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遭遇伏擊

用過早飯,容毓飛便說家中有事,要帶江月昭回去了。青丫婆婆雖是不捨,也只能囑一句以後常來,便沒再留。

容毓飛看着江月昭牽出那匹獅子驄,問她:“這馬是哪兒來的?”

“……跟慶親王借的。”雖然有點兒心虛,還是坦白了。

“當了郡主,能耐大了,借馬都借到王爺家去了……”容毓飛心裡不舒服,語氣也酸酸的。

兩人便拜別了青丫婆婆,上馬向谷外走去。

馬蹄聲“噠噠”響着,兩個人沉默無聲。江月昭見容毓飛臉色不好看,也不知是因爲自己偷跑出來,還是因爲跟慶親王借馬。

“相公,你見過青丫婆婆的菜園子嗎?”她只好找話題,“滿園子綠葉黃花,可美了呢。我要是也能有這麼個菜園子就好了,每日去園中,採來新鮮的瓜蔬,用溪水洗淨了,綠盈盈的……哇!想想都美。”江月昭兀自說得無限嚮往的樣子。

容毓習只是瞥她一眼,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嘴角微揚,笑了一下。

江月昭自顧自嘰嘰呱呱地找話說,容毓飛那邊一直沉着臉,表情嚴肅。

江月昭心想,就算我沒告訴你,你也不必這麼拽吧?我這不都跟你回去了嗎?

她正想損他幾句,突然容毓飛臉色一沉:“噓!別出聲!”

什麼啊?神神秘秘的?江月昭心中大不以爲然,剛想張嘴問,容毓飛又低聲說道:“跟緊我!”說完便朗聲喝道:“藏着掖着的,算什麼英雄?各位還是現身吧!”

就見兩面山坡上,林中人影晃動,片刻,便有十幾個蒙面人躥了出來,擋在了他們的路上。

江月昭大吃一驚,這是什麼陣仗?難道又有人盯上自己嗎?

“各位有何見教?”容毓飛面沉似水,說話氣韻也不似往日,顯然是動了內力的。

江月昭正被他的聲音震地心中發顫,就覺座下寶馬往前一栽。原來當先的一位黑衣人,瞅準了江月昭是一個弱處,揚手一枚梅花鏢就打中了江月昭座下寶駒。

電光火石之間,容毓飛出手如閃電,只一撈,將江月昭提到自己的馬上。江月昭的那匹馬,一聲嘶鳴,倒在了地上。

領頭的黑衣人一聲冷笑:“容公子果然出手不凡。不過你今兒多了個累贅,恐怕動起手來就不那麼利落了吧?不如將你家少奶奶留下,公子回去籌夠銀子,我們自會放了你家娘子。”

江月昭一聽,心裡有幾分明白了。她想:我可夠真倒黴的,總共偷跑出府兩次,第一次被人抓去,逼容家運銀子,這次又讓人瞄上了,要拿自己換銀子。看來自己又給相公找麻煩了。

江月昭想着,怯怯地回頭望容毓飛。

“別怕,有我在呢,沒事。”容毓飛不知她是愧疚,只道她是嚇着了,柔聲安慰她。

“容公子和少奶奶夫妻情深,還是留待回家後再演吧。在下的提議,容公子以爲如何?”黑衣人見容毓飛沒理他,又問一次。

“哼!就憑你們幾個?也敢搶容家的銀子嗎?要讓我娘子跟你們走,還得我問手中這根棍子答不答應!”

容毓飛說完,從腰間拔出一支短棍,江月昭正在心中哀叫:這不會是他的武器吧?

卻見容毓飛揚手一甩,那支短棍便長出五六尺來,竟是一根泛着青光的精鋼鐵棍。

“既然公子一意孤行,我們就來領教領教你的少林盤龍棍!”領頭黑衣人說畢,掄起一把金背大砍刀,直撲了過來。

十幾個蒙面人一見頭兒動手了,便一擁而上,將容毓飛和江月昭圍在中間。

只聽容毓飛大喝一聲,目中精光綻射,手中鐵棍一伸,向領頭兒的大砍刀直搗過去。那位領頭人自恃功力不弱,也不避開,只將手腕一翻,以刀背迎向容毓飛的掃來鐵棍,只聽“鐺”地一聲金屬相擊之聲,在江月昭面前炸開幾顆金星。

硬碰硬的一擊,領頭人被震地後退三步,虎口撕疼,大刀險些脫手。他心中暗驚,未料到容毓飛年紀輕輕,內力如此渾厚。便再不敢硬碰,只夥同衆人採取圍攻的戰術。

容毓飛震退領頭人後,並未鬆懈,長棍一揮,向一側先攻到的幾個蒙面人迎頭掃去。衆人聽到虎虎風生,有人閃身避開,也有人不知輕重,揮劍欲擋,便被這一棍掃飛了手中的劍。

容毓飛邊打邊瞧,看到一人正瞅準他的馬,仗劍擊來,便一提馬繮。這匹馬跟了容毓飛多年,與主人甚有靈犀,得了主人的令,前蹄高高揚起,避開了這一刺。

容毓飛料定必會再有來人攻擊他的馬,便攬住江月昭的腰,一拍座下寶馬,提氣身縱,帶着江月昭飛離了馬背,落到了三丈開外的一處空闊地。

他的白馬,長嘶一聲,奮蹄衝出蒙面人的包圍圈,衝到樹林中去了。

容毓飛一手扯着江月昭,將她護在身側,另一手長棍一舞,頓時一片銀光巨浪,向攻上的黑衣人洶涌而去。黑衣人們此時已經知道他內力雄渾,不敢硬接,閃避之間,趁虛進攻。

領頭那位黑衣人見他單手使棍,便知是受江月昭的牽累。他便不再正面攻容毓飛,只是瞅準罅隙,揮刀向江月昭身上招呼。

江月昭心中大恨,暗罵一句:鄙陋小人!專撿女人下手!

她想起在松石山上,也是這種羣攻的打法,她當時也是幫了大忙的。眼下形勢危急,害怕是沒有用的,不如故伎重施,興許能幫上相公的忙。

於是她看向容毓飛腰間的佩劍。就在容毓飛連劈數棍,逼退幾個黑衣人,得了霎間喘息的當口,江月昭一手握住他腰間劍鞘,另一手一用力,“鏘”地一聲,寶劍便握在手中了。

容毓飛因爲有經驗,知道她要幹什麼,也沒阻攔,只說:“千萬小心!”

“相公放心!今日我們就夫妻聯手,滅了這羣龜孫子!”江月昭聲音清脆,說得豪氣天縱,容毓飛聽了忍不住要樂。

包圍在外側的黑衣人可就迷惑了,怎麼這位大少奶奶會武功嗎?消息中沒說呀?

領頭兒的沒有在意,瞧她剛纔的表現,就知道她根本沒有功力。他呼喝一聲:“上!”

就有六七個黑衣人展開各自武器,再攻上來。

江月昭見一黑衣人揮刀斬向容毓飛左臂,容毓飛正橫棍欲擋,她瞅準時機,大喝一聲:“刺你的喉嚨!”

那黑衣人一聽,趕緊回刀欲護,卻未料江月昭在喊出這句話的同時,握劍向他的腳面扎去,“撲”的一聲,一劍貫通了他的左腳,黑衣人“呀”地痛呼一聲,蹦着右腳撤了出去。

江月昭一擊得手,心中得意,望向容毓飛,只見後者雖在應戰,卻是嘴角上彎,顯然想笑。

衆黑衣人心裡驚訝,這是什麼打法?

可是手中未停,其中一人便執劍攻向江月昭。江月昭心裡有數,知道容毓飛擋得開他的攻擊,也不管他,便又喝一聲:“刺你的喉嚨!”

那人有了前車之鑑,趕緊一沉手中青劍,欲護下路,江月昭手中劍花一挽,直直地奔他的喉嚨去了,“哧”地一聲,金屬撕裂皮肉的聲音,正中那人喉嚨。

衆人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領頭人大怒:“臭婆娘!都給我上!先做了這婆娘!”

其實他這話等於沒說,容毓飛會眼看着他們做掉他老婆嗎?雖然是向江月昭的方向攻,其實還是在跟容毓飛打。江月昭只在那裡握緊寶劍,等待時機。

因爲衆黑衣人對她都起了防備之心,她等了半天,也沒什麼好機會。她站在那裡着急,心裡靈機一動,便再次斷喝:“刺你的喉嚨!”說完作勢欲提劍。

圍攻的衆人皆心中一凜,全神貫注地防着她,不知她要刺誰,也不知她要刺哪裡。

就這一瞬間的分神,容毓飛揚起手中鐵棍,幻化出一片青蛇攢動,“撲撲撲”三聲!就有三個黑衣人被劈中。

而江月昭只是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儘管眼前尚是情勢危急,容毓飛卻實在忍不住了,他朗聲大笑:“哈哈哈哈……娘子好樣兒的!”

領頭人暴怒:“哼!本不欲取你二人性命!既然你們自己活膩了,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他對衆黑衣人一揮手:“撤!”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四章 援兵出手

容毓飛當然不會真以爲他們是要撤,他全神戒備,正欲持棍追上,就見這幫黑衣人躍到幾丈開外,手中一撒,一片梅花鏢流星雨般地向他們射來。

容毓飛趕緊將鐵棍舞成一團青光,“叮叮……”一片脆響,梅花鏢紛紛落地。

江月昭也在那邊雙手握劍一通亂揮,她當然不會擋什麼暗器,只是她想能擋開一個是一個而已。

領頭人見這一撥未中,便再喝一聲:“放!”衆人又是手中一揚。

容毓飛自是不會把這種手段放在眼裡,手中鐵棍一舞,密不透風。他心中還在想:就只是這個,便要了我們的性命嗎?眼光一掃,卻見江月昭身後,三個黑衣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欺近了,一人手中一把短刀,向江月昭後背砍來。

關心則亂,上次松石山,容毓飛就因爲自己出手晚了,讓江月昭中了兩劍,心中一直悔恨。此時見三人齊齊奔江月昭而來,她卻毫無知覺的樣子,心中大急。

“小昭小心!”他大喝一聲,棍子舞成一片巨浪,急急地擊落了射來的梅花鏢,運足全身勁力,回身一棍向三人手腕劈下。

這種剎那之間的變故,根本不是江月昭這種平常人能反應過來的。容毓飛回棍一劈,她的注意力尚在前方的梅花鏢上。本來見容毓飛擋落了所有梅花鏢,心下一鬆,可是她再定睛一瞧,鏢雖擊落,卻緊跟着這一撥鏢,有一道銀光破空而來,竟是瞄準了容毓飛的後背。

“有暗器!”她大喊一聲,下意識地一頓胡亂揮劍。還真讓她這隻瞎貓撞上死耗子了,只聽“叮”的一聲金鐵交鳴之聲,可惜那匕首被運足了力道,根本不是她能擋得開的。她這一揮,只是改了它的方向。

容毓飛全部勢頭都撲在三個暗中襲來的黑衣人身上,未及回身,那隻匕首便沒入了他的右臂之中。

“相公!”江月昭象自己被刺中一般。心中大痛。

容毓飛一皺眉,回手拔下匕首,瞧了瞧,安慰她說:“不要緊,沒有毒!”

領頭的黑衣人見容毓飛右臂受傷。料他必會力道減弱,心中大喜:“全給我上!”

容毓飛心中也暗急。

一衆黑衣人正振奮精神,捲土重來,齊攻而上,突然眼前有無數金蛇飛舞。隨後一片痛呼,有人捂臉,有人捂手腕。有人捂胸口,更有幾個功力稍弱地,連手中的兵器飛到哪裡去了都不知道。

一道青影在這一片金光中,翩然而至,落在了容毓飛和江月昭面前:“從哪個洞裡鑽出來的骯髒鼠輩?也敢在我的地盤上猖狂?”

只見青丫婆婆手挽金鞭,意態從容地立在那裡,目光掃過一衆黑衣人。

那領頭人心中大駭,自己還沒看清來人呢。就被她放倒了一片,這老太太的功力簡直深不可測。他心知打不過,可是一則任務未完成,回去不好交待,再則見人就跑。恐屬下以後會笑他怕一個老太太。

於是他強撐一口氣,罵道:“哪裡來的老物!活膩了嗎?”

青丫婆婆是什麼火爆脾氣?哪是能忍得下罵的?那人最後一字堪堪出口。一條金蛇翻扭着直撲他面門而來,他倒是想擋,可惜功力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便只聽“呲”地一聲,蒙面黑布被扯了下來,同時在面上留下一條斜貫左右臉頰的血痕。

“梅江那老匹夫竟然教出你這等不敬尊長的龜孫,可見他只知道抱小老婆!今日你犯到我手裡,我就替他教教你!”說完金鞭一抖,人就欺上來。

領頭人正是青丫婆婆所提的梅江---梅花山莊莊主的孫子梅子平,他本被罵得心頭火起,可一見這老太太一語點破他地身份,並且根本不把他爺爺放在眼中,心知自己和她恐怕差着不只一個級別。又見她金鞭來勢兇猛,象要取他性命,便大喝一聲“撤!”率先跑了。

青丫婆婆豈是能饒人的?提氣縱身就要追。“婆婆別追了!”容毓飛喊道。

青丫婆婆回身問:“就這麼饒了這羣混蛋?”

“他們只是嘍羅,殺了這批,還有下批,憑白弄髒的婆婆的鞭子,不值得。”容毓飛說道。

江月昭此時正認真地給容毓飛包紮傷口,聽他這樣一說,便問:“你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容毓飛張口欲說,想了想又頓住。青丫婆婆便知事情不簡單,問他:“大概你就是因爲這羣人,才親自來接小昭地吧?”

容毓飛白了江月昭一眼,點了點頭。

“你家的事,我也不好多問,不過我的小朋友,也不能容別人隨便欺負!要是有需要我老太婆地地方,給我捎個信兒來便是。”青丫婆婆仗義地道。

“謝謝婆婆,今日擾了婆婆的清靜,實在過意不去。我和小昭還是應該趕緊回府,婆婆,就此拜別。”

“去吧。”

容毓飛一聲呼哨,他的馬便從林中跑了出來。江月昭借來的馬,此時正倒在血泊中抽搐,眼見不行了。兩個人便共乘一騎,直奔京城而去。

一路上,江月昭就想問容毓飛事情的原由,只是容毓飛打馬狂奔,耳邊風聲呼呼,根本不能說話。

待回到府門口,容毓飛下馬,把江月昭接下來,給兩個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拉了拉披風擋住臂上傷口,才進了府門,卻沒有先去老太君那裡回話,而是直接回了錦蕙院。

江月昭心裡明白,他不想讓老太君和容夫人知道她私自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心裡不禁感激。

回了錦蕙院,江月昭重新給他上了藥,包紮了傷口,又找來衣服給他換。自己心裡卻越想越傷心,好象自己就是個惹禍精。總是讓他身陷險境,想着,眼淚便下來了。

容毓飛原本想作勢斥她兩句,見她哭了,心就軟了下來。走過去把她摟進懷裡:“現在知道害怕了?以後去哪裡,可要先告訴我,知道了嗎?”

“嗯……今兒要不是你去了。我豈不是又讓人給抓走了嗎?我真是倒黴,出府兩次,兩次都遇匪類。上次是青龍幫,不知這次是哪一個?”江月昭環着他的腰,委屈地說。

“這次……可不是匪類。不但不是匪類,還是皇天貴胄呢。”就將裕親王的事說給她聽了。

“什麼狗屁王爺?沒銀子就上人家要,不給就殺人,跟強盜有什麼分別?這樣地人要是當了皇帝,老百姓還有好日子過嗎?”江月昭鄙夷地說。

這時。一個平時灑掃庭院的婆子,敲了門進來了:“大少爺,大少奶奶。老太君剛纔就着人來問了,讓兩位回來後,到前廳議事。”

江月昭這纔想起,小秋和小冬不在慶親王府呢。

容毓飛奇怪,容府外間事務,大事得稟告老太君,這是從他爺爺那裡開始養成的習慣,不過容夫人卻是從來不過問外間事務的。怎麼這次議事還叫小昭呢?想了一下也明白了,看來老太君着實看重這個孫媳婦呢。

江月昭趕緊換了身衣服,要隨容毓飛前去。走到門口處,她拉了拉容毓飛地袖子,站住了。

“幹什麼?”容毓飛不明所以。

她向門外望了望。見沒人,便踮起腳尖。在容毓飛地脣上吻了一下:“謝謝相公去救我。有相公在,我什麼事都不用怕,好安心哦。”

容毓飛立時心情大好,嘴都合不攏了,攬過江月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便拉着她的手往前廳去了。

進了前廳一瞧,嚯!好大地陣仗!老太君和容尚天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下面一溜兩排長長的座位,已經坐滿了人,江月昭只認得爲首的兩個,一邊是悟光,一邊是遊在龍。

容毓飛進了廳中,一瞧來人,高興地衝上去,歡蹦亂跳地不似平日沉穩。

“大師兄,三師兄,五師兄,六師兄……”叫了一大圈的師兄,挨個上去抱人家。幾個少林和尚,見了容毓飛也很高興,但畢竟是出家人,矜持得多。

這邊江月昭見他只顧師兄,便盈盈來在遊在龍面前拜下:“表兄好啊,又見面了。怕是表兄家中地椅子還沒坐熱乎呢,表嫂不知該怎麼怨我們家呢。”

遊在龍趕緊起來回禮:“弟妹說笑了,容府的飯菜好吃養人,我還沒吃夠呢,毓飛的蒼蕪院住着也好,我這是捨不得他的院子,就又回來了。”

“呵呵……”江月昭脆聲笑了,“表兄如此喜歡容府,真是最好不過。不如趕明兒把表嫂和小侄子接來,一家人熱熱鬧鬧地住在一處,老太君也會開心呢。”

“這個主意好!等這事兒過了,就去把淑芬和匡兒給我接來!”老太君高興地說。

“只要老太君高興,在龍無不遵命。”遊在龍附合道。

江月昭又挨個跟遊在龍帶來的人見了禮,見容毓飛那邊已經抱完了,便走了過去,向悟光一拜:“大師兄好!”

