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岩山上,侍衛統領匹婁金、侍中伊珝、高昌王拓跋那、太宰常英等人聚集在一頂營帳內。
年紀輕輕的伊珝看着其他三人說:“諸位,在此地的所有公卿大人都達成了一致,新皇人選只能是樂安王和永昌王其中之一,在下是意屬樂安王的,這一點諸位都知道,在下希望諸位都能擁立樂安王登基爲帝,目前只有他最合適,永昌王還在千里之外,估計都還沒有收到消息。一旦擁立樂安王登基,我等都有從龍之功,加官進爵不在話下,不知諸位以爲如何?”
侍衛統領匹婁金說:“我也看好樂安王,王爺體恤下屬,性子寬厚,若登基爲帝,必能君臣和諧!”
拓跋那和常英半響沒說話,最後還是常英先表態,嘆息一聲說:“目前看來,還是樂安王最有可能,老夫支持樂安王!”
拓跋那在衆臣議論時言語上有傾向樂安王的跡象,但他並沒有想好,不過正如常英所說,目前的情況還真的只有樂安王最有可能登基,一旦樂安王率軍趕回來,外有手下一萬兵馬威懾,內有匹婁金、伊珝和常英這幫人擁立,事情就成了定局,誰若反對必遭鎮壓。
“好,本王也支持樂安王!不過龍襄將軍趙俊生卻是支持永昌王的,此時的存在是一個很大隱患啊,不知諸位有何打算?”
伊珝見常英和拓跋那先生表示同意支持拓跋範很是高興,他大爲振奮的說:“諸位不必擔心,下官在陛下駕崩的當天深夜就派人去向樂安王報信了,想必王爺此時正率大軍趕回來!”
侍衛統領匹婁金和拓跋那也是精神一震,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笑着說:“如此真是太好不過了,不想伊侍中竟然反應如此之快!”
伊珝笑着拱手:“二位謬讚!”
常英卻只皺起了雪白的眉頭頗爲擔憂的說:“三位不要高興得太早了,衛尉卿拔拔道生奉陛下之命前去向樂安王下令命其率軍回援都去了五天,卻依舊不見右廂大軍的蹤影,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啊!”
三人被常英這麼一提醒,想起拔拔道生的確是奉命去向樂安王傳旨的,從時間上算已經足足五天,按理說回援之事十萬火急,拓跋範不可能在途中拖拖拉拉,爲何還不見迴轉?
拓跋那臉色頗爲擔憂的說:“常公說得不錯啊,已經五天了爲何不見大軍迴轉?莫不是樂安王大軍出事了?常公有何見解?”
伊珝和匹婁金聞言也都神情緊張的看向常英。
常英嘆了一口氣,說:“老夫推測有幾種可能:第一,右廂大軍遭遇了柔然大軍全軍覆沒回不來了;第二,途中迷失了方向,耽擱的時日;第三,衛尉卿在前往搬救兵的途中出事了或者迷路了,沒有及時向樂安王傳達陛下的旨意!如果是第二、第三種情形倒是不打緊,咱們再派人去傳遞消息;若是第一種情形,那就完了,樂安王登基就成了泡影,我等只能與趙俊生他們一樣轉而支持永昌王!”
匹婁金搖頭:“不可能,樂安王大軍有一萬精騎,不可能全軍覆沒連一個人都沒有逃回來,一定是第二和第三種情形,我等須再派人去尋找樂安王向其傳遞消息!”
伊珝和拓跋那都看向常英,這人年紀大,老成持重,一向頗有主意,如今面臨皇位之爭,有這樣的老傢伙在能起到穩定人心的作用。
常英嘆道:“也只能如此了!速速再派人去尋找右廂大軍,再等兩日,若兩日內依然沒有動靜,我等就得考慮支持樂安王是否值得了!”
次日上午辰時。
侍中伊珝再次通知匹婁金、拓跋那和常英等人秘密會面。
他神情嚴肅的對三人說:“昨日深夜我已再次派了信使去向樂安王報信,不過今早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何事?”匹婁金率先詢問。
伊珝道:“我發現中曹宗愛自從昨日夜裡開始就不見了,直到今日一早纔回來,而且看上去神情憔悴,似乎熬了一夜趕了遠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匹婁金頭腦稍簡單,沒聽出這話有什麼問題,拓跋那本能的感覺有問題,卻又說不上來,只有常英聽完後臉色大變。
“常公想到了什麼?”伊珝看見常英的模樣急忙問道。
常英看了看三人,說:“老夫懷疑宗愛已經跟趙俊生聯手了,我們既然能派人向樂安王通風報信,他們也未必沒有派人去向永昌王報信。如果昨夜宗愛是去見樂安王,事情就麻煩了!”
“宗愛見樂安王?難道他不是去向樂安王通風報信的?這有何麻煩?”匹婁金一臉不解的詢問。
常英道:“通風報信用得着他本人親自去麼?派一個小太監就足夠了!倘若他是想樂安王假傳旨意呢?”
