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戎突然眼神真摯的看向村長林杏生，一眨不眨的看着……
林杏生稍後心領神會，大驚失色，拍案而起，“臥槽！葉戎，你不會想向我借錢吧？”
葉戎微微點頭，“和聰明人談話就是省事兒，不用我細說村長就知道了……”葉戎伸出手，掰着手指頭計算道：“村長，你看，剛纔你都算清楚了。第一年地租，恐怕一萬四五千，第二年沒有玉米就少了，只是四五千，然後第三年、第四年……第十年，至少承包十年對吧？甚至是二十年……”
葉戎計算完畢，“十年的話，六七萬。二十年的話，十幾萬。村長，你借我錢，我去承包，然後踏踏實實當農民，幹一番事業，不讓村長失望，再也不去門前溝斷崖旁挖坑了，你說怎麼樣？”
“我沒錢！”
林杏生迅速捂緊口袋，“秦家老三還欠我2萬，剛纔我們商量着把秦家老三的家宅、耕地，全部變賣、出租，就是爲了收回債務！這下倒好，我的債務還沒收回來呢，葉戎，你居然要從我跟前借錢，而且六七萬、十幾萬的借！比秦家老三的債務還大！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麼？我沒錢借給你！”
林杏生一口咬定，不借錢，“葉戎，你找別人借去！”
“我還能找誰去借……”葉戎僞裝出一副可憐模樣。
但林杏生不爲所動，“咱們村和你關係好的，總有吧？”
“葉復家和我關係不錯，但他家窮……”葉戎繼續楚楚可憐。
林杏生一副鐵石心腸，“你和葉雨關係也不錯，找她爹葉光借，葉光是大老闆，有錢！”
“葉雨明天開學，關係再好也說不上話了。再說我和葉光，村長你還不知道啊，有恩怨……”
“那你去找衛國衛傑兄弟，衛家也有錢。”
“上次承包小學，我和衛家也有恩怨……”
“那沒辦法了！”
林杏生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對葉戎僞裝出來的可憐模樣，根本不上當！
葉戎發現楚楚可憐不能打動對方，立刻改變策略，“村長，我真的想幹一番事業啊！不願看到你再次希望成失望啊！如果我不能承包耕地，那就只能繼續去門前溝斷崖旁挖坑了……”
“你繼續去挖吧……哎，失望就失望吧……我反正沒錢借給你。”
第二回合，葉戎表現出自己力爭上游社會的事業心，對村長的關心，甚至還有激將法，如果村長不借錢，就破罐子破摔繼續挖坑。
但，林杏生依然沒有敗下陣來。
葉戎繼續換策略，“村長，好吧……我挖坑，一輩子沒前途，這不要緊。你失望，心力交瘁，也不要緊。那林薇怎麼辦？”
第三回合，是葉戎的殺手鐗，又把村長最上心的香火延續問題，擺上桌面。
林薇如果一輩子嫁不出去，可不林家絕後了嘛！
“……”
這下子林杏生沉默好久好久……
是啊，如果葉戎一輩子沒出息，自己肯定不願把女兒嫁給他。
但女兒不嫁給他，就女兒的名聲，這輩子恐怕老死閨中……
林家絕後！
“哎。”
林杏生突然長長嘆息，像是終於妥協了……
葉戎立即興奮起來，這下林杏生該掏錢了吧？
可沒想到！
林杏生依然沒有掏錢，那一聲嘆息過後，似乎確實對命運妥協了，但不是借錢的事！
而是對林家命運的嘆息與妥協……
林杏生猛灌了一口酒，眼圈一紅，低頭說道：“六七萬，十幾萬塊錢，我說我家沒有，你肯定不信，全村上下都不信！也許還有人會懷疑，我當村長這些年，沒少往自己家圈錢，家裡錢多得很……實際上我真沒有那麼幹！我自認爲是個盡職盡責、爲村爲民的好村長，兩袖清風，沒有任何私心！你說我圈錢幹什麼？我就一閨女，嫁出去了這個家就空了！攢些錢養老就夠了，我家哪有多少錢……”
葉戎一驚，沒想到林杏生還是個好村長？
家裡沒錢，所以不能借給葉戎？
葉戎猜錯了，林杏生還是有錢的，他接着口述道：“雖然不貪不賄，但六七萬、十幾萬的錢，我確實還是有的！幾十萬沒有，十幾萬還是有的。我閨女林薇學習成績不咋地，所以高中結束就輟學在家，所以孩子在念書上沒花多少錢，二三十畝地每年的收入都攢下來了，這些年我家確實是攢了些錢。”
既然有錢，那借給葉戎啊！
可林杏生卻搖頭道：“葉戎，恕我不能借給你。這些錢，不能動。我閨女林薇這輩子如果找不到對象，也許就先不嫁了吧，這些錢是我們一家三口養老用的。就算閨女找到對象了，就她的條件，對象肯定沒啥出息吧，這些錢依舊是養老用的。如果閨女嫁出去了，我們自己養老。如果入贅過來了，還要給孫子留點……”
“村長。”
葉戎打斷他繼續說下去，這話題太傷感，只道：“別說了，咱們喝酒。”
