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經做了決定,趙俊生也反對不得,只能抱拳說:“臣遵旨!只是邊軍多是鮮卑兵將,臣以漢人之身份出任幽州刺史只怕會讓那些鮮卑兵將不服,幽州的鮮卑官員只怕也會不服”。
“這個你不必擔心,幽州的鮮卑兵將大多已被朕調往河南了,留在幽州的還有三萬漢軍,這是劉潔和杜超當時爲守衛幽州而招募的,杜超投降之後,這些漢軍也跟着投降了!”
“如今留在幽州的鮮卑官員不多,你應該應付得來。這樣吧,你先在平城驛館休息幾日,很快就會有旨意下來!”
“是!”
拓跋健又走了一段,在一個池塘邊的涼亭停了下來,從石桌上的一個小碗內抓了一把魚食一點點丟進池塘內,池塘裡的魚兒紛紛而至搶奪食物。
拓跋健一邊扔魚食一邊說:“過些日子,朕打算徵調花木蘭來京出任左廂大將”。
趙俊生一聽,心中有些擔憂了,如果他和花木蘭都被調離武川鎮,這兩年來他和花木蘭在武川鎮所做的努力豈不要付諸東流,爲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立即說:“陛下,木蘭目前還在守喪期,若是出來任職,肯定會遭到御史們的彈劾啊!”
“這一點趙卿無須擔心,老一輩的大將不是老去就是死去,年輕一代的又還沒有成長起來不堪大任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朕打算奪情啓用花木蘭,讓她統帶左廂兵馬,爲出兵北燕做準備!至於那些煩人的御史,到時候朕會壓着他們的彈劾奏章!”
趙俊生心裡涼了半截,聽皇帝這語氣,已經是板上釘釘,不會再更改了,若他強行反對,只怕會惹得皇帝不高興。
這時皇帝又說:“對了,若把花木蘭調來出任左廂大將,武川鎮將就出現了空缺,朕打算就從武川鎮現有的將校當中提拔,你畢竟是武川鎮的首任鎮將,你覺得誰合適接任鎮將一職?”
別看拓跋健這是在安撫趙俊生,可趙俊生心裡半點也高興不起來,這個拓跋健太精了,不好糊弄啊。
“陛下既然感覺人才太少,臣就給陛下舉薦一個接任武川鎮將的人選,此人就是現任武川鎮軍司馬——高修,目前武川鎮的兵馬操練都是由他負責的,各戍堡的駐防和巡防都是他在安排,此人在騎兵作戰方面不輸於臣見過的其他將軍,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將才!”
拓跋健驚訝道;“哦?此人竟然有如此才能,能得卿家這般評價?”
“回陛下,臣的評價一點也不高,他當得如此!”
拓跋健權衡了一番,很爽快的同意了趙俊生的舉薦:“既然如此,朕就任命高修爲武川鎮新任鎮將!”
直到天快黑的時候,趙俊生才從皇宮內出來,這次與拓跋健的交談並不輕鬆,拓跋健深諳帝王之術,這讓趙俊生如履薄冰。
高旭和曹蛟看見趙俊生從宮門內走出來,立即迎上來。
“將軍,沒事吧?”高旭問道。
趙俊生搖頭:“沒事!已經確定了,皇帝要讓我出任幽州刺史,過幾天就會有旨意下來,估計用不了多久木蘭也會被調來平城!”
高旭和曹蛟聽得都是臉色一變,曹蛟說:“將軍,我們的家業都在武川鎮,如果連花將軍都被調走了,那我們這兩年豈不是白忙活了?”
“無妨,高修還留在武川鎮呢!我已向皇帝舉薦了高修,由他出任武川鎮將,機會已經給他了,就看他能不能幹好了!你們二人也不必羨慕他,有機會我也會向皇帝和朝廷舉薦你們去獨擋一面!還有薛安都,最近秦州和雍州那邊有消息傳來治安很不好,一些羯人、羌人很不安分,我已向朝廷舉薦了薛安都出任雍州和秦州這二州都統!”
兩個州的都統,這個份量可不低了,掌管着兩個州的州兵,手底下最少也有六七千人馬,地位不會比一州刺史低多少。
高旭和曹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着說:“將軍誤會我等的意思了,他們有他們的機緣,我等卻不會羨慕他們,我們能跟着將軍也挺好的,而且我等也不是那種能獨當一面的人,將軍只管指揮,我等兄弟帶兵廝殺自是不在話下!”
三人回到驛館的時候,裴進正帶着兩個兵卒站在驛館門口翹首張望。
趙俊生問道:“你怎麼站在門外啊?”
“將軍,中曹監宗愛派人來了!”
“哦?”
趙俊生等人回到住宿的房間,就看見賈周笑着起身拱手說:“將軍確認了?”