悟光見了她,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雙掌合什道:“阿彌陀佛!前次地事情,多有得罪,還望弟妹海涵。”

“小事一樁,一家人不打不相識,師兄不必掛懷。”江月昭趕緊說。

又由容毓飛引着,一個一個拜見了他的師兄。衆人才落座,開始討論正事。

江月昭心裡知道容毓飛想隱瞞今天遇襲的事,是怕老太君責怪她。可是她暗自掂量了一下輕重,還是說出來的好。於是就先把今天遇襲的事說了。

容毓飛怕老太君怪罪江月昭,便趕緊將她那三句“刺你地喉嚨”的事,說給大家聽。

大家聽完,哈哈大笑,連幾個矜持的少林和尚,也繃不住樂了。

老太君笑罵她幾句,也沒真責備,加上聽說她去探望青丫,而青丫就住在城外不遠處地一個山谷,不免一陣感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五章 容府戒嚴

“看來裕王已經等不及了,要對容府動手了。”容尚天有點兒沉重,這一大家子一百多條人命,可都是他的責任呢。

“如果國家有需要,容府也不會吝嗇銀子,可惜裕王卻是居心叵測,慢說出了這筆銀子,會給容家帶來天大的災禍,即便沒這禍事,也不能縱容裕王擾亂朝綱,犯上作亂。遊雲山莊各位英雄,少林寺的各位師父,以後的日子,免不了偏勞各位了。”容尚天說道。

“但憑容老爺吩咐。”兩方人馬抱拳說道。

於是便安排了每日容府周圍巡查事宜,將容府護院家丁排了班次,由幾位少林寺的師父負責帶着。遊在龍和悟光都說這幾日會聯絡江湖朋友,打探一下到底裕王手下都用些什麼人,也好知己知彼。

今日一戰,便暴露出來一個梅花山莊,恐怕這還只是裕王的小卒子呢,因此衆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江月昭想了想,說道:“老太君,孫媳有個想法。裕王垂涎東宮之位日久,處心積慮之下,勢力絕對不可小覷。這次事情,看起來只是三百萬兩銀子一件事,但這筆銀子,在他整個的謀逆計劃中,想來也佔着重要位置呢,沒有這筆銀子,他的叛軍便後援乏力,打不了持久戰。如此關鍵的一步,裕王定會傾力走好,容府面臨的壓力,恐怕比我們想象中要大。”

衆人聽了,心中皆以爲然。

“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應付?”容尚天問她。

“我們畢竟是民間勢力,雖有衆位英雄相助,但跟蓄勢已久的裕王比,力量相差懸殊。兒媳以爲,不如在此時,瞅準時機。找對靠山,聯合裕王的對方力量,方可擺脫此次困境。”

“你是說……慶親王嗎?”老太君猶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

“朝堂之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這其中的複雜利害,還得靠老爺和相公來決定。”

“如此一來。容府就徹底與裕王爲敵了。”容尚天沉吟道。

“我同意小昭的想法,其實只要容家不給裕王銀子,就已經表明立場,與他爲敵了。這種時刻,非此即彼。沒得選擇了。”容毓飛說道。

“而且…”江月昭補充她的想法,“我們拒絕了裕王,就相當於幫了他地對方力量一個大忙,如此功勞,爲何不邀?我們又不要對方的賞。只是希望能出手相助。最好能鼓動對方藉此機會打擊裕王,讓他從此一蹶不振,否則對容家。終究是個禍患。剛纔老太君說到慶親王,我想慶親王能走到今天,絕不僅僅靠他的寬仁愛民,恐怕他手中的勢力,比裕王有過之而不及。我們爲何要爲了他的天下,獨自與裕王抗衡?”

“如此,便捲入宮廷爭鬥了……”容尚天始終持保守意見。

江月昭的想法超出了原定計劃,聽起來又有風險。衆人一時沉默。

“我們防得了裕王一時,防不了他一世。如果有機會連根拔起,值得試一試。”容毓飛道。

“悟光師父和在龍意下如何?”老太君問。

“容府家事,貧僧本不該多嘴,此次前來。也是奉師父之命,聽憑容老爺驅遣。只是剛纔聽弟妹一席話。確是有道理的,只要裕王不倒,容府就是他地眼中釘。不如先去探探慶親王的口風,再做定奪。”

“悟光師父所言極是,在下也是這樣以爲,先摸清楚慶親王的意思,再決定是防是攻,最好不過。”遊在龍說道。

“嗯……容家最忌憚的事,便是捲入這權位之爭。如今形勢逼人,有人硬拖容家下水,身在其中,怕也沒用了。”老太君表明了態度。

容尚天面露難色,可大家所說,都是道理,即便這次銀子的事躲過去了,裕王終會懷恨在心,以後日子長着呢,防賊千日,不如斃賊於一時,只是這風險,確實太大了些。

他沉吟半晌,終於痛下決心:“好吧,毓飛你跟慶親王有點兒交情,明日你去他府中,探探他地口風。”

“是。”容毓飛應了。

衆人正說着,容鴻來報:“老太君,老爺,慶親王來訪,要見大少爺。”

衆人都覺驚異,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容毓飛和江月昭兩人心中明白。

容毓飛起身:“我看擇時不如撞時,他既來了,我便去探探。”

然後出去迎朱爾衡去了。

廳內衆人,見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便也要散了。

江月昭扶老太君回房,老太君問她青丫婆婆的事,她一一答了。

老太君便說:“她不來看我,我不會去看她嗎?等這事過了,你陪我去一趟。”

江月昭應了。

此時,容毓飛正和慶親王在蒼蕪院的書房內。

容毓飛一見慶親王,先是見禮,接着便說:“原打算親自登門向王爺陪罪的,不想王爺來了。我家娘子任性妄爲,平日家裡就罷了,昨兒居然擾到王爺那裡去了,實在是該打。”

朱爾衡一聽,心中先是一鬆,又是一酸。

鬆的是,聽這話江月昭是回來了。他今兒問府裡地人,喜樂郡主可有來還馬?問了幾遍都說沒來。他就有點兒心慌,畢竟是一個弱女子單身出門,遇到強人,光靠聰明恐怕不行。他心中再三思量,便打定主意,尋個藉口到容府中瞧瞧,如果還沒回來,他就去找找。

酸的是,本來以爲這事是他和江月昭之間的秘密呢,結果被人家地相公以如此的口吻說了出來。

他自己想好的登門拜訪的藉口也用不上了,趕緊順着容毓飛的話說:“哪裡要你陪罪,我這不就是登門陪罪來了嗎?昨兒郡主要借馬,我思量着郡主也難開口求我一回,便應了。事後自知此事做得魯莽,這不就找容兄陪罪來了嗎?”說完暗罵自己一句。解釋這麼多做什麼?倒顯得心虛。

容毓飛沒在意地樣子,只說:“王爺這可是折煞我了。”

朱爾衡瞧着他的胳膊問他:“怎麼容兄受傷了嗎?”

容毓飛見他問起,便說:“今兒早上去接小昭,路遇一夥強人,受了點兒小傷,不礙事。”

朱爾衡一聽接江月昭遇到了強人,心中就是一驚。這要是容毓飛沒去。她可不就真讓強盜抓走了嗎?心裡這樣想着,怒氣就上來了:“太平盛世,光天化日之下,匪類也敢如此猖狂嗎?”

說完又覺太沖動了,容毓飛的武功他是知道地。能讓他受傷,可見不是一般的強盜,莫非“這夥強盜可是猖狂的很呢,他們叫囂着要抓走小昭,讓容家籌三百萬兩銀子去贖。唉!”容毓飛說完,看着朱衡,等待着他的反應。

朱爾衡聽了。皺起眉頭,沉吟半晌,沒說話。

“我容府雖只是商戶之家,但也不是誰都能欺負地,容家地銀子,豈能不分清紅皁白就送出去!”容毓飛見朱爾衡沒開口,便接着說道。

其實此事朱爾衡已經知道了,被裕王索要三百萬兩銀子。對容家來說,是天大的變故,可是從二王奪嫡整個事件來看,不過是其中地一環。依他對容府的瞭解,他不太相信容尚天會把這筆銀子給裕親王。所以他一直冷眼旁觀。現在聽容毓飛地話,顯然是有意向他求助。朱爾衡心底暗笑自己。一向自負聰明,如今送上門兒來讓人用。

他心中百般權衡,卻總有容毓飛的那句話擾着心神:“……他們叫囂着要抓走小昭……”他便想起了在松石山上,那個虛弱的江月昭,半邊身子都血,卻咧着嘴對他笑:“王爺給我講個笑話吧,一定要好笑哦,別把我說睡着了……”

朱爾衡在心底一番計較,便說道:“容府自我朝開國以來,便是國之棟柱,太祖皇帝與貴府祖上亦是金蘭之交,太上皇曾經有令,讓我等事老太君如親祖母般孝順。因此容府有難,我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只是此事,我不方便親自出面。有需要幫忙之處,可去找萬翠樓的花媽媽,我會把事情安排給她。”

容毓飛聽了,心中暗忖,聽他這番話,裕王索銀地事,他已經知道了,如此看來,慶親王果然實力不凡。那萬翠樓,坊間皆傳是建威大將軍李汝昌的親戚開的,便都道那其實是建威大將軍地產業。如今一瞧,恐怕建威大將軍也只是個幌子,正主兒坐在他對面呢。

口中稱謝:“王爺施以援手,容府便再沒什麼可怕的。如此多謝王爺了!”

朱爾衡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知郡主可有受傷?”

“有勞王爺惦記,我好着呢。”江月昭清脆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兩個男人同時轉頭,就看到江月昭從門外娉娉婷婷地走了進來,到朱爾衡面前見了禮。

“忒沒規矩了!怎麼進來也不通報一聲?”容毓飛的話聽着象責怪,其中卻透着寵溺。

“你們兩個,一個是我相公,一個是我義兄,還講什麼勞什子規矩?再說,我剛纔不是已經出聲提醒了嗎?”她說得理所應當的樣子。

“郡主所言極是,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容毓飛心中吃味,偷偷撇嘴,心說誰跟你是自家人?你不過是義兄,還是個義堂兄,就自封自家人?

“我來是想跟王爺解釋一下馬的事,有借無還,本就不好,再連句話兒都沒有,豈不更失禮?”江月昭對朱爾衡說。

“慶王府再窮,也不至於跟你計較一匹馬,郡主不必放在心上。”朱爾衡大方說道。

“多謝王爺了!我還擔心王爺要我賠呢,剛纔路上,心中一直忐忑,思量着一匹獅子驄要多少銀子呢?想着我就肉疼呢。”江月昭笑嘻嘻地說。

“饒是你把人家的馬騎沒了,你還心疼銀子!天下哪有這種道理?”容毓飛作勢欲敲江月昭的腦殼。

“容府有這位喜樂郡主,只進不出,沒個不發財地。”朱爾衡也取笑她。

三人又閒聊了幾句,喝了幾盞茶,朱爾衡便要回府了。

江月昭又提起她的丫頭,朱爾衡說他派人送回來。

於是容毓飛夫婦二人將朱爾衡親送至容府門外,見他上了馬,走遠了,便回到府中。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六章 萬翠樓探情

容毓飛向老太君和容尚天稟明瞭與慶親王會面的事,便興沖沖地去家廟中與衆位師兄敘舊論功,晚飯也賴在那裡,跟着他們吃齋飯。

來的衆位少林武僧之中,除了悟光跟容毓飛還不太熟稔,其他人可都是看着容毓飛長大的,對他自是不一般的親切。你一拳我一掌的廝鬧之中,又教會了他不少功夫。

晚上,他回到錦蕙院時,江月昭就見他一臉歡喜,嘴巴都閉不上了。

“哼!見了師兄,比見了老婆還親!”江月昭低聲嘟囔了一句。

卻不料被容毓飛聽到了。江月昭已經有一段日子不讓他近身了,他早就按捺不住了,瞧着今晚她不似前段日子那般戒備,暗忖大概有機可乘,便貼上來摟住她:“娘子這是怪我冷落你了?”

江月昭拍開他的手笑道:“什麼樣子?色迷迷地象個登徒子!”

容毓飛見手被拍開了,又拿不準她的心思了,便摸摸鼻子,尷尬地笑笑。

江月昭吩咐小冬取了藥和紗布來,重新給他的手臂上藥包紮:“這怎麼弄的?又出這麼多血?”

“嘿嘿……跟師兄們練了幾下子,沒事。”容毓飛不在意地說。

“要練也得等傷好啊,這樣多咱能癒合?”江月昭有點兒心疼。

又打來了熱水,擰了巾子給容毓飛擦臉,給他換了衣服。旁邊小秋和小冬瞅着直樂,心想小姐可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姑爺練功都不怕,自己還洗不了臉換不了衣服了嗎?

待容毓飛上牀倚在那裡,江月昭才自己換了睡衣,偎到容毓飛身邊。

容毓飛低頭,見她撲扇着一雙春水盪漾的眼睛。粉面含春,紅脣開合之間,有香氣撲到他的臉上。

情難自持,他便低頭吻上了她的脣……

兩人脣舌糾纏之間,容毓飛見她再沒推拒,便伸手去解江月昭的睡袍。

“不行,你還有傷呢。”

“這點兒傷不算什麼……小昭。你給我生幾個兒子吧……”

“生幾個兒子?你當我是豬嗎?一生就一窩?”

“不能一次生一窩,可以慢慢來,一個一個生。”

“這不還是拿我當豬……”

第二日晨間,老太君於前堂喚府中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訓令這段日子要安分點兒。沒有她和容尚天的允許,誰都不許出府。如果發現哪個敢擅自與外人勾結,直接亂棍打死。

衆人聽老太君說得嚴重,也不知出了什麼事,都心中惶恐。兩位姨娘不安地看着容尚天。三位姨奶奶也驚惶地望向容毓

江月昭瞧着,心中暗哼:這幫女人!這時候都指望着自己男人,眼巴巴地瞅着。有什麼用?

家中安排妥當,容尚天便帶着遊雲山莊的人,去京中自家商鋪中巡視,以免讓裕王的人擾到商號中去。

而容毓飛,則按照與朱爾衡地約定,欲前往萬翠樓會一會花媽媽。臨行前,江月昭拽着他的胳膊央他帶着她去,容毓飛瞪她道:“那是什麼地方?也是你能去的嗎?”

“怎麼你去得。我就去不得?我偏去。”邊說邊拽着容毓飛不放。容毓飛被她纏的走不了,只得找來一套小廝的衣服,給她換了裝,帶上了她。

待二人到了萬翠樓,守在門口的夥計見到容毓飛。滿面笑意地迎了上來:“容大公子來了!可有日子沒見到您了。裡面請!”

因爲有江月昭在身邊,這份熟稔讓容毓飛有點兒尷尬。可那夥計哪裡知道這個?滿臉諂媚的笑容。如同見了自家老太爺一般,鞠着腰在前面引着,進了樓裡。

江月昭翻了個白眼,氣哼哼地跟着進去了。

“喲!這不是容大公子嗎?”一位三十歲左右地女子,頂着一張濃抹重畫的臉,扭着水蛇腰向容毓飛走過來,“可想死奴家了,奴家還以爲有了靈兒,大公子再也不會來了呢。公子今兒要見哪位姑娘?讓奴家伺候你可好……”

江月昭聽了,直覺早上喝下的清粥在胃中翻涌,強自壓了下去。

“咳咳……花媽媽在嗎?”容毓飛趕緊岔開她的話,問道。

“喲!公子可真會傷人心,奴家比不上靈兒,還比不上花媽媽嗎?你稍等一下吧,我去給你瞧瞧。”那女子邊說邊扭着水蛇腰上樓去了。

容毓飛面色窘迫,拿眼掃了一下江月昭。

“這可真是個好地方!這兒的女人都這麼別緻嗎?”她撇着嘴說,“怪不得男人都愛來呢,原來這兒地女人都是沒有骨頭的。趕明兒我也練練……”說完作勢原地扭了兩下。

容毓飛又惱又好笑,使勁捏了一下她手心。

“大公子上來吧,花媽媽等你呢。”那個女人出現在二樓扶欄上,揮着桃紅色的帕子喚容毓飛。

江月昭邊走邊心裡發笑,心想這青樓,還真跟電視裡演的一樣,看來藝術真是源於生活呀!

上了二樓,女子引着他二人,進了一間屋內。

屋裡,一位四十幾歲的婦人,起身迎上來:“容公子來了,媽媽我未曾遠迎,失禮了。”

“花媽媽客氣了。”容毓飛知道她是慶親王地人,不敢太怠慢。

江月昭打量着眼前這位花媽媽,一身蜜合色襖裙,頭上手上,金銀琳琅,雖然臉面風塵之色,卻掩不住眼中的精光銳意。

“這位是……”花媽媽警惕地看向江月昭。

“這是我貼身小廝……”容毓飛想扯個謊,卻不料未說完,就讓花媽媽給打斷了:“公子可真會玩笑,花媽媽這雙眼是幹什麼的?連男女都瞧不出來,還混什麼?”

“花媽媽好。”江月昭一看也別裝了,“我是他娘子,你喚我小昭就行。”

“哎呀……”花媽媽誇張地驚歎道,“媽媽我今兒可真是有福。居然有幸親眼見了京城鼎鼎大名地容大少奶奶。民婦給郡主見禮了!”說完真的就拜了下去。

江月昭趕緊去扶。三人走至桌邊,落了座。

“我今日來意,花媽媽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干係着容家全家的安危,還請花媽媽相助。”

“……”花媽媽顯然在心裡掂量了一下該說什麼,“王爺有話,我也不過就是個跑腿兒的。據我所知。裕親王的本意不在容家,他大概也知道容家不比其他商號,輕易動不得。不過京城有幾家大商戶和江南地幾家大商戶,他都找過了。知道上個月江南蘇家被一夜滅門的事嗎?就是這位裕親王的手筆。有幾家經不住他嚇,已經出銀子了。不過大月朝能一次拿出上百萬兩銀子地。本就沒有幾家,十幾二十幾萬的湊,必是湊不夠餉銀,他就急了,才找上了容家。”

“這樣說。容家是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豈不更危險?”容毓飛說道。

“我們的線人昨兒來報,如果容家不出這筆銀子。裕親王恐怕要動手。”

“果然……就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江月昭聽着有點兒心驚。

“可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動手?”容毓飛問。

“只說瞅準時機。我估摸着,時間不會太久。宮裡傳出地信兒,皇上立太子地詔書已經擬好了,估計不久便會宣告天下。”

“依媽媽看,裕王起兵造反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瞧他到處搜刮銀子,恐怕反心已定。最近江南地佈防,重要的職位上頻頻換人,本來就是他岳父地親軍。如今更是加緊排除異己,已經變成名符其實的左家軍了。”

“皇上不知道這事兒嗎?”江月昭奇怪。

“皇上的心思……很難摸透的。要說裕親王的動靜也不小,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只不知他老人家揣着什麼想法,一直按兵不動。”

“皇上動與不動,自有他自己地一番算計。我們容府卻是等不了的,等皇上那邊時機成熟了。說不定容府已經被裕親王夷爲平地了呢。”容毓飛說。

“媽媽可知裕親王手下都有哪些勢力?可有詳細資料?”他又問。

花媽媽起身,走進內室,不一會兒轉出來,手中多了一本冊子:“王爺昨兒傳話來後,我就讓人謄了一份兒,只是千萬仔細,別流落到不相干的人手中。”

容毓飛接了冊子,翻了翻,臉色沉重:“怎麼聽風樓也聽命於裕王嗎?”

