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穀渾發生內亂的時候,乾國北方防線遭到了柔然大軍兇猛的攻擊,正如趙俊生猜測的那樣,柔然大軍在吳提的統帥下留下少部分兵力牽制比干城的守軍,大軍主力一路向東南方向殺來。
這一次柔然大軍並未攻打沃野鎮,而是選擇攻打懷朔鎮,懷朔鎮守將朱白松早已接到司馬楚之的通知,提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城防物資已早早運到城牆腳下,想用隨時都可以搬上城牆,防禦的兵力部署也做了詳細的安排。
吳提帶着大軍在懷朔鎮城下勒馬,擡頭一看,感覺有些不對勁,“咦,這城牆怎麼感覺比兩年前高了不少?”
旁邊一個柔然部族頭人說:“可汗,您說得沒錯,這兩年乾國組織軍民把北方防線上的城池和長城都進行了加高加固!”
吳提眼睛一蹬:“這種事情你們怎麼不報告?”
“可汗太忙了,這種小事我們怎麼敢打擾您呢?又不是乾軍殺進漠北了!”頭人不好意思的說。
吳提不再計較這事,都已經這樣了,現在計較這事已經沒有意義,他繼續觀察打量着懷朔城的城牆和上面的守軍。
過了一會兒,他問道:“是否可以繞過這裡去往懷朔鎮後方?”
這頭人就是沙漠邊緣地區一個小部落首領,他顯然對這一帶比較熟悉,他搖頭:“沒有辦法繞過去,從這裡往西一直通往沃野鎮,往東通往武川鎮,沿途都是長城,我們可以選擇沒有兵力防守的城牆翻過去,但牲口過不去!”
吳提忍不住脫口大喝:“你這不是廢話嗎?牲口過不去有什麼用?你以爲我們就憑兩條腿能幹得過乾國人?沒有了戰馬,乾國一個兵可以打我們兩個、甚至三個四個!”
“是、是!”頭人退到了一旁。
旁邊的大將庫帕伸手按在胸前對吳提說:“可汗,既然繞不過去,那就只能強攻了,這懷朔鎮我們也不是沒有打過,只是城牆加高了一些,對於我們柔然勇士而言並沒有多大作用,給我五天時間,我定攻下懷朔鎮!”
吳提也沒有別的辦法,想必沃野鎮和武川鎮應該也差不多,武川鎮的防備應該比這更嚴,他考慮了一下答應:“好,給你五天時間!”
吳提當即下令大軍在沃野城外紮下營盤,他在比干城外留了兩千人與城內守軍對峙,牽制那裡的守軍,不讓他們出城搗亂,現在他手裡還有一萬八千人。
大將庫帕下令讓兩千人去附近山上砍伐樹木,命隨軍帶來的工匠打造簡易的攻城器械,這些工匠都是這幾年柔然人時常劫掠從乾國北方邊境線上擄走的,他們不會打造例如井欄、投石機、弩炮、發石車等這些技術含量較高的攻城器械,但卻能夠打造不需要多少技術含量的攻城雲梯、攻城槌。
只用了一天的時間,柔然人帶來的工匠就打造了上百架攻城雲梯。
次日一早,庫帕就率軍攻城。
事實上庫帕大錯特錯了,剛開始攻城不久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即便有攻城雲梯,他麾下的柔然勇士們根本就爬不上去,除僅有的少部分兵丁之外,大部分兵丁在攻城雲梯上都站不穩。
城牆太高了,這也造成攻城雲梯打造得也比較長,如果攻城雲梯稍短一些還好,兵丁們在上面爬不會太搖晃,但攻城雲梯長一米和長兩米、三米的區別都是截然不同的,越長的攻城雲梯越容易搖晃,人往上爬的時候搖晃得太厲害,兵卒們根本不敢往上爬,時刻擔心摔下來,哪裡有心思去防禦頭頂上砸來的石塊和射來的箭矢?
因此,攻打了一個上午,柔然人就死傷三百多人,而守軍的傷亡卻寥寥無幾,一天下來,傷亡人數接近六百人。
庫帕是一個莽夫,是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他野蠻、魯莽,兇悍殘忍,腦子也一根筋,第一天死傷接近六百人不但沒有讓他反思考,越發激起他的兇性。
接連四天,庫帕帶着柔然大軍猛攻懷朔城,城牆上下殺得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兵將們的屍體把城牆全部都染紅了,四天下來柔然大軍的傷亡超過了三千人,而懷朔城依舊巍然不動。
吳提坐不住了,他任由庫帕折騰了這些天也是想看看極高了城牆的懷朔城的防禦力到底如何,現在他知道了結果,他不能讓再讓庫帕繼續胡鬧下去,這簡直就是讓他的柔然兒郎們去送死,乾軍沒殺死幾個,反而自己死傷慘重。
“庫帕,明日的攻城先停下來!”吳提找來庫帕說道。
庫帕不幹了:“可汗,再給我三天,我一定攻下懷朔城!”
