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謝老哥,沒想到你家女兒這麼快就找到心上人了,我本來還想過幾天就親自來提親呢,畢竟我家孩子也快到歲數了。”
“別聽這老小子胡說八道,他家孩子都幾歲了,早就和人訂好婚了。”
“你懂個屁,我說的是還沒出生的那個,前兩月才懷上的。”
“這叫‘到歲數’?這是還在孃胎裡吧,兩人都差了十幾歲了!”
“所以才說你不懂,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我這不得抱座金山回來?”
“哈哈哈!”
謝建業面帶微笑,抿了口杯裡的紅酒。
“我家女兒的眼光可沒那麼隨便,她性格很固執的,要是我給她隨便指腹爲親,她肯定不會同意,一定是要她真心喜歡的心上人才行……所謂的‘追求真愛’嘛。”
“那肯定,年輕人們的想法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有愛是最好的。”
衆人紛紛表示贊同。
當然,謝建業的話是這樣說,賓客們也都用“女兒的心上人”來描述那個和他家女兒訂婚的男孩,但誰都知道這是客氣話。
謝家女兒才幾歲,不過是初中生,身邊見到的同學盡是些毛頭小子,哪來什麼真愛?
就算他們這些大人覺得孩子談早戀無所謂,但是卻不可能草率同意讓中學時代的感情,真正成爲一場婚姻的籌碼。
所以,今天之所以能舉辦這場晚宴,理由只能是家長指定;而既然是家長替孩子定下的婚約,那就難免逃不開門當戶對和家族間利益結合等等現實因素的影響。
對於他們來說,追求這些已經是一種烙印在基因中的本能,這甚至和性格冷酷無情與否無關,只是一種自然而然會去遵循的常識。
有人談話的時候,同樣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和打量那個坐在遠方角落裡,和謝家大小姐咬着耳朵說悄悄話的男生。
對方的樣貌倒是看着眼生,來客們私底下都在猜測這位是哪家的公子哥。
他們當然想不到,這個男生的身份還要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而唯一瞭解過只鱗片羽的人,就只有謝建業,但他不可能對外人說出真相。
他放下酒,朝着年輕人們招了招手。
“玉芝,還有景行,你們過來一下。”
謝建業笑着說道。
“我帶你們介紹一下,這幾位叔叔伯伯都是我的好朋友。”
……
雖然和圍繞在謝叔叔身邊的客人們全都聊上了天,還收到了好幾個聯繫方式,所有人的態度都很和善熱情,大家都很有禮貌——
但燕景行還是有種如坐鍼氈的感覺。
聽一羣上了年紀的中年人聊天說笑,圍繞在耳畔盡是些聽不懂的話題和無聊的承認笑話,不要說加入到談話中了,他只覺得尷尬到頭皮發緊。
燕景行的視線不自覺地往旁邊飄,恰好和身邊的女孩撞在一起。
兩人面面相覷。即便不用張口交流,也能看懂彼此在抱怨什麼,心情一下子就有了共鳴。
“你以前有經歷過這種宴會吧?都是這種感覺嗎?”
他壓低音量,說着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話。
謝大小姐輕輕搖頭。
“我就是不願意參加無聊的社交活動、才向父親要求留在鄉下的。這座小鎮起碼清淨些。”
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學習環境了,但大小姐有補習學校和私人教師,和城裡重點中學的學生相比都不會掉隊。
“原來是這樣……”
燕景行嘆了口氣。出於禮貌,他只能站在這兒發呆,何況玉芝也在這裡。
“啥時候會結束啊。”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讓眼下氛圍驟然結束的意外,就這樣來臨了——
“咚!”
不加掩飾、粗暴的推門而入。廳內所有人都聽見了聲音,紛紛將驚訝的目光投向門口。
……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年紀約莫在二十五歲的女子。
她的個子高挑,像是T臺上的模特,大紅色的金魚尾禮裙勾勒出完美惹火的身材曲線,白金色的長髮編成精緻的髮辮,順着雪白脊線披落在身後。
很奇怪,這個女人只是像這樣單手叉腰,靜靜地站在那裡,就有種張揚肆意的感覺,像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火,在第一時間奪去了在場人們的眼球。
她的五官輪廓看着比一般女性更加深和立體,似乎具備混血兒的特徵,妝容豔麗。女人身上有一種進攻性地、咄咄逼人的美,美到近乎帶上了點肅殺之氣。
她的笑容中透着目中無人的味道,一雙明媚的視線四下巡視一圈後,大踏步朝着大廳內部走去。
“你好。”
女人語氣爽快對謝建業打了聲招呼。
“我聽說這裡是燕景行和謝玉芝的訂婚宴……我應該沒喊錯名字吧,您是這場宴會的主辦人?”謝建業微微一愣。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圈周圍人的表情,發現衆人的表情不是吃驚就是茫然,要不就是乾脆被那張美豔臉蛋和傲人身材勾了魂……
看來不是別人邀請來的。
“是的,我是謝玉芝的父親,謝建業。”他態度謹慎而禮貌地反問道,“請問您是……”
“秋綺夢。”
“啊,真是個好聽的名字。”謝建業說,卻把問題又重複了一遍,“請問你是?”