“聽風樓樓主與左建棟是至交。一個聽風樓,倒也不足不懼。如果再加上裕王暗中豢養地黑龍衛,纔是最應該擔心的。黑龍衛每次任務出一組,八個一組,甚少失手。到現在我們也沒摸清到底多少人。”

“這次容府可是遇到強敵了。”江月昭越聽越心驚,“恐怕需要花媽媽施以援手了。”

“王爺有話,容府如需要,可調乾衛左翼十二使,到時候容公子拿這塊符,去南城朝暉樓找陳掌櫃即可。”花媽媽說完,拿出一塊黑鐵製符,遞給容毓

江月昭搞不清這十二使有多厲害,容毓飛大概知道,道了謝接了。

“慶親王……對裕王之事意欲如何對待?”江月昭試探地問。

“主子們的事,我們也不好妄加揣度。”花媽媽機靈地避開了。

“再有什麼消息,還要勞煩花媽媽告知一聲,毓飛在此先謝過了。”容毓飛將冊子和鐵符收好,向花媽媽一禮,“我和娘子先告辭。”

“這就走了?容大少奶奶神仙般的人物,我還沒看夠呢。要是不嫌我這兒骯髒,以後少奶奶可要常來啊。”花媽媽笑眯眯地說。

“只要媽媽不嫌煩,改天我找媽媽討酒吃。”江月昭爽快地應了。

兩人便辭了花媽媽,上馬回府。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七章 商定計謀

當天晚上,容家主子們、遊在龍和悟光聚到前堂議事。

容尚天愁眉難展,因爲他今兒接到戶部的文書,朝廷要向西北邊境調撥二百萬兩銀餉和五十萬擔糧草,自然是容家負責運輸。正是裕王對容府虎視眈眈的時候,容家運這麼一大筆銀糧,危險可想而知。

遊在龍今日去靈通樓在京城的分樓,打聽到了裕王手中江湖勢力的資料,與容毓飛從花媽媽手中得的資料綜合起來,裕王麾下各方力量,便顯現出來。

除了已經知道的梅花山莊、聽風樓,還有鬼殺門、天雷派。裕王自己的力量,便是那黑龍衛了。

而據靈通樓的消息,所有這些投靠裕王的門派,都由一個神秘人物調遣,目前沒人知道此人的真面目。

容家幾位主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樣的勢力,即便裕王使出三分來,容家也是扛不住的。

一陣沉默,那邊遊在龍便提議發出遊雲山莊的凌雲貼,向江湖朋友求援。

江月昭想了想,便說:“與其進京援護,不如去搗這些門派的老巢,擾得他們不得清靜,逼這些門派在京城中的力量不得不迴護自己的老巢,我們在這邊也減輕了壓力,省得大批人馬涌進京城,引起裕王的注意。”

“這是個好主意!這事我和悟光師父、毓飛好好商量一下,選擇與這些門派有嫌隙的,發下凌雲貼,必能奏效。”遊在龍讚賞地看了江月昭一眼。

“剛纔爹說戶部調撥的銀糧,我倒有一個想法。”半晌一直沒說話的容毓飛,象是想明白了什麼事情,突然提起這事來,“裕王從容府拿不到銀子。知道容家運這一批糧餉,十有八九會動手,一則容家把朝廷的糧餉運丟了,自然脫不了干係,他劫走了糧餉,無異於嫁禍容家,二則得了這批餉銀。他起事便再無後顧之憂。既然料定他會動手,不如我們來個請君入甕,誘他劫餉,把這批銀糧送給他。我們只需着人跟緊了,等他匿下了這批官銀。再報官揭發,搶劫朝廷的糧餉是什麼罪,暫且不說,便是私藏這麼大一筆官銀,其居心也會讓天下人盡知。不怕到時候皇上不收拾他。”

“這事說起來容易,可是單憑容家恐怕做不來的。”老太君想了一下,說道。

“我們可以找慶親王商量。這不失爲一個除掉裕王的好機會,想必他也會動心。”

“把朝廷地糧餉運丟了,耽誤了西北戰事,恐怕我們家還是脫不了干係。”江月昭憂心地說。

“這個倒不怕,我們家可以先籌足這筆銀餉,暫時頂上,等尋回了朝廷的那筆,不怕皇上不還給我們。”容尚天說道。

“爹。這撥錢糧,什麼時候起運?”容毓飛問。

“正在籌備,十五日後起運。”

“時間足夠了,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說服慶親王給予協助。”容毓飛說,“不如我明日再去趟萬翠樓。先將這事說與花媽媽。”

江月昭聽了,思忖一下。便道:“這種事花媽媽恐怕做不了主,不如直接與慶親王商議。現在特殊時期,我們家也不好與慶親王過往密切,以免引起裕王的警覺。這事不如我去說吧,我明兒去一趟八王府,央八王妃將慶親王請到八王府中,在那裡商量,應當是穩妥的。”

“如此甚好,小昭明日就跑這一趟吧。”老太君同意了。

“今日聽花媽媽說,江南蘇家因拒絕出銀子,被裕王的人一夜滅門,恐怕我們容府也難逃此劫。我有個想法,既然此戰難免,不如時間由我們來定,我們有備而戰,總比被他打個措手不及要好。”

“噢?”大家望向江月昭,“由我們定時間?怎麼定?”

江月昭便如此這般一說,衆人對望了幾眼,紛紛點頭。

第二日,江月昭乘一頂青轎,去了八王府。

八王妃見到江月昭,很是高,拉着手噓寒問暖,話一頓家常。

江月昭便說:“慶親王最近可常來看您?他前幾日跟我說,要我新寫的書,我還想找他商量此事呢。不知王妃這幾日可有見到他?”

“你算來着了,他昨兒捎話,說得了展子虔地一幅什麼圖,今兒要拿來讓你義父品賞呢,說不得一會兒就能到。你要有事找他商量,就先等等吧。”

江月昭在心中暗道一聲:太好了,就知道來這裡找他容易,這下編好的話兒也不用說了,只等着便是了。

“小燕,你去王爺的書房知會一聲,若慶親王來了,賞完畫後到我這裡來一下,郡主找他有事。”八王妃吩咐道。一個侍女領了命,去傳話了。

江月昭便陪着八王妃一邊繡着一幅雲水圖,一邊閒話着家常,等着。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只聽門外侍女通報:“啓稟王妃,慶親王來了。”

江月昭心說,來得可真快呢。

就見一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龍眉鳳目,丰姿灑落,一身月白的撒金繡雲紋曲裾長袍,渾身上下散發着與生俱來的華美貴氣,正是慶親王朱爾衡。

八王妃一見朱爾衡,眉開眼笑:“還道要等你很久呢,這不就來了?”

“給皇嬸見禮了。”朱爾衡先拜見八王妃。江月昭趕緊起來欲行禮,卻被朱爾衡攔下了:“郡主不用客氣,免了吧。聽說郡主要找我商量書地事。”

“我們還是另找一處說話吧,在這裡說這些,王妃聽着無聊,也擾了她的清靜。”

八王妃剛想說不礙事,朱爾衡搶了先:“那去花園中的望月亭如何?”

“就聽王爺的。”江月昭應道。

王妃只好吩咐了下人,準備了茶水點心送到望月亭,朱爾衡當先,江月昭隨着他出了王妃屋裡。往望亭走去。

兩人一邊走着,朱爾衡見附近無人,便說道:“我怎麼不知道郡主有新書呢?”

“呵呵……這個倒沒撒謊,我確是在寫一部新書,如果王爺有興趣,可以送給你瞧瞧。”江月昭坦然應道。

“噢?那先謝過了,我一定要討來閱賞一番。”朱爾衡笑道。接着又說,“上次借馬,差點兒借出亂子來,着實讓我心驚了一陣子。郡主果然不是凡人呢,每次出府。都鬧出偌大的動靜來。”

“我也奇怪呢,怎麼我看起來象很值錢地樣子嗎?那天十幾個黑衣蒙面人,呼啦啦就把我和相公圍在中間,叫嚷着要拿住我換三百萬兩銀子,我當時就想呢。乖乖!我值這麼多銀子呢!可不能隨便讓他們抓了去。誰知一說不給,那起子人馬上就刀光劍影地往我身上招呼,幸虧我相公厲害。要不您現在見到的,就該是一位蜂窩郡主了呢……”

江月昭發揮她說書的功力,調侃着把當日地情形說了。其實她這樣略帶誇張的描述,是想給她下面要講的事做個鋪墊。她卻未料到,她的話,讓朱爾衡聽得心中又驚又怒又痛。

他沉着臉,沒有說話。

江月昭有點兒摸不準脈了,也不說話了。

直到兩個人到了望月亭。落了座,朱爾衡纔開口:“你要找我說什麼事,現在便說罷。”

如此單刀直入,讓江月昭愣怔了片刻,想了想。便開口道:“確如王爺所料,我此番前來。有一事相商。裕王索銀的事,王爺已經知道了,我不用多說。聽說江南蘇家,因拒絕奉銀,便被一夜滅門,容府此次怕也在劫難逃。容家商賈之家,怎能與裕王多年處心積慮經營的勢力相抗衡?即便逃過此次索銀事件,恐怕以後落了個裕王的眼中釘,日子也不好過了。”

“容府必是有番計較,直說便是。”朱爾衡說道。

“昨兒我公公接到戶部文書,朝廷要往西北邊境調撥銀餉,想必王爺知道此事。裕王此時正對容家虎視眈眈,他正因爲銀子地事急得發瘋,如果從容家刮不到銀子,十有八九他不會放過這批銀餉。我公公地意思,不如就把這批銀餉放給他……”

朱爾衡馬上明白了,他伸手示意江月昭不用再說了,自己便沉吟起來。

江月昭見他半晌無語,便又說道:“此一計,固然是爲了容家從此再無後顧之憂,不過王爺也可藉此機會,掃去踏往東宮之路上的一個障礙……”

“你道本王是靠這個登上太子之位嗎?哼!任他如何猖狂,失道寡助,也不過是小雀跳梁,成不了大氣候的……”

江月昭一聽這話,心下一涼,臉便不自覺地冷了下來:“如此說來,我倒要提前恭賀王爺了!前番話語,只當我沒說過,容府的事情,還是自己解決罷,不敢勞煩王爺了。”

說罷欲起身。

朱爾衡從來只見江月昭語笑嫣嫣地樣子,此刻見她臉一冷,他心中便一揪,又見她起身欲走,一急,便道:“我又沒說不幫你……”話一出口,方覺不太妥當,改口道:“我又沒說不管此事,你急什麼?”

江月昭一聽有轉機,心中一鬆,陪笑道:“王爺見諒,容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正是性命攸關之時,我不免心急了些。”

朱爾衡見她臉色緩和下來,心中略好受了些,心說容府可真會派人,換個人來說這事,我也不至於如此被拿捏着。

“你回去告訴容老爺,只管讓他放出話去,按原定時間和路線解運這批銀糧。我會派人跟上地,具體的安排,還是去萬翠樓找花媽媽。如遇事態緊急,可直接去兵部丁尚書府中找他,他會安排。”

江月昭聽了,心中想,難怪他沒把裕王放在眼中,前兒就知道一個建威大將軍是他地人,現在又知道一個兵部尚書,怕是朝中高官顯員,不挺他的不多吧?

她正思量,又聽朱爾衡說:“容府最近恐怕不會太平……郡主……爲安全起見,不如留在王叔府中吧。”

江月昭笑道:“多謝王爺美意,不過家中長輩夫君皆身處險境,我怎麼能一個人躲起來享安逸呢?斷沒有這種道理地。”

朱爾衡聽了,片刻無語後,又說:“我會派辰衛的人,在容府附近戒防,你……不必擔

江月昭心中略疑,但還是起身拜謝:“有勞王爺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八章 籌備壽宴

五日後,江湖中傳言,鬼殺門因爲經常接手殺害江湖名門正派的重要人物的生意,與這些門派積怨甚深。近日趁他們門主不在總部,這些門派正集結力量,欲聯手攻入鬼殺門位於靈秀山的總部。

還有消息,說梅花山莊的老莊主梅江,搶了青城派大弟子的妹妹,強迫此女給他做小老婆,青城派深覺受辱,尋到梅花山莊報仇。

五雷派的仇家,近日也尋上門去。

江月昭聽遊在龍和容毓飛說這些事,心中暗想,怪不得月海如此崇拜他師父,看來遊在龍在江湖中的地位確實非同小可,自己久居深府,什麼也不知道,只道他是個武藝高強的江湖人罷了。

而容府中,近日正在喜氣洋洋地準備一場家宴---江月昭進容家後的第一個生辰。

容家的管事僕從,近日不停地出入京城有名的各大酒坊、衣坊、珠寶齋、戲樓……

“容府最近有什麼喜事嗎?怎麼這麼大的排場?”

“我家大少奶奶初六生辰,老太君和老爺太太要給她大辦壽席呢。大少奶奶可是我們老太君和大少爺心尖兒上的肉,在容家過的第一個生辰,當然馬虎不得。”

只要有人問起,容府的下人們就得意地這樣回答。

不出兩日,這話便傳到了裕親王的耳中。他向前來稟報的人問道:“此事屬實?”

“屬下查過了,初六確實是這位大少奶奶的生辰。”

“怎麼此時此刻,容府還有心思辦宴席嗎?難道不把我裕王放在眼裡?”

“屬下幾日來探查,那容府每日的巡查倒是周密地很,但也不過是自家家丁,他家家廟中倒是住着幾個少林和尚,家中也有遊雲山莊的人。屬下以爲,容府畢竟是商戶之家。怕是不瞭解王爺的實力,只道請來了少林和尚和遊雲山莊的人,便什麼都不怕了。王爺還記得江南蘇家嗎?我們殺進去地進候,他們家老爺正在狎妓取樂呢。”

“哼!不過仗着祖上的一點兒功德蔭庇,吃到今天就已經便宜他們家了,竟然還敢與本王作對,不自量力!”裕王陰鬱着臉。“容尚天和容毓飛,最近行蹤如何?”

“容尚天白天一直在容家商號中,晚上也是正常回府。容毓飛三日前去了一趟萬翠樓,昨兒帶遊雲山莊的人逛了京城,又去朝暉樓喝的酒。”

“萬翠樓和朝暉樓可有問題?”

“萬翠樓雖是李汝昌的產業。可屬下沒見李將軍和他的部下那日有出入萬翠樓。朝暉樓是幾年前由一位姓陳的人開地,他來自江南,家底清白。容毓飛跟朝暉樓的陳掌櫃象是熟人,不是一兩日的交情,不象有問題。”

“想來我是太瞧得起他們容家了。竟然如此小心。也不過是做生意的,能有什麼勢力?”

“王爺此言差矣!”一個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見了裕王也不行禮。只說道:“近日鬼殺門、梅花山莊、五雷派均有人前去滋事,如今鬼殺門的莊門主已經回總部救急去了,梅花山莊和五雷派,昨兒也來稟我,要分出人手回各自家中救援。王爺以爲這是巧合嗎?”

“依蕭老前輩所言,這些都是容家地手筆了?”

“王爺,別忘了容府之中,現在有兩個人。遊在龍和悟光。遊雲山莊發出凌雲貼,江湖中六七成的門派都會響應。那位悟光,武功高強,當世恐怕找不出幾個,就憑他是悲吾的大弟子。武林中人就要給他幾分面子,更何況他回少林寺之前。可是青龍教的教主啊。”

“憑他們怎麼厲害,只要有蕭老前輩在,本王便不怕他們。再說我的黑龍衛也不是吃素地。”裕王話中有討好的意思。

那人張口欲言,看着裕王,最後只是嘆了口氣,轉身又回屏風後面去了。

這個人,便是傳聞中隱退已久的“探花公子”蕭都。

江湖素來有“南悲吾北蕭都”一說,這位探花公子,武功與悲吾伯仲之間,性情卻與悲吾大師正好相反,悲吾當年是什麼戒都敢破,獨獨不碰女人。而這位蕭都,則是什麼都可以沒有,唯獨不能沒有女人。

而他,吃虧就吃在女人身上了。他地一位仇家,將一種奇陰之毒種在一位妖媚的女子身上,而蕭都經不住這位女子的勾引,一夜顛鸞倒鳳,便留下了一生難忘的烙印---每個月圓之夜,承受陰毒發作的錐心痛苦。

世上唯一能壓制他身上這種陰毒的,便是西北大漠中火鳳山莊的一株奇花,此花二十年開一朵。

待蕭都趕到火鳳山莊,世上僅存的一朵奇花,已經被火鳳山莊地莊主進獻給皇上了。

再追至宮中,皇上已經將此花賜予他當時的寵妃瑾妃了。

而瑾妃,則把這朵花,當補品燉給她兒子---當時還未封王的二皇子吃了。

於是,這世上唯一能壓住他身上陰毒的藥,就是這位皇子的血了。

皇子王爺地血,是哪個人想喝便能喝到的嗎?一代宗師從此淪落到供人驅遣地下場。

而這位蕭都,便是靈通樓和萬翠樓均未打聽到的那位神秘人。

此時的容府,因着這位神秘對手的存在,也調來了兩撥人。一撥就一位,是遊在龍親自去請的青丫婆婆,青丫婆婆一聽小朋友有危險,二話沒說,便下山進京了。

老太君見了老姐妹,簡直高興得如小姑娘一般,拉着青丫婆婆一刻也不放,晚上都和她歇在一處。偏偏還有個會搗亂的,就是江月昭,仗着老太君寵她,青丫婆婆疼她,也擠在兩位老人家一處歇着。不肯回去,恨得容毓飛牙癢癢。

另一撥,便是悟光請來的青龍教中高手。江月昭對此驚訝不已,青龍教不是在哲蘭山中嗎?怎麼這麼快就能到?她追着問悟光,悟光也只說青龍教自有獨特的聯絡方式,外人不知道而已,便再不說了。

你道青龍教中來者何人?趙青書是也。他此時已升至左護法。接到悟光的消息,親帶兩位壇主和十幾位教中弟子趕赴京城。教中人問他爲什麼要親自去,他說:“我一定要再會一會他家的少奶奶!”聲音中恨意難消。

待他真正踏進容府,便見一素衣女子盈盈走來,如輕雲蔽月。流風迴雪,巧笑嫣然向他一拜:“趙大俠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

哪裡還是松石山上那個驕奢刁頑,喜怒無常的女子?

趙青書覺得一腔的怨怒,登時飛到九天雲外去了。臉一紅,只憋出一句:“少奶奶客氣!”

他地兩位壇主偷偷笑他:“左護法你不是說要會一會這位大少奶奶嗎?”

他臉上窘迫,把眼睛一瞪:“這不就會着了嗎?”

