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喬初陽一起牀看見外面的瓢潑大雨就有點兒懵。
他從臥室出來,剛一推開門,就聽見洪橙的大嗓門兒感慨,“……你們誰是龍王轉世嗎這麼招雨!”
也不怪洪橙發愁,明明昨天看天氣預報還說是大晴天,早上起來就成了暴雨了,預定的夕陽戲份也拍不了了,大家都待在別墅裡乾瞪眼。
喬初陽剛開始還爲臨時多出一天空閒暗地裡有點高興,然而下午寧裕打過來的一通電話,讓他心底裡那一點兒小雀躍瞬間消失在了九霄雲外。
“……聽小周說你們今天沒戲拍?那正好讓她送你過來,公司高層晚上要一起吃個飯,你過來陪個桌。”寧裕的聲音忽遠忽近,估計一邊打電話還一邊處理着別的事情,喬初陽能聽見紙張嘩啦響的聲音。
“我……”他乾巴巴地爲自己找藉口,“我腳傷還沒好呢,骨頭還裂着不能喝酒……”
“又沒讓你喝酒,過來陪幾個笑讓他們高興一下就成,”寧裕不容他反駁,“你自己收拾收拾,不用穿得太正式。”說着就把電話掛了。
喬初陽一個人傻坐在房裡,過了沒多久小周就過來敲門說寧哥讓送他過去。
他嘆了口氣,點點頭說:“走吧。”
喬初陽一向脾氣很好,性格也屬於能忍的那種,但是這種陪同上司吃飯的場合他真的不擅長。雖然不是第一次去了,但是他除了尬笑什麼也不會,光聽人家吹捧他幾句大明星什麼的,簡直就是坐如針氈。偶爾也會有動手動腳的,不過好在他還算在業界有點地位,並不會太過分。
懷着複雜的心情坐在車後座上,平常還算話多的喬初陽今天一句多話都沒有。
小周從後視鏡裡看了看他,道:“喬哥幾點回來啊?我好去接你。”
“不好說,”喬初陽簡單回答,“那邊會有人送我的,你不用管了。”
很快到了酒店,喬初陽下車的時候套了個棒球帽也戴了口罩,以防被人認出來。
寧裕就站在電梯口等他,“怎麼還是這麼一天到晚沒精神的樣子?”
“……”喬初陽根本懶得回答。
“今天除了管理層還有大股東和合作方,我還是先帶你去收拾一下,不然誰能看出來你是個偶像。”寧裕像是早有準備,把喬初陽領上樓,已經有造型師等在那裡了。
簡單做了個髮型讓他看上去精神一點,準備去包廂的時候寧裕看了看他手裡拄着的柺杖,問:“好得怎麼樣了?不用柺杖能走了嗎?”
“勉強可以,就是不太能用力。”喬初陽低頭看看自己的腳。
“那就別用了,這東西拿過去不好看。”寧裕伸手扶着他,用自己給喬初陽借力。
站在包廂門口,喬初陽隱約能夠聽見裡面傳出來的音樂聲和笑聲。
“不是說吃飯嗎?”他問。
“估計是吃完了,到第二攤了?”寧裕也不太清楚,率先敲門走了進去。
喬初陽硬着頭皮也跟了上去,裡面衆人立刻傳出來歡呼,還夾雜着幾句“大明星來了”之類的話。
他擺出一個僵硬的商業假笑落了座,對面一個油頭滿面的西裝男大笑着說:“這就是娛樂公司的好處啊!大明星隨叫隨到,你們公司不是還有那個叫池慧的模特麼,胸特別大的那個,把她也叫來啊!”
公司高層也是陪客,趕緊解釋說池慧有工作來不了。
“喬初陽能來已經很厲害了啊。”人羣裡忽然傳過來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女聲。
喬初陽看過去,才發現尤瑩也在。
包廂大人又多,加上燈光並不是十分明瞭,他剛纔一直都沒發現,不知道尤瑩是作爲股東還是合作方來的。
他點點頭,算是跟尤瑩打招呼。
尤瑩身邊一箇中年女人立刻神色曖昧地附耳悄聲問她:“你跟喬初陽很熟?”
尤瑩眼裡光閃了閃,笑着點頭,“特別熟算不上,說過幾次話,我把他叫過來陪您喝兩杯?”
中年女人立刻兩眼放光地答應了。
喬初陽被迫換了座位,坐下的瞬間就被旁邊那女人身上濃郁的香水味和塗得血紅的嘴脣嚇到了。
女人抓起他的手,“難得一見的大明星啊,聽說還在拍電影呢?”
