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令儒絮絮叨叨地介紹了半天自己的情況,最後他問江月昭:“老弟,你是什麼原因來到這鬼地方的?你的老家在哪裡?”
一側頭,發現江月昭仍然保持着剛纔的垂頭姿勢,一動也未動。
“老弟!冉老弟!”蔣令儒提高音量,喊她兩句。
聽到他的喊聲,江月昭忽地擡起頭來,圓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望向他,雙目噴火,鼻翼翕張,兩排牙齒止不住地打着架,發出“咯咯”的響聲,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看到一張清秀俊氣的面孔扭曲成這個樣子,蔣令儒大吃一驚,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月昭,“你這是怎麼了?我剛纔說的話,有哪一句觸動你的心事了嗎?”
“你…你…你…”江月昭從打着顫的齒縫間擠出這三個字,眼淚就如同洪水決堤一般,洶涌而出,瞬間便打溼了她的面龐。
蔣令儒看到她這副樣子,腦子裡象是被人用斧頭生生地劈開一條縫,在劇烈疼痛的同時,有一束光照了進去:“你…不會是嬌嬌吧?”
“我不是!”一聽蔣令儒提到這個名字,江月昭渾身都抖了起來,她拼命地搖着頭,下意識地吼道,“我不是!我叫江…我…我叫冉越…我…”
她越說越是混亂,感覺腦袋裡有一大羣的烏鴉在撲楞聒噪,鬧得她頭痛欲裂,眼冒金星,意識一團迷亂。她痛苦地抱着頭,哭喊出聲:“我是誰?我到底是誰?!你又是誰?你爲什麼到這裡來?爲什麼?!”
江月昭在精神受到強烈的刺激後那種痛苦的反應,看在蔣令儒的眼中,既有些於心不忍,又有些欣喜若狂。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你一定是嬌嬌!否則你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嬌嬌!我終於找到你了!真是太好了!”
與江月昭的激烈痛苦相反。蔣令儒在肯定了面前地人就是他跨越幾個世紀來尋找地那個人後。高興地咧開嘴巴笑着,眼淚卻順着他的面頰流了下來。他張開雙臂衝了上去,一把抱住江月昭,嘴巴里不住地呢喃着:“老天有眼,總算讓我找到你了!嬌嬌!你是嬌嬌!真是太好了!”
江月昭的神智在一團模糊之間,聽到一個聲音在反覆地喊着:“嬌嬌!嬌嬌!”每一聲每一句都有如一根鋼針刺進她的心裡,痛得她大口喘着氣,劇烈地發着抖。
一些早就被她深埋在內心的不堪回首的記憶。如冬眠過後出洞的小青蛇一般,一條一條“溜溜”地往她的腦子裡鑽,齧咬着她地腦細胞。
她感覺自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能無力地靠在面前這個人的身上,一句一句低聲重複着:“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蔣令儒看她這個樣子,只道她仍在心裡怨着自己,便將她摟着更緊一些,兀自解釋道:“嬌嬌。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只是千萬別不理我。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已經爲我所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了。我歷盡磨難尋找你,只爲能兌現我當年許給你的諾言。你還記得那個諾言嗎?那個茉莉花飄香的夜晚,咱們學校明德園的慎行亭內。你也是這樣靠在我的胸前,羞怯地問我到底愛你有多深?呵呵…多傻的問題!可我還是認真回答了。我說我要讓你一輩子只感受到幸福,不知憂傷爲何物,我要一輩子把你捧在手心裡,不做任何傷害你地事。”
蔣令儒說到這裡,悲從心生,淚流滿面:“我沒能實現自己的諾言,我傷害了你。嬌嬌…你知道嗎?從我在醫院裡抱起你冰涼的屍體那一刻。崔天民就已經死了。我恨自己經不住誘惑。我恨自己不但沒有照顧好你,反而害死你了。我瘋狂地痛恨着自己。恨到想揮刀自宮!可是我更恨那個引誘了我的女人!你死了!她就不能逍遙地活在那個世上!她必須爲你陪葬!於是我在一個晴朗地早晨,敲開了她家的門,我對她說:你去死吧!你這個狐狸精!我如你所願,送你到下輩子去做一隻狐狸!然後一刀捅進了她的胸膛…”
蔣令儒地懺悔悠遠而漫長,江月昭在這個過程中漸漸地清醒了。雖然她的心還在痛,她的身體還在抖,可是她已經能用一些理性的思維來面對崔天民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這個詭異的現實了。
聽他講起殺死妮娜的事,她推開了他的懷抱,輕蔑地笑了:“哼!身爲一個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身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把責任推卸到一個女人地頭上!”
蔣令儒聽她這樣說話,越發地心急:“我知道錯了!我這不是追着你來了嗎?那一世我不能兌現諾言,給你一輩子地幸福,我就要在這一世實現這個承諾!”