“假傳旨意?”三人聞言臉色大變。
拓跋那最先反應過來,憤慨道:“是了,宗愛這個狗賊一定是去向樂安王假傳旨意了,如此一來,樂安王若是不違抗旨意,就不迴帶兵返回!”
伊珝卻只皺起了眉頭,“不能吧,就算他去假傳旨意,下官日期已經派人去向樂安王通風報信了,樂安王怎麼會信他?他去假傳旨意不是去送死麼?”
拓跋那反問:“倘若你派的人沒能把消息送到呢?或者根本沒能離開就被攔下來了呢?”
伊珝這下終於反應過來了,“王爺是說趙俊生的人把我們派出去的人全部扣下來了,或者把他們都殺了?我的天,這下如何是好?”
“恐怕被攔截下來的不止是我們的人!”拓跋那憂心忡忡的說。
常英接着說:“恐怕直到現在爲止,陛下駕崩的消息一直都被封鎖着,只有趙俊生派人去通知永昌王了!”
伊珝聽了這話之後臉色唰的一下瞬間變白了,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這這······這麼說我等豈不是毫無勝算?這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營帳內變得沒有任何聲音了,直到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常英說:“等等吧,再等一天,明日這個時候若是樂安王那邊還沒有消息······”
山下營地。
拔拔道生在一間營帳內進食,矮几上有蒸餅、羊湯和羊肉,甚至還以一碟炒野菜,可拔拔道生卻沒有任何胃口,他急着去覲見皇帝,向皇帝解釋延誤了時間的原因。
“哎——”拔拔道生嘆息一聲,放下筷子,起身向營帳外走去,剛走到營帳門口就被門口站崗的兩個兵卒攔了下來。
拔拔道生臉色一變,呵斥道:“大膽,爾等爲何攔着本官?”
其中一個兵卒抱拳道:“我等奉命行事,請衛尉卿不要爲難我等!”
拔拔道生氣急,“呵,趙俊生好大的膽子,去把他叫來,本官要當面質問他爲何要如此對待本官!”
兩個兵卒充耳不聞。
拔拔道生一生氣邁步就向外闖過取,兩個兵卒唰唰兩下一起拔刀,“衛尉大人若再往前走一步就休怪小人等冒犯了!”
“好膽,本官倒要看看爾等是否真敢對本官動手,來呀!”拔拔道生大怒着向兩個兵卒手上的兵器上撞過去。
拔拔道生畢竟是衛尉卿,是朝廷大臣,兩個小兵哪裡真敢動手,此時見拔拔道生強闖,一時間慌了手腳。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衛尉卿大人何事如此動怒?”
拔拔道生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的年輕武將握着刀柄龍行虎步走古來,皺眉道:“你是何人?”
年輕武將來到拔拔道生面前抱拳笑着說:“末將龍襄將軍、金陵大營都統、南天堡至大峨山防禦使趙俊生見過衛尉卿大人!在東路軍時,令郎拔拔抗幢將與末將還算談得來,三番兩次與末將提起衛尉卿!”
拔拔道生上下打量趙俊生一番,“你就是趙俊生?爲何要軟禁本官?”
趙俊生抱拳道:“衛尉卿大人息怒,末將也是奉命行事啊!”
“奉命?奉誰的命?”拔拔道生怒道。
趙俊生笑了笑反問:“您覺得在這裡誰能命令末將?”
拔拔道生想到了皇帝拓跋燾,頓時臉色一白,同時也是悲從心起,他想着自己今年六十歲了,自從年輕時期就開始侍奉開國道武皇帝,歷經三朝,無論是做官還是做人都是忠厚廉謹,寡慾知足,不慕奢華,雖身居要職,但衣無華飾,食不兼味。一副馬韉使用幾十年,已是破舊不堪仍捨不得丟棄。住宅低矮窄小,與朱門連街的華宅高院相比,殘如破廟。
他又想着自己一生勤勤懇懇,忠誠不二,爲大魏的建立和穩定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卻落得被帝王猜忌而遭到軟禁的下場,這是爲什麼?
“陛下,老臣······一生問心無愧啊!”拔拔道生向黃岩山方向撲通一聲跪下嚎啕大哭。
趙俊生勸道:“衛尉卿大人無須如此,陛下只是讓你在山下營地住幾日,想必陛下氣消了就沒事了,帝王之心一向深不可測,您萬不可把事情往壞處想,否則容易鑽牛角尖啊!來人,扶着衛尉卿大人進帳休息!”
兩個兵卒上前攙扶着拔拔道生走進了營帳,趙俊生轉身就走,招了招手對走過來的兵頭吩咐:“加派崗哨,絕不能讓拔拔道生離開這間營帳,否則本將唯你是問!”
“遵命!”
這時李寶走過來抱拳說:“將軍,山上派人下來請將軍去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