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楊把所有項目瀏覽一遍,拿起筆,在其中三個項目上勾了兩筆:“就這仨,其他的沒興趣,也做不來。”
“投?”主任激動。
“不,先談着,錢不趁手,要投也是半年後的事情,”徐楊也不怕人知道他沒錢。
他這體量雖然不大,但要說沒錢,也沒人信啊。
他手裡這麼多產業,隨便一項抵押出去都能拿到不少貸款。
這年頭,做生意的都是空手套白狼,很少有人會在創始階段從自個兒錢包裡往外掏真金白銀,基本上都是從銀行里弄錢。
至於最後,賺錢了都好說,虧錢了也無所謂,把公司抵押給銀行就是了,當老闆的該瀟灑依然瀟灑,換個地方繼續這麼玩。
這一套,二十年後還有人在玩,而且玩的非常大。
比如說某人玩芯片就是這麼玩的,全國各地到處開芯片工廠,地方出錢出地出力,人家就出個PTT。
挺荒唐的一件事情,但人家就是做到了。
想想都挺佩服。
但徐楊是絕對不會做那種事情。
他要做,就正兒八經的做,要盡力做到最好。
要不做,就絕對不沾,點丟不沾。
做生意這事兒啊,最忌諱的就是各方面都黏連不清,出事兒最多的就是這種人,自以爲手腕通天,實際上雷霆降臨的時候全被推出去當避雷針了。
至於他選出來的三個項目,規模都不大。
一家日產能在萬噸以上的麪粉廠。
一個預估佔地面積超過二十萬畝的蔬菜種植基地。
一家瀕臨倒閉的食品加工廠。
這三個項目,都很有前景。
尤其是前兩個,做好了,不說賺多少錢,絕對能提升他在本地的影響力,因爲這倆產業受地與影響最嚴重,本地人天然的喜歡本地產的糧食和蔬菜,僅僅是物流方面的成本,就能節省不少,跟外來產品的競爭中,處於天然的優勢地位。
至於那家瀕臨倒閉的食品加工廠,則是幫市府那邊分擔任務。
那還是一家國字號的老廠子,原本是某企業的第三產業,但一直經營不善,後來也轉了兩次手,但都沒有起色,反而越來越困難,現在真撐不下去了。
可市府那邊不願意看着這廠子徹底消失,因爲這廠子裡還有不少老員工的退休金要支付,廠子倒閉,這資金壓力可就全轉到地方上了,要是廠子繼續開下去,地方財政就能輕鬆一些。
嗯,就是這麼直接。
類似的項目,還有好幾個。
不過徐楊就挑了一個,意思意思就夠了。
當然,這廠子要是好好做,未必不能起死回生。
只是具體怎麼做,還得慢慢考慮,畢竟他重生前對這個行業也不瞭解,甚至還不知道這家廠子到底能生產些什麼東西,只知道小食品行業的競爭非常激烈,再過十年,將只會有大品牌生存下來,這種沒什麼名氣規模也不大還沒有招牌產品的小廠子,將會被淘汰。
反正挺難做的。
實在救不了,只能改行,反正只要承擔一部分費用支出,就算完成任務,就當是多養了幾個閒人。
他還養得起。
好在他不用做具體工作,到現場看看瞅瞅瞭解下情況後就能扔給陶蕊楊了。
嗯,這些都是實體企業,肯定要併入中勝實業。
尤其是蔬菜種植基地,跟陶蕊楊現在做的沒什麼差別,無非是換了個地方而已,可以無縫銜接。
而且,潞州府這塊的政策和其他支持,可比龍城那塊強多了。
畢竟,他在潞州府算是自己人,在龍城,則是標準的外來戶。
同樣,在潞州府,他無論如何也算是個有名有姓的人物,影響力不小;但在龍城,他真就是一無名小卒,現在的龍城真的挺牛,他這麼點資產扔龍城,連個響兒都聽不到。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潞州府這邊的蔬菜種植基地將會比龍城那邊的發展更好。
不說其他,僅僅是佔地面積就差了許多。
龍城那邊也就幾萬畝的樣子,但這邊一開口就是二十萬畝,雖然地形不夠平整,需要自己修整,但這種一次性投入終生受益的成本,再高也是可以接受的。
反正啊,徐楊這次算是感受到了潞州府這邊給出的誠意。
確實是誠意。
不然的話,這麼大的項目,不可能這麼輕飄飄的落在他手上。
說不定,這是市府這塊爲了把他留在潞州府而做出的試探和讓步,免得他出去之後把家鄉忘了。
……
徐楊選定三個項目,這只是初步意向。
具體的交接工作還很繁瑣,尤其是涉及到資產評估、選址立項、安全、環境等因素也要一點點過一遍,要是過程中發生了什麼新問題,該扯皮還是要扯皮的。
徐楊這個大老闆可以隨手一劃選定三個項目。
但下邊人做事兒的時候用,卻一定要在商言商,不能亂來。
因爲在徐楊這兒,各個部門或相關事務的負責人都是要負責的,誰手裡出了問題就找誰承擔責任,一點也不含糊。
再加上徐楊現在錢不趁手,所以,這三個項目現在也就是提前佔個坑,最早也要在半年之後才能走上正軌。
所以連意向合同都沒簽,跟招商辦的人口頭商定之後,就帶着李玲玲離開這裡,全程也就半個小時左右。
出門後,李玲玲詫異的瞪大眼睛:“這就行了?”
