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勃孝義跟上來一看,急忙搖頭如撥浪鼓:“不行不行,趙老弟啊,不是老哥我不給你這個面子,這批生鐵塊是要運去朝廷庫部的,這裡總共才一萬多斤,你一開口就要提走兩千斤,缺口太大你讓老哥我如何向庫部交代啊?”
在隋唐時期以及以後各朝,兵部之下有專門的衙門掌管軍械製造和保管,但在隋唐之前的魏晉南北朝時期,軍械的製造和保管一般由尚書令下屬的尚書郎曹管理的庫部負責,庫部長官稱爲庫部尚書。
趙俊生冷笑:“你騙三歲小孩呢?庫部的東西會存放在你這裡?行了,我不管這批生鐵塊是誰的,我只要兩千斤!來人,給我搬!”
兵卒們得到命令立即上前來搬運,兩個人擡一塊,不消片刻工夫就擡走了十幾筐,達勃孝義不由跺腳:“行!今日我達勃孝義算是看明白了,你這人就是一個雁過拔毛的主兒,比我達勃孝義還狠,我服了!”
雖然只搬了兩千斤生鐵塊,但趙俊生已經是心滿意足了,有了這批生鐵塊,他營中的那些鐵匠們就可以全力開工打造陌刀了,一杆陌刀重十五斤,打造過程中有一些鐵屑損耗,也最少也能夠打造出一百三十杆,暫時足夠用了。
達勃孝義把趙俊生領到五個箱子面前,指着它說:“把這幾個箱子擡走吧,這是你們懷朔鎮輜重兵頭三個月的軍餉!”
趙俊生一一打開看了看,目光一掃就知道有多少,對達勃孝義抱拳:“小弟就不客氣了!來人,搬走!”
這五個木箱子裝的軍餉並非是金子,也非銅板,而是布帛,這個時期的北朝朝廷給官員發俸祿是不發錢財的,而是發糧食或布帛。
北魏中軍是從各部落中徵招的,絕大多數都是鮮卑人,從軍是他們必須要做的,朝廷只管伙食和軍需,想要獲得錢財全靠繳獲和賞賜,也就是說只有打了勝仗纔有錢財、牲口和土地牧場;如果輸了,一切休提!這種激勵機制不可謂不狠,是逼着那些鮮卑兵卒跟敵人拼命。
鎮戍軍也是從各部落中徵招的,少數是鮮卑人,多數是其他蠻族人,基本上是分得了田地、牧場和牛羊的兵戶,從軍是他們的義務,他們沒有軍餉,朝廷只管飯食和軍需配發,想要獲得收入,想要通過打仗繳獲的機會很少,畢竟只是鎮戍軍,沒有命令不能擅自主動出擊,想要獲得錢財可以在鎮戍之地周圍種地、做生意,朝廷並不禁止。
輜重兵卻不同,輜重兵幾乎都是漢人,漢人只有交稅的義務,沒有從軍的義務,朝廷要招募漢人給中軍、鎮戍軍運送糧草物資就得給他們發放軍餉,不過北魏朝廷不鑄造錢幣,以糧食和布帛充作軍餉。
糧食太重,不好攜帶,布帛很輕,方便攜帶,輜重兵拿到布帛可以當做貨幣購買商品。
達勃孝義問道:“趙老弟,再沒有其他的吧,該搬的都搬了,不該搬的也都搬了!”
趙俊生點頭一笑:“行,你開具糧草物資的調撥公文吧!”
兩人來到旁邊的班房,達勃孝義盤腿坐在一張案桌後提筆就開始書寫。
趙俊生走過來一把擡起他拿筆的手笑了笑說:“達勃兄,那批連弩、弩箭、生鐵塊就不要寫上去了吧?你懂的!”
達勃孝義眨了眨眼睛,笑了:“懂,懂!”
“別忙!”趙俊生又擡起來他的手阻止。
又怎麼啦?達勃孝義很是疑惑。
“把三個月的調撥量改成兩個月的量!你若是想改成一個月的數量也行!”
達勃孝義差點吐血,咬了咬牙對趙俊生豎起了大拇指:“老弟,你夠無恥!我以爲我達勃孝義已經很無恥了,沒想到你比我還不要臉!改成兩個月的調撥量可以,但絕不能改成一個月的調撥量,兩個月的調撥數量缺口我沒有足夠的時間把它填滿,這不是隨便改動兩個字就能完事的,一旦出事,咱們就得一起死!”
“哈哈哈,達勃兄夠朋友,我很欣賞你!”趙俊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接過他寫完並蓋上而來官印的調撥公文看了看,一邊藏在懷中一邊說:“走,小弟做東去酒樓請達勃兄喝上一頓強壯酒!”
“噗嗤——”正喝着茶的達勃孝義忍不住噴出一口茶水,一張臉都綠了,心中大罵:“你才需要喝強壯酒,你全家就需要喝強壯酒!”
“開玩笑,開玩笑,請你吃酒是真心的,走走走,咱們以後打交道的日子還長着呢,得在一起多交流交流感情!”
