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原本應該歡天喜地慶祝自己勝利的新軍前線總指揮部內,張建軍穿着一身少將的新軍服,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質問着同樣有些憋悶的新軍總參謀長楊子楨。而屋子裡那些同樣如今地位顯赫的新軍將領們,則不說話只是用凌厲的眼神看向楊子楨,臉上的表情和神態就能輕易的看出來,他們也很想知道張建軍這個問題的答案。
原本這個屋子裡的人,可沒有如此大的膽子,質問一個集團軍的參謀長。可是在短短的不足兩年的時間裡,屋子裡的這些個年輕或者相對來說年輕的面孔,卻在新軍內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並且一躍成爲整個大明帝國軍隊裡,炙手可熱的精英人物。
開口問話的是新軍第1軍的軍長,一年多之前還只是一個小小營長的無名小卒。可是如果現在混跡在各國軍隊高層內的將領,還有不知道這個張建軍大名的,絕對可以算是孤陋寡聞了。他可是大明帝國檯面上最厲害的裝甲戰專家,是全世界最值得重視的坦克集羣戰術實戰第一人。
現在的他,可以說是全世界所有正在研究遼東戰爭的軍事領域專家的噩夢。因爲越是拿到越多的遼東之戰各場戰役的詳細資料,所有人都越是無法確定,自己手中的那些王牌和主力,能否阻擋下這位將領麾下裝甲集羣的雷霆一擊。
當然,坐在屋子裡的這些個人裡面,張建軍也只是萬花叢中的一朵最華美嬌豔的花罷了,其他的人當然也是一戰成名的狠辣角色。職務最高的,可能要算禁衛軍的司令官,剛剛從錦衣衛獨立出來的吳彥將軍了。
這個從錦衣衛中並不得志的男人,剛剛迎來了自己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機遇,而給他這個機遇的人,就是那個比他小上許多的司令官王珏。他很敬佩這個年輕人,比欽佩原來的上司錦衣衛指揮使李恪守還要欽佩,他不敢相信這個年輕人會獲罪被捕,所以一雙狠戾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隙。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個表情是從前吳彥在錦衣衛的時候,有些惱火的表情了。而那個時候他露出這個表情,是因爲他已經將自己未來的成就,和新軍的榮辱掛在一起了。
同樣讓人頭皮發麻的,還有新軍第1集團軍第2軍的軍長郭興,這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男人,卻是帶着一個師的部隊,在盤錦大窪擊潰葉赫郝戰,爲新軍穩固遼東戰局立下赫赫戰功的那個人。他的部隊沒有新1軍那麼耀眼,卻總是默默無聞就摘取勝利。
而郭興的身邊,從前一直給新軍司令官當參謀長的王琰,卻在王建軍問出了一句爲什麼之後,第二個緩緩開口,問出了一個同樣的問題來:“爲什麼?”
如果算上其他的幾個將領,新軍內部能夠拿得出手的將軍都算是到齊了。在這麼多沙場宿將的目光注視下,參謀長楊子楨氣急敗壞的一拍桌子,惱火的吼叫道:“你們問我爲什麼?我還想問問別人,這到底是爲什麼呢!你們放下近在咫尺的鞍山,就這麼跑回來質問我……這人又不是我下令抓的,我怎麼知道爲什麼!”
他一邊惱火的和衆人嚷嚷,一邊抓起了面前的電話,開口吩咐道:“喂?我是楊子楨!給我接京師警備軍參謀部……找楊可將軍……父親……我……是,我知道了,可我畢竟是新軍的參謀長,這個時候逮捕王珏,無論如何我也得過問吧?……父親大人……總要有人爲英雄,說句公道話吧?”
