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想將安嫺帶出去,卻還是被人叫住了:“何玦,見到你父親就是這個態度嗎?”
身邊的安嫺顯然也是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何徵,她雖然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按住了何玦的手,讓他稍安勿躁。
那邊的何徵顯然是看到了他們之間的小動作,高聲笑道:“這麼多年了,還是安丫頭有辦法制止何玦。”
安嫺聽出了這話中話,卻不明白他爲何突然將矛頭指向了自己,但還是笑着說:“老爺子說笑了。”
安嫺說着就將何玦拉過去,但何玦不肯:“阿嫺,別過去。”
安嫺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沒事。何玦嘆了口氣,只好順着她的意思往前走。
沒幾步兩人就走到了何徵跟前,何玦微微側身將安嫺半個身體擋在自己身後。安嫺雖然無奈,但也隨他去了。
她笑問:“老爺子最近身子骨可還健朗?”
“健朗的很,就是最近這逆子總不歸家叫老爺子我擔心得很吶!”何徵狀似告狀一般跟安嫺侃侃而談。
安嫺也笑着跟他一起訓斥何玦,何玦不想讓她看出端倪,勉強笑着收下她的訓斥。
沒想到何徵話鋒一轉就將安嫺支開了:“安丫頭啊,裡面有幾位你的故友,進去看看吧,我跟這逆子聊幾句!”
“好!”安嫺沒將這明顯是打發的話放在心裡便轉身進去了。
想跟着一起走的何玦卻被老爺子身後的幾個保鏢快速躥到他身後將人按在原地。
何玦雖是軍人出身,但因爲心有顧慮又不想讓剛往前走幾步的安嫺發現端倪,稍微掙扎了一番之後便放棄了。
等到周圍只剩下親近的人之後何徵才開口說話,暗啞的嗓音裡不滿盡顯:“呵,她不喜歡軍人,你便爲了她退伍。她不喜歡看見打鬥的場面,你寧願被按着也不還手。”
“爲了這丫頭,你倒是放得下身段。”
何玦鄒着眉頭盯向制着自己的保鏢掙了掙,那幾位保鏢看向老爺子,得到首肯後才鬆開手。
何玦整理好身上微皺的西裝,目光毫不畏懼的直視眼前盡顯老態的男人:“父親讓我們過來就是爲了這件事?”
“我如此大費周章的把你請過來自然是有事要說。”何徵冷哼一聲,側過頭不看他嘴裡不疾不徐道:“她想要進我們何家的門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她要能接受你是軍人的身份。否則,就別怪老爺子我不給你們機會。”
何玦垂下眼簾,沉聲道:“從小到大父親對我的教導是:做一個言出必行的人。這些年來,您也一直以身作則作爲我和大哥的榜樣。”
“執行家法當日,您已答應不再幹涉我與阿嫺的事,我一直奉以爲真。卻不料,父親也有不守承諾的一天。”
何玦忽視何徵逐漸粗重的呼吸聲繼續說:“父親當初既然不願放手,又爲何做出承諾,難道只是想看看我是否會知難而退嗎?”
“如果父親的目的真是這樣,那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您,對於安嫺,我是不會放手的!”
不知爲何原本呼吸急促的何徵在聽完這些話後反而放輕了,他嘆了口氣:“何玦,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了。你以爲你的一腔熱血能感動她嗎?她表面看起來是與你言笑晏晏,實際上不過是在與你虛與委蛇罷了。這丫頭心思有多深豈是你一個常年呆在部隊裡的人能看透的!”
何玦放在褲縫兩側的手輕微抖了抖,他強自鎮定看向何徵,可開口乾澀的嗓音卻已經暴露了他的緊張“父親這話是何意。”
何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朝宴會廳裡擡了擡下巴:“進去看看吧!”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阻止他進入,可他的腳步並不像來時那般輕快,甚至還有些沉重。
他知道這次宴會是個陷阱,就等着他和安嫺往裡跳。也知道安嫺面對這次宴會肯定會很不如意。
可當他看到裡面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時,呼吸還是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血液逆轉猶如墜冰。
全都是當年一起住在軍區大院裡的人,也都是安嫺最不想見到的人。
什麼時候見到大院裡的人不好,偏偏是今夜,全都聚齊了!
看着這些相談甚歡的人,他突然覺得很刺眼。他能理解安嫺不想見到他們是因爲不想承認齊軒已經去世了,可自己爲什麼也會產生這種想法呢?
有些人已經看到了何玦的到來,朝他點了點頭。可何玦都沒有理會,他現在只想看看背對着自己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安嫺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
他走近安嫺,還沒開口叫她便被另一道聲音搶先了。
“小齊嫂,對不起啊。上次在我店裡見面時都不知道你們家小齊已經去世了,後來聽他們聊起才知道,當時不應該問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我早就想跟你道歉了,可大家都沒有你的聯繫方式,所以一直拖了那麼久纔跟你道歉。”
原本還算融洽的氛圍,隨着這句話落地大家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怪異起來。有人上前將那位不知所以的女人往後拉了拉,對她搖搖頭示意不可言。
“阿嫺......”
