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俊生宿營地西北三十五里外的小湖邊,逃散的柔然人陸陸續續回到了這裡。
莫孤爭雄坐在一塊岩石上,光着半邊膀子讓一個隨從給他清理和包紮傷口。
他披頭散髮,額頭上扎着一條布帶,一雙眸子不時閃爍着陰狠的精光,露在外面的半邊膀子顯露出結實強健的肌肉,皮下血管粗暴,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樣。
一個柔然將軍走過來稟報:“渠帥,能回來的都回來了,還沒回來的只怕也回不來了!直到現在爲止,我們只剩下一千五百人!”
莫孤爭雄聽了手下大將的報告有些慶幸,就昨夜那一戰,也虧得魏軍擔心夜間遭遇伏擊而沒有窮追不捨,要不然他這邊只怕全軍覆沒都有可能,只損失了五百人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過莫孤爭雄卻並不會因此而感激魏軍,反而更加仇恨!
“此仇不報枉爲草原雄鷹!”
莫孤爭雄心裡冷哼一聲,見隨從已經給他清理包紮了傷口,起身穿了獸皮,問手下大將:“昨夜那一戰我們敗得很突然,如果是魏軍早有準備,我們爲何只損失了這麼一點人馬?你說他們在搞什麼鬼?”
柔然大將說:“渠帥,我看他們不像是早有準備,他們若是設下了圈套等着我們去鑽,我們不能有這麼多人逃回來。我想應該是我們突然闖入了他們的宿營地附近,他們的警戒哨及時發現了,這應該是一個巧合!”
“這麼說是我莫孤爭雄倒黴嘍?”
大將訕笑道:“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這時一個柔然遊騎打馬飛奔過來稟報:“渠帥,我們派去追蹤和監視魏軍以及那些魏人、牲畜的遊騎全部都被殺掉了,一個都沒有逃回來!監視魏軍主力的偵騎也被幹掉,魏軍主力在我們的視線內消失了!”
“什麼?”莫孤爭雄聞言大怒,“這肯定是魏軍乾的好事!他們的主力不見了,難道那些魏人和十幾萬頭牲畜也不見了嗎?給我再派人去打探追蹤,一定要找到他們的主力!”
“是,渠帥!”
報信的遊騎走後,柔然大將問莫孤爭雄:“渠帥,您打算如何做?我們莫孤部人口不多,損失一些的話短時間之內很難補充回來”。
莫孤爭雄扭頭盯着大將:“我們這一趟出來不但什麼都沒有撈到,反而損失了五六百人馬,你讓我就這麼帶着兒郎們回去嗎?我如何向那些死去兒郎們的親人交代?”
柔然將軍彎着腰惴惴不安道:“屬下唯渠帥之命是從!”
“傳令下去,所有人吃飽喝足之後隨我出發!”莫孤爭雄思索一番後下達了命令。
不久,莫孤爭雄帶着大隊人馬來到了趙俊生主力昨日夜裡所在的宿營地,營地附近零零散散的躺着昨夜被殺的幾百具柔然人屍體。
莫孤爭雄看着地面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他心中的仇恨更大,報仇的心情也更加迫切。
戰場打掃得很乾淨,除了屍體什麼都沒有留下,莫孤爭雄想找到一些魏軍留下的線索都找不到。
不久一個偵騎探哨跑了回來向莫孤爭雄稟報:“渠帥,找到魏軍主力了,他們正保護着那些魏人牧民沿着河岸向南撤退!”
“一共有多少人?”
“共兩千人左右,他們的主將打的是武川鎮將的旗號!”
莫孤爭雄疑惑道:“我們此前派出去的偵騎探哨都被幹掉了,你們是如何靠近探查的?他們沒有發現嗎?”
“我們躲在他們必經之地附近一座小山上探查到的,他們的偵騎只是在山下轉了一圈就走了!”
莫孤爭雄派人把手下兩個大將叫過來說:“白天我們繞道去他們的前面藏起來,等到了夜裡,我們要像狼羣一樣,以幢爲單位輪番對他們的營地發起攻擊!”
柔然人休息了一個時辰就出發了,他們向西南方向繞遠路去前面等着趙俊生大軍。
隨行有大量的百姓,但儘管他們可以騎乘馬匹,可身後有十幾萬頭牲口要驅趕,行軍速度實在快不起來,一天最多也只能走五六十里,若丟下這些牲口不要了,這些牧民百姓們就沒有生活來源,照樣得餓死。
今天似乎是一個好天氣,太陽高照驅散了空氣中一些寒氣。
垮下戰馬在走着,趙俊生拿着地圖查看了一陣,對李寶喊道:“派人傳令下去,讓所有人加快一些速度!”
“是,將軍!”