林杏生瞥了葉戎一眼，又灌口酒，接着道：“如果我閨女的對象是你，這些錢我更不能借給你。葉戎，雖然感覺你很能幹，但你同樣不靠譜，一天花費一萬三的敗家事都能幹出來，把錢交給你你能給我敗光了，所以我必須爲你們攢點錢，以免我閨女將來跟着你受苦……”
“喝酒喝酒。”葉戎勸道。
但林杏生還要說，“葉戎，如果你沒錢承包秦家老三的耕地，暫時沒有事業，繼續去挖坑我也不怨你了，就算你一輩子沒出息，如果我閨女真心喜歡你，我也不管你們了，你們還是可以交往的。你放心吧，戶口和身份證的事，雖然我嘴上逞強，說不給你辦理。但這些天來，我已經幫你跑完程序了……不然，你們將來領結婚證都費勁。”
“……”
葉戎無言以對了，村長還是那個好村長，葉戎的戶口都辦好了……
林杏生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從電視桌抽屜裡取出一個大紅皮本子。
上書“居民戶口簿”五個燙金大字。
翻開第一頁，戶主的姓名欄裡，正是“葉戎”二字。
籍貫地址是“秋縣廟鎮桑莊”，葉戎在桑莊落戶了。
繼續翻下去，戶口本里就沒有其他人員信息了，這是葉戎一個人的戶口本。
林杏生稍作解釋，道：“我說我一輩子沒有動用私權，對得起村民百姓，但這一次，破戒了……”
林杏生突然之間，強烈的失落與愧疚寫滿面容，似乎對不起自己的責任和良心，斷斷續續道：“是這樣子的……多年前，大概十八年前吧？那是1997年？也記不太清了……我們村葉光家的獨子葉鵬走丟失蹤，那一年葉鵬有12歲？幾年後被判定死亡，戶口註銷……那些年吧，社會不像現在這麼平靜穩定，還是亂得很，夜裡經常有人販子出沒……”
葉鵬？
葉光的兒子？
葉雨的哥哥？
自家親戚啊！被人販子拐走了？
葉戎有些震驚和憤怒……
林杏生自說自話，儘可能的解釋清楚，“葉戎，你應該知道葉光1979年越自衛反擊戰參戰部隊的事吧？1979年，葉光應該19歲，18歲參軍，一年新兵上了戰場，肯定是19歲……當兵回來後，葉光就結婚生子，葉鵬1985年初生，應該順理成章吧？葉雨才1997年出生，正是葉鵬失蹤之後，葉光家膝下無子女，37歲的葉光傷心絕望很久之後才決定生的二胎……所以年齡那麼小……”
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葉戎翻開自己的戶口本，葉戎，出生年份正是1985年，今年30歲……
雖然比自身年齡大點，但總算有了戶口本。
沒想到居然是用了葉光兒子葉鵬的戶口信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林杏生接着道：“憑空安插一個人，在桑莊落戶，相當難的。如果利用之前的人口失蹤找回，註銷戶口復原，這就簡單多了……”
林杏生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葉戎，反正你也姓葉，把你安排成葉光兒子的身份，你別在意。說不定你就是葉光兒子呢，當年你失蹤了，然後被你師傅在深山老林子裡養大……你說你師傅也姓葉，還是個老頭，說不定就是當年失蹤的葉家老祖宗葉戎呢……”
葉戎極其無語，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林杏生又道：“不論如何，都沒關係了，我把你的戶口，從葉光家的戶口簿上脫離出來了，理由是失蹤十八年歸來，早已忘記原有家庭，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新的姓名，於是把葉鵬改成葉戎，給你單獨辦個了戶口本。嗯……葉戎，這件事千萬別讓葉光家的人知道啊，我用別的理由把葉光家戶口本借走，先騙得葉光簽字，然後悄悄寫了份證明材料，蓋上村委會公章，並拿走葉光身份證，才辦理了這事，都沒敢告訴他們呢……不然說你是葉鵬，是葉光兒子，是葉雨的哥哥，他們家還不發瘋了啊！”
葉戎是真的無語了……
村長林杏生爲了自己的戶口問題，爲國爲民的好村長第一次學會坑蒙拐騙，可以說是操碎了心。
讓葉戎擔憂的是，戶主變更、分家辦理新戶口本，這種事情在派出所檔案室，電腦上，應該都有記錄吧？將來，葉光一家人會不會發現呢？
好吧……
葉戎不願承認的是……
在某種程度上，自己成了葉雨的哥哥！
親哥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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