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勝樓。
一個雅間內,靠窗戶的位置,常威已經梳洗乾淨,換上了一身樸素的新衣裳。
隔着一張擺滿酒菜的方矮几的對面坐着趙俊生,他拿起酒壺給常威倒了一杯酒,問道:“常兄,你怎麼落入得如此境地?雖然令尊已然仙去,但你們家應該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至於短短兩個月就變成這樣啊!”
“家父既不在睢陽縣令的位置上,從前得罪過的一些人卻是相繼跳出來報復,有人落井下石,有人痛打落水狗,有人做局騙我輸光了家產,如今就變成這幅模樣嘍!”
常威說得很平靜,說完就看向趙俊生說道:“從前我得罪過你,你現在可以輕鬆置我於死地!爲何還要花錢帶我去洗去全身污垢,給我買一身新衣裳?”
趙俊生喝了一杯酒,問道:“咱們有多大仇怨?雖說你當初仗着是縣令之子逼我拿出股份,又做局害我,但畢竟沒有害成不是?那次你做局害我,我及時清醒,把你打昏了,雖然你變成廢人不是我動的手,是拓跋欽下的手,但這事多少也跟我有一些關係。你現在還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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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威沉默了半響,拿起酒杯一口飲盡,放下酒杯道:“或許這就是報應,我本不應該做局害你,你反擊也是應當。這些日子我讀了一些佛經,頗有感悟,也想明白了,我不恨你,我是罪有應得!”
趙俊生在兩個酒杯裡倒滿酒,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常威道:“我現在成了廢人,又身無分文,手無縛雞之力,打算出家爲僧,此生也就這樣了!”
趙俊生卻從常威的目光中看到了不甘、強烈的不甘,問道:“寺廟清苦、常年累月的唸佛吃齋,不一定是一個好去處。在下知道有一處地方很合適你,若你吃得了苦,肯鑽營,說不定能成爲人上人!”
常威問道:“何處?”
“皇宮!”
“皇宮?”
趙俊生點點頭:“對!你現在成了廢人,正好適合入宮,加上你出身官宦,身家清白,有才學、能寫文章,懂尊卑、知禮儀,人又機靈聰明,宮中就喜歡收你這樣的人!以你的本事,若真能進宮,我敢斷言不出五年你就能在宮中混出個人樣來,說不定你運氣好,很快就能得到貴人們的賞識和重用。宦官雖然官位不高,但在外頭可是見官大一級啊!另外,你若真能在宮中混個一官半職,日後要找那拓跋欽報那一刀之仇豈不簡單?”
常威被趙俊生說得心動了,他最恨的就是拓跋欽,一刀下去不但斬斷了他所有的希望和人生樂趣,還讓他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廢人,當真是生不如死!
他目光有精光閃爍,整個人的精神似乎變好了一些,但很快又愁眉苦臉道:“聽你這麼說,進宮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我沒有門路啊,如何進得了宮去?”
趙俊生指着外面問道:“知道誰來睢陽城了嗎?皇帝!這幾天我辦差時認識了一個皇帝身邊的太監,看樣子頗得皇帝的寵幸,我可以把你舉薦給他,再給他一些錢財,至於能不能被他看中,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常威看着趙俊生久久說不出話來,問道:“趙兄爲何如此幫我?我當初可是害過你啊,還有那花木蘭!”
趙俊生嘆道:“常兄,咱們怎麼說也是同窗,除了血脈親屬之外,還有什麼關係最鐵?自然是同窗!以前的事情咱們扯平了,一筆勾銷!”
常威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起身作揖到地:“多謝趙兄,此事若能成,趙兄就如同我再生父母一般!”
趙俊生立即把常威扶起來,開玩笑說:“同窗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如今我已入官場,日後若你能夠在宮裡混出頭,說不定我還得仰仗你幫襯着升官發財呢!”
常威正色道:“在我常威最落魄之際,那些親戚友人沒一個來幫我,偏偏是我昔日害過的同窗來拉我一把。若能進宮,趙兄日後有任何事情只需託人說一聲,常某必定萬死不辭!”
“言重了、言重了!”趙俊生又把他拉起來,說道:“趁着那宦官此時不忙,我現在就去把他叫過來看看,你在這等着,我去去就來!”