趙俊生已經選擇好了今夜的宿營地,但這塊宿營地所在的位置如果按照現在的行軍速度是趕不到的,必須要加快一些速度。
黃昏時分,隊伍終於趕到了預定地點,趙俊生心裡安心了一些。
這一塊向河中心凸出的三角形地帶,尖端靠近河心,兩側都是河水,只有西邊是陸地。
在趙俊生的命令下,一些牧民們和兵卒們按照他的要求在營地外圍挖掘了大量的陷馬坑,以最快的速度拉起一根根細小的絆馬索,只留下一條通道。
兵將們利用天黑之前的最後一段時間撿來大將的幹馬糞、乾柴、樹枝、乾草在營地外圍堆了幾個柴堆。
夜幕降臨了,寒氣升上來,許多人都感覺到了冷,趙俊生只好讓人在營地內升起幾個火堆供百姓們取暖。
羊肉煮熟之後,趙俊生帶着兩個兵卒拿着羊肉和肉湯給岳母和小舅子送過來。
花袁氏接過羊肉和羊湯問道:“俊生啊,柔然人還不死心?還陰魂不散?”
趙俊生本不想告訴花袁氏與柔然人有關的消息,可不告訴她又擔心柔然人來襲之後會引起她的慌亂,擔心她受到驚嚇,還不如告訴她一些消息,讓她有一個心理準備。
“我們的探子探查到柔然人似乎並未走遠,他們的探子一直在尾隨我們,我們選擇這裡作爲營地的目的就是想把他們引過來一網打盡,今夜他們若是來襲營,岳母大人您要看護好小雄,別讓他亂跑,只要待在營地裡就一定會沒事,我們有兩千多兵將呢,柔然人還沒我們的人數多!”
花袁氏點點頭答應了。
小舅子花雄問道:“姐夫,我記得前兩年你還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強壯和孔武有力呢?我記得你的膽子一向很小的,怎麼現在膽子變大了?”
趙俊生摸了摸他的腦袋:“身體和膽量都是可以練出來的,只要你肯下苦功,沒有什麼事情是幹不成的!小雄啊,你是男子漢了,一定要學好本事,長大了保護岳母大人,等你娶妻了,要保護妻兒老小,這是男人應該做的!”
“嗯!”
“將軍!”白勁光在不遠處抱拳喊道,似乎有事稟報。
趙俊生向花袁氏告退,起身向白勁光走過去,“發生了何事?”
白勁光稟報:“將軍,方纔附近的警戒哨與柔然人的探哨發生了幾起廝殺,看來柔然人是摸上來了,他們想清除我們佈置在外圍的警戒哨再對我們動手!”
趙俊生笑着擺手:“不用擔心,傳我的命令,把外圍明哨都撤回來,只留下暗哨,暗哨若發現柔然人靠近,以蟲鳥之聲傳遞消息示警!”
“遵命!”白勁光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在距離此地西南方向二十里外的一座丘陵下,莫孤爭雄和麾下一千五百柔然騎兵此時正在呼呼大睡。
“渠帥,渠帥!”
莫孤爭雄被手下大將叫醒了,他翻身而起:“天都黑了?魏人到了何處?”
“東北方向的河邊,距離我們只有二十里!屬下已經派人清除了他們部署在外圍的警戒哨,但他們選擇宿營的那處營地易守難攻,兩側都是河水,我們只能從正面進攻!”
莫孤爭雄疑惑道:“他們的行軍速度有這麼快?距離我們只有二十里了?”
“是的!屬下以爲他們加快行軍速度的目的是爲了在那處位置宿營,因爲那裡便於防守,他們也可能是想盡快擺脫我們!”
“走,帶我去查看魏人的營地!”
“是!”
在手下大將的帶路下,莫孤爭雄很快來到了魏人的營地附近。
他們站在一個高處觀察着魏人營地的情況,此時魏人營地內燒着十幾堆篝火,篝火把營地內照亮。
莫孤爭雄看見那營地向河中心突出,兩側都是河水,的確是一個易守難攻的位置。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魏人似乎毫無遮掩,莫孤爭雄問道:“魏人紮營的時候,我們的探哨在附近嗎?是否是看着他們紮營的?”
“那倒沒有,他們停下里宿營時,派出了大量的小股騎兵四處探查搜索,我們的探哨不敢靠近,又擔心被魏人騎兵圍攻,只好暫時撤走,等到天黑之後他們的人才撤回去,我們的探子才能重新返回監視他們!”
莫孤爭雄皺着眉頭說:“這座營地似乎有問題,你看營地的兵馬並沒有我們實際探查到的多,在營地裡活動的大多是牧民百姓,他們一定在附近還隱藏着一支人馬,今晚他們只怕是在等着我們送上門去!”
部將一看,營地的確有些不太正直,魏人表現得太放得開了,在遭遇強敵環伺時不應該是這種表現纔對。
“渠帥,我們怎麼辦?今夜不打了?”
莫孤爭雄冷笑着說:“魏人把我們當傻子,我爲何要像傻子一樣撞進他們的陷阱裡?回去,我們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