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睡下,也許是對過去做一個短暫的告別,遇到的那個名爲傅輕歌的人,他是否真的存在過,林若溪已經開始不確定,不能再像之前那般篤定,甚至爲了確認一個人的存在而東奔西走。
林若溪從來都想不到自己會爲了確認一件事,而做到這種程度,以往的她,想要什麼東西,想要辦到什麼事,都會有人去爲她辦理妥當。她還記得她曾經在五歲的時候許下一個荒誕的願望,說想要天上的星星,結果第二天一大清早,家僕就從米利堅國取得了聯繫,拿到了一塊珍藏於航天博物館的星體碎片,送到了她的面前。
這塊星體碎片通體呈現的是光潔的透明,就像是從天使翅膀上剝落下來的羽毛一般,和她小時候眼睛裡的無盡的純暇交相輝映,甚至於半點都不輸給這塊星體的碎片。
這一塊星體碎片的價值甚至可以買下一個位於中東的小國,不單單是研究價值巨大,更是人類科技第一次觸碰到如此遙遠時代的星體碎片,說來也有些奇特,這塊星體碎片是早在數萬年前就來到了藍星,但由於地質運動,這塊星體碎片被深埋於地下十公里深的深處,這個深度也是人類科技能夠勘探的最大深度。
爲什麼說是人類科技能夠勘探的最大深度?因爲沒有哪個武者會閒的無聊,朝地板上不停地激發着靈力,對着地面使用武技,自然也無從測量起。
藍星的直徑遠遠地大於十千米,大部分的星體碎片,都是由隕石帶來的,多年來的地質運動,早就將它們掩蓋在了地殼之下,是人們無法勘測到的深度,能找到這樣一片,本就屬於萬幸,正是如此,才更加能夠說明這片星體碎片的價值所在。
她每天需要拼命的學習關於武者的知識,爲了得到更多長輩的關注,她就必須在家族衆多的孩子中嶄露頭角,所有的孩子只有在五歲之前,受盡萬般寵愛,有求必應,而到了五歲之後,所有的都需要自己的努力來爭取。
所謂的爭取其實很簡單,林家在魔都市的武道里是威名赫赫的武道家族,就算是放在華夏裡也是首屈一指的,每個後代的天賦和學習的進度,都可以用一套科學的辦法來進行衡量和打分,也就是成績。
地位,資源,以及長輩的關懷,這一切全都要靠成績說話。
就像是養蠱一般,把所有帶有毒性的蠱蟲們放在一塊,無數只蠱蟲爲了活下來不停地撕咬着對方,哪怕是殺死對方,徹底消滅對方存在也在所不惜。
在強盛的武道家族裡,爲了保證家族地位延續,無所不用其極,就連十歲不到的孩子,也會運用他們那看上去稚嫩而又好笑的心機,來爲自己謀取所謂的利益。
林若溪開始回憶起來那些曾經她認爲言之鑿鑿的故事,那些被學者們描述爲,是她個人的臆想,是她個人的妄想的故事,花了小半個鐘頭終於回憶得七七八八,只不過現在要回憶的事情,更是多了幾件。
從魔都山脈回來之後,她在家族裡的地位急轉直下,因爲她的精神狀態持續的無法集中,每一次的打分都處在下游,雖然武道的進境一直在不停地向上攀登,甚至於超過了所有的同齡武者。
這種奇妙的感覺並不是各位哲學家口中所提到的,難以忘懷的愛戀故事,它只是對於過往的一種難以言狀的執念。
她總覺得有另一個自己住在身體裡,但是不知道從哪天起,另外的那個自己就被剝離出去了,就像是一個人的靈魂被剝離成了兩半,只留下了左腦和右腦獨立工作,一個代表着極致的野性,一個代表着絕對的理性,相互排斥但又互相依存。
這種狀態只有做過腦橋中斷手術的精神病人才會體會到,但很顯然林若溪不像是有精神疾病到需要做腦橋中斷手術。
不過林若溪小時候倒是經常去一個被建設在魔都市高新技術區的研究所,那個研究所裡的每一項科研項目,只要經過實現,據說都能夠轟動整個藍星,甚至於對藍星的生態都產生深長的改變。
可惜那個時候的年紀還小,不記得到底有哪些內容了,只知道那個研究所的過道里,都擺滿了巨大的圓柱玻璃容器,這些容器裡,無一例外的翻滾着血一樣顏色的溶液,溶液之中似乎有着人形一樣的東西在孕育孵化着,甚至於它們還會不停的向外吐着氣泡。
林若溪還記得,自己曾經跟傅輕歌敘述過一個靈力場理論,所有生物無時不刻都在攝取着生命能量,熱能,光能等等,同時也在向外釋放着這些能量。
這些能量都是組成人類,甚至是武者的基礎,因此她知道有一個和自己幾乎不分彼此的存在,在這個名爲魔都市的靈力場裡生成了。
只可惜這個生成的自己,在生成之後的七天,便消失不見了。
這一次的悵然若失感,完全不同於之前,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和自己同根同源的存在不容置喙的消失了,那種無邊的孤獨和寂寥感,就像是黑色的潮水一般,向她洶涌而來。
這個人好像憑空而生,又憑空消失,就像一陣風能帶走的灰塵,更像是被留在沙灘上的字跡,被海浪衝刷過一次之後再也不見。
林若溪開門下樓,重重地合上門,就像是關閉了前往深淵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