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準備拍王寶寶賣藝的戲份,許朗站在劉波後面看着監控屏。
工作人員正在按許朗設計的分鏡圖佈景。
街道兩邊的店鋪,做什麼生意,招牌名字,許朗都是查證過的,至少不會離譜或讓觀衆齣戲。
羣演都是張東來找來最好的,昨兒排練了半天,比普通羣演貴一倍。
別看施進泡妞時不靠譜,但做起籌備工作,那還是相當不錯的。
主要是他跟着伍大龍和施詩混得久,各種行業人士都認識,比如道具這塊,就完全是按照許朗要求做的。
幾柄鐵槍做得十分精細,重量才8斤,拆卸功能設計巧妙,跟清末時期工業文明入侵相吻合。
許朗讓高大強跟着施進學場務,以後混生活不成問題,每個月一萬五可以拿到,總比以前天天做散工要好。
五千萬真金白銀看起來不多,但其實製作水準不低於1億甚至1.5億的投資。
畢竟這戲的大佬都是拿分成,男主角和導演本是一部戲最大的開銷,卻一分錢都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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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坐這吧。”劉波說道。
“你是導演,得學會自己掌控,我只是主角。”許朗回道。
“這馬大姐的風格太浪了,我也不擅長喜劇,擔心搞不定。”
劉波其實心裡蠻慌的,現在的拍法,跟他以前文藝病資深患者的方式完全不一樣。
他也沒跟大牌明星混過,穿的衣服都是淘寶貨,優衣庫都嫌貴,畢竟他有一家人要養,總感覺低人一等。
“沒事,馬大姐我培訓過嘛,她好說話的,只是有時候嗨起來,拎不清而已。”
其他工作人員都明白,這戲真正的老大是許朗,就連導演都對他畢恭畢敬。
王寶寶正在教羣演如何站位,然後耍了一套刀法,問道:“許朗,我這動作怎麼樣?”
“可以,動作誇張搞笑一點,待會兒馬大姐要出場的。”許朗說道。
“行,我們準備好了。”
許朗看了拍攝角度,點頭說道:“可以開始了。”
這是開場的大戲,需要王寶寶把大家帶入歡樂的氣氛。
此時沙子龍只是片頭掠過,還沒正式出來,都是從王寶寶嘴中吹出來的形象。
等到孫老者去找沙子龍討教的時候,悲劇的內核纔開始展現。
“各就各位,羣演不要說話,3……2……1……action!”劉波喊道。
人羣中間,王寶寶咬牙切齒,瞪着大眼睛,自帶配音,耍了一套刀法,然後抱拳說道:“我乃京州槍王沙子龍的大弟子王三勝,今日討口飯吃,希望大家多多打賞。”
衆人面無表情,還有人“切”的一聲離開,一個銅板都沒有。
馬大姐穿着破棉襖,妝容其醜無比,還是個大齙牙,提着菜籃子,裡面是白蘿蔔,用方言腔說道:“你給我們表演個胸口碎大石。”
“我是槍王之徒,爲什麼要表演這種低級的把戲。”
“那你的槍呢。”
王寶寶拿着刀,打量着她,這時候就體現出老演員的優勢了,他知道鏡頭在哪,所以走位時,永遠會讓攝影機拍到自己的表情。
“你……你有錢嗎?”
“有錢我就吃肉了,給你個蘿蔔吧。”
“沒錢你看什麼表演。”
“洋鬼子都要打進來了,你還找我要錢。”
王寶寶一臉懵逼,不耐煩地說:“你這是什麼道理,有種去堵洋鬼子槍口啊,白看錶演還強……強詞奪理。”
“是你的鐵槍厲害,還是洋槍厲害?”
“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滾!”
王寶寶拿着刀嚇唬道,一副沒搞到錢,氣急敗壞的模樣。
馬大姐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退回人羣開始用齙牙啃蘿蔔。
別說,馬大姐還真有表演天分,對她來說,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怯場。
跟王寶寶的對戲很有感覺,把市井小民的滑稽感,苦中作樂,事不關己,表現得淋漓盡致。
2號攝影機的鏡頭開始定在吳景鬆飾演的孫老者身上,他穿着打滿補丁的粗大褂,蓄着小鬍子,雙手都是老繭,一看就是練家子。
許朗在這戲中會多次提到肉,包括孫老者去找沙子龍侃侃而談大半天,談南北武學,談洋人入侵,談朝廷大事。
沙子龍默默聽着,最後一句絕殺:
“多久沒吃肉了?”