聽楊子楨的恭敬語氣,顯然電話那邊的楊家家主不打算攪進王珏一案之中,楊子楨強壓着心中的惱火,開口懇求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把話說完,就聽到了電話那邊的忙音。他氣憤的一把將話筒砸在了桌子上,罵了一句混蛋,頹然的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雖然說,現如今的新軍內,將星璀璨到了讓人羨慕的程度,可縱觀這些將領的家庭背景,算得上有背景或者說背景最大的,就是楊子楨了。好歹京師裡的楊家,也是當年朱牧太子東宮一系的。如今要說新軍內能爲王珏說上話的,就只剩下他這麼一個人了。
要不然,張建軍還有郭興王琰等人,也不會丟下了近在眼前的鞍山,這麼急匆匆的趕回到司令部裡來找楊子楨。在這些人心中,王珏是整個新軍的靈魂,是整個遼東戰區內,那一面永遠不倒的旗幟。
不過他們似乎忘記了,在遼東地區,除了新軍內這些將王珏看做是自己旗幟的這些將領之外,還有一些人也同樣與王珏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比如說此時此刻,正在自己辦公室裡,對着地圖發呆的這個老爺子。
他揹着一雙手盯着地圖目不轉睛,不過站在他身邊的幾個將領隨從參謀們,還是看得出來這個老爺子此時此刻並沒有將心思放在地圖上,因爲現在遼東形勢一片大好,根本用不着如此細緻的研究作戰地圖了。
鞍山的叛軍困獸猶鬥,不過根本就不足爲慮了。逃竄的葉赫郝連等人,也已經註定成不了什麼氣候了。這個時候遼東的工作,就只剩下所謂的剿匪,還有撫民之類的了。可是即便是如此,老爺子依舊還是揹着手,盯着那張地圖發呆。
這個並不老邁的將領,就是新2集團軍的司令官,老將軍司馬明威。他半晌之後才從那張遼東地區的軍用地圖上挪開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身後那些軍官們。然後這個老將軍就緩緩的開口,對着他的屬下們說道:“你們覺得,我爲什麼要看這張地圖呢?”
問過這一句之後,他也沒有等手下人回答,就自顧自的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我是在看,我們這大明帝國的疆土,在遼東究竟能擴大多少,又可以影響到哪些地方……”
說完之後,他用手指頭指了指自己的鼻樑,對手下這些有些不好意思的軍官們大聲的說道:“王珏,一個年輕人,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他在遼東做的事情,京師裡的老爺們看不見,他們寧願不要祖宗社稷也要裝作看不見,可我們軍人不行!我們軍人如果也裝作看不見,也昧着良心不說話,將來還怎麼讓人跟着自己往敵人的槍口上撞?”
“大明帝國啊……還是要有不瞎的人,站出來說一句良心話才行。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爲這個帝國戰死沙場了。”司馬明威最後嘀咕的這一句話,他自己可能都沒有聽得太清楚,可是他知道自己說了,因爲他確實這樣在心裡看見了這句話。
他在手下人驚恐的目光中,緩緩的撿起了面前的電話聽筒,然後用眼神阻止了想要衝上來勸阻他的參謀長。可是他的副官還是按住了他的手,開口焦急的勸說道:“將軍!您可是受葛大人的提拔和信任,纔有了今天的……這個時候爲王珏說話,會不會……”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司馬明威撥開了副官阻攔他的手掌,拎起了電話聽筒鄭重的對電話那邊說道:“喂,我是遼東新2集團軍指揮官司馬明威……給我接兵部……對!”
等到電話那邊通了之後,司馬明威張開嘴,對接電話的程之信說道:“程尚書……我司馬明威是個將軍,你也是個將軍。爲將者,謀的是一個爲國征戰馬上封侯的前程,守的是家鄉父老的土地是妻子兒女的安寧,王珏在遼東做了什麼,數十萬大軍看在眼裡,奉天城上搖曳的王旗就是證明。”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短暫的一瞬間,然後才繼續說道:“如果這樣的人都得不到一個公正的待遇,那帝國上下千百個將軍,又剩下幾個有臉繼續幹下去?”
“司馬將軍!注意你的言辭!好歹我還是個兵部的主官,誰給你的權力讓你這樣和我說話?王珏的事情,那是內閣親自擬定的聖旨,皇帝陛下那也是蓋過章的!你朝我這個尚書發什麼威?”程之信也是憋了個滿肚子的火氣,要知道他可是準備倒臺王珏的人,現在卻成了要捏着鼻子力保王珏的人,這樣的結果怎能不讓他惱怒?怎能不讓他火冒三丈?
電話那邊沒等司馬明威說完就掛斷了,這位老將軍苦笑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屬下們,搖了搖頭說道:“這一回,我至少要丟三分之一的補給物資……讓各軍的後勤部門勒緊褲腰帶,省着點過日子吧。”
說完之後,他就側過頭來看向了自己辦公室的窗外,那裡陽關燦爛,還帶着秋天剛剛到來的那種清爽的氣息。他嘆息了一聲,然後自言自語道:“我司馬明威今天算是將這把老骨頭,都賣給你做肥料了。現在就看你在京師那邊,能不能開花結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