吳提指着遠處的懷朔城問:“你看看,你都打了四天了,這城牆可掉下一塊轉頭來?可有幾個人攻上了城牆?就算再給你一個月,你也打不下這懷朔城,到時候城沒打下來,反而把帶來的兩萬人都拼光了!”
“這······”庫帕嘴裡念念碎碎幾句退到了一旁。
吳提冷哼一聲:“沮渠牧犍難怪甘心下那麼大的本錢請本可汗出兵,原來他給咱們找了一塊硬骨頭!這個虧是吃定了,不過事後本可汗一定要讓沮渠牧犍加倍償還!”
隨軍大臣問:“可汗,接下來我等如何行事?是去打武川還是打東敕勒?”
吳提道:“若我軍打武川,東敕勒必定出兵來援;若我軍打東敕勒,武川守軍也會增援,這兩個地方並不會太遠,只要其中一方拖住我們,另一方就能及時來援,到時候我們就會陷入夾擊!”
“去攻打撫冥、懷荒這幾個堡壘要穿過武川與東敕勒之間,弄不好會被他們夾擊,現在咱們只能去打沃野鎮,希望那邊的城防不會像懷朔鎮一樣堅固!”
翌日,吳提就率大軍向沃野鎮殺過去。
懷朔鎮守將朱白松發現柔然大軍退去,又向西邊而去,猜測他們可能是去攻打沃野鎮,立即派人沿着長城腳下向沿途堡壘、烽燧報信,讓他們嚴密關注柔然大軍的動靜,一旦發現柔然大軍的蹤跡,立即點燃烽火示警,絕不給柔然人殺進長城以內的機會。
前往沃野鎮的途中,吳提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因爲沿途沒到一處就會看見烽煙四起,顯然乾國邊軍一直在盯着他們,還不等他們抵達就早早點燃了烽火示警。
等到了沃野鎮,吳提看見城牆也進行了加高,跟懷朔鎮沒有什麼兩樣,這仗還怎麼打?日後豈不是連長城以南都進不了了?還怎麼南下劫掠?若不南下劫掠,柔然豈不是每年冬天都要餓死很多人和牲口?
吳提的哥哥乞列歸說:“兄弟,看來這一次咱們虧大了,大老遠帶着兩萬人馬趕過來,連一根毛都沒有搶到,反而損失了三千多人!”
吳提扭頭斜眼看着乞列歸:“我們這次來此的主要目的是造成巨大的聲勢,把攻打北涼國的五萬乾軍吸引過來,不讓他們滅了北涼國!現在乾國在北方已經是一家獨大,一旦北涼被他們滅了,吐穀渾也會擋不住乾國的兵鋒,等到乾國一統北方,他們就要來打我們了,所以我們要保住北涼,保北涼就是保我們自己!本可汗這麼做虧了嗎?”
“這······”乞列歸理屈,躬身道:“可汗目光長遠,乞列歸不及!”
吳提眯起眼睛想了很多,他隨後下令:“傳令讓工匠們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準備攻城!”
“還攻?豈不是又如攻打懷朔鎮一樣,死傷太大大了啊!”乞列歸有些爲難的說。
吳提道:“誰讓你全力猛攻了?你難道不會虛張聲勢,雷聲大、雨點小嗎?”
“呃,是!”
於是,乞列歸命人打造攻城器械,於次日攻城,在乞列歸的命令下,柔然兵將們出工不出力,聲勢搞得很大,卻不怎麼冒死攻打。
過了幾天,柔然佈置在周邊地區的遊騎探哨來報,東面懷朔鎮方向來了大量乾軍騎兵,約有一萬餘騎。
吳提一聽,當即下令人乞列歸帶兩千騎兵留在沃野城外牽制,他親自帶一萬兩千多人向東迎擊。
根據探子打探,得知乾軍主將乃是高進之,吳提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對高進之很輕視,可雙方一打起來他才知道遇上了對手。
一連三天,雙方交手四場,各有勝負,吳提再也不敢輕視高進之,擔心一不小心就栽在高進之的手裡,於是有了撤走的念頭。
當天夜裡,吳提的同父異母哥哥禿鹿傀親自來到他的營地,禿鹿傀帶來了一個消息。
“什麼?北涼滅了?這······怎麼可能?”吳提驚得連退兩步,手上裝馬奶茶的陶碗也掉在了地上。
禿鹿傀嚴肅的說:“消息絕對是真的,乾軍與吐穀渾夾擊了北涼,沮渠牧犍派他的弟弟率軍出戰,卻被曹蛟打得大敗而回,在曹蛟率軍抵達之後,沮渠牧犍的兩個侄兒相繼出城投降,沒過兩天他就自己把自己捆了投降了,滿朝文武全部都跟着他一同投降!”
吳提呆了呆,暴跳如雷:“該死的沮渠牧犍,他把我吳提坑慘了啊!還等什麼,快傳令連夜撤軍返回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