容府中一邊接待着這些遠道而來的江湖朋友。一邊準備着江月昭的生辰家宴,倒沒看出來緊張,只覺得從未有過的熱鬧。

這一日,江月昭正要去翠竹院中看看善水基金的帳,還未出門,小秋進來報說:“小姐,二公子來了。”

“毓陽?”江月昭有點兒意外。

她這位小叔子,被孫姨娘如老母雞護小雞般地護在自己身側。雖然已經十四歲了,仍然柔柔弱弱,容尚天幾次說要送他去習武,都被孫姨娘又哭又鬧地留了下來。容家幾位主子雖不滿意,但因爲有一個容毓飛是能幹的。又是嫡子,便不甚介意這位孫姨娘對兒子的管教。

因孫姨娘與江月昭不甚親厚。連帶着江月昭與這位小叔子也無甚往來。

聽小秋說他來了,江月昭心想,這可是稀客呢。

“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江月昭便見容毓陽一身華服走了進來。因爲孫姨娘素來張揚,她自然認爲她兒子是容府二公子,應該穿得好些,所以經她手打扮出來地容毓陽,從來都是玉冠華服,貴氣十足。

本來容家的公子,沒什麼穿不起的,打扮成這樣也正常,只是因爲容尚天和容毓飛平時喜着素服,便顯出這位二公子的不同來。

容毓陽進得堂內,向江月昭見禮:“毓陽見過嫂子。”

“小叔子可是稀客呀,快坐。”

江月昭招呼他坐下,讓小秋奉了茶,自己也陪着坐了下來,“小叔子找我有事嗎?”

容毓陽聽她這一問,臉微微紅了,喝了口茶掩飾了一下,便說:“後日便是嫂子的生辰。嫂子進容家快一年了,侍奉公婆孝順,操持家務有功,毓陽心中感激,無以言表,借嫂子華誕之際,有一禮物送與嫂子……”說完將一直抱在懷中地錦盒遞了過來,“嫂子莫嫌粗陋就好。”

江月昭見他一副未及**的少年模樣,操着男孩兒變聲期那種獨有的怪怪的嗓音,一本正經地跟她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心中就覺得好笑。又見他遞了錦盒過來,趕緊掩了笑,接了過來。

待她打開錦盒,只見裡面鋪着水紅地緞子,緞子中躺着一排小瓷人,仔細一瞧,發現這幾個小瓷人,居然是射鵰中的人物--郭靖黃蓉,楊康穆念慈,再加上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一個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江月昭心中喜歡,驚訝地望向容毓陽:“這是你做的?”

容毓飛見江月昭如此表情,心中亦是狂喜,臉上就透出紅暈來了:“是我做地,央容鴻拿到青源窯燒得了。”

“謝謝小叔子,小叔子的手可真巧,做得這麼精緻,比那皇室貢品也是不遑多讓的。”江月昭真心誇道。

“嫂子喜歡就好。”容毓陽畢竟年少,被江月昭一誇,整張臉都紅了,也不知道再說什麼了,便吶吶地又喝了幾口茶,歡天喜地地告辭了。

晚上容毓飛回來,江月昭便拿出這套小瓷人獻寶:“你瞧!這是毓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容毓飛看了,便笑道:“我還道我是第一個送你禮物的人呢,卻被毓陽搶了先。”

說畢,從懷中掏出一物來,遞與江月昭。

江月昭接過來一瞧,居然是一面鑲銀框的玻璃鏡子。她簡直目瞪口呆:“這東西……你哪兒弄的?”

這種晚清才傳到中國的西方東西,怎麼這裡有?江月昭看着這面鏡子裡映出她清晰地呆愣的面龐,這是她到古代以來,瞧自己最清楚的一刻,她甚至在自己的下巴上,發現了顆小小的痘痘,這可是銅鏡照不出來地。

容毓飛見她呆頭鵝般的望着鏡子,心中好笑:“我剛見了這東西,也嚇了一跳,以爲是什麼妖物呢。這是一位波斯商人帶來地,我用了二十匹蜀錦換的。喜歡嗎?”江月昭在心裡拼命搜刮以前的知識?想回憶起玻璃鏡子在西方的起源時間,可惜實是想不起來了。她便說:“喜歡喜歡。相公,這東西可是稀罕物,既然有波斯商人能弄來,爲什麼不讓他們多運些來,我們拿綢緞跟他們換。這東西在這裡,可是能賣上大價錢的。”

“弄一個給你就夠費事的,要是那麼好弄,還用你說?那波斯商人說這東西的製作是個秘方,作坊在西方一個島國的一處孤島上,製作的匠人除了他們的國王,誰都見不到。就是他們自己的國家,也只有王室成員可以用。他得這一面,已經是意外了。沒有二十匹蜀錦,他是斷不肯換的。”

二十匹蜀錦!那得幾千兩銀子呢,好貴哦。這東西在現代,幾塊錢就一個,街頭小販到處有賣的。

江月昭心裡有比較,就有點兒心疼銀子:“相公……這倒是個好東西,我也喜歡,可是這也太貴了吧?幾千兩銀子呢……”

容毓飛寵溺地拍拍她的臉:“只要小昭喜歡,莫說二十匹蜀錦,再多我也肯給。”

江月昭心中一陣感動。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九章 激戰生辰夜(1)

四月初六,江月昭的生辰。

容府一大早就喜氣洋洋,張燈結綵。

因爲說是家宴,沒請外人。但仍有宗族中親屬送來賀禮,又有太上皇、慶親王府、八王府遣人來道賀,送來賀禮。老太君、容夫人、江月昭三人忙着接待送禮的人,又敬茶謝禮,又封賞銀,等到忙完了,已經是午時了。

男人們卻一直沒出現。他們都聚在容尚天的書房,換着班圍着容府四下巡查。

待老太君和容夫人中午歇了一會兒,便開始準備晚宴。

酉時,家宴開始。

老太君陪着青丫婆婆坐在首席,大家依次按序入了座。然後開始有人上前向江月昭道賀。

江月昭微笑着一一應下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容府中所有下人,湊了份子,給她買了一隻翡翠玉釵,由劉娘子代表大家獻上,只說大少奶奶是觀音出世,心慈仁愛,給不少下人家裡解了病困之急,大家心中感念,雖然知道大少奶奶不缺這個,但逢大少奶奶壽誕,大家都想表一份心意罷了。

江月昭感動得眼淚都要下來了。金簪玉釵她倒不缺,可是讓這些一年也不過掙十兩八兩的下人,湊錢給她買這貴重的東西,她怎麼能不感動。

於是她馬上拔下頭上戴着的簪子,當場把這支翡翠玉釵別到頭上。在場的下人們見了,都心中歡喜。

席宴開了,戲臺上也唱上了。一場生辰宴象模象樣的開始了。

如果仔細看,能瞧出來容家的幾位主子並未專注聽戲喝酒。在坐的江湖朋友,也是面上沉靜,似在等待着什麼。

戲文唱了幾齣,酒也喝了兩三巡了,大約一個時辰過去了。

這時候。有一黑衣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只是向老太君一抱拳,然後走到容尚天身邊,附耳說了幾句什麼。

容尚天面色一緊,看向老太君,老太君向他點了點頭。

容尚天起身道:“把戲停了。”

那邊容鴻趕緊叫停。戲臺上唱是正歡,冷不防地收住了。大家都一臉莫名。

容尚天讓下人將戲班帶離前廳,只留下鑼鼓胡琴。

然後他喚過來容夫人,鄭重地說:“玉瀾,你帶着全家人去後花園密室中,誰都不許出聲。沒有我的話,誰都不許出來。有敢不聽話的,直接讓容祺一劍結果了,不必回!”

然後他喚來容祺,容祺那邊早準備好了。幾十個家丁齊刷刷地候在那裡。

容尚天又對青龍教光壇壇主馬青奎一揖道:“容家上下一百多條性命,就拜託馬壇主了。”

馬壇主一抱拳:“容老爺放心,馬某自當皆盡全力。保這些人性命無虞。”

容尚天又吩咐容祺,一定要聽馬壇主的指揮。

容夫人已經白了一張臉,不過她終究是當家主母地風範,知道此時自己不能軟弱,強撐着向各位江湖中朋友拜了一禮:“拜託各位了!”

然後轉身對下面的人道:“都跟我走吧。”

衆人剛纔還一臉錯愕,此時便感到了恐懼。孫姨娘衝上前來拉着容尚天的衣袖:“老爺…這是怎麼了?”說着就哭了起來。

三位姨奶奶惶恐地望向容毓飛,容毓飛只得說:“都跟太太去吧,好好聽話。福珠看好雪兒。放心,不會有事。”

周福珠點了點頭,一臉驚惶地摟緊雪兒。

趙靈兒剋制不住恐懼,哭泣喚道:“大少爺……”

下人們雖然不敢哭,但也驚慌失措。不知出了什麼事。

“閉嘴!”老太君威嚴地出聲:“再有人哭,就地處死!”

孫姨娘和趙靈兒馬上噤了聲。

容夫人領頭。後面跟着一衆家人僕役,膽顫心驚地向後花園走去。

容毓飛見江月昭沒動,便喝她道:“小昭,你也去!”

江月昭一聽,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三步兩步躥到青丫婆婆身邊,抱緊她的胳膊道:“我不去,我會武功,你知道的。”

容毓飛又急又氣,上來就要拽她:“你那是什麼三腳貓功夫,不知輕重!快走!”

江月昭抱緊青丫婆婆,一臉倔強:“我不去!我怕什麼?多險惡的場面我沒經過?婆婆會保護我的,是吧?婆婆?”

青丫婆婆拍了拍她地手,對容毓飛道:“你現在攆了她去,她一會兒也得跑回來,讓她留下吧,我會看好她。”

那邊容毓陽一見嫂子都留下來了,一轉身就要回來:“我也是容家的男人!我也要留下!”

卻被孫姨娘一把抓了回去:“混蛋!你會什麼?逞什麼能?”生給拽走了。

一衆人,身後跟着容祺和家丁,壓後的是馬青奎和十幾個青龍教弟子,便都出了前廳,向後花園去了。

這邊大廳裡,剛纔還是一片籌觥交錯,喜樂安詳。此時,只餘下容家父子、老太君、江月昭和一衆江湖朋友。大家神色莊重,都不自覺地伸手摸上自己的兵器。

老太君對一旁家丁說道:“叫幾個人,把鑼鼓敲起來,咱們繼續喝。”

衆人臉色才緩和一些,忙應和老太君的話。

江月昭便起身走到中間,向周圍衆人問道:“我給大家唱個戲吧,你們誰會拉胡琴?”

容毓飛看她膽大不知死活地樣子,恨得牙癢,白她一眼。

“我來如何?”遊在龍起身應道。

“表兄會胡琴?太好了。咱們就配合一段,歡迎一會兒要來的朋友。”

說完,她走到場中間,將肩上的披帛捏在手中,當水袖用,輕輕一甩。啓脣唱道: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東昇……

遊在龍抱着胡琴,起先不知道她要唱什麼,聽她唱了一句,便拉起胡琴,跟上了。

她這邊舞着婀娜身姿。唱得燕喃鶯囀:“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場中衆人聽着,不免有些神癡。心想,這要是平素無事,聽這樣一齣戲,該多好呀。

遊在龍那邊猶自陶醉在這齣戲中,星目微合。專注地拉着琴。

“雁兒並飛騰,聞奴的聲音落花蔭……”

“好!這戲唱得好!”一聲喝彩攜着強大的內力,在容府上空炸響。

容毓飛第一個反應。便是縱過去將江月昭拉到身側。

遊在龍置若罔聞,自顧自搖頭晃腦地拉完了最後一句,雖然沒有伴唱。

然後,前廳中便靜默了下來。

已經有三十幾個黑衣蒙面人,悄無聲息地潛了進來,一字排開在前廳地門外。

老太君率先起身,向門外走去,容尚天和容毓飛跟了上去。容毓飛沒忘了把江月昭掩在身後。

“小昭你瞧。有客人來給你賀生辰呢。”老太君走出前廳,立在門口的臺階處,笑着看向來人。

“客人們帶禮物沒有啊?”江月昭從容毓飛身後探個頭出來,問道。

“禮物當然有,”爲首的那位朗聲笑道。“小地們,大少奶奶要禮物了。亮出來吧。”

“嗆啷!”刀劍出鞘的聲音響成一片,爲首黑衣人身後,所有黑衣人均亮出了武器,臺階下頓時一片刀光劍影。

“喲!這禮物挺特別!老爺,咱們是不是應該有回禮呀?”

“當然,否則豈不讓人笑容府沒規矩?”容尚天伸手拍了兩下。

斜裡衝出來九名少林武僧,來在前廳門口,立住後,擺出陣勢,站位正北的那個人,便是悟光。

“哈哈……容府果然不是一般商賈人家,居然請得動少林羅漢陣,老夫今晚算是來對了。不過這種小把戲,老夫還沒放在眼裡。”那人笑道。

衆人便料到這位就是那個神秘人,聽他口氣狂妄,猜不出他來歷深淺。

這時候,青丫婆婆手挽金鞭,從廳內走了出來:“哼!你自然是不怕這種小把戲,你是江湖人人敬仰的前輩嘛,只是不知道名震江湖的探花公子,怎麼如今淪落爲殺人越貨的強盜了?”

衆人聽了,皆驚心不已,怎麼是探花公子蕭都?如果是他來了,今晚還有勝算嗎?

“青丫!”那黑衣人驚喜地喚道,“你怎麼在這裡?”

江月昭一見,八封神經立時敏感起來:這又是一段故事!

“你帶人來欺負我小朋友,我就不能來保護我小朋友?”青丫婆婆冷哼道。

“你居然認得出我?”聽起來還是驚喜。

“你那雙桃花眼,戳瞎了我也認得出來。”

“青丫,我可找到你了,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去。”這種場合說這種話,果然是探花公子!

“要我跟你走?哼!把你身後這些人全殺了,這事就有得商量。”青丫婆婆說道。

“這……青丫,我有苦衷……你跟我回去,我會告訴你。今晚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不想與你爲敵。”蕭都地聲音居然是溫柔地。

“你不想與我爲敵,我倒不怕與你爲敵。既然說不到一塊兒去,那就動手吧!”說完一甩鞭子,向蕭都攻了上去。

“你打不過我的。”蕭都一閃身躲過她一鞭,勸道。“打不過你,還纏不住你嗎?”青丫婆婆毫不隱瞞自己的目的,一抖鞭子再攻上去。

容家這邊衆人見青丫婆婆纏上了蕭都,心中輕鬆不少。蕭都帶來地人,一見頭兒動手了,就都動了起來,有人便向臺階上衝來。

只見悟光手中金棍一指,其他八位少林武僧身形迅速移動,陣法變幻,立時就將衝上來地人圍在中間。

悟光縱身殺進陣中,一根金棍舞得一片金光閃爍,圈內黑衣人哪裡接得住,被逼後退,卻被外圍的八位武僧從各個方位揮棍打來,真正是甕中之鱉,被圈起來打了。

其餘黑衣人也不顧這邊情況,有一部分衝上臺階,直取容家老太君和容尚天。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章 激戰生辰夜(2)

這邊容毓飛和遊在龍一看有人攻上來了,哪裡能容得他們接近老太君?一挽劍花迎了上去,把這些人阻在三丈開外,打了起來。

又有人攻上來,便有遊雲山莊的各位英雄、趙青書帶着青龍教中弟子,分別迎了上去。

臺階上和臺階下,頓時一片混戰。只有前廳門口的臺階頂,容尚天和江月昭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君,悠然地站在那裡。

江月昭心裡是很激動的,這可是現實版武俠大片呢,不用吊威亞,人便真的飛來縱去。上次在松石山,她帶着傷,失血弄得她暈乎乎的,也沒看清什麼。而在青丫婆婆那裡遇襲,人數比較少,沒有這種氣勢。

老太君見她捏着拳頭,興奮地直想跳起來,便笑了:“還真是個不怕死的,打成這樣也不害怕?”

“我不怕,相公會保護我的。”江月昭衝老太君一笑。

老太君笑着搖搖頭,然後伸手入懷,掏出一樣東西。江月昭一瞧,居然是一把銅製彈弓,弓叉尾部繫着一串紅絲絛,非常精緻。

“很多年沒用了,不知道手會不會生呢。”老太君嘀咕了一句。

江月昭看着,心想:大概就是這把彈弓,當年迷住了太上皇。老太君這可是要出手了呢。

她向四下一望,指着一個正和容毓飛交手的略胖的黑衣人,對老太君道:“老太君!打那個人!”

老太君微微一笑,從腰上一個錦袋中掏出一粒銅彈,瞄準了江月昭指的那個人,“嗖”一聲射了出去。

那人正在與容毓飛打得難解難分,突覺腦後一陣迅疾的風聲,待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嘣”的一聲,此人便應聲倒下。

“老太君好厲害!”江月昭拍掌喊道。

老太君有點兒得意:“還道我讓富貴生活養廢了呢,原來手法還可以,並未生疏。”說完又掏出一粒銅彈:“孫媳婦,這次打哪一個?”

“那個!”江月昭指着趙青書的對手,興奮地喊道。

老太君便拉開彈弓,瞄準後一鬆手---一老一小兩個女人。都在等着那一聲悅耳的“嘣”,和另一個人的倒下。

可惜,此人已有防備,聽到風聲,回劍一撥。“叮”地一聲就將射到耳側的銅彈擊飛。

老太君臉色就不好看了,拔出腰間佩劍就要往上衝。

容尚天和江月昭趕緊架住她:“老太君莫跟他一般見識……”

這邊三人悠閒地作壁上觀。那邊卻激戰正酣,雙方勢如水火,均想吞下對方。

裕王這邊來人,以蕭都的馬首是瞻。本以爲依他老人家的絕世功力,滅容府簡直手到擒來。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蕭都在此碰上了青丫婆婆。青丫婆婆拿準了這位探花公子的脈。知道他不會傷她,便使出賴皮的打法,死纏住蕭都。

那蕭都被她逼得心急,在她一片金蛇飛舞的鞭影之中,揮劍一撥,挺上一劍直取她地咽喉。他本以爲我下殺手了,你總該躲了吧?可是青丫婆婆根本不躲,也不擋。只是手下用力一抖,金鞭便向蕭都的面門撲去。

蕭都眼見自己的劍就要刺中青丫婆婆地喉嚨,自己先急了,中途劍尖一歪,從青丫婆婆的頸側虛刺過去。這邊鞭風已到。只得另一手袍袖一拂,“嘶啦”一聲。就被撕下一塊袖子來。

蕭都縱後一步,看着缺了一塊的袖子,倒未惱怒,只是瞪着青丫婆婆:“你這是什麼打法?”

“耍賴地打法!”青丫婆婆笑眯眯地應道。

“你真道我不敢傷你嗎?”蕭都哭笑不得。

“我一條老命不值什麼,我幾位小朋友可正值春華繁茂的好年歲,要是讓你給毀了,豈不可惜?”說完長鞭一甩,揉身又攻上去了。蕭都只得應招。

青丫婆婆功力自是及不上蕭都,可也不弱,仗着蕭都捨不得傷她,一時纏將起來,蕭都居然也奈何她不得。

再看其他人。

少林的羅漢陣本就威力無窮,再加上一個悟光,幾乎就是指哪兒打哪兒,陣法牢不可破。九個人身形飄忽迅捷,陣式開合自如,不停地將攻上來的人圍進陣中,成爲甕中之鱉。

容毓飛和遊在龍,雖然使的劍法不同,兩人卻頗有默契,雙劍合壁,威力劇增,兩人所到之處,劍氣騰空,洞金穿石無堅不摧,黑衣人被逼得步步後退,哪還能攻得上來?

