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岩山。
這座山不大,也不高,山上因滿是顏色發黃的怪石,因此被魏軍將士們稱爲黃岩山。
逃到這裡來的朝廷大臣們手下合起來還有百十來個隨從護衛,如今這些隨從護衛全部被高昌王拓跋那強行集中起來接過了指揮權,他把他們安排在通往山上的各個想要之處駐守。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這一百餘隨從護衛們集結起來並部署在各個險要之地,這也是拓跋那本事不一般了,其他人斷然沒有這個能力。
山上的大臣們一個個急得在原地走來走去,不時向交戰的方向張望,而帶人守在一個險要之處的拓跋那此時也是着急得焦躁不安。
“王爺快看!”一個被整編的護衛提醒拓跋那。
拓跋那停下來放眼望去,看見皇帝大旗正迎風飛揚向這邊快速移動,大旗之下一身金黃色金甲的拓跋燾一馬當先向這邊策馬飛奔而來,身後跟着大約有六七百兵將。
三千羽林軍和三百大內侍衛就只剩下這麼一點人了麼?拓跋那心中一寒。
他迅速收拾心情,此時不是可惜那些損失的兵將的時候,皇帝能活着回來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他立即大叫:“爾等跟本王去接應陛下!”
說罷,拓跋那就牽出來一匹馬跨上去向着拓跋燾前來的方向飛奔而去,其他人也紛紛上馬衝下山去。
打馬狂奔了一里,拓跋那帶着十幾個兵卒終於接到了拓跋燾,繞了一圈與拓跋燾並排奔馳,“請陛下速速上山,微臣留下來斷後!”
“有勞高昌王了,駕——”拓跋燾再次打馬加速,這次他真是險象環生,嚇住了,若不是花木蘭冒死帶人殺進包圍圈又斬殺了柔然大帥,他此時恐怕不是被柔然人亂刀分屍就是已經成爲柔然人的囚徒了。
拓跋燾打馬一口氣跑到了黃岩山下,跳下馬就要往山上跑去,這時身後傳來撲通一聲,他扭頭一看,看見花木蘭從馬背上掉落下來一動不動,背後的甲冑上出現了三道血肉模糊的口子,還有數支被折斷的箭矢。
“花木蘭!”拓跋燾失聲大叫,掉頭爬回來蹲在花木蘭身邊大叫:“花木蘭!”
花木蘭毫無動靜,拓跋燾當即不顧得男女之嫌,立即把她抱起來就往山上飛奔而去。
山上傳來一陣歡呼,“快看,陛下回來了,謝天謝地,諸位快快隨我一同迎接陛下聖駕!”
“大善!”羣臣紛紛附和,一個個開始整理衣冠排成兩列準備迎接皇帝。
拓跋燾抱着渾身是血的花木蘭一路氣喘吁吁跑到了山頂,衆臣纔剛剛下拜高呼萬歲,他就火急火燎的大吼:“御醫,御醫呢,御醫在哪兒,快滾出來!”
一個醫官揹着藥箱戰戰兢兢走出來:“陛下,臣在!”
“快來救人,快救她!她絕對不能有事,若她有個萬一,朕就誅你九族!”拓跋燾對御醫大吼。
御醫嚇得差點跪下,連忙答應:“是是是,微臣一定盡全力救治!來人,取一張乾淨的褥子鋪在地上,快!”
中曹宗愛機靈而又麻利的把身上的披風鋪在地上,拓跋燾立馬把花木蘭俯身放下。
御醫正準備施救,卻發現花木蘭披頭散髮,又沒有喉結,脖頸皮膚白皙細嫩,胸前甲冑鼓脹,明顯是女子之身,他擡頭道:“陛下,花將軍竟然是女子······還請陛下和衆大臣迴避!”
拓跋燾立即像趕蒼蠅一樣驅趕衆大臣,“看什麼看,都滾到一邊去,快走!”
衆大臣被趕得遠遠的,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想到花木蘭竟然是女子。
“哎,剛看見他的時候只以爲這小將長得俊俏,卻從未想到他竟然是女兒身,女子從軍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也不知她是做如何想的!”
“是啊!老夫也從未聽說過有女子從軍的,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崔浩聽着其他大臣對此事議論紛紛,不由皺眉道:“諸位,此事就不要議論了,咱們還是多操心操心眼下的局勢吧!你們看看,本官剛剛清點了一下,陛下帶回來的兵將不足七百,加上那些隨行的護衛什麼的,一共也才七百餘人,就這麼一點人馬要如何頂住柔然人的攻打?”
旁邊一人驚叫道:“哎呀陛下,您中箭了,快讓御醫向給陛下治傷!”
“對對對,讓御醫先給陛下治傷!”有人立馬附和。
拓跋燾擺手:“朕只是肩膀中箭,皮肉傷而已,只要不拔箭就不會有事。花木蘭的傷比朕重得多,若不及時醫治,可能有性命之憂!好了,現在咱們來商量一下接下來當如此應對!”
