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王金元。”
徐嚯清淡的話落下,現場頓時寂靜。
此時,就連一道呼吸聲都無比清晰的落在耳中!
王金元?
這不是弟弟王金寶!?
錢華滿臉錯愕,猛地擡頭,盯着面前的男人。
對方沒說話,低着頭,沉默着。
“說話。”
徐嚯吐出兩個字,或者說,這是個命令。
“當然,在說話前,我提醒你一句,你若是認爲的dna鑑定報告之類的東西能救伱一命的話,那你可太天真了。”
“警局裡能指認你的人一隻手可數不過來。”
一對親兄弟,且長相一模一樣的親兄弟交換身份,該如何鑑別?
如果是父母來鑑別,估摸着看兩眼就能揣摩出來。
但.
如果讓你提供證據呢?
尤其是,在其中一人死亡,對方嘴巴咬死的情況下去鑑定另一人的身份?
鑑定不了,外貌,血型,完全一樣,而王金元和王金寶的記憶估摸着也大差不差,沒什麼區別。
但問題在於.
“癱瘓的腿,火車站賣身的其餘人,張家鎮的鎮民,這些都可以指認你。”
徐嚯看着他,緩緩說出幾個對對方來說足以致命的事情。
“以及.”
“張翠!”
“她這輩子都忘不了你。”
聽到這兩個名字,面前的人微微一頓,隨即徹底沉默下去。
徐嚯不急,他有的是時間等待對方開口。
至於張翠
在昨晚,狗籠中的張翠突然出現異象,渾身顫抖,眼神中充斥濃濃恐懼。
錢華等人認爲對方是將王金寶認成了哥哥王金元。
但現在來看.
對方沒認錯人。
是警方認錯了人!
對方像是在賭,賭警方不會給他做體檢,只要沒被體檢出來腿的問題,那便不會有任何的錯誤漏洞。
不過
“嘖,應該宰了這個婊子的。”
恍然間,面前的王金寶突然一頓,臉上那副恐懼的表情,那眼中驚懼的情緒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卻是滿臉的嬉笑。
“這婊子壞我大事,不該念着舊情留着她。”
“王金寶不,是王金元!!!”
錢華一頓,隨即瞳孔猛地一縮,心中大駭。
這人真不是王金寶,是案件兇手!
他們一直調查,一直追查的目標,一直躲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
“殺了她殺了她也沒用,醫院的鑑定報告會將你和弟弟王金寶徹底區分開來。”
此時,一直在身邊隱身的李建業突然開口。
“你的腿沒任何問題!”
“嘿,要是有問題我還不至於僞裝了。”
豈料,王金元的表情突然露出笑容,笑着笑着,他的五官甚至猙獰起來。
徐嚯一頓,他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一點意思。
他眯了眯眼,饒有趣味道:
“什麼意思?”
從對方這語氣來看
不太像是很親的兄弟啊。
“嘿嘿,字面意思。”
說着,王金元嘿嘿一笑,身形逐漸猥瑣,他眼神很銳利,盯着面前的幾人。
“如果我的腿瘸了,或者我癱瘓了.那我纔是扮不了他。”
“他的腿可不癱。”
錢華的眉頭皺了起來。
王金寶是王金元。
扮演一個癱瘓臥牀的人需要雙腿健全.
今天這信息.太沖突了!
“警官,你們之前不是問過我王金寶去哪了嗎。”
突然的,王金元話鋒一轉,陰森森道:
“在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嘿嘿笑着。
“我就是王金寶,王金寶就是我!”
李建業愣住。
他看着對方揉自己肚子的手,表情逐漸古怪起來。
他扭頭,和錢華對視一眼,紛紛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悚與噁心。
對方這意思是
“你把王金寶吃了!?”
“嘿,他活該!”
王金源的眼神逐漸癲狂。
“二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
“我放棄了外出,放棄了生活,放棄一切,結果就是個笑話!”
“說來聽聽。”徐嚯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審問的方式對對方是沒什麼效果了。
不如換一種。
“嘿嘿,你們是不是都覺得他癱了?”
王金元已經癲狂,這壓抑到心中的事情終於得益於釋放。
“他沒癱!”
“這個瘋子,他沒癱!”
“二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他騙了我,騙了我媽,騙了我一輩子,騙了所有人!”
說着,他的臉愈發猙獰。
此時,王金元看起來全然一個野獸,他激動起來,雙手被銬,腎上腺素灌注全身,清脆的聲音反應出他激烈的反抗情緒。
“他假借癱瘓,躺了整整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啊,我從十四歲照顧他到三十七歲,他騙了我整整二十三年!”
王金元雙目佈滿血絲,兩眼赤紅。
“他騙了我一輩子!!!”意思是王金寶這個癱瘓,是裝出來的!?
