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風淚眼了麼。”杜爾摸了摸她的頭，又捏了一捏她的臉蛋，笑着說。
向莞莞愣了一下，他爲什麼不問……
杜爾替向莞莞拭去臉頰上的淚痕後，親了親她的額頭。他沒有多問，向莞莞也就不多說。他們一路相視無言。向莞莞側過臉看着窗外的風景。而杜爾，則始終分出一隻手來握緊她冰冷發抖的手。
晚上向莞莞躺在牀上看書。杜爾走進房間，他坐在電腦桌前，一聲不吭地打開筆記本電腦。這時，向莞莞的手機驟響。向莞莞看着屏幕上的“楊若芸”三個字，猶豫了半晌後，接聽電話：“喂，師姐……怎麼了？”
電話那邊的楊若芸還沒開口，杜爾就停下手頭的工作，微側着身子看過來。
“莞莞啊，你明天早上記得準時來找我。早上八點，不要遲到。身爲我的特別助理，更不能遲到，知道麼。”向莞莞點點頭，說：“好的，我會準時去找你的。”
楊若芸那邊一陣沉默後，掛斷了電話。向莞莞放下手機，擡起頭就對上杜爾的眼睛。杜爾雙手撐在牀上，低頭盯着她。片刻後，杜爾嘆了口氣，問：“夫人能辭掉這份兼職麼。”
向莞莞垂下眉眼，看着乾淨無摺痕的牀單。一分鐘過後，她低聲給出答案：“至少……要工作幾天吧……我還沒有開始學習，就斷然辭職，我怕師姐那邊會不高興……”
杜爾無聲地彎了彎嘴角，直起上身，轉身回到桌前繼續工作。
向莞莞重新拿起小說，沒心情地掃了幾行後，又放下小說。她呆呆地看着杜爾的頎長削瘦的背影，少頃，她抱膝而坐。“杜爾……”她有氣無力地吐出這個熟悉的名字後，埋下頭。
“嗯？”杜爾轉過頭，見向莞莞垂頭喪氣的樣子，走到她身邊，問，“怎麼了？”
“你是不是……生氣了？”向莞莞悶悶地說完這句話後，被杜爾擁進懷裡。杜爾輕輕笑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問：“夫人做錯了什麼事情麼？”
向莞莞靠着他的胸膛，低低地說：“我覺得……你好像在生悶氣。”
杜爾吻了吻她側耳的頭髮，說：“夫人不要胡思亂想。哦明天不是要去上班麼，早點休息吧。”他把她按在牀上，輕輕地颳了刮她的鼻子後，替她蓋上被子。
杜爾回到電腦前，吸完一口煙後，飛快地按着鍵盤。昏黃的檯燈燈光照在他身上，四周飄散着似有若無的菸圈。向莞莞這時又叫了他一聲，他捻掉菸頭，轉身，溫柔地看過去，問：“怎麼了？”
輕柔的煙霧漾開，恍惚間，向莞莞以爲杜爾是初入凡塵的世外高人。“呃……如果你不喜歡我在師姐那邊工作，那我……做完一個星期之後，就辭掉它吧……”話還沒說完，嘴脣被杜爾吻住了。杜爾把向莞莞壓在身下，他一手輕撫着向莞莞的臉龐，一手解開她的睡衣。向莞莞在關鍵時刻，推開他的手，紅着臉說：“你不是要工作嗎……”杜爾低下頭吻她，一本正經地說：“夫人不要打岔，專心點。”向莞莞哭笑不得地閉上眼睛，好吧好吧，又被吃幹抹淨了……
第二天早上向莞莞被杜爾叫醒，吃完早餐後，坐杜爾的車去B公司。她推門下車前，回頭問：“你今天去看房子嗎？”
杜爾點點頭，說：“再過一週就能搬進去住了。”
向莞莞“哦”了一聲。杜爾翹起嘴角，說：“看來，夫人很期待二人世界麼。”向莞莞的腦海頓時浮現昨晚的情景，她別過紅撲撲的臉，說：“呃……我下車了。”她像逃荒一般走下車，身後傳來杜爾的笑聲。向莞莞嘟了嘟嘴，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
向莞莞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開門的是衣衫不整的江止言。他見到向莞莞，勾起嘴梢，說：“嗨，我們又見面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向莞莞心一慌，忙向後退了幾步。
江止言一邊扣上鈕釦，一邊走上前，說：“你在害怕什麼？我又不會傷害你……”說着，他抓起向莞莞的手。向莞莞嚇了一跳，向後一靠，直接貼在牆壁上。江止言另一隻手撐牆，靠近她，彎着眼睛，問：“你到底在害怕什麼？”見向莞莞低下頭，他支起她的下巴，湊到她面前，盯着她。
向莞莞咬了咬嘴脣，扭過頭。這就是，她迷戀了，許多年的，那個江師兄麼……
“阿言，你在幹什麼？”有一個窈窕的女職員走過。江止言放下向莞莞的手，笑了笑，走過去攬着對方的纖腰，不以爲然地說：“沒什麼。”
“別被主編看到了，又要訓斥我。”對方甩開他的手，嬌嗔地說。江止言似乎習慣了這種把戲，又摟着她的肩膀，帶着她往別處走去。
向莞莞靠着牆壁，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淚滾落而出。
