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生物不需多言,傅輕歌知道是鬼化完成的寧津,看着寧津那沾沾自得的模樣,傅輕歌就清楚她似乎爲自己這樣的身軀而感到喜悅,彷彿掙脫了往日常人的枷鎖,復歸她真正的模樣。
傅輕歌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她沒有鬼化之前的模樣是那麼的畸形,恐怕是鬼化之後侵蝕了她原本的身體,單單憑着那張俏臉,都不可能會有那麼糟糕的身材,抱歉,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很多時候,一張精緻小巧的瓜子臉很容易能夠推測出一個人的身材。
劇烈的爆炸聲從傅輕歌的身後傳來,帶着濃重的汽油味道往回飄散,看來是失去駕駛員的boxster不堪如此殘酷的摧殘,一頭紮上了某個障礙物,選擇自我綻放。
秉持着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這一點,傅輕歌自然沒有選擇回頭,當然沒有回頭的原因,還是因爲“寧津”正步步朝着自己逼近。
整張幾乎崩毀的臉依稀能夠看到之前俊俏臉蛋的痕跡,五官能夠膨脹,但是她的眉毛卻依舊是向上飄飛的柳葉,兇悍之中又帶了一絲柔情,並不因爲巨人觀有任何的更改。
可正是因爲如此,才讓傅輕歌覺得更加的毛骨悚然,爲了獲得鬼化之後,這虛無縹緲的力量,連自己的肉體皮囊都能夠放棄,那麼有更加強大的力量出現時,她又要用什麼去交換呢?
“你爲什麼不說話?難道是我這媲美魔物的身軀震撼到你了?”
寧津終於不再往前靠近,立足原地,兩個巨大的鼻孔不停地向外噴吐着深綠色的酸液和粉屑,眼神裡滿是尋求食物的貪婪。
“看來你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也知道你現在的樣子,跟魔物沒什麼區別......不對,隨便抓一隻魔物出來,我看都要比你好看吧。”
周圍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就像寧津當時仰望天空的時候,根本見不到一絲的光彩,如果說光源的話,也許只是那一叢在最遠處的,城市裡四處輾轉反射出來的光線。
傅輕歌不停地後退,想要拉開和寧津的距離,他嘴炮寧津一方面是他想抒發一下自己的感慨,而另一方面,他想激怒寧津先動手,面對未知的敵人,先出手恐怕就會落入對方的圈套之中。
寧津選擇鬼化,總不能只是以一個嶄新的姿態和自己見面吧?
總不可能只是因爲這個模樣比起之前來的更加......健美?
所以自己就會義無反顧的愛上她吧?
算了,這大好日子的就不要噁心自己了,何苦爲難自己。
傅輕歌凝視着距離自己不過十米的寧津,深知兩人之間必定有一場惡戰,只有一方徹底的死亡了,纔有可能結束的惡戰。
“你無需強裝鎮定,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從‘真理之手’的束縛下掙脫的,但這一切都不緊要,緊要的是,你仍舊在我的掌控中。”
寧津的聲音開始變得沙啞,就像是一個吸了幾十年煙,常年咽喉炎的患者一般,老有一口痰卡在她的嘴裡。
“真理之手?你管那四團爛肉叫做真理?你別逗我笑了,真的,這一點也不好笑,我身上被那四個玩意摸過的地方,我巴不得做手術將它們全部切除了,實在是太噁心了。”
既然寧津願意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嗑,傅輕歌也樂得和她打打嘴炮,順便再仔細觀察一番這個扭曲空間中的異樣。
“呵呵,你認爲它醜陋甚至於噁心,那是因爲,這個世界上的真理本就是如此,真理本就是醜陋的!哪有那麼多如童話故事般夢幻的甜美結局,就算是安徒生童話它也是殘酷的。”
寧津竟然接上了傅輕歌的話,還頭頭是道的分析了起來,似乎兩人正在進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哲學思辨討論,然而這兩人所處的生命層次並不在同一個級別上。
“我是真的服了你們了,是不是鬼化之後的人都會變得狂妄自大起來?覺得自己好像是握住了改變世界的鑰匙,能夠大言不慚的說出這麼多屁話來,一點都不害臊。”
“真是臭不可聞啊。”傅輕歌伸手在鼻子前揮了揮。
“愚蠢的人自然不會相信擺在面前的事實,就算是真正的神祗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只會覺得自己出了幻覺而不肯相信。”寧津動了起來,再次向着傅輕歌逼近,一步一步,帶着從墳堆中蘇生的屍體氣味。
傅輕歌警惕的向後退去,保持着寧津向着自己移動的同樣速度,兩人始終保持着一個相對距離,並沒有任何的縮減。
“你爲什麼要後退,爲什麼眼神裡流露出了由衷的驚恐?”
