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通電話之後,蘇沫橙靜靜地站在樓道里,沒有說話。
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實在無話可說。
對於一個爲了逼迫堂妹就範,做出勾結地痞流氓深夜扮鬼嚇人,絲毫沒有一點兒情義和底線的堂兄,蘇沫橙實在沒什麼好講。
打電話的正是蘇沫橙的三堂兄,也是年紀上與她最接近的一個。
“沫橙,公司的事情,你還不準備讓步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低沉的問了一句,似乎壓抑着怒意。
“如果你是說要我把經歷千辛萬苦才重新經營起來的公司交到你們手裡,那不是讓步,是妥協!”蘇沫橙單手扶着欄杆,表情冰冷,“你知道我的性子,從小到大,只要是我認定了的東西,就絕不放手!”
“你只是個女人,早晚要嫁人的,爲什麼要攥着那個位置不放?”電話裡的聲音忽然變得氣急敗壞,語速很急,“別跟我提什麼入贅的事情!”
“只要不是蘇家男人的種,就都是外人!”
“你寧可讓蘇家的產業落到外人的手裡,也不願交給堂哥掌管?你是不是瘋了,蘇沫橙?”
夜幕已然降臨。
客廳裡,囡囡正自告奮勇的舉着小手,幫馮媽佈置碗筷。
橘紅色的路燈透過玻璃照進樓道里,映出半明半暗的粉白牆壁,彷彿帶着兒時的雋永。
“……”蘇沫橙的臉上滿滿都是落寞,緩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三哥,有空的時候,到爺爺墓前看看。”
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蘇沫橙掛掉了電話。
而另一頭,一位坐在黑暗中的男子卻如遭雷殛,許久才把手機放下來,望着黑暗中的遠處,久久無言。
忽然,又抱着腦袋低聲哭了起來。
……
時間不知不覺間到了晚上十點。
夜總會旁邊的一個房間內,子雅長軒把玩着手裡的蝴 蝶 刀,暗自出神。
“嗤!”
不遠處的幾個小混混低下頭恥笑了一聲,而後纔在老大的招呼下站起身。
“長軒兄弟,該上路了。”
刺青男湊了過來,臉上帶着意義不明的笑意,拍了拍子雅長軒的肩膀。由於距離太近,粗糙的皮膚在燈光下坑坑窪窪的,帶着一股子兇狠。
子雅長軒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厭惡,撤着身子站了起來,並暗暗把不停震動的手機給掛掉了。
入夜之後,已經有十幾個電話打了過來。
不用想,肯定是自己煩人的姐姐!
一衆小混混鑽出後門,沿着一條破舊的街巷向外走去,顯得輕車熟路。
子雅長軒默默跟在後面,心裡盤算着怎麼樣才能乾脆利落的把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殺死,完成龍哥交給自己的投名狀。
由於想得太過入神,以至於乘坐的是什麼交通工具,經過了那些建築,都沒有注意。直至別墅外面,卻仍舊沒能拿定主意。
要知道,一路上,子雅長軒可是在腦子裡設計了幾十種場景,可最終,都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自己否決掉了。
那種優柔寡斷的狀態一度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爲膽怯,潛意識裡不願意殺人?
‘不可能!’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子雅長軒否認了。
自己從小到大跟着姐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被多少人驅趕?
姐弟二人爲了尋得一個安身之所,在廢棄廠房和荒蕪橋洞之間四處亂竄,宛如兩條倉皇失措的流浪狗。
甚至長大之後,那幫傢伙依舊不把自己當人看,當着外人的面對自己呼來喝去,完全就是可以被人肆意嘲弄的小癟三!
這一切是因爲什麼?還不是因爲自己不夠狠!
只要這次完成了龍哥的交代的差事,殺了人,當上了夜總會經理,看誰還敢小瞧自己!
到時候,姐姐也不用再跟黑澀會頭子虛與委蛇,做什麼見鬼的會計,被那羣齷齪的傢伙編排、嘲弄。
‘殺!’
‘子雅長軒,管他是誰,殺了就能出人頭地,殺了就能吐氣揚眉,殺了就能榮華富貴……’
……
“長軒兄弟,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正在這時,刺青男盯着面前怔怔出神,臉上的表情時而兇狠、時而欣喜、時而溫柔的初哥,皺着眉頭問了一句。
“啊?”子雅長軒這才從自己的幻想中掙脫出來,注意到四周怪異的目光,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不過很快便掩蓋了下去,“當然有!你再說一遍……”
刺青男強忍住罵人的衝動,掃了一眼四周濃重的夜色,耐着性子重新介紹了一次。
“什麼?!還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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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雅長軒正沉浸在別墅裡只有兩個人的驚喜中,就被接下來的一個信息鎮住了,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
“TMD,小聲點!”