五分鐘後，她擦乾眼淚，理了理衣角後，推門而入。楊若芸正靜靜地站在窗戶前，她瘦癯的背影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無助又孤苦。向莞莞看到她的雙肩在顫抖，驚呆了。師姐在哭……一向倔強得不願意在別人面前掉眼淚的師姐，竟然淌下清淚……
向莞莞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幹立在門口。十分鐘左右，楊若芸轉過身，冷冷地盯着向莞莞，說：“你坐那邊。”她指了指擺在角落的一張書桌。向莞莞點點頭，乖巧順從地走過去，一句話也不說。
“今天很準時，以後來上班也要準時。”楊若芸又說了一句。向莞莞還是點點頭，她拘謹地把手搭在雙腿上，低着頭沉默。
楊若芸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這麼多年了，師妹的性格怎麼還是沒變。”
向莞莞怔了一怔，擡起頭，看了看冷着臉的楊若芸，躊躇地說：“呃……那個，是可以不改變的啊。”
“是麼……”楊若芸又嘆了嘆氣，“你算是比較特別的人……”
向莞莞一時回不上話，呆呆地坐在那裡。
楊若芸似笑非笑，冷不丁地問：“你說，性格變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啊？這個，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向莞莞說完後，壓低頭，在心裡默默鄙視自己，向莞莞你真笨……
楊若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她開口說：“桌面上有一搭文件，你去複印幾份，然後派發下去。”向莞莞點了點頭，拿起桌面上的一疊文件，站了起來。
幾分鐘之後，向來安靜的主編辦公室突然爆發出楊若芸的尖吼聲：“向莞莞你這笨蛋，那是碎紙機！！！”
中午下班之後，向莞莞想和楊若芸道別。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辦公室裡傳出來楊若芸和江止言的爭執：“你變得這麼陌生，你讓我怎麼面對你？”
“我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不是比我更清楚麼。楊若芸啊，我們現在是脣齒相依。我不好過，你也不會好過。呵呵，我不會讓你舒服的……”隨後是各自的喘息聲。
向莞莞難受地笑了笑，轉身離開。她走到公司門口，見到杜爾的車停在不遠處，快步走上去。杜爾打開車門，她緘默地坐了進去。
向莞莞坐在車椅上，耷拉着腦袋。她的頭髮滑下來，擋住她的視線。杜爾“嗯”了一聲，把向莞莞額前的頭髮撩到耳後，摸着她的臉側，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麼。”
向莞莞搖了搖頭，說：“沒有，師姐很關照我。”
“那夫人爲什麼一臉怏怏不樂。”杜爾扳過她的雙肩，盯着她，沉聲問。
向莞莞嘆了口氣，反問他：“爲什麼……人的性格會改變呢？還有……情侶之間，也可以貌合神離……我不懂。”
杜爾輕輕一笑，捏了捏她的左臉頰，說：“夫人不用這麼苦惱。做好自己就行了。還是，夫人在質疑爲夫對你的感情，嗯？”
向莞莞見到杜爾嘴角邊的那抹壞笑，一下子就明白杜爾接下來想幹什麼。她立馬搖晃着腦袋，說：“沒有，沒有……”
杜爾笑了笑，抓着向莞莞的手，輕輕地說：“貌合神離這種詞，是永遠不會出現在我們之間的。”
當天晚上向莞莞幫杜爾洗衣服的時候，在他的外套口袋裡翻找出一張紙條。上面只淡淡地寫了幾個字：“我愛你，始於很早之前，結束於除非生離死別。”紙條上沒有署名，但那鏗鏘有力的字，只有杜爾能寫出來。
向莞莞握着紙條，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她放下外套，躡手躡腳地走到杜爾身後。她張開雙臂，從後面抱住杜爾。她第一次這麼主動，這麼隨性地貼着杜爾。杜爾抓着向莞莞握在腹前的雙手，問：“怎麼了？”
向莞莞搖搖頭，緊閉雙脣。
杜爾笑笑，把向莞莞抱在懷裡後，繼續收發文件。他的下巴頂着她的腦袋，有一股似有若無的煙味，和向莞莞沐浴後帶着的一股淡淡的香氣糅合在一起，在空氣裡繾綣地漫延開。
過了一會兒，向莞莞跳到地上，說：“我還要去洗衣服。”
“嗯。”杜爾點了點頭，放開她的手。等向莞莞走到門口時，杜爾又喃喃地說，“傻瓜。”
向莞莞走出房間，緊張地吸了口氣，撇撇嘴，哼，你也從聰明不到哪裡麼！
晚上睡覺之前，向莞莞修改了自己的空間心情：“其實很多時候，我在想，我們到底是在懷念那個令自己怦然心動的人，還是在懷念那個瞬間動心的自己，或者，是那個怦然心動過後便漫無邊際地涌上心頭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