“嗯,去幽州做刺史!公公這麼晚過來是?”
“中曹監已在家中備下了酒宴,想請將軍過去一敘!”
趙俊生考慮了一下,對衆人說:“李寶跟我走,其他人先吃飯吧,不用等我了!”
趙俊生和李寶騎着馬跟着賈週一起來到了宗愛在皇城外的宅院。
這宅院不是宗愛原來的宅院了,從外面看顯得更加低調。
下馬之後有兩個家丁過來牽走了馬,兩人走進宅院看見宗愛和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正等在門外。
“見過宗兄,見過嫂夫人!”
宗愛的妻子柳氏抱着孩子向趙俊生做了一個萬福:“見過叔叔!”
趙俊生看了看柳氏抱着的孩子,遲疑道:“這是侄兒?叫啥名啊?”
“對,叫宗俊柳!”宗愛笑呵呵的說着,把手往屋內一引,“趙兄裡面請!”
太監竟然生兒子?老天爺啊,你這是在顛覆我的認知嗎?
趙俊生轉身向屋內走去,一臉古怪的邊走邊說:“好名字,好名字啊!”
進了客廳,雙方分賓主坐下,宗愛看見李寶站在門外,於是讓一個家丁引他到旁邊房裡去進食,李寶拒絕了,堅持要站在門外。
趙俊生對宗愛說:“宗兄,隨他去吧,他就是腦袋裡一根筋的人,你放心,他跟了我多年了,是心腹之人,咱們說什麼話不必避諱!”
“既如此,咱家也不勉強了!來人,上菜!”
席間,宗愛和趙俊生聊着家常,柳氏偶爾也插話說上一兩句。
趙俊生注意到,柳氏的孩子有三歲左右,長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很有靈性,很粘柳氏,而且與柳氏長得很像。
再看那柳氏,明顯是生產過的婦人,難道這孩子是她親生的?這······趙俊生不敢往下想下去,這太他嗎邪性了!
宗愛,你這氣度實在是······少有人及,老太太我都不扶,就服你!
飯後,柳氏帶走了兒子,家丁和婢女們進來把殘羹冷炙收拾了一番,清理乾淨後全部退了出去。
宗愛對站在一旁的賈周打了一個顏色,把門外的家丁們也全部帶走了,門外就剩下李寶一個人。
“趙兄覺得當今陛下如何?”
趙俊生一愣,扭頭看了看外面,再回過頭來問:“宗兄是指······”
“這裡沒有外人,咱們兄弟說說心裡話!當今這位比先帝如何?”
趙俊生想了想,說道:“武勳也許不如先帝,但當今陛下在帝王之術上似乎要比先帝強上了一些!”
宗愛點點頭,“是啊,這位陛下可不如先帝那麼好糊弄啊,不瞞趙兄,如今我在宮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了,當今這位陛下似乎在逐漸疏遠先帝寵幸的臣子,轉而提拔自己信任的人!”
“哦?”趙俊生頗爲吃驚,“這麼說宗兄也在被疏遠的人之中?”
“不錯!不止是咱家,那位陛下也開始猜忌趙兄了!”
趙俊生一驚,“怎會如此?我並非先帝寵幸之臣啊!”
“趙兄的確不是先帝寵幸之臣,你反而有從龍之功,按理說那位陛下最是寵幸你纔對,可······你是漢人!”
趙俊生說不出話來了。
沒錯,無論他有多大的功勞,他都無法改變他是漢人的事實,鮮卑統治者可以允許漢人做文官,做到宰相都沒問題,但決不允許漢人做武將染指兵權!
趙俊生知道,他之所以還能安安穩穩,是因爲拓跋健還要用他和花木蘭,至少在北方一統之前,拓跋健還不會動他,一旦北方一統,拓跋健就可以對他下手了。
趙俊生沉吟一下,神情嚴肅道:“宗兄有何打算?”
宗愛臉色陰沉,語氣帶着怨恨,“按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咱們別說出人頭地,掌控天下,只怕很快就會被人踩到腳下,自己身死是小,還會連累家小全部遭殃!你我二人想要出頭,絕不能讓他活!”
趙俊生心中一寒:“你想怎麼做?”
“這些日子我曾想過除掉當今那位,立其年幼之子登基!”宗愛臉上殺氣騰騰,伸手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卻又搖頭說:“但是他身邊防備太森嚴了,拓跋可悉陵和源賀輪流護衛在他身邊看,幾乎是寸步不離,他本身武藝又不俗,要在宮中動手殺他根本不可能成功,必須要等待機會!”
“不過我這幾年在宮中也不是什麼都沒做,整個皇宮上上下下都有我的耳目,就算趙兄想要知道哪位妃子今夜洗浴之後穿的什麼顏色的肚兜,我都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