太史令張淵立即說:“陛下,以微臣之見,趁着此時柔然人尚未追上來,咱們立即撤走,還來得及!”
旁邊有人接過話頭:“來不及了!你們看,柔然人追過來了!”
太宰常英失聲驚叫:“我的天吶,黑壓壓的一大片,這隻怕有上萬人馬吧!”
國師寇謙之立即說:“陛下,看樣子走不了了,既然如此,我們只能堅守在這裡,並在柔然人包圍這裡之前派出信使命長樂王、樂安王他們火速率軍回援!”
“對對,派人去求援!”一干大臣紛紛附和。
拓跋燾也知道如今只能如此了,立即從腰間取下一塊金牌遞給拔拔道生:“你拿着這塊金牌騎快馬去找拓跋範,傳朕旨意,命他率部火速回援黃岩山!”
“臣遵命!”拔拔道生接過金牌就向山下快步離去。
等拔拔道上剛剛騎着離開,柔然大軍就飛奔而至把這不大的黃岩山團團包圍。
拓跋燾看了看山下柔然軍的情況,交過匹婁金吩咐:“除了侍衛之外,你把羽林軍分成三部分輪流抵擋柔然人的進攻,在各個險要之處都增添一些守衛,不可遺漏!”
“遵旨!”匹婁金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這時御醫滿頭大汗的走過來稟報:“陛下,微臣已經把花將軍後背的傷勢都處理好了,本想繼續處理她身前的兩處箭傷,但她乃女子之身,微臣實在不敢逾越,畢竟男女有別,等花將軍醒了,若是知道了是微臣處理的傷勢,微臣只怕有性命之憂······”
拓跋燾轉身快步走向花木蘭所在,等他趕到,卻發現花木蘭身邊竟然跪着一個兵卒正在嚎啕大哭,當即大喝:“你是何人?”
這人擡頭一看,見是皇帝,立即回答:“小人乃是花將軍的親兵隨從花魁!”
拓跋燾聞言臉色稍好一些,他看向花木蘭,發現她胸前的確有兩支箭矢被折斷了,箭頭還在,問道:“花魁是吧?你可知你家將軍是女兒身?”
花魁低下頭:“知道!”
“你既然也姓花,想必是花木蘭的族人,你可知她爲何要以女子之身從軍?”拓跋燾問道。
花魁沉默了一下說:“木蘭家只有她阿爺和小弟兩個男丁,阿爺年紀大了,騎不了馬打不了仗,小弟還未成年,當時軍帖送到家中,一家人發愁了許久,木蘭總不能讓阿爺和小弟來送死,因此只好替父從軍了”。
拓跋燾聞言深深受到了震動,此時他看向花木蘭卻是滿臉的憐惜,對花魁擺手:“你走開,朕要替木蘭治傷!”
花魁一聽,失聲叫道:“不可!萬萬不可!陛下是男子,木蘭是女子,如何能坦誠相見?陛下這不是要毀了木蘭的名節麼?”
拓跋燾大怒:“放肆!現在木蘭傷勢頗重,若不及時治傷,恐有性命之憂!性命都不保,還何談名節?”
花魁不管不顧,一把按住拓跋燾的手,神色堅定的說:“對於我家小姐來說,名節比性命重要!陛下若毀了我家小姐的名節,讓我家小姐日後如何嫁人?陛下,請恕小人放肆了!”
“大膽,你竟然阻攔朕!你就不怕朕殺了你嗎?”
花魁依舊堅定的按着拓跋燾:“陛下自然可以殺了小人,但請陛下看看身邊還有幾人護衛?”
拓跋燾想起自己身邊數萬人馬,到如今僅有七百餘人,死一個就少一個,山下還有上萬柔然騎兵隨時準備殺上山來,他深吸一口氣,退後了一步對花魁說:“誠然,名節對一個女子很重要,甚至超過性命!但由朕來給她治傷,朕就會對她負責,朕會封她爲貴妃!這裡沒有女子,只能由朕來做這件事情!”
“陛下想多了,我家小姐依然有了婚約!”
“什麼?”拓跋燾一呆,隨即怒氣衝衝道:“是誰?”
花魁閉嘴不答。
拓跋燾咬了咬牙,真向拔刀砍了花魁。
“陛下,花將軍的傷勢不能拖了,兩處箭傷一直在流血,再拖下去真的會有性命之憂啊!”御醫走過來說道。
拓跋燾一聽,扭頭大喊:“來人,把他拖下去!”
兩個大內侍衛衝過來架起花魁就走,花魁大叫:“陛下不能啊,你不能啊······”
拓跋燾揮了揮手,把御醫趕開,讓人在周圍圍上了營帳,嚥了咽口水,右手顫抖的伸向了花木蘭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