再加上趙青書和青龍教中衆弟子、遊雲山莊地諸位英雄,個個功力不弱,勇猛無比。

攻上來的黑衣人,眼見着前進不得,只能後退。

卻有八位黑衣人,始終站在原地,只是漠然地望着混戰場面,自己這方人受傷了,也不見他們上前營救。

容尚天便猜想這八個人應該是裕王的黑龍衛。

那八個黑衣人雖然都蒙着面,卻目光炯炯,直視着臺階頂層地三個人,顯然是欲瞅準機會,衝將上來。

這時候,突然從外面又躍入一名黑衣人,來在八位黑龍衛衛士面前,向其中一人貼耳說了幾句什麼。那人便同其他七人悄悄地交流了幾句,就有四名衛士身形速動,悄然向後花園方向潛去。

江月昭一見,大急:“有人去……”一想還是不能喊出“後花園”三個字,腦筋一轉,喊道:“有人去容祺那裡了!”

她這一喊,場中衆人皆聽到了。

容毓飛首先就急了,打退面前幾個黑衣人,提氣縱身追着四名黑龍衛士的方向而去,遊在龍也不放心,那邊可是一百多條命呢,於是也追了上去。

留下的四名黑龍衛士,瞧準了容毓飛和遊在龍退去後留下的缺口。齊齊向這邊衝來。他們目標明確,不管其他,只取臺階上三位容家主子。

容尚天和老太君已經仗劍在手,江月昭也尋來一把劍,提起精神,只求不要再給別人添亂。

趁少林武僧和青龍教、遊雲山莊中諸人一時之間脫不開身,四名黑龍衛士竟然片刻就衝到了臺階頂端。正欲殺向三人,就聽前廳屋頂上一陣“悉嗦”聲動,有六名身着鴉青色緊身衣的蒙面人,從屋頂直躍下來,迎向四名黑龍衛士。也不吱聲,揮刀便砍。

四人一時錯愕,後退三步,倉惶迎敵。見殺來的六個人,並沒有太多的花式招數。只是六刀發招整齊,顯示出訓練有素,又刀刀取要害。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剛纔分派任務地那個黑龍衛士,顯然是幾個人的頭領,他架開兩位蒙面人的齊砍向他頸部的刀,向其他三人道:“小心!是乾衛的人!”

三人皆在蒙面黑巾後閃出驚異地眼神,怎麼會有慶親王的人?

這六位鴉青服飾地人,正是慶親王的乾衛十二使中的六使,他們得的命令,是潛伏起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首要任務是保容家少奶奶安全。

剛纔看到江月昭受到攻擊,方從屋頂躍下,加入戰局。

四名黑龍衛士眼見要得手。卻突然天降奇兵,阻了他們的攻勢。心中惱恨,出手也是狠毒。

那邊蕭都眼看情勢與己方不利,心中大急,一邊與青丫婆婆纏鬥,身形卻向臺階頂端靠來。青丫婆婆畢竟功力不敵,只能阻得了一時,真正等這位探花公子發急了,她也是攔不住地。

只見蕭都運掌一揮,一股勁風撲向青丫婆婆,青丫婆婆閃身躲過。只這一瞬間,蕭都斜身飛出,直奔向江月昭,運足力道,一掌便如風行電掣般拍向江月昭的胸口。

江月昭在那邊見青丫婆婆攔不住蕭都,便知不好。此時又見這一掌奔自己來了,她心中電轉,知道容尚天和老太君不會置她於不顧,可是又知道他們倆個根本抵不住蕭都的一擊,一個念頭閃出:不如我就迎上去吧,要死也只死一個,別拉兩個陪着。

於是她一個大跨步,迎向蕭都的方向。蕭都見這個女人迎着自己來了,心中驚訝。掌已拍出,掌風凌厲地向江月昭胸口撲去。

容尚天和老太君見蕭都襲來,均已抖劍欲迎,卻未料到江月昭自己撲上去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兩人齊呼:“小昭!”

只聽“嘭”的一聲,有人生生接住了這一掌,不是江月昭,卻是遊在龍!

他本隨容毓飛追向後花園,兩人合力,四個黑龍衛士根本不是對手,被他二人又逼退回前廳。他將四個黑龍衛士交給容毓飛,轉身欲迎戰其他人。正被他瞧見蕭都衝至臺階頂層,他心中發急,幾個起落,便縱了過來。

人還未到,便見蕭都一掌拍向江月昭,又見江月昭轉身迎上,他只覺心神俱裂,運足全部內力,飛身衝上來,也想不起來其他化解地方法,只是雙掌一揮,硬接住了這一掌。

“噔噔噔!”,遊在龍被蕭都的掌力震地後退數步,立足不穩,半跪下來,“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氣息登時大亂。

青丫婆婆見自己一剎那的退讓,便出現如此大地變故,心中大怒:“老匹夫!殺人越貨!欺凌弱小!你越老越出息了!”

罵畢,金鞭一揚,攜着巨大的怒氣,又向蕭都襲來。

蕭都被她罵得面色一赭,心氣先矮了幾分,又見青丫婆婆盛怒,心中着急,也不敢再出重手傷她。

江月昭見遊在龍口吐鮮血,面色潮紅,額頭青筋突跳,知道他傷得不輕,趕緊奔過去:“表兄!”伸手扶住他。

她這伸手一扶,完全是情急之下,不顧避諱。

當她的手扶上游在龍的胳膊,遊在龍只覺得心突地跳了一下,周身都盈起一陣暖意。

江月昭哪裡知道他心中的變化,只是焦急地扶住他,向走過來的容尚天問:“老爺,怎麼辦?”

“讓他坐下,先讓他自己運功調息。”容尚天急急地說。

江月昭趕緊扶遊在龍坐了下去,然後鬆開手,怕打擾了他運功療傷。

遊在龍只覺得胳膊上一鬆,心中便空了一下。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一章 激戰生辰夜(3)

青丫婆婆見自己沒有保護好小朋友,心中狂怒,邊打邊罵:“老匹夫!敢傷我小朋友,我今日就與你拼了!”金鞭下去,招招取要害,已經完全不留情面了。蕭都還擊,她也不躲,竟是一種只攻不防的打法。

蕭都不明白她爲何如此發飈,他當然不知道在她孤獨的隱居歲月中,就是這兩位小朋友經常探望她,給她慰藉。

那邊黑龍衛八名衛士已經再匯合至一處,與乾衛的人和容毓飛鬥在一處。事關自家人生死,容毓飛比誰都着急。心急之下,只覺得手中劍短,殺傷力不夠,也不知從誰手中奪來一柄長槍,使起來又當棍又當槍,掃劈挑刺,勢若游龍,周身一丈範圍的黑衣人,竟然都處在他的攻擊之下。

他乘隙望向老太君這邊,發現遊在龍受傷,正運息調理,而蕭都離他們卻很近,顯然青丫婆婆不是他對手,一副拼死的打法。

他趕緊對乾衛六使道一聲:“這裡就拜託各位了!”轉身加入青丫婆婆這邊,合力迎擊蕭都。

裕王這邊的人,本以爲滅一個商賈人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當初蕭都要來,他們還心中不忿,都道這位探花公子過於謹慎,搶他們的功勞。

誰知殺進容府已有半個時辰了,竟然未有任何斬獲,完成任務無望不說,還被人家圍起來打。

尤其是少林九僧的羅漢陣,被吞進去,只能重傷出來,陣中那位和尚的一條金棍,幾乎無人能招架住。

眼見蕭都被一位老太太和容府大公子纏得脫不開身,黑龍八衛也被六名蒙面人殺得前進不得,已有人負傷。

衆位黑衣人心中便猶豫了。他們是江湖人士,只因着各種利益關係纔跟裕親王結成一陣。卻並不是他的部下。如果因爲這位王爺那沒影兒的皇位,丟了自己的小命,再大的利益也享受不到了。

心中轉了這個念頭,手下就懶憊起來,只想逃命,再無滅人全家的那種氣勢。

就在這時,只見容府大門洞開。一批十幾個黑衣蒙面人衝了進來。

混戰地雙方皆一愣,不知這批人是哪一方的。

只見剛衝進來幾個黑衣人,從身後拖出幾個人來,如麪條般軟癱,顯然是被點了穴了。又都被揭下了蒙面巾,仔細一瞧,正是投靠裕親王的聽風樓的人。

爲首一黑衣人把這幾個人往前一丟,朗聲說道:“你們安排在院外縱火的人,已盡數被滅。這幾位欲往後花園去。下場也是如此。容府只求自保,本不欲與江湖中朋友爲敵,衆位皆是識時務的英雄。今夜一戰,你們怕討不了便宜了,不如罷手吧,還保得住自己一命!”

他這一番話雖長,裕親王的人卻句句聽在耳中,聽說暗中縱火地人都被滅了,心中驚訝容府防衛如此周密。又思忖此時已經敵衆我寡,還提什麼滅容家滿門。自己被滅滿門還差不多。

於是就有一位大喊一聲:“弟子們,跟我扯乎!”

便有八個人跳將出來,跟住那個人一起翻牆而去。

容家這邊的人分不清走的是哪個幫派的,可是裕親王的人都知道,這是鬼殺門地人撤了。

衆人心中一翻思量。便有一人上得前去,向剛纔說話那位黑衣人一揖:“這位英雄。可否放了我這幾位門人,只要你放了他們,在下立時便帶門人撤走,再不與容府爲敵。”

那黑衣人朗聲一笑:“好啊,識時務者爲俊傑。”然後向身後人一擺手:“放了這幾位英雄!”

於是聽風樓的人上前扶起自己的同門,解開他們的穴道,向那位黑衣人一揖,便從大門出去了。

剩下的人一見,這可不都散了嗎?自己還撐什麼勁?於是便招呼着皆撤出戰局,扶攜着受傷地同門,四散而去。

戰局中,只餘黑龍衛和蕭都。

蕭都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我早說過容府不簡單!如今看來,可不正被我言中了?老夫今日算見識了!青丫!我會來找你的!”說完,長袍飄展,人已經飛出牆外了。

黑龍衛的人雖是裕親王死士,可是如此情形之下,任何犧牲都變成無謂地了,於是展開身形,向外逃去。

一場容府保衛戰,尚不足一個時辰,便結束了。

場中只餘下三兩具屍體,尚蒙着面巾,不知是哪一派的人。

容尚天見戰局已勝,心中欣慰,趕緊向剛纔說話的黑衣人走來:“慶親王出手相助,容府感激不盡,只是您萬金之軀?怎好親自來這危險的地方?”

那黑衣人揭下面巾,呵呵一樂:“我閒着無事,便來瞧瞧,這戴上面巾偷襲,果然好玩!怪不得我二哥樂此不疲呢!”

說完,向江月昭這邊看了一眼,見她無事,心中一鬆。

老太君和容毓飛也迎過來道謝。

江月昭想起朱爾衡那日所說:“我會讓辰衛的人在容府附近戒防,你不必擔心。”便料定他身後是辰衛的人,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忐忑,也上前來拜謝:“謝謝王爺出手相助。”

朱爾衡看了她一眼,只說:“郡主不必客氣。”便又對老太君和容尚天說:“雖然裕王的人已去,但不可放鬆戒備。府中此時需要休整,我就不在這裡叨擾了,改日再來府上討酒喝,到時候只將你府中最好的酒拿出來,便是謝我了!”說完,重新蒙上面巾,招呼他地乾衛和辰衛的人,一起出府而去。

容尚天和老太君送到府門口,趕緊回來,安排一應善後,先是將幾具死屍收了,然後從後花園密室中接出家人。

容夫人帶着一衆家人,表情驚悸地從後花園方向走來。

容可雪見到容毓飛,“哇”地就哭出來了,伸手向他掙來:“爹爹!”

容毓飛趕緊上前,抱住女兒:“雪兒不怕,沒事了!”

聽他說沒事了,人羣中的趙靈兒腳下一軟,便暈了過去。容毓飛趕緊吩咐丫頭們扶她回去。

“沒事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今晚的事,以後休要再提了!”老太君說道。

衆人便各自回房去了。

這邊又吩咐家丁清掃現場,又吩咐廚房給各位英雄備飯,又安排了家丁輪值戒防,一通忙碌,不在話下。

此時裕王府中,裕親王一張陰鬱的臉佈滿怒雲,如暴風雨來臨前地灰暗天空。

只見他胳膊用力一掄,桌子上的杯盤茶盞“嘩啦”一聲掃落到地上,濺開了一地地碎瓷片:“哼!果然都是些草莽野人!真是靠不住!他們最好跑得遠遠的,以後別犯在我手裡,否則本王定讓他們生不如死!”這番話說得狠厲,顯然是針對那些臨場撂挑子的江湖人士。

“老夫早就說,容府不比別家,王爺偏偏不信!今夜一戰,我們顯然是被引入了圈套之中。他們家大少奶奶的生辰宴,居然有少林寺、遊雲山莊、青龍教和慶親王的暗衛幾路人馬到場赴宴,這份氣派,恐怕王爺也要自愧弗如吧?”蕭都坐在椅子上,涼涼地說。

“一個商戶人家,居然也有如此的勢力,這還了得!待本王登基後,斷不會有容家的好果子吃!”裕王恨恨地道。

蕭都撇了撇嘴,心想:你登基?別做夢了!眼前形勢還不明朗嗎?你不過枉自作困獸鬥罷了!

這時,那位黑龍衛頭領說道:“王爺,依屬下之見,今日慶親王那邊出動的人,可不僅僅是乾衛六使,那最後衝進來的一批人,恐怕也是慶親王的人,只是他們皆黑衣蒙面,又未曾交手,屬下瞧不出是那一撥。”

“朱爾衡……”裕王手指下意識地叩着桌面,思忖道:“哼!居然出手救容家,難道容家給他什麼支持了嗎?眼下暗鬥已經變成明爭了……恐怕結果便是你死我活了!”說完眼睛一眯,眼底閃過一道厲光。

那黑衣人又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就見裕王聽後,面色一沉道:“我就說依蕭老前輩的蓋世武功,莫說一個容家,就是十個容家也是奈何不得你的,怎麼今日就失手了呢?原來是碰到老情人了!”

蕭都面上一肅。

他今日確是手下留情了。他只不過是把那個遊在龍打吐血了,青丫就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樣子。如果他今天要真是取了容家任何一個主子的命,恐怕青丫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是又如何?老夫做事,豈容別人說三道四!”蕭都冷冷地道。

本來今夜事未成,裕王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時聽他這樣一說,往日那表面上的尊敬也維持不住了,脫口便道:“前輩難道忘了自己是靠什麼活着的了?”

蕭都冷哼一聲:“王爺大概也清楚,我活得不好,大家就都不會好過!”說完一甩手,起身走出屋去。

裕王被他這句話噎得氣結,半天才緩過神來。

“王爺,”那位黑龍衛頭領出聲,“下一步怎麼走?”

“劫糧餉!”裕王狠狠地說出三個字。

“屬下以爲,那些江湖人士大難臨頭,便各自逃竄,實在是靠不住。”頭領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次靠我們自己!”裕王堅定地說。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二章 流水落花

第二日,江月昭早早就起來了。

雪兒昨日宿在錦蕙院,一晚上都摟着她的胳膊不放,讓她連翻個身都不行,便睡得很累。

小傢伙顯然是被嚇壞了,昨兒抱住容毓飛不放手,後來容毓飛有事,不得不把她給了江月昭。雪兒的意識裡,娘雖疼她,但有危險找爹爹和大娘才解決問題,所以堅決不肯跟周福珠回去,江月昭只得將她留下。

而容毓飛,昨夜忙完了善後,又繞府巡視一圈,正待回錦蕙院休息,便有趙靈兒的丫頭寶菊找來,說是三姨奶奶醒後,人就呆呆的,不太好的樣子。

容毓飛便去了芳蘿院,這一去,一晚上都沒回來。

江月昭心痛,可是她在心底提醒自己:千萬冷靜,正是容府的多事之秋,自己不可添亂,平白讓人說不懂事。

她強忍着,也沒睡好。一大清早起來,吩咐小秋和小冬看好雪兒,自己便去了廚房,親手燉了一盞雪蛤湯---她要去探望遊在龍。

江月昭思忖着,昨兒要不是他,自己非得被蕭都那一掌拍得魂飛魄散不可。見他後來一直閉目運功,面色潮紅,必是傷得不輕。於情於理,自己都該親去感謝一番纔對。

她親自端着湯,往蒼蕪院走去。

到了臥房門口,她伸手敲了敲門,聽到裡面應道:“進來。”便推門而入。

此時,遊在龍剛剛運功完畢,正坐在牀上歇息。門開了,他便見江月昭一身粉紗裝,嫋嫋地走了進來,如夏日碧塘中的一株粉蓮,輕盈曼妙。她的手中,端着一個朱漆描金的托盤。上放一湯盞,雖然蓋着蓋子,仍有清清的香氣溢出。

可是他並沒有注意到這湯盞,也沒有留意到這香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端托盤的那雙手上---是呢,昨夜就是這雙纖纖玉手。柔柔地扶在了他的臂上,讓他因受傷而紊亂地氣息,更加亂了幾分。現在回味,彷彿他的上臂處還留有那溫柔的觸感。

自己受着傷,她是着急的吧?當時她眼中閃着焦慮的光。急急地問:“怎麼辦?怎麼辦?”

有她那樣一扶,有她的一份擔心,自己這傷受得也值了……

“表兄八成是餓了吧?”江月昭笑吟吟地問道。

“哦?”遊在龍神魂乍一回體,還有點兒愣怔。

“要不怎麼一直盯着這碗湯瞧?聞到香氣了嗎?”江月昭頑皮地眨眨眼睛。

“哦。”遊在龍在心裡暗啐自己一口,面上也紅了。“是呢。我還想,什麼東西這麼香?”

“是雪蛤湯,很補的。表兄昨兒替我受了一掌。我也不知該怎麼謝你。這可是我親手燉地呢,表兄可要給面子,千萬別說味道不好哦。”

遊在龍心中歡喜。她親手燉的湯,即便味同潲水,他也會甘之若飴。

“我剛剛運完功,腹中正覺飢餓,這碗湯可來得及時。”說完,伸手接過湯盞。也不用湯匙,三下兩下便將一盞湯倒進肚子裡去了。然後抹了抹嘴道:“味道好!弟妹好手藝!”

卻見江月昭“咯咯”地笑起來:“瞧表兄喝湯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容府餓着你了呢。早知你是這個喝法,我就該把一盒子的雪蛤都倒進一口大鐵鍋燉了,着幾個家丁擡到蒼蕪院門口。再喚表兄出來喝湯。”

說完自己忍不住,先樂了。

遊在龍早就習慣了她說話調侃地語氣。此時聽起來更覺親切,便笑着應道:“正該如此!”