喬初陽勉強笑着點頭,試圖把自己的手縮回來未果。
那女人又摸摸他的手臂,坐得靠近了一點,“果然真人比電視上要帥得多,這酒不錯,來兩杯嘗一嘗?”
“那個我……”喬初陽的話還沒說完,手裡就被塞了一杯酒。
“可別說掃興的話,來來來喝——”
*
喬初陽渾身酒氣地被寧裕從車上搬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別墅裡衆人估計都睡了,沒有什麼燈光,只有遠處廊下有個人站在那裡等着。
這時候雨已經停了很久了,空氣裡散發着潮氣。
寧裕看了一眼,以爲等着的人是小周,於是把手裡的醒酒藥遞給喬初陽,語氣也有點心疼,“吃了藥好好睡一覺,我會給洪導打電話道歉的。”
喬初陽含混不清地答應了一聲,看着寧裕開車離開了,於是自己慢慢走回別墅。
上臺階的時候他一個踉蹌,站在門前的那個人一下子把他抱住了。
他被酒精迷糊了的大腦這才意識到,小周不會有這麼高大,手臂也沒這麼粗,這人是誰?
衛灃的神情隱沒在黑暗裡看不清楚,但是說話的聲音還是讓喬初陽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說:“跑出去喝酒了?”
喬初陽原本想說的話在喉嚨裡一哽,忽然有點無奈又有點委屈,反倒一下子笑起來,伸手去攬衛灃的脖子,“對啊喝酒去了!真開心啊!再來一瓶!”
衛灃沉默了,推開大門把他半抱着帶進了屋裡。
喬初陽的意識清醒了許多,只是感覺頭還是很暈,眼神迷離滿臉潮紅,皺着眉倒在了牀上。
衛灃伸手去拉他,說:“至少先去洗個澡再睡。”
喬初陽一個巴掌把他的手拍開,“不要你管。”
衛灃乾脆打算把他抱起來,喬初陽卻下了狠勁兒拼命把他掙脫開了,兩個人掙扎間一起倒在了牀上,喬初陽又喘着粗氣兒喊了一句,“都說了不要你管!”
衛灃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懂了喬初陽這麼鬧彆扭只怕是另有隱情,剛纔他也是一看喬初陽醉醺醺地回來就沒多想,光擔心着他腳上傷還沒好就喝酒,下意識地就質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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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初陽扭過頭去不想看他,也許是因爲酒精加成,情緒起伏有點大,呼吸很急促。
衛灃站起來去浴室給他放水,出來又拿杯子倒了一杯熱水,把剛纔寧裕給他的藥拿了出來,兩樣都拿着走到牀邊,喬初陽換了個姿勢臉朝下趴在牀上沒動靜了。
他擔心他就這麼睡着了,於是開口道:“……起來吃藥了,不然明天會很難受的。”
喬初陽猛地爬起來,卻並沒有接衛灃手裡的東西,而是一邊自己脫外套一邊走去了浴室。
衛灃輕微地嘆了一口氣,把藥放在了桌上,坐在牀邊,手無意間碰到牀單,突然發現剛纔喬初陽趴着的那一塊是冰涼的。
哭了?
沒錯,喬初陽不僅哭了,還一個人坐在浴缸裡哭得停不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反正心裡就是覺得委屈。
等他整理好情緒從浴室出來,酒也醒了大半,只是眼睛還紅紅的。
看見衛灃還站在窗前等他出來,用帶着鼻音的聲音說道:“你怎麼還沒走?”
衛灃轉身看他,“你先把藥吃了吧。”
喬初陽沒說二話,拿起藥就塞進了嘴裡一口水灌下去了,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瞪着他,是在趕人了。
“初陽……”
“別這麼親熱的叫我,”喬初陽打斷他,“不知道是誰幾天前還說要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呢。”
衛灃看着他,一時間眼睛裡閃過很多複雜的情緒,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打開門走出去了。
他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推開廚房旁邊的小側門走到了屋外。
此刻已經是深夜,遠處一片黑暗,隱隱約約能夠聽見海浪的聲音,從那邊吹過來的風有些涼。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煙盒來,抽出一根點上了。
衛灃平常並不愛抽菸,但是真正心情煩悶的時候反而會尋求這種最簡單的減壓方式。
等到這根菸抽得差不多的時候,一個渾身暖烘烘像小動物一樣的人從背後把他抱住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衝你發脾氣的,”喬初陽的聲音從身體最近的地方傳過來,“我喜歡你,雖然不是從第一次見面就開始喜歡,但是現在已經喜歡得不得了了,你什麼時候能承認你也喜歡我呢?”
衛灃在外面站了很久,只穿着一件薄襯衫,夜風吹得他渾身冰涼。
他轉身抱住這個暖烘烘的小動物,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對不起,現在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