刺青男嚇得差點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而後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四周的動靜。
初春的夜晚霧氣濃重,十步之外就是濃稠的黑暗。
還好,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並無異常。
“怎麼?長軒老弟剛纔還滿嘴大話,這會兒,卻被一個孩子嚇住了?”
莫西幹長髮也湊了上來,譏笑着諷刺了一句。
“什麼嚇住了!我只是有點兒驚訝。”
子雅長軒反駁了一句,透過欄杆,望向沉睡中的別墅。
“別亂說!”刺青男不懷好意地瞪了手下一眼,慫恿道:“長軒老弟年紀輕輕,正是蹈鋒飲血之時,哪裡會知道什麼叫怕?”
“別墅裡除了蘇沫橙之外,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不過是個爹死娘改嫁的玩意兒,不必在意。”
“進去之後,你只管兩刀將那小娘皮捅死,其它的事情自有我們去處理!”
一陣夜風吹過,子雅長軒深吸了一口氣,寒徹入骨,“好!”
“慢點兒!”
刺青男和莫西幹長髮對視一眼,臉上帶着計謀得逞的奸笑,悄悄跟了上去。
不得不說,地痞流氓裡也會有偏才。
即便在蘇沫橙的特意要求下,安保公司已經升級了防盜系統,可還是被無聲無息地破解掉了。
再次進入空蕩蕩的庭院,望着黑暗中宛如水晶宮殿的別墅大廳,刺青男和莫西幹長髮還是忍不住一陣腿軟。
畢竟,上次的詭異場面可是給一衆小混混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看着站在門口,踟躕不前的衆人,子雅長軒略有疑惑。
“長軒兄弟,你……你先請?”
刺青男偷偷嚥了口唾沫,做出個禮讓的架勢。
一衆小混混見狀,又悄悄後退了兩步。
子雅長軒見他們如此膽怯,一時間爭強好勝的心思又上來了,挑着嘴角冷哼一聲,將玻璃門推開一個縫隙,閃身擠了進去。
幽暗的客廳裡,一個人影摸摸索索,不時還碰到一兩件傢俱,顯得極爲笨手笨腳。
一看,就是從來沒幹過偷雞摸狗的事情,非常外行。
只是,此時此刻衆人卻沒有嘲笑的心思,無不全心全意地留意着客廳裡的動靜。
生怕那個鬼魅似的身影再次出現。
只是看了一會兒之後,大廳裡仍舊靜悄悄的,除了子雅長軒縮手縮腳的身影之外,再無異常。
刺青男和莫西幹長髮鬆了一口氣,膽子頓時大了起來。
二人對視一眼,緩緩拽出腰間的匕首,望着別墅裡面,神情驟然間變得兇狠。
而客廳裡,子雅長軒一路跋涉,終於來到目標所處的房門之外,咬着牙把自己的蝴 蝶 刀攥在手中,目光落到了黑暗中看不出顏色的門把手之上。
推門!
闖入!
刺殺!
然後,就可以走人了。
回到夜總會之後,給龍哥打個報告,出城躲避風頭,待風波平息,回來就職。
完美……
子雅長軒又重新思考了一番流程,舉着刀,暗暗下定了決心。
可握着門把手的左手,卻好像使不出任何的力氣,僵在了那裡,額頭上的汗也漸漸滲了出來。
‘屋子裡的孩子跟自己和姐姐一樣,都是一個孤兒……但是不同的是,對方的家境很好。想必不會受太多委屈。’
“如果照這個樣子長大成人,一定可以考上大學吧?”
“到時候是做律師還是做教師?反正,不可能跟自己和姐姐一樣,幹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如果真的較真起來,還是做教師好一點!畢竟,律師總覺得少了點人情味兒,自己一向不太喜歡僵硬的氣氛……”
別墅外面,刺青男和莫西幹長髮死死地盯着子雅長軒的身影,見他舉着刀子,就要破門而入,一個個也跟着身體緊繃,渾身上下都在用力。
‘殺了那個小娘皮!’
有傻小子頂缸,自己還免了殺人害命的罪名。
到時候再把那小子一刀捅死,屍體往陰溝裡一塞,萬事大吉!
反正一個混黑道的小癟三,消失了也沒人在意。
刺青男想到興奮處,臉上的表情都開始扭曲,心裡也越發的急切起來。
只是,等了半天,卻見那客廳裡的身影站在房門口,攥着刀子一動不動,彷彿變成了蠟像。
“廢物!”
一衆小混混一陣焦急,刺青男甚至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頭兒,怎麼辦?”莫西幹長髮抓了抓腦袋,也是一臉鄙夷,“TMD,嘴裡吹得挺牛逼,真動傢伙了,卻是個慫蛋子,呸!”
刺青男扭頭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