江月昭聽了,更是笑個不停。

等她笑夠了,方想起來什麼,便說:“這可真該打,淨說些不着調的,正經話倒忘了,表兄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遊在龍趕緊回道:“不要緊,弟妹不必擔心。”

其實很要緊。蕭都的一掌,能接住的人當世找不出幾個。即便是悟光,恐怕也不敢硬碰硬地接他一掌。他昨天情急之下,生受了蕭都那一掌,沒有經脈俱裂,已經是萬幸了。

可是對着她,他只能說不要緊。

江月昭信以爲真,心底一鬆。又陪着他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告辭了。

她剛邁出屋,遊在龍就舉手撫住胸口,放鬆剛纔強壓住的氣息,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而此時,江月昭已經出了蒼蕪院,往老太君地上房去了。

她心裡清楚這一戰勝利後,裕王應該知道容府的實力,輕易不會再擾到府裡來。可是對容府來說,事情還未了結,幾日後要起運的那批糧餉,纔是事情地重中之重,容府以後能否清靜度日,均在此一舉。

老太君屋裡,容尚天和容毓飛都在,青丫婆婆也在。

江月昭向幾位長輩請了安,也沒理容毓飛,直接就坐在青丫婆婆身旁,拉着她的胳膊,纏着要她說昨兒蕭都是怎麼回事。

青丫婆婆面上一紅,作勢打了江月昭一下:“臭丫頭,沒個正形兒,都問些什麼?”

老太君在那邊笑了,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她追着和尚跑,蕭都追着她跑罷了。”

江月昭聽了,感嘆一句道:“哎!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愛我的人對我癡心不悔,我卻爲我愛的人甘心一生傷悲……她說得不甚認真,可是青丫婆婆聽後,卻心有所觸,默然不語。

“小丫頭這話,老夫甚是愛聽!”一個昨晚才熟悉的聲音,此時從屋外響起。

屋內五位,除了江月昭不會武功,反應遲緩一步,其他四人皆心中一凜,運動真氣準備迎接大敵。

饒是江月昭不通武學,也感覺到一股氣流在屋內轉騰。

“各位不必緊張。老夫今日來,只爲敘舊而已,並不是要爲難容府。”隨着聲音,一位老者泰然自若地走了進來。

只見他一襲青衫,身量修長挺拔,面容清癯,頷下一縷尺來長的灰白髯須。目光炯炯,走起路來如一陣輕風。他也不等別人讓座,兀自撿了一把椅子,心安理得地坐了下來。

“哼!”青丫婆婆先就冷哼了一聲,“我知道你昨兒手下留情了。怎麼?這麼迫不及待地要來討賞嗎?”

“討賞?”蕭都捋了把鬍子,細長的眼睛一眯,笑道:“如果容府做得了你的主,能把你賞了我,我就是討賞來地。”

江月昭一聽。這老頭兒可真夠率直的,一大把年紀,盡然如此露骨地向心上人示愛。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還是蠻可愛的哦。

她又想起青丫婆婆孤單無依,獨自生活在山谷中,如果有這樣一位有趣地老伴陪着,晚年生活也會挺快樂呢,不如……

於是她笑着說道:“我們自然是做不得婆婆的主,不過我覺得,前輩長得又帥。武功又好,又對婆婆如此癡情,這樣地好老伴,恐怕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來呢。不如婆婆就依了前輩吧?”

青丫婆婆本來聽蕭都說得露骨,心中就羞惱。現下聽江月昭這樣一番攛掇,“啪”地一把打落了江月昭抱在她胳膊上的手:“瘋丫頭。都說些什麼?他給你什麼好處了?”

蕭都地反應截然相反,如遇恩人一般:“哎呀!這丫頭說話忒招人愛聽了!青丫你瞧,連這丫頭都看出來我又帥又好又癡情,你倒是說說,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老禿驢?”

“哼!就憑你?一肚子的花腸子也就罷了,越老越出息,作起走狗來了。還有什麼臉面自命不凡?”青丫婆婆不屑地道。

“這個……”蕭都被戮中了痛處,面紅耳赤,“要是你早跟了我,我還哪裡會有花腸子?早變成情腸子了。那個裕親王的事……我中了一種毒,只有裕親王地血可以壓制住,所以……”

衆人這才明白了,怪不得一代武林高人,淪落到爲別人殺人!

“前輩中的什麼毒?怎麼單單裕親王的血好用?難道那裕親王的血特殊?”容尚天問道。

說起中的什麼毒,因爲當着青丫婆婆,蕭都臉上更紅了,想了想,只說:“也不是裕親王地血特殊,只是他吃了一種花,就是西北大漠中火鳳山莊的奇花。只有這種花,才能壓制住我體內之毒。”

把中的什麼毒那段省略了。

“火鳳山莊嗎?他們家的奇花又該開了吧?”老太君沉吟道,“蕭兄弟一代名俠,因爲體內之毒受人鉗制,未免可惜。我們家老太爺與火鳳山莊的老莊主乃有過命地交情,不如我來修書一封,向他們家討個情面,這次花開,就給蕭兄弟解毒吧。”

蕭都已經被這毒折磨了十多年了,一聽這話,簡直驚喜莫名:“如此就謝謝遊妹子了。”

“白讓你撿個便宜!”青丫婆婆冷哼一句。

“我也不白撿便宜。”蕭都認真地說,“聽說容家最近要運一筆糧餉到西北,那裕親王可是盯緊了的。他現在正缺銀子,就如一頭餓狼。經昨晚一事,他再也不信江湖人士。這一次,他要出動黑龍衛了。他的黑龍衛共三百六十人,個個武功了得,心狠手辣,你們可要當心了。”

他這一段話,最後一句最有用,因爲大家已經知道裕王會劫餉,也知道他有黑龍衛,只是不知道他地黑龍衛實力深淺。得了這個消息,防備起來也有數了。

容尚天趕緊謝過蕭都。

那蕭都對青丫婆婆道:“我今兒來,原只是想探望一下你,也沒指望你會馬上跟我走。不過既然你讓我找到了,我便不會再放過你,我會等到你答應那一天。”

說完起身,象來時一樣,不跟任何人找招呼,向門外走去。

“前輩留步。”江月昭在他走至門口的時候,喚住了他。然後起身,走到蕭都身邊,貼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蕭都一臉欣喜,撫着江月昭的頭道:“好丫頭!以後要是誰欺負你了,就來找蕭爺爺,爺爺保準幫你揍扁他!”

說完,闊步走出門去。

青丫婆婆警惕地問:“你跟他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讓他常來坐坐而已。”江月昭頑皮地笑了。

容毓飛明白她說了什麼,便笑道:“喜樂郡主現在可了不得,不光有八王撐腰,如今連蕭老前輩都護着你了,以後我要欺負你,還真得思量仔細了。”

江月昭白他一眼,沒理他。

容毓飛見她這樣,心想:這又是因爲我昨晚兒沒回去,起了小心眼兒了。也沒甚在意。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三章 良人遠行

接下來的幾天,容毓飛都很忙,準備解運糧餉,又要籌備替補糧餉,與慶親王的人商定計謀,安排一應跟蹤揭發事宜。

江月昭白天難得看到他,見他忙得團團轉,也說不上一句話。而晚上,他則一連兩日,遣容祥過來告訴她,說是去杜小翠和周福珠那裡了。

江月昭知道因爲此次有人攻進容府,嚇着了這幾個妾室,他要挨個安撫一下。這事說與誰聽,恐怕都要說容毓飛做得有理。可是不包括她江月昭。

她剛進府時,與容毓飛之間無甚情意,也不太介意他的幾個妾室。可是現在不同了,她越愛他,就越看不得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只要一想他在哪個院子裡,身邊睡着另一個女人,她就揪心地難過。

可是這些,她只能藏在心裡,不能跟任何人說。這個時代,要求嫡妻的標準是“賢而無妒”,賢慧的妻子,應該給丈夫廣納良妾,以承宗傳祧,延綿子嗣。

容毓飛的一衆朋友中,家裡有七八個姨奶奶的,大有人在。

而容毓飛,雖然有三個妾,對她卻是情深意重,他對她的愛護寵溺,有些已經超出這個時代男子的標準。她還能再說什麼?再拿他的妾室說事,除了被人說成是“妒婦”,說成是“恃寵而驕”,不會有任何人理解她。

她心中鬱郁不歡。又無處述說,人便顯得萎頓不振。

第四日晚上,她知道他該回來了。

她早早地梳洗了,上牀躺下,面衝內側,心裡卻在等待着。

臥房地門“吱扭”一聲,開了。她知道是他回來了,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她聽到身後一陣“悉悉嗦嗦”地聲音。然後腳步聲向牀邊走來。

一隻大手撫上了她的肩頭,然後是他溫熱的呼吸,在她耳邊呵拂着,然後是他的輕笑:“裝睡都裝不象,眼皮跳得那麼厲害!”

▪Tтkǎ n▪¢O 說完,一個輕吻便落在她的腮上。

她沒有睜眼,也沒有出聲,有兩滴淚從她緊閉的雙眸中流了下來。她自己感覺到眼睛一熱,臉上一涼。自己都嚇了一跳,可是淚水根本不受她控制,一旦落了頭兩滴,但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

容毓飛看她無聲地流着淚。初時手足無措,怔忡了一會兒,便嘆了一口氣,起身倚在牀頭:“小昭……你這又是爲了什麼?她們受了驚嚇,我不過是安慰她們一番。看你平時做事。不象個氣量小的。怎麼一遇此事。便如此……”

雖然他最後幾個字沒有說出來,但這句話,明明已經含了責怪的意思。江月昭聽了。只覺得萬般委屈窩在心裡,淚流得更兇了。

容毓飛又嘆一口氣,語氣沉沉地說:“我……後日就要押餉去西北了,你這樣,讓我怎麼能安心地去?”

江月昭一聽此話,心中一緊,也顧不得滿臉淚痕,“騰”地一下翻身坐起來,急急地問:“怎麼要你親自去嗎?不是都安排好了嗎?別人去不行嗎?”

容毓飛見她嬌俏地面容上淚水縱橫,卻圓睜着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擔心地望向他,長長的睫毛上尚掛着幾滴淚珠兒,盈盈欲墜。

他心中微疼,伸手溫柔地一下一下拭着她臉上的淚:“這麼重要的事,我不去怎麼能放心?你不必擔心,師兄們在暗中保護,還有慶親王的人,我們安排周詳,不會有事。”

江月昭滿心的委屈還沒排解掉,此時又多了一層擔憂,只覺心中苦楚,也不知該怎麼好,就一頭扎進容毓飛懷裡,“嗚嗚”地哭了出來。

容毓飛抱住她,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嘆息道:“小昭……”

江月昭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一路看文學網

第二日,容毓飛離開後,江月昭便開始着手準備他出門要帶的東西。

她坐在那裡,想了半天,列出一張單子來,一樣一樣喚丫頭們拿來,有些她瞧着不好,就命小廝們出去現買來。一應吃穿用度,她竟然是比照着在家裡面地樣子準備的,下人們竊笑不已,都道大少奶奶未免太緊張大少爺了。

晚上,容毓飛還沒回來,她就呆坐在房中,盯着包好的幾個大包裹出神。成親這麼久,他還從來未出過遠門,這一次出去,沒個把月恐怕回不來,況且又是去做那麼危險的事。她心中有一千個不捨,一萬個擔憂,絲絲綿綿地情意,從她的心中四散發溢,糾扯不開。

待容毓飛辦完事回房,剛一開門,便有一身影飛奔過來,輕輕一躥,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

他摟緊她,輕輕笑了。

“相公……”江月昭把臉深深地埋在他的頸窩處,聲音悶悶地。

容毓飛抱着她走到牀前,轉身坐在牀邊上,他輕吻着她的鬢角,柔聲說道:“都說沒事了,你還擔心什麼?我會保護好自己,不出一個月,肯定會回來。”

“也不光是擔心嘛,我……我捨不得離開你……相公,不如你帶我去吧,我也好照顧你啊。”她一邊在他的頸項上廝磨着,一邊軟語求道。

“胡鬧!這是男人地事情,怎麼能帶女人?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容毓飛雖寵她,但也不是沒有原則。

“相公……求你了……”江月昭一邊撒着嬌,一邊在容毓飛地肩上頸上輕輕咬着,只希望他能一時心軟,帶了她去。

容毓飛被她咬得心神搖盪,也不管她在懇求什麼了,只顧將她放倒在牀上,一邊吻上她地脣,一邊手下不停地摸索着解她的衣服。

“你還沒答應我呢……”江月昭想摁住他的手。

他一翻腕子就掙脫出來,繼續着剛纔地工作,一會兒功夫,江月昭已經身不着寸縷,而他的一雙大手,就溫柔地撫在她的酥胸上。

“你要先答應我……”江月昭還想掙扎,卻被他一把扯住雙手,固定在牀上。

“那個一會兒再說……”他心不在焉地應付着她的請求,同時解開自己身上的羈絆,向她身上貼來……

兩人一番繾綣纏綿後,容毓飛心滿意足看着懷中尚在嬌喘吁吁的佳人,溫柔地說道:“小昭,我也捨不得你呢。”

“那你就帶我去!我倆兒就能天天在一起,你也有個人照顧。”

“要你照顧我?”容毓飛輕笑了,“帶你出去,怕不得我來照顧你?你可別給我添亂了。”

江月昭哀求道:“你看在我犧牲色相求你的份兒上,也不能答應嗎?”

容毓飛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娘子,你這點兒色相,本來就是我的,我想要便要,你還能拿出來跟我談條件嗎?”

江月昭一聽,氣急敗壞地從牀上爬起來,草草穿了衣服,在地上轉着圈子:“早就知道你是個大沙豬!不可能同意的!哼!我可真是虧大了……”

容毓飛抿脣忍着笑,怕再惹她發飈,自己也隨便攏了件衣服,下來摟住她,哄道:“你只管在家好好呆着,養好身體,我還指望你給我生一窩小豬呢,好嗎?”

“你不帶我去也行,這些東西必須帶上。”江月昭伸手向桌上一指。

容毓飛這才瞧見桌上那三個碩大的包裹,上前打開一瞧,吃穿用一應俱全,連他平時愛吃的果脯,都帶了好幾包。他心中又感動又好笑,說道:“我的好娘子,這一路上有驛站,還有自家分號照應,根本用不上這些東西。”

“連這個要求也不答應嗎?”江月昭的柳眉已經豎起來了。

容毓飛一瞧,趕緊投降:“好好好!我帶便是。”想了想又無奈地嘀咕:“也不怕你相公被人笑話,象個女人似的,出門帶這麼多東西。”

說完抱着她往牀上去:“我都答應你一個要求了,你是不是該給我點兒回報呀?”

“剛纔那不是回報嗎?”

“那個不夠……”

良宵苦短,無論江月昭怎麼捨不得,天還是亮了。

兩個人起了牀,江月昭親自伺候他梳洗穿衣,用了早飯,吩咐容祥把她收拾的包裹送到馬車上,兩個人便一起去老太君那裡辭行。

到了那裡,一家人都來了,等着給容毓飛送行。

容毓飛辭別老太君和容老爺、容夫人,便要起程了。

送至府門外,江月昭拼命忍着淚水,囑咐他一路小心,又吩咐跟去的容祥容瑞照顧好少爺,注意吃食,注意加減衣物,羅羅嗦嗦說了一大堆,容祥容瑞都應了。

容毓飛見她眼中淚意盈盈,只是強忍着,心中不捨,當着衆人,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吩咐一些照顧好老太君,幫太太管好家,保重身體之類的話,便上馬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彎處,江月昭實在是忍不住,淚水便流了下來。

容夫人雖也不捨,見她那樣,心中憐惜,上前來,拉着她的手道:“個把月的時間,很快的,別哭了,回去吧。”

江月昭只得擦了淚,跟着老太君和容夫人回去了。

她一轉頭,看到身後的幾位姨奶奶,都是淚花閃閃的樣子,心中又是一痛。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四章 求藥還情

容毓飛走了,江月昭覺得沒了魂兒一般,常常坐在那裡就呆了,心裡想着他走到哪裡了?吃得好不好?有沒有危險?經常一愣神就是半天。

小秋和小冬心裡着急,也沒有辦法,只能盼望姑爺快點兒回來了。

但江月昭畢竟有一個現代的靈魂,這樣恍惚了幾天,她便覺得不好,得趕緊找點兒事做,忙起來才行。

於是她便經常去翠竹院瞧瞧,處理一下善水基金的事務。

她的善水基金,容順兩口子加小丁,三人真正是黃金搭檔,做得順風順水,現在基本不用她操心了。只有投資之類的大事,容順還是要稟她拿主意。

那個容順,真正有幾分做生意地頭腦,江月昭只需從大處把握,具體事務,只要吩咐給他,沒有不做得妥妥貼貼的。李明琴也是個勤快心細的女子,寫得一手好字不說,做事規規矩矩,井井有條。小丁只管帳,每次江月昭去,他就恭恭恭敬敬地把帳本拿來,江月昭細看之下,真是筆筆清楚,挑不出任何錯處。

還有一個周福珠,沒事就去翠竹院,寫字記帳的事她雖幫不忙,偶爾有個小事,她還能拿主意。江月昭後來去翠竹院,就發覺周福珠和李明琴,很是談得來,儼然是好朋友了呢。

她的帳面上,因爲有三部書的進帳,再加上容順在外面瞅準地兩筆小投資。現在已經有九千多兩銀子了。現在府裡下人們,家裡娶妻生子,病困救急,提出申請後,只要審覈屬實,都可以從基金中領到一筆救濟,多則十幾兩,少則幾兩。對他們來說,卻是能解燃眉之急的。逢節的日子,江月昭還會吩咐周福珠,安排發些福利。

府裡的下人們,都將這位大少奶奶奉若神明,因爲得了好處,做起事來也是格外賣力氣,以往偷奸耍滑的,如今也打點精神。好好做事。

老太君和容夫人看在眼裡,心中也是歡喜。

容夫人因瞧着江月昭能幹,幾次事情都有她的主意,有一次便提起要將家裡主事的權力交給她。自己也樂得清閒。

江月昭倒是不怕有事做,只是她想,容夫人是典型的豪門深宅中地貴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知相公教子。操持家事。如今夫對她有敬無愛。子長大了不用她教。再不讓她操持點兒家事,她在這府裡的生活就真是太無聊了。

於是江月昭力辭不受,只說自己年輕沒經驗。做事不如婆婆周到,再讓她跟婆婆學幾年,該她擔的時候她絕不推卸責任。

容夫人聽了她的話,心中甚是安慰,知道她是個曉得事理的好媳婦,對她更是倚重。

這幾日青丫婆婆也回去了。青龍教只留下趙青書,其他人也回哲蘭山去了。遊雲山莊留下兩人照顧他們的莊主,其餘人等都回莊裡去了。

江月昭此時已經知道遊在龍的傷不輕,心中更是感激愧疚,她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經常地燉些補品送過去,逢老太君和容夫人過去探望,她就一定跟去看看。

遊在龍在她們面前,從來不表現出傷重痛苦的樣子,臉上一如既往地掛着溫潤的笑容,象沒事兒人一般。每次老太君和江月昭過去,他都是陪着聊天打趣,逗老太君開心,笑起來也是爽爽朗朗。江月昭就想,這要是沒人告訴自己他傷得很重,自己哪裡看得出來?