寧津看到傅輕歌步步向後退去,她咧開了足以吞食一整隻土狗般大小的嘴,似乎在向着傅輕歌示威一般。
牙齒裡滿是深黃色的汁液,從嘴角滴落下來,這些汁液有極強的腐蝕性,滴落在地上,竟然也撕開了由柏油澆築的地面,這樣的腐蝕能力,就算是強酸在它的面前也只是笑話。
“等等!”傅輕歌伸出手來,攔住了正在靠近自己的寧津。
寧津被傅輕歌這突如其來的,像是命令一般的話語懾服住了,竟然真的停在原地,沒有往前再踏進一步。
怎麼回事?爲什麼自己就真的聽從傅輕歌的命令停下了?
寧津詫異的望了望自己強勁的馬腿,這些馬腿依舊噴吐着熾烈的氣息,就像是從岩漿中剛剛撈出來的鋼鐵,完全沒有半點減弱的跡象。
傅輕歌也沒有意識到寧津真的停下了,他還在不斷的後退,好在背後的道路毫無阻礙,是一條絕對平直的高速公路。
“你是怎麼辦到的?爲什麼我會......”寧津低吼着。
“什麼辦到?我辦到什麼了?”傅輕歌一臉迷惑,同時保持着絕對的謹慎,不給寧津任何可乘之機。
“只是我的錯覺而已,你只不過是容器,憑什麼有資格能讓我爲之震撼呢?”
寧津自嘲的笑笑,彷彿爲自己剛剛的“失態”而感到好笑。
“容器?什麼容器?你是在說我嗎?我身上好像也沒有罐頭的樣子啊。”
“容器就是容器,還需要界定嗎?”寧津說道。
“說吧,你想要怎麼樣。”傅輕歌突然站在原地,一副放棄反抗,毫無防備的架勢,完全不擔心寧津會暴起將他殺死。
兩人之間保持的距離可以讓他完全做出反應,實際上,就算是寧津已經距離自己不過半米,他也有辦法避開,只不過稍顯吃力罷了。
“想怎麼樣?當然是想請你走上加冕之路,免除一切的生離死別,悲哀慟哭,前往那永生的殿堂!”
寧津的聲音變得低沉,低沉中卻夾雜着一絲瘋狂之意。
傅輕歌一拍腦門,說道:“怎麼又是這種臺詞,能不能換一點新鮮的,我好像聽好多個人都這麼說過了。”
“好多人?難不成你也見過如我一樣完美無缺的生物?”
寧津雖然語氣中有幾分驚訝,但依舊低沉。
“你管這叫完美無缺......算了隨你開心好了,反正你都已經這樣病入膏肓了,順着你的意思也不是什麼難事。”傅輕歌攤了攤手。
“閉嘴,如果你不是足以承載的容器,我絕不會在你這樣的人身上煞費心思,能夠被我選中,這是你的榮幸,同樣是你的不幸。”
傅輕歌突然笑了起來,拍了拍手說道:“你現在終於明白了嗎,跟你這種東西多作交流,的確是我的不幸。”
“你找死!”
寧津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就像是一隻惡獸的領地被其他人侵犯時,強烈展現自己領地主權的模樣。
剛剛傅輕歌的那段話,大抵是刺痛了寧津某處不可觸摸的傷口,讓她變得怒不可遏,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評價,她無法接受一個被她當做是容器一樣的人,對她指手畫腳!
寧津的四條馬腿微微彎曲,積蓄極爲強大的爆發力,瞬間帶着她整個重約一噸的身軀衝撞了過來,直接朝着傅輕歌碾了過去,似乎要用這龐大偉岸的身軀直接把褻瀆她的人碾碎。
四足踏在地面上,地動山搖,傅輕歌只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鬆鬆垮垮的巨人觀屍體,而是一輛高速行進的列車。列車的勢頭完全不可阻擋,就像是行駛在幾乎沒有阻力的軌道上,如果自己要硬撼寧津的這一衝撞,恐怕討不了多少好。
傅輕歌提着封雪劍,劍氣帶起一道弧線!