“趙兄慢走,小弟一定在此等候!”
趙俊生匆匆趕到皇帝下榻的宅子,拿出宗泰給他的腰牌得到了放行。
走進這偌大的宅院,趙俊生眼前頓時一亮,難怪萬度歸把這裡作爲皇帝的下榻之處,這宅子修得真是闊氣,整個睢陽城只怕找不出第二家。
經過一番詢問和打聽,趙俊生很快找到了宗泰,兩人走到一處僻靜處,宗泰問道:“趙參軍,你找咱家有何事?”
趙俊生拱手道:“公公,下官有一事相求,還請公公行個方便!”
宗泰乃是老油條,擡手道:“你先說說是何事!”
趙俊生當即把常威的情況說了一遍。
宗泰一聽,心中琢磨着,這常威是一個好苗子啊,太監可不是人人都願意當的,幾乎絕大多數入宮當太監的都是生活沒着落,日子沒法過了,才逼不得已進宮淨身當太監的,平常人家哪裡捨得把兒子送入宮裡當太監?以常威的情況,只要經過檢查,一入宮只需經過簡單的學習宮中的規矩就能派上用場。
思索一番之後,宗泰問道:“人在哪兒?”
“在德勝樓!”
“走,去看看!”
兩人很快來到德勝樓的雅間,趙俊生介紹道:“宗公公,這就是常威。常兄,這位就是宗公公,深得陛下的信任,還不快拜見?”
常威很機靈,立即行大禮:“小人拜見中常侍!”
宗泰一愣,隨即笑道:“難怪趙參軍說你很機靈聰慧,果然不錯。來,咱們聊聊!”
趙俊生就坐在一旁,宗泰問了常威不少問題,常威一一作答。
聊了大半個小時,宗泰對常威還是比較滿意的,最後他又讓常威褪了褲子讓他檢查淨身是否乾淨,檢查完畢之後很是滿意,他對趙俊生說道:“常威的情況比較符合宮中的需求,咱家對他也比較滿意,不過······”
趙俊生知道他什麼意思,拿出一個錦盒,裡面裝了兩個金餅,放在桌子上推過去笑着說道:“這是一點小小意思,請公公笑納!”
宗泰打開盒子看了看,又給推回來笑道:“咱家不缺這點錢,近日陛下吃了你們準備的飯食很是喜歡,責令咱家把燒菜的方子給買了,咱家找人打聽了,那些村婦的手藝和燒菜的秘方都是趙參軍教的,若趙參軍能把菜譜的秘方交給咱家,常威入宮的事情就包在咱家身上,咱家還可以收他爲義子!”
趙俊生一愣,隨即笑道:“下官當什麼事呢,此事容易,明日下官就把菜譜交給公公!”
“哈哈哈,趙參軍爽快!”宗泰大笑。
接下來他當着趙俊生的面收了常威當義子,又對常威道:“你既然已拜咱家爲義父,那麼從今以後就跟咱家姓吧!你就叫······宗愛!”
“是,宗愛拜見義父!”常威向宗泰拜了一拜,又向趙俊生見禮:“趙兄,常威日後就是宗愛了,宗愛見過趙兄!”
“行了,咱們走吧!趙參軍,記得明日把菜譜給咱家!”宗愛說着轉身走出了雅間。
宗愛見宗泰走了,立即向趙俊生拱手躬身道:“趙兄,宗愛告辭了,多謝趙兄鼎力相助,宗愛沒齒難忘,日後有用得着宗愛的地方,宗愛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宗兄好走!”
趙俊山說完走出雅間向宗愛的背影揮了揮手,等宗愛下了樓,趙俊生似乎感覺到什麼,摸了摸腦袋嘀咕道:“宗愛?這個名字怎麼就這麼熟悉呢?”
突然,趙俊生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見鬼的表情:“宗愛?我的天哪,他該不會就是歷史上第一個封王的太監宗愛吧?這傢伙可是日後弒殺了正當壯年的太武帝拓跋燾,擁立拓跋餘爲皇帝,官至大司馬、大將軍、太子太師,古今中外沒有哪個太監的官位能跟他相比了。不久他又殺了親手擁立的拓跋餘,短短几個月連續殺了兩個皇帝,這可是歷史上獨一份啊!賣糕的,我都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