有一天,江月昭想起她在松石山地時候,朱爾衡給過她一粒藥,說什麼是大內秘藥,治外傷最好。既然大內有治外傷的秘藥,說不得也會有治內傷的秘藥呢。

她便遣人去慶親王府問問,可有治內傷很有效的藥。結果第二天,慶親王就派人送來一個錦盒,裡面有兩粒很大地藥丸,叫什麼“金脈丸”。江月昭本就不通藥理,對這個時代的藥理更是一竅不通。但是慶親王送來的,八成這藥錯不了。

她就親自捧了錦盒,去了蒼蕪院。等她進了院裡,就見到遊在龍正坐在院中一棵石榴樹下調息養神。那株石榴樹,正是花期,一樹紅豔豔地開得無比熱鬧,如紅雲火霧籠罩在樹冠之上。而樹下,一身淡青色常服的遊在龍,安逸地盤膝而坐,閉目凝神,面容寧靜。

江月昭輕輕地走到院內的石桌邊,在一個石凳上坐了下來,怕吵了他運功。

可是遊在龍還是感覺到有人進來了,收了勢,睜眼一瞧,見是江月昭,眼底便閃過一絲驚喜。

這幾日他經常想起青丫婆婆跟他說地那句話:“有些情動地,有些情動不地……”他當然知道,可是感情這回事,本來就身不由己,他要是能說了算,他絕不會選擇喜歡上表弟的媳婦

可是他說了不算,那麼他只能選擇把這份情意埋在心裡。他不求別的,只要在老太君來探望他時,能在老太君身邊看到江月昭,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地內傷很嚴重,自然很痛苦,可是每次見了她,他都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怕她因爲自己替她受了一掌而心懷內疚。

此時,他見江月昭一個人走了進來,心中忍不住歡喜。可是面上仍是淡淡地,一貫溫潤如玉的笑容:“弟妹來了?”便說便起身,來到江月昭的對面,坐了下來。

“哎呀!你怎麼睜開眼了?真可惜!”江月昭惋惜地說。

“什麼可惜?”遊在龍不明白。

“你不知道我剛纔進來,看到一幅多美的畫面。一樹火豔豔地石榴樹下,一位謫仙般的男子凝神修行,多美呀!我還想多欣賞一會兒呢,你就走過來了,唉!”江月昭偶爾仍會流露出一點兒現代女子的開放。

遊在龍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臉上浮起了紅雲:“弟妹這樣誇別的男子,就不怕毓飛聽到吃醋嗎?”

“他又不在,再說我只是說實話而已,他不會連實話都聽不得吧?”江月昭不以爲意。

“咳咳……弟妹平時就是這樣誇表弟的嗎?”遊在龍面對這種誇讚,還是有點兒靦腆。

“他呀!我不誇他,他都臭美得要命,我要再誇他,還不美得飛到天上去了?我纔不誇他呢。”江月昭說起容毓飛就高興,“不過我相公真的長得挺俊的啊!等他回來了,我讓他也到石榴樹下坐一會兒,讓我比較一下,你們倆兒誰更好看些。”

“弟妹饒了我吧。”遊在龍實在應付不來她的頑皮,只好告饒。這樣的話,換一個女子說,只怕會讓人覺輕狂浮浪,可是偏她說得心安理得,他也只覺頑皮親切,不覺有他。

可是畢竟從來沒有女人這樣誇過他,就連他的夫人,人稱“小辣椒”的曲鳳纖,也從來不當面誇他長得俊。

他心中有點兒得意,有絲甜蜜,便掩袖輕咳兩聲,怕自己臉上表露出來。

“我是來給表兄送藥的。”江月昭便說,便將那個錦盒推到遊在龍的面前,“這個叫金脈丸,是我向慶親王府討來的。也不知管不管用,你們習武之人,應該都通點兒藥理,你自己掂量着,吃不吃隨你。”

“金脈丸?”遊在龍很吃驚的樣子,“慶親王連這個藥都捨得給你嗎?”說完了,心中涌起酸酸地感覺。

“這藥很金貴嗎?我不知道啊?什麼來頭?”江月昭一臉茫然。

“這可是治療內傷的聖藥,江湖中皆傳此藥有起死回生之效。此藥的方子爲南方藥醫世家苗家所有,後來苗家應召入宮,做了御醫,這藥便成爲皇宮大內的御藥了,偶爾流到江湖中幾丸,那也是千金難求的。”

“即便是御藥,也不用這麼金貴吧?”江月昭不信世上有這麼神的東西。

“傳說這藥方中有一味,是北方極寒之地的一種鳥,取其剛孵出的幼鳥的腦仁。能去這極寒之地的人本就不多,這種鳥兒也難見,更何況還要等到它孵出幼鳥,這味藥就越發顯得珍貴了。據說苗家每年只制十粒金脈丸,”江月昭聽了,咧嘴道:“這也太殘忍了吧?人家剛孵出的小鳥,就被他們殺了取腦仁?”

遊在龍一番介紹,只是想說這藥有多難得,不想她聽了,不覺珍貴,反而嫌這藥來歷殘忍,心中暗道:她的想法,似乎總跟人不同。

“不管什麼來歷,這藥我已經要來了,既然你說這麼好,你就吃了吧,興許對你的內傷有好處。”江月昭一邊把藥推給遊在龍,一邊心裡覈計:一年十粒,我這就拿來兩粒,這個人情我可欠大發了,可是拿都拿來了,也不能還回去呀。

“弟妹如此用心,在龍實在是感激不盡,不過這金脈丸,我用一粒就足夠了。另一粒你還是收起來吧。”遊在龍覺得藥雖珍貴,可她這份關心更珍貴。

“表兄別客氣,你也是替我擋下那一掌……一粒就夠了?你確定?”江月昭不太肯定地問他。

遊在龍瞧着她滿臉問號的樣子,樂了:“確實夠了。”說完自盒中取出一粒藥,納入袖中,把那盒子蓋好,遞還給她。

“那我先收着,要是不夠你就跟我要。要是一粒就能治好你的傷,這粒我可要給我相公留着……這東西有這麼神奇?”江月昭仍是懷疑。

遊在龍聽了她的話,有點兒不自在,微笑一下,掩飾了過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五章 襄助婆婆

江月昭捧着還有一粒金脈丸的錦盒,走出蒼蕪院,一邊走一邊思量着。

她可不是單純的小女生,怎麼能看不出男人對她的情意?上次在八王府,朱爾衡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前幾日有人殺進府裡,他居然親自帶着辰衛的人來了。如今這麼稀罕的藥,一年才制十粒,他居然給自己送來兩粒……

這一件件,江月昭再傻也能明白了。她在心中暗自告誡自己,以後行事要小心,可千萬別惹出什麼謠言來。

她正想得出神,就覺前面有兩個人,一擡頭,看到孫姨娘和趙靈兒,正並肩朝這個方向走來。

這兩個女人,是這個府裡跟她最不對路子的兩個人,偏偏她倆兒卻走得很近。所以最近在府裡,只要遇上,就肯定是兩個人在一處。

眼見兩個人走近了,卻沒有給她行禮的打算,趙靈兒尚還低個頭,那個孫姨娘,下巴擡到天上去了,一副不把她放在眼裡的神情。

江月昭心中冷哼:你不過是仗着眉眼與我娘有幾分相似,才混到今天這個樣子。你好好的倒也罷了,偏偏每次見了我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當我是好欺負的嗎?

江月昭自忖從來不是個以德抱怨的人。她對趙靈兒就是一例,無論有沒有幾百年後妮娜那件事,趙靈兒害她在先,又對她如此不敬。她就不會原諒她。

如今這位孫姨娘,仗着容尚天地幾分寵愛,又仗着自己有兒子,每次見了她都態度高慢,常常出言相諷。江月昭豈是能讓人隨意欺壓的人?

她又想起容夫人,先甭說年輕的時候,就是現在看來,她仍是一位容貌秀美。端雅嫺靜的女子。就是因爲丈夫心有別屬,她就如一朵開在角落無人賞識的花兒,靜靜地散盡了所有的香氣,只待凋萎。

見她平日穿衣打扮,向來以青黛色系爲主,素淨得如一杯清水,哪裡象眼前這位孫姨娘,穿紅着綠,環叮噹。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當家主母呢。

前段日子的那個想法,如今又冒了出來:公公情迷了心,我還清醒着呢。婆婆那麼好一個女子,該得到幸福!

當她與孫姨娘和趙靈兒擦肩而過,那位孫姨娘頓了頓,顯然是想等她先開口。可是她目不斜視,沒見到兩人般直走過去。身後便傳來一句:“哼!趁大少爺不在家。淨往男人地院子裡鑽!”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江月昭。她也沒回身反擊。只是在臉上閃過一個冷笑,人便徑直往容夫人的屋裡去了。

進了院裡,就見到容夫人正在與她的丫頭們逗弄鸚鵡。她一身琥珀色襖裙。外披一件蜜合色比甲,頭髮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挽了一個髻,只插一隻羊脂玉的簪子,整個人看起來清淨無華。

江月昭看着她,又想起那個孔雀一般的孫姨娘,心中微疼:眼前這個女人,儘管一生榮華尊貴,還是抵擋不住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的痕跡,仔細一瞧,她的眼角和脖子上已經起了細細的紋路。想來她在豆蔻年華嫁進這個豪門深府,應該也是懷揣一個美好地願望---有夫君疼愛,有兒女繞膝,家道興旺,平安一生。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容家倒是越來越興旺,她的兒子也出息了,可惜一個女人最看重的東西---愛情,她卻從來未得到。她的丈夫,把全部地愛給了一個他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又把全部的寵給了一個象這個女人的女人,只有她,什麼也沒有!

女人是花兒,愛情是那花兒的養料。沒了這滋養,花兒只會開得蒼白寡淡---就如同面前這個女人。

容夫人見江月昭在愣神兒,也不知她心裡轉地什麼想法,上來拉住她說:“昨兒丫頭還來回,說是精神開朗多了,這怎麼又呆上了?你不用擔心,飛兒很快就回來,我兒子地本事我知道。”

江月昭聽她說這話,趕緊說道:“我纔不是擔心他呢。我是看太太長得好看,就看呆了。”

容夫人臉上一紅,啐她一

她拉着容夫人地胳膊又說:“本來就是嘛,看我們太太,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又長得眉清目秀,一團和氣,象觀音娘娘一般,你們說是不是?”她轉頭問屋裡的丫頭。

丫頭們趕緊笑着點頭,搶着應“是”。

容夫人更不好意思了,拿手點江月昭額頭道:“死丫頭!閒了拿婆婆解悶嗎?連我也敢排暄!我不打你,等我回了老太君,讓她老人家整治你。”

“唉!”江月昭摸着額頭一臉委屈地樣子,“說實話也要捱打嗎?老太君要打,只能是她打左臉,我再把右臉奉上了。”

容夫人和丫頭們都笑了,

江月昭趁機拉住容夫人,往梳妝檯那兒拽:“太太,我給你梳個頭吧。”

容夫人被她拽得掙不開,只能說:“我頭髮梳得好好的,怎麼還梳?”

江月昭也不解釋,只將容夫人摁坐在鏡前,伸手開解她的頭髮。

容夫人見頭髮都被她解開了,也沒辦法,只好由她。

只見江月將她的頭髮找散,分開幾綹,手下翻動,一會兒就梳成一個雲鬟髻,她又打開容夫的首飾盒,找了一對點彩壽字小花簪,給她別在髻上,又配上一對銀鑲嵌翡翠的耳環。想了想,又打開胭脂盒,用食指蘸上少許的胭脂,在她的兩腮處分別暈開。

然後她仔細欣賞了一下自己地手藝。滿意地點點頭,拉起容夫人問周圍的丫頭:“你們瞧瞧,好不好看?”

丫頭們看着容夫人,紛紛點頭,寶梅笑着說:“太太平日打扮得太素了。經大少奶奶手一拾掇,完全不一樣了,人都有光彩了呢。”

容夫人也在鏡子裡瞧見自己現在的樣子了,她也覺得好看很多。可是她還是不習慣,於是嗔道:“你玩夠了?玩夠了就給我拆下來吧。”

江月昭趕緊扯住她的胳膊:“可不許拆,我還沒配衣服呢。”

於是讓寶梅去挑些鮮亮點兒的衣服來。寶梅樂顛顛地去了,一會兒功夫,就和一個小丫頭抱來一大堆的衣服。江月昭在其中翻來撿去,挑出一套丁香色的裙襖和一件淡金色的比甲,拉着容夫人讓她換上。容夫人不肯,江月昭就和寶梅一左一右架着她去換衣服。

待容夫人再出現在丫頭們面前,衆丫頭皆露出驚豔地表情:“真好看!太太原就該這樣穿。這才配容府大太太的身份呢。”

容夫人被她們鬧得面紅耳赤,說什麼也要換了衣服。江月昭拉住她不讓換:“不光今天要這樣穿,以後都要這樣穿,要不然可埋沒了我們太太的好模樣了。這事就交給寶梅姐姐了。要是以後我再看到太太穿得清湯寡水,我可不依你。”

“謹遵大少奶奶的教誨。”寶梅笑着應了。

到了晚飯時間,江月昭故意拖延了點兒時間,估計容尚天和大家都該到了,她才和寶梅兩人個。陪着容夫人向老太君屋裡去。

待進了屋子。她先亮出嗓子道:“大家好啊!今兒我給大家帶來一位美人兒!”

容夫人被她說得不好意思。紅着臉直向老太君求救:“老太君你給我做主,我是管不了這個兒媳了,飛兒不在家。她就來鬧我,折騰了我一下午了。”

衆人皆轉頭望來,一瞬間,都怔住了---這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太太嗎?那嬌柔的丁香色和明亮的淡金色,襯得她容光煥發,一對烏溜溜的髮髻盤在頭上,白淨的面龐上,秀眉明眸,面頰居然透出紅暈來,越發顯得那一對耳環青翠欲滴。

老太君只愣了一下,就笑了:“確是個美人兒,怎麼早沒發現呢?”

容尚天也收了錯愕地表情,抿嘴笑了一下,沒說話。

孫姨娘撇了下嘴,收回目光。武姨娘還在愣怔着。

“太太本來生得就美,只不過平日不愛戴那些花兒朵兒的,人就顯得素淨。今兒這打扮可是濃淡相宜,是大少奶奶的手藝嗎?”周福珠最會說話。

“對呀!瞧我手藝如何?”江月昭很得意。

“也是太太生得好,穿什麼戴什麼都好看。”趙靈兒在討好容夫人這件事上,與孫姨娘立場不同。

“怎麼今兒大家商量好的嗎?都來擠兌我?”容夫人佯怒道。

“小昭手藝不錯,不但不該罰,還要賞呢。”老太君笑眯眯地說。

江月昭扶着容夫人落了座,自己坐在她地下首,笑着說道“老太君誇兩句就行,賞就不必了。我在孃家的時候,也愛給我娘梳妝打扮呢。婆婆的心性,最似我娘,溫柔嫺靜,曉事明理。要是婆婆這張臉也象我娘,那幾乎就是一個人了。不過臉象不象不打緊,性子象才重要。我看到婆婆,就如同看到我孃親一般,格外親切呢。所以我可不能瞧着婆婆受委屈,咱們家又不是穿戴不起。”

江月昭這番話,針對性太強,大家聽到那句“臉象不象不打緊,性子象才最重要,”表情各異。

孫姨娘臉兒都綠了,狠狠地拿眼神剜着江月昭,可又不好說什麼。

武姨娘抿嘴樂了一下,喝口茶水掩飾着。

三位姨奶奶見她說得輕柔,卻語帶機鋒,均望向孫姨娘。

容尚天聽出她話中機竅,面上尷尬。

只有老太君露出欣慰的笑容:“這話有理!玉瀾進我們家二十幾年了,相夫孝子,持家勤謹,盡心盡力。我們容家可不能虧待了她。小昭有孝心,以後好好孝敬你婆婆,奶奶看着高

容夫人心中萬分感動,眼中閃着淚意,硬是忍着沒有流下來,只是拉起江月昭的手,輕輕拍着。

“老太君地話我愛聽,婆婆可是容家地當家主母呢,爲這個家操心勞力,穿幾件衣服還不是應該地?可是下午我瞧着她的衣服,盡是些素衣淡服,難找出一件鮮亮點兒的。明兒我着人去請錦衣齋地裁縫來,給婆婆多做些時下流行的衣服。”

“我不愛那個,你也別費事了。”容夫人說道。

“那可不成,這一點婆婆可要學學孫姨娘。瞧我們姨娘平時穿的是什麼?穿金戴銀的,人的氣勢看着也足呢。”

這話已經是明槍明劍一般針對孫姨娘了,孫姨娘覺得再不說話,大家就覺得她是好欺負的了,於是冷聲說道:“大少奶奶這是說我僭越了?”

“對啊,姨娘果然聰明,一說就懂。”江月昭根本不客氣。

孫姨娘氣結,一時不知回她什麼,只好向容尚天求助:“老爺你評評理,我也是給容家生了兒子的,穿點兒戴點兒過份嗎?”

容尚天皺了下眉,瞪了孫姨娘一眼:“閉嘴吃飯。”

江月昭瞧着,覺得今天目的達到了,再加火就要過。於是她拿起筷子愉快地說:“對!吃飯吃飯!快要餓死我了!太好了!今天有清蒸桂魚,我可想了好久了!”伸筷子向那盤魚進攻。

“吃飯吧,再不動筷子,這一桌子的菜都被這頭小牛犢子掃光了。”老太君笑道。

江月昭嘴裡含着魚肉,含糊地嗔道:“老太君又這樣說我……”

大家都笑,拿起筷子吃飯。

只有孫姨娘一個人,恨恨地瞪着江月昭。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六章 綿柳柔情

第二日,容尚天正在書房看書,有小廝來報,說是太太屋裡有事,請他過去一趟。

容尚天不知何事,便起身過去了。

他剛邁進門檻,就有江月昭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扶住他往裡走:“老爺可來了,我們都等你半天了。”

容尚天每次看到江月昭,心裡都很高興,被她這樣一扶,更是覺得見了自己小女兒一般。於是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你又搞什麼鬼?折騰了你婆婆不夠,還要折騰我嗎?”