在進來見到這些人後腦子一直處於空白的安嫺聽到這聲音後愣愣的轉身看向來人。
轉身看向何玦的安嫺臉上是帶着笑的,可眼神卻是空洞的,臉色也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你來啦!”
聽着安嫺沒有一絲感情起伏的聲音,何玦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拿着刀狠狠地刺了一下般疼。
他上前擡起冷的僵硬的手將安嫺的手握住,卻發現自己的手溫竟然比她的還高些。
但他還來不及心疼,安嫺就像是被燙到一樣突然回過神猛的從他手中掙脫,低着頭匆忙道:“抱歉,我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安嫺走的很快,何玦在門口才堪堪將她拉住:“阿嫺,你聽我說......”
“聽你說?聽你說什麼?”安嫺打斷了何玦的話,她出乎意外的冷靜。
她目光毫不退讓的直視眼前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男人道:“聽你說這些人都是你特意約來提醒我齊軒已經死了?聽你說你是爲了我好,想讓我向前看?還是聽你說這麼多年了我該跟自己和解了?”
“何玦,你以爲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做出跟自己和解的決定。”
“我告訴你,在我眼裡,你從始至終都只是齊軒的一個弟弟,要不是因爲齊軒我這輩子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所以恭喜你,我從今天晚上開始如了你的意,我承認齊軒已經死了回不來了。”
“最後......”
“我拜託你,從今以後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再有任何聯繫。”
何玦想將人抓在手裡,可怎麼也擡不起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人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走遠。
何玦想不通,前後不過幾分鐘而已,爲什麼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明明今天一整天的氛圍都很好,爲什麼現在就已經變得像是仇人一樣了呢。
“我早就警告過你,安家那丫頭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你偏偏不聽非要糾纏。”不知何時出現在何玦身後的何徵盯着安嫺離開的背影道。
“現在知道還爲時不晚,你退伍的事我已經給你截住了,收拾一下就回去吧!以後別再任性妄爲,我們何家的面子都快被你丟光了。”
何玦雙手無力的垂着,連轉身質問的力氣都沒有:“你根本就沒想過給我任何機會,在你把大院的人都請來時你就已經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了。”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從小到大我的人生就是一直按照你的規劃來進行,除了言行舉止禮儀教養連考什麼學校學什麼專業以及從事什麼職業全都要聽從你的安排,我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顆棋子?你到底對我有沒有一絲絲父子情誼?”
“這麼多年我就只喜歡這麼一個人,你爲什麼就是不能讓我如願呢!”
何玦往日裡總是挺拔的身影,在衆人眼前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倒了下來。
“少爺......”
“少爺......”
“小玦......”
“快,快送去醫院......”
紛雜的動靜引來了不少人,但都只看見一羣人快速離開的背影。
安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等她回過神時已經在安家放滿了齊軒遺物的房間裡坐了許久。房間是當年她跟齊軒還住在這裡的那間,她搬走時房間裡所有東西都沒動過,這裡就像是被時間封存起來的空間。
安嫺偶爾也會來這邊住,但都不會進來,可今晚怎麼就來了呢?難道,是因爲看見大院的那些人所以又勾起了對齊軒的想念嗎?
安嫺不願意呆在有齊軒東西的地方,站起身想回家卻不小心碰倒了牀頭櫃上兩人當年的合影。
她側目看了一眼,還是拿了起來。照片上兩人都笑的見牙不見眼,傻乎乎的。
安嫺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了聲,可笑着笑着眼角就紅了。
她摸着照片上齊軒的臉自言自語:“齊軒,我還記得那天你臨出門時對我說:阿嫺,等我回來!”
“但我覺得你肯定是忘記跟我說你什麼時候回來了,要不然我等了這麼多年,你怎麼還不回來?”
安嫺摸着照片的手指從緊澀到溼滑,眼角也從泛紅到溼漉:“齊軒,你說你當年是怎麼捨得拋下我的。”說完這句話安嫺忍了那麼多年的委屈苦楚終於爆發了,她撼動的失聲痛哭跌坐在地上。
“齊軒,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我決定放過自己,也放過所有人......”
站在門口聽了許久的安嶺剛想推門進去卻被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母親單妤按住了。
單妤對着安嶺搖搖頭:“讓她哭吧,憋了這麼多年總算哭出來了。”
安嶺知道母親是爲了安嫺好,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可小嫺她......”
“放心吧,不會出事的。我單妤的女兒還不至於這麼窩囊,走吧!”單妤說完率先轉身離開安嫺的房門,安嶺皺着眉盯了一會兒後也跟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