妍點點頭,迫不及待地開始認真擇菜。

“四年多以前你們就來我這兒住過吧?”老闆一邊擇菜一邊緩緩地開口。雖說在這兒住了一週時間,但是她們幾乎沒有什麼交流。遇見了,只是禮貌地微笑一下。

顏妍聽見她柔和的疑問覺得驚訝不已。過了那麼久,她居然還記得。記得那個夏天的傍晚,他和誠亞瘋瘋癲癲冒着大雨來投宿。

“你的記憶力太好了!”顏妍不禁感嘆。眼眸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落寞。因爲,提到了“記憶”。

女人一直保持着微笑,手裡擇着菜:“你和你先生,讓我印象深刻。”

“是嗎?”顏妍更加驚奇了。她睜大了靈動的黑眼,期待着她的緣由。陽光灑下天井,伴隨着偶爾過境的微風,帶來一股淡到無法讓人察覺的幽香。

“因爲,他當時溼漉漉一身問我在哪兒買小吃。那個樣子,很像一個人。”女人徐徐地說着,笑容依舊。只是多了一份淡到不行的惆悵。

顏妍微微顫動了一下眉宇。扯起的嘴角還停留在原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點好奇但又覺得尷尬地開口:“可以問一下,是誰嗎?”

“當然。像是我的丈夫。”女人似乎料到了顏妍的問題,從容地回答。笑容中又多了一絲苦澀。

顏妍愣了一下,記憶中開始回憶客棧男老闆的模樣。怎麼也與誠亞對不上號。是不是因爲誠亞長得太帥,所以她纔會這樣認爲呢?

顏妍一下子笑了起來。加速了手中的動作,沒有接話。

很可愛的老太太呢。

“真的很像。可惜,我已經老了。”老闆似乎並沒有在意顏妍的表現,喃喃地說着。

顏妍徹底笑開了,向北面的屋子望了一眼。透過菱格窗戶,看見男老闆正在廚房裡燒開水,忙碌的背影也因爲年齡的增長和中年的勞累開始略顯佝僂:“他也陪着你老了呀。”顏妍的聲音很柔和,因爲她突然有些感慨,甚至是羨慕。

兩個人,一起慢慢變老。當兩個人都老了,還是深愛着守護者對方,沒有青春歡暢的時辰,卻依然愛慕那衰老的容顏。依然會在清晨輕撫臉上那痛苦地皺紋。

這樣的浪漫與美好,怎會可惜?

“我說的是我的前夫。”女人說着擡起頭看向了一旁花壇上的蘭草,幽幽地說。她的聲音此時卻像極了一張老CD,沉澱在舊時光裡,卻溫潤這當下的光陰,“他已經去世30多年了。”

“在我的記憶,他永遠那麼年輕……”她看着微微浮動的蘭草。茂盛的長葉蓬勃溢出,一枝枝,順流而下。一大束蒼翠挺立,像年輕的生命,卻隱隱約約地藏匿着什麼。

顏妍僵住了整個身體,不禁爲之一怔。而正在擇菜的雙手卻不知不覺中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