“不然呢?”
“不需要考察啊研究啊或者扯皮啊?”
“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也都是下邊人的事情,我只需要知道這些個產業有沒有發展前景就夠了,”徐楊當起了老師:“你也一樣,當老闆之後,一定要學會放權,要是你把所有工作都做了,下邊人做什麼?而且沒有誰是全知全能的,具體事務,咱們一定不如那些個天天做事兒的普通員工,所以,懂了吧?”
“放權,懂了,意思就是當老闆的只需要掌控大方向唄,多簡單。”
“也得適當的參與到具體工作中,因爲如果你不展現出足夠的能力,只會讓員工小瞧你,甚至會讓一些員工產生一種沒了他們,公司就會倒閉的心態,進而會滋生出更多的麻煩和混亂。”
這也是徐楊自個兒在最近這段時間的工作中積攢下來的心得體會,熱騰騰的剛出爐,絕對好使。
而且這也是幾乎所有企業家不會公開說出來的內容。
別看那些知名企業家們一個個出書立傳,但絕大部分內容都是雞湯,少部分乾貨也只是行業秘聞之類,幾乎沒有他們在管理方面的真實行爲和想法。
倆原因,敝帚自珍和粉飾太平。
在企業的管理中,真實狀態是很殘忍的,對待犯錯的員工,說開除就開除,說追責就追責,在企業家眼裡,員工也只是生產資料中的一部分,在整個管理體系中,就是一臺臺人形機器。
沒錯,這就是真相。
然而全世界範圍內,沒有那個企業家敢這麼說。
事兒可以做,但說出來就就是極大的冒犯。
這也是企業家們爲什麼樂衷於灌雞湯,因爲只要雞湯灌的好,內內外外上上下下都開心,就連“機器人們”也覺得與有榮焉。
說句難聽點的,很多人就靠這種各方面共同營造出來的環境努力活着。
要是連這一層都揭破,估計很多人的心態會瞬間崩塌。
徐楊跟李玲玲說的這些,其實已經相當溫和了,畢竟他自個兒對員工還是挺不錯的,雖然無法在實質上改變什麼。
針對李玲玲的填鴨式教學持續了小半個小時。
結束後,李玲玲整個人都是懵的。
半響才問:“你們做生意的,都,都這麼冷酷無情嗎?”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徐楊撇撇嘴:“古人早就說的清清楚楚了,慈不掌兵,做生意也一樣,沒有誰是例外,你啊,一定要做好心理建設工作,現實,比我說的、你想象的要殘忍無數倍,這世界,從來都沒有那麼美好,而你即將面對的將是目前這個世界上最黑麪的一面。”
說到這裡拍了拍李玲玲的肩膀:“知道我爲什麼不讓李晶琳學經濟學嗎?經濟學就是一門可以吞噬你良心的學科,也是一門讓你直面這個世界最黑暗最殘酷一面的學科,普通人,還是要避一避的。”
“有那麼誇張嗎?”
“稍微有點誇張,因爲經濟學中不少應用類專業還好,但金融類,呵呵,這麼跟你講吧,搞金融的那些人裡,抽十殺八都有漏網之魚,要是真有輪迴,那些人死後只配永鎮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投胎的那種,個頂個惡貫滿盈,”徐楊冷笑一聲,“金融圈裡有一句話,生不入金融,死不下地獄,你細品。”
“我,我纔不怕呢,”李玲玲估計是沒聽懂,結結巴巴的說道。
徐楊摸了摸李玲玲的腦袋,“沒事兒,我幫你擔着,你啊,好好做事業就行。”
“切,說的你多厲害一樣,還不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屁孩一個。”
“我成年了好嗎?”
“還有大半年才過第十八歲生日,所以,嚴格來說,你還未成年。”
“你不也一樣?”
“女孩子比較早熟,懂?”
“你猜我信不信?”
“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