還裝了整整二十三年的癱子,在牀上躺了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啊,人生有幾個二十三年?三個?還是四個?
他直接躺了近乎四分之一,算上嬰兒時期,幾乎躺了一輩子
李建業和錢華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蘊藏的震驚。
“理由呢?”徐嚯敲着桌子,面無表情的詢問。
“理由?懶算不算?”
王金元冷哼一聲。
“他不願下地幹活,所以裝癱。”
因爲不想幹活,所以躺看二十三年.
震撼嗎?
弱智嗎?
最年輕的那段時間,結果就因爲懶,不想下地幹活,就拋棄了自尊心,不要所謂的良心,直接自己躺了二十三年,躺過了自己青春.
這世界上有這種人嗎?
有!
徐嚯並沒怎麼懷疑,他面色淡然,點了點頭。
上一世,存在一位女人。
那女人有多逆天?
就是因爲懶,從而躺了幾十年,她躺在牀上,被服務了幾十年!
當然,所謂的服務也不是什麼好服務。
和癱瘓的人一樣,要負責屎尿屁,你沒有尊嚴,像一具死屍,任人收拾你的下體。
很噁心,正常人是受不了這種羞恥心的。
但對方愣是忍了下來,且每天都在躺平中度過。
要知道,那個時代是沒網絡的,沒手機沒電腦,只有個電視
最終,還是因爲太餓了去廚房吃飯,在家人回來的時候發現了端倪,這個謊言才被戳破。
當然,這些是要付出代價的。
除了自己的青春,其餘的代價由她的姐姐承擔。
幾十年來,她姐姐信以爲真,一盆屎一盆尿的端着,天天餵飯,將人放在自己家裡,又花錢又費力氣與心氣。
換句話說,這種人就是極端的利己。
很明顯,王金寶就是這種人。
而王金元這是充當了那一位付出代價的人。
“怎麼發現的?”
徐嚯掏出筆記本,抽出一支筆,擡頭看着面前的人。
“呵,有次外出進狗肉,養殖場沒開門臨時回家,看到了他在玩那個婊子。”
王金元冷笑一聲。
他沒在意張翠的是死是活,語氣中,彷彿張翠不是人,就是一個玩具一樣。
當然,他對待張翠的方法,還不如對待玩具。
徐嚯沒說什麼,將所有的話,要記的東西都記在了本子上,隨即,挑眉看了面前人一眼。
“地窖的屍體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王寶元一愣,隨即臉上重新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看着幾個警察,一字一句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
“嘿,那些遊客可就好這一口,那味道,別提有多香了!”
“咬一口滿嘴流油,肥而不膩,簡直就是.”
“閉嘴!”
李建業聽不下去了,黑着臉開口打斷對方。
“你一共殺了多少人?”
徐嚯態度不溫不火,繼續詢問。
“誰知道呢。”
王金元聳了聳肩,對自己犯下的案子毫不在意。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又賊兮兮的道:
“三十?”
“四十?”
“數不清了,反正我記得我賣了幾十條皮帶。”
幾十條皮帶.這年頭的束腰帶可不只是皮帶,絕大多數人用的都是一根布又或是一根繩子。
對方能收集幾十條皮帶
恍惚間,錢華感到了一陣頭暈目眩。
這案子.
不能公開!
至少,十年內是不能公開了。
當然,至於對林嵐市的處理
李建業猜測,倒是不會這麼處理,絕大概率是找當時在職的公安人員。
之後才輪到張健王虎他們。
再加上案子是舊案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躲過一劫。
“押下去吧。”
徐嚯看着面前的王金元,搖了搖頭,稍微擺手,身後的兩個警察頓時起身。
他們剛準備擡人離開,但這次,王金元卻直接自己站起身。
和之前那副癱瘓的樣子全然不同。
很符合徐嚯所說的話。
他適合做一個演員。
當然,如果不是張翠的存在,對方很有可能不會有人能找得到他。
不過前提是,能讓警方相信王金寶確實裝癱瘓裝了二十三年的事情,否則,在醫院的檢查報告出來後,警方極大概率會將王金寶認成王金元。
但現在倒是不用考慮了,王金寶早就死了,被王金元親手殺害,最終落肚融爲一體。
只不過,這案子波及到的人員可不止是死者。
還有
那些狗肉館的客人。
他們吃的東西,究竟是狗肉,還是什麼肉
那可就不好說了。
至於,這案子除了死者外,最大的受害者.
整理完筆記,徐嚯便走出了審訊室。
他看了眼被押走的王金元,又看向那瘋癲的張翠方向。
好半晌,徐嚯才擡頭,看着天空,看着這明媚的陽光。
“嘖。”
“這狗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