“可笑,就憑這孱弱的靈力波動,也想撼動我如山一般強壯的身軀嗎?”寧津的勢頭不減,直直的迎着傅輕歌的劍氣而去。
“不,你想的似乎太多了,我對你這個醜東西沒多大興趣。”
傅輕歌輕盈的往側邊一跳,又是幾道劍氣祭出,炸響轟然響起!
他並不打算憑靠着這臨時起意的劍氣能夠擊傷寧津魁梧的身軀,他從一開始,目標就是高速路平滑的地面!
路面在同一時間炸開,在寧津前兩足踏過的瞬間,而後兩足剛剛要觸碰的地面,被傅輕歌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裂隙坑洞。
“什麼?竟然是......”
寧津一腳踏進了傅輕歌爲其準備的裂隙,一往無前的勢頭完全被止住了,她不停地踉蹌着,保持着身體的平衡。
體格的偉岸縱然是力量的極致體現,但它也有許多不足之處。
龐大的重量對骨骼是巨大的負擔,一旦啓動了,那麼就需要強大的力量來停止,而現在這樣被外在影響所停止的情形,會造成寧津的骨骼的負累,極有可能產生骨裂。
當然,對於鬼這種生物來說,骨裂僅僅只是骨裂,程度也不過和人類被蚊子咬了一口差不多。
傅輕歌的小伎倆,只會更加激起寧津的憤怒,讓她有一種被蚊蟲叮咬,冒犯了高貴身軀的錯覺,更想要把傅輕歌片片撕裂。
“你是想激怒我嗎?”寧津高亢的吼叫起來,音浪一波接着一波涌去,直接朝着傅輕歌的周身蔓延,彷彿要將他完全吞噬一般。
音浪還沒能夠衝撞到傅輕歌的時候,彷彿陷入了粘稠的空間一般,又如被降噪海綿吸收了一樣,整個音域的擴散都減緩了無數倍,直直地停在傅輕歌身前半米的距離,隨着他輕輕一揮手,這些音浪被全數的奉還回去,一點都不剩。
寧津大怒,從裂隙中蹦起身來,地面上碎裂的石塊也跟着飛舞起來,她伸出膨脹的雙手,馬蹄上的火焰順着身體向上涌動,這些石塊被她周身的火焰全部溶解成液體,寧津將這些液體塑造成一柄長矛的模樣,雙手噴吐出帶着極寒氣息的氣霧,瞬間把長矛凍結成型。
她右手握持着還冒着寒氣的長矛,左手顏面,如泣如訴一般低低吼着,宛如葬歌一般,悲愴而令人沮喪。
傅輕歌聽着這怪吼聲,彷彿看到了一副畫面,那畫面是不停滲血的手掌捂住他的耳朵,不停地有人在他的身後呢喃。
冰寒的長矛正在此時出手了,帶着一條詭異的弧線,慢悠悠地飛向了傅輕歌,長矛的矛尖似乎有一條細細的絲線,這支長矛在飛向傅輕歌的瞬間,捆上了傅輕歌的脖子,準備將他的脖子洞穿。
寧津的嘴角流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只要洞穿了傅輕歌的咽喉,那麼他的身體罩門就完全洞開,到時候她就可以輕易地啃食傅輕歌的血肉,把自己身上鬼化後的產生的死氣渡給傅輕歌,完成她毫無副作用的鬼化過程。
只要完成了這一步,她就可以再次變回以往那貌美的模樣,不單單在鬼化的時候不會變成現在這幅鬼樣子,還能夠變得更強。
容器的使命,不正是如此嗎?
“放棄吧,放棄吧,快點放棄吧,接受那屬於你的命運,成爲那命中註定的容器,無論你怎麼掙扎,結果都是不會改變的。”
是寧津的聲音。
死亡的寒意已經迫近了傅輕歌,傅輕歌那敏銳的直覺捕捉到了自己身處於寧津所編織的景象中。
“滾!”
傅輕歌一咬舌尖,瞬間從寧津的低吟聲中掙脫出來,不再受到她的迷惑,提劍而上,一劍斬開她所投擲出來的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