“你的承諾我早就忘記了,你也不必一直耿耿於懷。你不該來這一世地,我在這裡生活得很好,你不該來打破這個平衡。”江月昭望着面前這張臉,心裡在拿他跟崔天民對着號,卻怎麼也找不到他就是崔天民那種感覺。
“你生活得很好?你是說你跟那個容駙馬嗎?我早就聽說過了,那位容駙馬之前風流成性,家中妻妾成羣。之後又戀妻成癖,爲着妻子的失蹤而出走江湖。這種情況,難道你還想不明白嗎?你只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物而已!他能給你名份嗎?他能給你家庭嗎?他能帶給你的只是別人的恥笑!”蔣令儒越說越激憤,企圖上前抓住江月昭的手,卻被她一甩手躲開了。
“蔣大公子!你這樣百般數落毓飛的不是,難道你就能娶一個男人嗎?”江月昭嗤笑道。
“能!當然能!”蔣令儒使勁地點着頭,“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是我的嬌嬌!是我的妻子!明天早晨我就向衆人宣佈,我要娶冉越青爲妻!”
“你瘋了?”江月昭不可置信地瞪視着面前這個男人,“別說天下間沒有這等奇聞怪事!就是你說得出來,蔣盟主也不會同意他的兒子娶男人爲妻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我從幾百年後的現代追你到這裡。本身就是一件瘋狂地事情。這種事我尚且做得出來,娶一個男人又有何難?至於那個老頭子,哼!你不必擔心,他在我地手心裡,要他圓就圓,要他扁就扁!你只需再等幾日,待我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還不是呼風喚雨。爲所欲爲?到時候我要娶男娶女,誰還敢出來哼一聲?”蔣令儒說到這裡,眼睛一眯,一道厲光從他的瞳中一閃而過。
“你搞出這麼多事來,一心要當這個盟主,難道就是爲了這個?”江月昭有些不安,面前這個人可不象那個一向笑容可掬、與人親善的崔天民呢。
“最初我要這個寶座,是爲了方便尋你。象我們這種身份總不好到處跟人說起。會被人當成妖孽看待的。我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在這偌大的王朝土地上,要尋找一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人,談何容易?只有我當上了武林盟主。培養起了自己地勢力,纔可以調動人馬四下尋你。誰料上天有眼,這麼快就將你送到我面前。不過這個盟主之位我還是要爭的。只有我自己夠強大,纔可以讓你過安定幸福的日子。你相信我!好歹我也受過高度發達的現代教育的薰陶,這些個古人我還不放在眼裡。”蔣令儒說這些時,又恢復了他那一貫的清冷麪容,目中閃着自信的光芒。
江月昭靜靜地看他一會兒,體味着心中那份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想了一想,說道:“你要不要做盟主那是你地事。我在這裡有自己的生活經歷。也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我不會陪着你發瘋,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我只想好好地跟我愛地人在一起,平平靜靜地走完這一生。你不是一個能安分的人,我心裡清楚,你要爭當盟主還是皇帝都隨你,只是不要扯上我。人家都說陰陽永隔,我們都是在陰曹地府走過一遭的人,在那一世地緣份也算是盡了。這一世…讓我們做一對好朋友吧。”
“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絕情的話?”蔣令儒心痛地看着江月昭,“你愛的人?你愛的人不應該是我嗎?你纔來這裡多久?那麼快就愛上別人了嗎?做一對好朋友?我怎麼能答應?難道我在地府中受盡磨難,追你到這裡來,只是爲了跟你做一對好朋友嗎?嬌嬌…”
“不要喊我嬌嬌!”江月昭一聽這兩個字就頭皮發麻,她幾乎是歇斯底里地阻止道,“馬天嬌已經死了!你不要再固執地糾纏於那些往事!你瞧仔細了!你看看我這張臉可是馬天嬌的面孔?你聽聽我發出的可是馬天嬌的聲音?我不是馬天嬌!我是…我是…我現在是另一個人!”
“可是你的心是馬天嬌地心!你地靈魂是馬天嬌的靈魂!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你就是我地妻子,不管在哪一世都是!”蔣令儒執拗地不肯退步。
江月昭被他搞得頭大如鬥,一擺手說道:“我怎麼說你都不明白!我頭痛死了!今天就先說到這兒吧,我要回去歇息了。”
說完,她擡腳欲往大門的方向去,卻被蔣令儒一伸手扯了回來。
“你要幹什麼?這麼晚了,我又困又累,你就不能讓我回去歇息嗎?你在這裡,我也在這裡,我們誰都跑不掉,改日再溝通不行嗎?”今晚的事實在太過詭異與刺激,江月昭感覺有好多東西梗在她心裡,她需要靜下來慢慢消化這些事,此刻她實在是太累了。
“你要歇息可以,但是不允許你回到那個男人身邊!既然我來了,你以後的人生就只屬於我一個人!”蔣令儒陰沉着臉,拽着江月昭手就往觀月樓的後堂走去。
“你放開我!”江月昭氣極而怒,用力去扒蔣令儒的手,“你不講理!你快放開!救命!相公!毓飛快來救我…嗚…”
江月昭的呼救聲徹底惹怒了蔣令儒,只見他陰鬱着一張臉,一隻手捂緊她的嘴巴,另一隻手抄着她的腰,把她往肩膀上一丟,扛起來飛步往後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