達勃孝義心中不忿,卻又半推半就的被趙俊生拉着去了酒樓。
次日一早,趙俊生下令輜重隊啓程返回金陵大營,隊伍從城外離開時,不遠處的城牆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倩影,寒風吹來把她的俏臉凍得通紅。
呂玄伯策馬跑到趙俊生身邊低聲道:“少爺,您看那邊!”
趙俊生扭頭順着呂玄伯的目光看去,一道白色的倩影映入眼簾,胯下戰馬自己緩緩停了下來,他想了想問呂玄伯:“這段日子,你有沒有發現萬小姐身邊有人監視?”
“我倒是發現了兩個人,上次我們來善無縣這二人就在萬小姐的住處周圍晃動,昨日也發現了他們,我以爲是萬將軍派來暗中保護她的,就沒有在意。難道少爺認爲他們是別人派來監視萬小姐的?”
趙俊生點頭:“我記得我跟你說過,皇帝拓跋燾看中了萬小姐的美貌,想接她入宮,但她不太想去,因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拓跋燾拉不下臉面強行派人把她帶進宮中,所以只能暫時放棄強行接她入宮的打算,希望她能自己想通,但又不想讓別人捷足先登,因此纔派了人過來監視接觸萬小姐的人!”
呂玄伯摸了摸馬鬃緩緩說:“我記得當今北朝有一個衙門專門蓄養大量的探子和細作,這些人負責打探消息,既刺探周邊敵國的軍情政務等消息,也監視一些朝中大臣,掌管這個衙門的官員官名叫白鷺!白鷺之下有內外候官,內候官負責朝廷內部,外候官負責朝廷之外!監視萬小姐的兩個人應該就是內候官派來的探子!”
趙俊生深吸一口氣,扭頭看了看城牆上的倩影,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交給呂玄伯吩咐一聲:“你先別走了,想辦法躲過探子的耳目接近萬小姐,把這個給她,告訴她,這是防凍油,可以塗抹於肌膚之上,別站在風中了,早些回去吧!”
“明白了!”呂玄伯接過瓷瓶打馬掉頭而去。
趙俊生再次看了一眼那倩影,硬着心腸打馬向前飛奔而去。
次日的天氣有所好轉,太陽出來了,溫度還蠻高的,地面的積雪開始融化,馬拉雪橇的速度大大減弱,馬匹拉得也比較吃力。
只走了一個時辰,趙俊生就下令隊伍停下,給所有的雪橇加上車輪,雪橇搖身一變就變成了馬車,再上路之後,速度又提升起來,矮腳馬的長處就在於它不挑食、適應惡劣的環境,有着超強的耐力,拉着馬車能始終保持速度。
滿載糧草物資的輜重隊也只用了兩天半就返回了金陵大營。
“裴進,把半個月的調撥量運去我們輜重營,還有那些連弩、弩箭和生鐵塊,別讓鎮戍軍的人看見了!”趙俊生一把拉過裴進低聲吩咐道。
裴進知道趙俊生是想給輜重營的兄弟們多儲備一些糧食和物資,這年頭糧食物資纔是命啊!他低聲答應:“都尉放心,屬下省得!”
輜重營一分爲二,趙俊生帶着大隊人馬拉着馬車進了鎮戍軍答應,裴進帶着小部分人馬趕着一些馬車返回輜重兵營地把糧食物資藏起來。
跟軍需官進行了交接之後,趙俊生來到了牙帳,見萬度歸正在牙帳前耍刀,他便站在一旁不出聲,等萬度歸練出一身汗,收刀完事之後立即鼓掌大讚:“軍主這刀法好生威猛凌厲,在戰場定是所向披靡!”
萬度歸把大刀交給親兵,接過毛巾擦汗,對趙俊生示意跟着他進帳,“你這小子就知道拍馬屁!這次運糧如何?達勃孝義沒有爲難你吧?”
趙俊生跟着萬度歸進帳,一邊走一邊說:“沒有!那胖子估計是被嚇怕了,這次很老實。屬下這次運回來兩個月的調撥量,另外還多從達勃孝義手裡領了半個月的調撥量!”
“哦?本將軍就說沒有你小子辦不成的事情嘛!你放心,本將答應你把多出的分出三成給你就絕不會食言!過了兩天你再過來找本將拿批文!”
趙俊生抱拳:“是,多謝軍主!對了,屬下剛剛從營地外走來,怎麼感覺營中少了不少兵卒?”
萬度歸擡頭道:“你們輜重營走後當天,安大將軍就給三軍劃分了防區,我們懷朔鎮的防區在東北方向,防區內需要築造一些大小堡壘、哨所、烽火臺並派人駐守,因此派了一些兵將過去!對了,花木蘭的那個牙也被派出去了,在防區最北面的南天崗!”
“什麼?”趙俊生臉色大變,“不行,我得趕過去看看!軍主,屬下告一天假,明日上午趕回來!”說完就跑了出去。
萬度歸愣了愣,忍不住大罵:“說告假就告假?本將還沒答應呢!你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