第二次去找,沙子龍又說:“加了肉,留下來吃飯吧。”
老舍先生一生,經歷過太多苦難的歲月,原文裡就有這個梗。
貧窮年代人們對肉的渴望,是現代年輕人無法理解的。
幸好年輕觀衆對吃不起肉已經有點感覺了,哪怕是00後,他們父輩小時候都經歷過吃不起肉的心酸。
吳景鬆看到這個臺詞的時候,的確被打動,才考慮接這個戲,他覺得許朗這個年紀,能捕捉到這個點很不容易。
王寶寶抱拳道:“接下來,我就爲大家表演獨門絕技十二路譚腿。”
“你不是沙子龍的大徒弟嗎,你玩槍啊,玩什麼腿。”老王作爲羣演也有一句臺詞。
衆人紛紛起鬨。
“大傢什麼時候施捨,我什麼時候玩,否則晚飯沒着落,提不起槍。”
“靠,不看咯,趕緊回家,洋人快要攻進來了。”
“鹹吃蘿蔔淡操心,洋人又不打你。”
圍觀的羣衆走了一半,王寶寶無奈地嘆了口氣,錢越來越難賺了。
此時吳景鬆走出來,抱拳說道:“小兄弟,我想要用鐵線拳與你切磋十二路譚腿。”
許朗在這會致敬《功夫》裡的三種武術,十二路譚腿,鐵線拳,五郎八卦棍。
這戲裡面有三種武打風格,是一種冒險的嘗試,他其實想襯托出斷魂槍並非門派武術,只是殺人技的特點。
沙子龍也不是什麼武術宗師,只是一個保鏢,在刀口舔血的日子裡,不斷戰鬥總結出來的用槍殺人理念而已,本身就是一門經驗科學,比如槍的重量,慣性,長度,走位,使用者的力量,對方武器的特點和殺傷力,都是要考慮的問題。
洋槍越來越先進,從前三分鐘一發,現在一分鐘三發,他的槍術也沒必要再傳下去。
現在傳武是個話題熱點,電影裡花樣打老外,現實裡大師們被業餘選手打得滿地找牙。
許朗當然不敢挑戰大家的敏感點,他只是間接的表達,打架殺人這個東西,經驗比苦練還重要。
“南方來的?”
“是。”吳景鬆抱拳道。
“有錢嗎?”王寶寶問。
“沒有,只是切磋而已,爲何要錢?”
“切磋能當飯吃嗎?”
就在這時,一顆銀牙砸向王寶寶,但是沒砸中。
“咔!”劉波喊道。“大家休息下,銀牙砸臉待會兒近距離拍特寫。”
“等等,換個表現形式試試。”
許朗走過去,將銀牙撿起來給馬大姐,說道:“馬姐,你走到王寶寶跟前,從嘴裡摳出來,砸在他臉上,然後轉身回到人羣。”
馬大姐將道具在身上擦了擦,塞回嘴裡,按照許朗說的做了,還哼了一聲,引得現場工作人員鬨堂大笑。
“哎呀,小馬,你真是天生的演員啊。”吳景鬆嘆道。
“鬆鬆,過獎了,都是許朗昨晚培訓得好。”
的確,影視圈的女演員,估計有九成都演不出馬大姐的風格。
“老闆,有人找你。”
許朗回頭的時候,看到長髮飄飄,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湯薇站在監控屏後面,笑着朝他招招手。
現場所有人員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誰說男人只愛年輕的,男人是隻愛好看的。
陳歌就站在她邊上,都遜色不少,女人味這東西需要歲月的沉澱。
許朗也很意外啊,這女人怎麼找到劇組了。
他連忙走過去,吳景鬆和王寶寶跟她不是很熟,只是遠遠地打了個招呼。
“你怎麼找到這來了?”
“正好在京州,過來專門請你啊。”湯薇笑道。
“走吧,我請你喝杯咖啡。”
因爲昨晚聊得投機,所以今兒沒有太多陌生感。
“你還是這戲的老闆啊?”
“不是,製作人而已。”
“厲害,你大概是整個電影史上,上升最快的男演員,你們拍戲的現場真的很歡樂啊。”
“還好,大家一起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