“放心吧,我的確收到了請柬,可不是不速之客。”
她玉腕輕擡,塗着寇紅美甲的指尖夾着一張塗着金粉的信紙。
謝建業借過邀請函,上面的落款寫着“泛亞醫療”——
他皺起眉頭,在思考片刻後,才從腦海角落裡翻出這個名字。
這是一家國際知名的大型醫療集團,與多家世界知名的生物醫藥研究所都有合作。泛亞醫療前年在錦江市開設分部公司,買下了一整幢大樓作爲基地,而建業集團承包下了那裡的翻修工程。
這件事他並沒有太關注,畢竟只是工程商與客戶間的關係,結束後就再沒什麼來往,兩邊的生意可以說井水不犯河水。
類似的請柬從這邊發出去上百份,大部分情況下聯繫不緊密的人或公司並不會派人前來參加,最多是禮節性地回一份禮。
像這樣一家公司的人找上門來,還是用刻意引起注意力的方式登場,說起來也和“不速之客”沒多少區別了。
而且,聽這女人的口吻,她的目的不是自己或者生意,而是——
“請問令愛在這裡嗎?”
秋綺夢眸光流轉,很快就看到了正手拉着手站在一起,模樣實在年輕過頭的一對未婚夫妻。
她笑了。
“啊,二位就是燕景行和謝玉芝吧?久聞大名。”
拋下了其他人,女人徑直朝他們走來,水晶高跟鞋踩過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迴響。
燕景行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半句話。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氣質的女性,和他以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
可要是追問究竟有哪裡不同,他也自覺的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有點震驚。
玉芝和春藻當然都是引人矚目,可愛又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同齡人中鶴立雞羣;但她們畢竟年紀還小,還不具備這個女人身上那種彷彿隨時隨地都在向所有人宣示自身存在感的張揚的美。
身邊的謝玉芝倒是依然淡定,她保持着平靜的口吻回答道:
“久聞大名?不好意思,但我不認識你。”
秋綺夢的嘴角浮現出完美的微笑,她輕輕搖頭,白金色的髮梢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搖曳。
“無妨,只要我認識你們就夠了。”
她突然又靠近了一步,女人本就身材修長,這一步就讓兩邊的距離一下子拉近到了近在咫尺的距離。
“你就是燕景行?”
她的個子比男孩更高,燕景行不得不擡起眼來瞧人,這樣看起來,對方身上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你想做什麼?”
燕景行緊繃着臉,屏住呼吸,嚴肅地盯着對方。
秋綺夢微微俯身,當着所有人,包括謝玉芝——他未婚妻的面,將豐潤的紅脣貼到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讓他大吃一驚的話:
“——男孩,成爲素體操控者……成爲超人的感覺如何?”
*
女人風風火火地登場、又像一陣風那樣平靜下來。經過這次打岔後,大廳內的氛圍很快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謝玉芝,卻始終緊鎖着纖細的眉頭,從剛纔開始就沒有鬆開過。
“放輕鬆,玉芝。那女人雖然知道素體和我們的事情,但看上去不像是那種不講理的人,起碼不用擔心她會在這裡翻臉動手。”
坐在她身邊的燕景行勸慰道。
他當然沒有隱瞞對方說的那句暴露身份的話,包括還有她表示待會兒要找自己私下聊天的事情。
而現在,名爲秋綺夢的女人和他們一樣待在遠離人羣的大廳角落裡。她背後一半倚靠着身後的桌臺,姿態曼妙而舒展,單手端着高酒杯微微晃動,正優雅地抿着紅酒。
有人大着膽子上前搭訕,結果都被她三兩句輕鬆打發掉。
“……唉,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謝玉芝小聲嘆了口氣。
“嗯?那你在擔心什麼?”
謝大小姐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