“好事,給你和太太做新衣服,錦衣齋的師傅都來半天了,太太已經量完了,就差你了。”

“給你婆婆做就行了,怎麼我還做?我又不缺衣服。”容尚天就想推掉。

“那可不行,這衣服的樣子是我設計的,老爺可不能撥我的面子?你不穿,太太一個人穿有什麼意思?”江月昭趕緊拉住容尚天,防止他轉身離開。

容尚天被她拉住,只得跟了進去。

屋裡,容夫人坐在桌邊,臉上笑意粲然,地上除了一衆丫頭,還一位中年婆子,估計就是裁縫了。

衆人見他進來了,趕緊行禮,容夫人也起身了:“老爺來了。”

容尚天抿脣一笑道:“你這屋子裡越來越熱鬧了。”

“當然。”接話的是江月昭,“我們都愛來太太這裡。老爺你也要常來哦。”

容夫人和容尚天都不知該怎麼應這句話,便互相看了一眼,沒說話。

江月昭便招呼裁縫來給容尚天量尺寸。容尚天心想,既然來了,就由着她吧。

待量完了,江月昭對容尚天說:“老爺你陪太太坐一會兒吧,我和裁縫還有事要交待,先告退了。”

然後轉過身向寶梅使了一個眼色。寶梅領會。對丫頭們說:“都跟我去,把太太冬天地大毛衣服翻出來曬曬。太太,我們就在院裡,有事喊我一聲。”說完,領着一衆丫頭緊隨江月昭走了出去。

屋裡只餘容老爺和容夫人。

容夫人知道江月昭的用意,有點兒不好意思。爲掩飾尷尬,她站起來給容尚天倒茶:“老爺喝茶吧。”

“嗯。”容尚天應了一句。

“飛兒可有消息了?”

“還沒有,不過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估計再過半個月,飛兒就該回來了。”

“可趕快回來吧。飛兒不在家,小昭就天天上我屋裡鬧我,被她鬧得頭疼。”容夫人話中象要嗔怪,聽起來卻是的歡喜的語氣。

容尚天沉吟了一下。說道:“小昭是個好孩子,她的意思我明白。你……是一個好女子,這些年是我委屈了你……”

容夫人趕緊應道:“老爺,我並不覺得委屈。我在這個家裡,老太君疼我。兒子孝順有出息。如今又有一個乖巧的兒媳。等小昭轉過年給我生個孫子,我就功德圓滿了,哪裡還有委屈可言?”

“是呢。”容尚天自嘲地一笑,“他們都對你很好,唯有我對你不好……”

“老爺……我不怪你。”容夫人心中酸澀,噙着淚說道。

容尚天有點兒動容,伸手握住了容夫人搭在桌子上的右手,緊了緊。

容夫人眼中地淚就噙不住了,流了下來……

再說江月昭,出了容夫人的屋子,就往後花園走去。她要跟裁縫交待的事情,已經在容尚天進屋前說完了。此時她一個人無事,便想去後花園走走。

她慢慢走着,就想起容毓飛來。

最近她總是這樣,有事做的時候還好,只要一閒下來,就會想容毓飛。

也不知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銀餉已經被裕王的人劫走了吧?雙方動起手來,他會不會有危險?他們能跟住裕王的人嗎?可別跟丟了……

她正一邊走一邊沉思着,就聽有人喚她:“弟妹……”

她回過神,才發覺自己已經快到清波池了。而剛纔喚她的人,就是遊在龍,正從她右側一條花徑上走來。

“表兄,你怎麼出來了?你不是在養傷,不能輕易走動嗎?”江月昭衝他粲然一笑。

“今日好多了,便出來轉轉。”遊在龍一邊走一邊答道。

“表兄總說好多了,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好了?還是假好了?”江月昭笑道。

“這次是真好了,金脈丸果然名不虛傳。”遊在龍抿嘴一笑,說道。

“真的這麼神奇啊……”說起金脈丸,江月昭就想起朱爾衡,那個貴氣而自信地男人。

“弟妹剛纔想什麼?我瞧着你魂不守舍的樣子。”遊在龍不願再提金脈丸的事,轉移話題道。

“哦,沒什麼,我在想我相公,也不知他會不會有危險。”江月昭很自然地回道。

遊在龍心中微酸,可又一想,人家的娘子想相公,我酸個什麼勁?心中暗啐自己一口,說道:“弟妹放心,毓飛武功不弱,又有悟光師父在,不會有事。”

“呵呵……我也知道不會有事,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瞎擔心,唉!”江月昭自己嘆息一句。

兩個人一路走到清波池畔,在一棵垂柳樹下站定。面前是清波粼粼地一池碧水,在陽光下閃着爍爍的金光,那金光映到江月昭的臉上,便有無數的小光點在她有臉上幻動。

遊在龍定定地,看得有點兒癡。

“表兄,那位趙青書大俠,成親了沒有啊?”江月昭轉頭問道。

遊在龍正在癡怔,突然被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有個表妹,從小就愛舞刀弄槍,愛江湖故事,她還是個娃娃地時候,就說自己將來要找個大俠做相公,呵呵……我覺得她和趙大俠還是蠻相配地。”

“哦,”遊在龍才明白意思,“原來是你想做媒婆,天隧你願,趙青書尚未成親。”

“太好啦,我明兒把表妹接進府裡來,讓他們先見個面,如果兩個人都有意,我這個大媒就做成了。”

“怎麼你是這樣當媒婆地嗎?”遊在龍心裡奇怪,不應該是請個媒氏,上門提親,然後再下聘迎娶嗎?讓兩個人先見面,不合禮數吧?

江月昭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趙青書江湖俠士,應該不會介意這些的,我表妹也是豪氣地人,就不必拘那個禮了。兩個人有意是最重要的,你說是嗎?”

遊在龍笑了一下,他心想,我說不行,你能照辦嗎?

“怎麼弟妹突然關心起趙大俠的親事來了?”

“我啊,嘿嘿……找點兒事做,要不總是掛着我相公,心裡發慌。”江月昭邊說,邊順手拽過來一枝柳條,在臉上輕輕地拂着,目光也因爲想起容毓飛而變得迷離悠遠,望向面前的一池清水。

遊在龍沒有應話,只是從側面看着她,心中漾着微微的漣漪,酸酸的,苦苦的。

“小姐!”是小秋的聲音,“小姐我可找到你了,你快回去看看吧,雪兒小姐把你的玉玲瓏打碎了,讓大姨奶奶知道了,正在打她呢,我們勸也勸不住。”

“一個小玩意兒,就值得她打孩子嗎?我回去看看。”說完轉向遊在龍,“表兄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鬆開手中的柳枝,一溜快步地往外走去。

那柳枝失了扯拽的力道,“攸”地一下彈了回去,兀自輕輕地擺盪着。

遊在龍愣愣地看着那枝柳條---如果能被她那樣輕輕地握在手中,做一枝柳條也是幸福的吧?

他靜靜地望了一會兒,直到那枝柳條兒停了來,一動不動地垂着,他就走了過去,輕輕地將它折下來,掩在袖中,也向外走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七章 青書蝶兒

江月昭真的就把她表妹接來了。

那丫頭叫蝶兒,是江月昭小姑姑的女兒,今年十六歲,生得圓潤可愛,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顧盼生輝,說起話來象搖響了金鈴兒一般,走起路來象一隻歡快的小山雀。

她進了府來,見過了老太君和容夫人後,拉着江月昭,要在府裡四處看看:“姐姐你們家可真氣派哦,剛纔老太君那個院子,就夠我們一家人住的了。銀子多果然是好事,我家要是有這麼大的院子,我和弟弟捉迷藏,他不就找不到我了嗎?”

“你這個瘋丫頭,都多大了?還跟寬兒捉迷藏,仔細頑皮的名聲傳出去,沒人敢上門提親!”江月昭笑斥她道。

“沒人提親纔好呢,那些個公子哥兒,一個個油頭粉面,象女人似的,我纔不想被他們娶走呢。我只管高興地玩,等到我的大俠出現了,我再裝賢慧也不遲呀!”她晃着她的小圓腦袋,脆靈靈兒地說道。

“不嫌害臊,你的大俠在哪兒呢?”江月昭笑她。

“……”蝶兒被擊中要害,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半天嘆了口氣道:“是呢,我天天悶在家裡,上哪兒遇大俠去?唉!”

可是一轉眼,她象想起了什麼似,就又高興起來:“姐姐,聽我娘說表姐夫很厲害哦,武功很高呢……”“你幹嘛?”江月昭警惕地瞪着她:“你不會是惦記上我相公了吧?”

“傻姐姐。”蝶兒推她一把,道:“妹妹是那樣地人嗎?我是想,表姐夫應該認識很多大俠吧?能不能讓他……”說着自己先忸怩起來。

“呵呵……”江月昭樂了,“他現在不在家,你求不上他。不如求我吧,我倒認識一個大俠。”

“真的?是誰呀?在哪裡?”蝶兒一疊聲一問道。

江月昭看着她一臉花癡的表情,心中暗歎:怎麼我姑姑那麼文靜一個女子,生出這麼個調皮女兒來?

“叫我一聲好姐姐。我就帶你去見大俠。”江月昭打趣她。

“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三聲夠了吧?”蝶兒一點兒也不害臊。

“哈哈……”江月昭被她逗得開懷大笑,“我不帶你去都不行了,跟我走吧。”

於是江月昭帶着蝶兒,往趙青書住的客房走去。

待來到院裡,就見趙青書正在練功。一襲青衣飄然,身形如鷂子般輕盈迅捷,手中一把鐵骨扇,扇風所到之處,青草撲地。花枝搖頭。

蝶兒自小就只聽過大俠,從來沒見過真大俠。如今一個活生生的大俠就在她面前,還施展出這等卓然的武功,她哪裡見過?

她整個人如一隻蝴蝶般撲進院子裡。直撲向趙青書練功的場地:“大俠!你的武功好高哦!”

趙青書正練得入神,突然就被人給打斷了,趕緊收了勢,擡頭瞧見了江月昭,便一揖道:“大少奶奶。”

“大俠!你練地那是什麼功夫?看着好威風哦。”蝶兒也不管人家理不理他。追着問道。

趙青書尚未成親。青龍教中女子又少。被一個小姑娘追着問這種問題,就有點兒不好意思了:“這位小姐是……”

“我表妹,今兒來府裡串門。你叫她蝶兒就行了。她自小就崇拜大俠,卻從來未見過真大俠,我就說我帶你去見識一下真大俠的風采。不想擾了趙大俠練功,實在抱歉。”江月昭笑着客氣道。

趙青書聽說專門來看自己的,就更不好意思了:“大少奶奶這可是羞煞我了。府裡有容少爺和遊莊主在,我哪裡敢稱什麼大俠。”

“你這麼厲害,怎麼會不是大俠?”蝶兒滿臉崇拜道。

“趙大俠莫怪,我這個妹妹,一向性子率直。”江月昭向趙青書無奈地笑笑。

“姐姐,你還沒給我介紹呢……”蝶兒問江月昭。

“在下趙青書。”

“我叫尹素蝶,趙大哥叫我蝶兒就行了。趙大哥能把你的扇子給我看看嗎?”

“這個……”

江月昭一瞧兩個人搭上茬兒了,她便笑着說道:“蝶兒我還有點兒事,你先在趙大俠這裡玩,想回去了,就讓趙大俠送你回錦蕙院啊。”然後轉向趙青書道:“麻煩趙大俠了,她剛來,不認識我的院子,一會兒你把她送回去吧。”

“這個……”趙青書滿臉尷尬,哪有把一個女孩子就這麼放在一個男人的院子裡的?

“姐姐去吧,我一會兒就回去。”蝶兒不客氣地道。

江月昭也不等趙青書推辭,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偷偷抿嘴樂。

傍晚,當蝶兒回到錦蕙院的時候,江月昭見她滿臉喜色,容光煥發的樣子,心裡猜想兩個人相處地不錯:“蝶兒,在趙大哥那裡玩得可好?”

蝶兒居然很難得的羞紅了臉:“姐姐……趙大哥成親了沒有啊?”

“沒有啊,你喜歡趙大哥?”

“姐姐……”蝶兒羞答答地拉着江月昭的袖子。

“你要是喜歡,姐姐過幾天就去給你說說。”

“那蝶兒謝謝姐姐了……”蝶兒紅着臉,一副嬌羞的模樣。

江月昭便樂了:“你居然也有害羞地時候。”

接下來幾天,蝶兒一得閒兒,就往趙青書那裡跑,搞得整個容府都知道大少奶奶的表妹在追求趙大俠。

江月昭覺得兩個人瞭解得應該差不多了,那一日,她便着人把趙青書請到錦蕙院。

趙青書仍是身着一襲青衫,手執一柄摺扇,儒雅謙和的樣子。只看他眼下這幅形象,怎麼也不會有人想到他是名動江湖的青龍教右護法。

而偏偏就是這種反差,對蝶兒這樣的小女孩,具有致命地殺傷力。

錦蕙院地前堂,江月昭和趙青書落了座,趙青書先就問道:“大少奶奶找在下,有何事吩咐?”

“趙大俠客氣,你既問起,我也不想拐彎抹角,乾脆直說吧。趙大俠在家可有婚約?”

“哦……”趙青書被問得面上一紅,“尚未有婚約。”

“我也沒別地意思,就是想當把媒婆,給你說門親事。你看蝶兒如何?”江月昭直截了當地說。

“這個……”趙青書直覺得臉上發燒,汗都要下來了。

“你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相親也有個相中相不中的說法,我不會怪你。”江月昭見他爲難,開解道。

“……在下只是覺得,蝶兒小姐生得嬌貴,我一介武夫,漂泊江湖,怕委屈了她……”趙青書覺得自己說着話,呵出來的氣息都是熱地。

“趙大俠……”江月昭剛想再解勸幾句,就從內室風風火火衝出來一個人,正是蝶

她滿面通紅,氣鼓着一張臉,衝出來指着趙青書說道:“你要是覺得我弱質無能,配不上你這一代名俠,你大可以直說,用不着這樣拐着彎地損我!我……我還看不上你呢!”邊說邊就哭了起來。

“蝶兒!”江月昭喝了她一句,心說你太心急了吧?我們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麼衝出來了?

“姐姐……”蝶兒一邊哭一邊拉着江月昭,“你也不必求他,他是不會看上我的,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回家……”

趙青書此時真的就冒汗了,他心想:我也沒說什麼呀?你還不得讓我說幾句套話嗎?要是她一問,我馬上就答應了,豈不顯得我輕狂嗎?

蝶兒哪管那麼多,自顧自說完,哭着就轉身進內室收拾東西去了。

“趙大俠……”江月昭轉過頭,看着趙青書,想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我……我不是怕她跟我吃苦嘛……我也沒說別的。”語氣都弱了下來。

“吃不吃苦,要看她願不願意,這幾日你還看不出來嗎?蝶兒可是對你一見鍾情呢,你可不能這樣傷她。”

“我……”趙青書心想,這事兒比殺人還難辦,這可讓我怎麼好?

“你還是進去哄哄她吧,哄不好,我可不能饒你哦。”江月昭已經聽出趙青書的意思了,便對他說道。

“這不太好吧?”自己一個男人,怎麼能進人家大少奶奶的內室?

“趙大俠剛纔還說自己一介武夫,如今又講這些俗禮,在我這裡,用不着講這些的,你要是再不去,蝶兒可真走了。”

趙青書聽了,趕緊轉身進內室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八章 王府盡孝

內室中,蝶兒正一邊擦眼淚,一邊把自己帶來的幾件衣服首飾打成一個包裹。

她聽到後面有腳步聲,轉過頭見是趙青書進來了,拿起包裹就要往外走。

趙青書心急,又不敢伸手拉她,只好將扇子一展,擋住她的去路。

“你攔着我做什麼?我走了你就清淨了,我在這裡,只會鬧得你心煩。”蝶兒眼淚巴巴地說道。

趙青書見她哭,心裡更急:“我只是怕你跟我吃苦,你急什麼?也不等我把話說完。”

蝶兒“啪”地一下把包裹擲到他身上:“你那明明就是推諉之詞,哪裡是怕我吃苦?當着姐姐和丫頭們的面兒,你就推三阻四的,我尹素蝶生得不好看嗎?配不上你嗎?”

“不是……”趙青書哪裡被女人這樣糾纏過?只覺得渾身冒汗,一咬牙就說:“你要是不怕吃苦,我娶你便是!”

“你這是什麼口氣?是我逼你的不成?”蝶兒更生氣了,重新抓起包袱要走。

這樣說也不行?趙青書簡直就是無計可施了,眼看蝶兒就要出內室了,他一伸手扯住她的胳膊。蝶兒拿起包袱去砸他的手,想要掙開。趙青書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得一把將她拽過來,抱進懷裡,急急說道:“不是你逼的,是我願意的。”

蝶兒知道這是他能說出地最露骨的表白了。便不再掙扎了,只是趴在他懷裡,在他的衣服上擦着眼淚,一邊擦一邊說:“以後要是成了親,你可不能說是我逼着你娶我的。”

“不會,是我非要娶你的。”趙青書終於對哄女人的事開了點兒竅兒。

蝶兒這才心滿意足的擡起頭來,笑眯眯地說道:“我很開心哦,我終於可以嫁給一個大俠了。一路看小說網”

趙青書見她變臉比翻書還快。一陣氣悶,說不出話來了。

兩個人便一起出了內室。

江月昭正悠閒地坐在那裡喝茶,見兩個人一齊走了出來,趙青書滿臉是汗,蝶兒一臉的羞澀,便知此事成了。

“你那是什麼脾氣,”江月昭斥蝶兒,“話都不讓人說完,就犯倔嗎?要是以後你嫁過去。敢這樣欺負妹夫,我第一個就不饒你。”

趙青書聽她稱自己爲妹夫,心中既尷尬又有一絲甜蜜。

蝶兒已經羞得滿臉通紅:“什麼妹夫?爹孃還不知道呢。”

“你放心,姑姑那邊我去說。沒有不成地。妹夫在青龍教中還有事,也不能在京城耽擱太久,你們的親事還是速戰速決爲妙。”

“那就有勞大少奶奶了。”趙青書拜謝道。

“什麼大少奶奶?叫得這麼生份?以後跟蝶兒,叫我表姐……不對,你好象比我大幾歲。還是跟家裡人一樣。喚我小昭吧。”江月昭糾正道。

“恭敬不如從命。”趙青書應道。

大媒做成了。江月昭很開心。她首先就跑到老太君屋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老太君。

老太君也很高興,直說這是好事。趙大俠的聘禮,由容府給準備,這幾天就去尹家下聘,等容毓飛回來,就擇個好日子把他們的事給辦了。

江月昭又親自去了一趟姑姑家,把這事跟姑姑和姑夫說了。

她的小姑夫,是江家商號中的一個掌櫃,對待江月昭一直象是主人家的大小姐般恭敬。聽江月昭把這事一說,先是心中擔憂,怕女兒跟了一個習武之人,將來受欺負。後來聽江月昭說,趙青書雖然習武,但是個斯文之人,這幾日淨是蝶兒欺負人家了,便放了心,同意了。

這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江月昭忙活着這些事,不知不覺,十天時間又過去了。

那日,她正在容夫人屋裡,拉着容老爺和容夫人試她設計的夫妻裝,兩個人都不肯,江月昭便使出殺手鐗,搬來了老太君。

老太君來了,只把臉兒一沉:“怎麼?試個衣服給娘看,都不行嗎?”

兩人馬上就犯。

只見屋裡,江月昭折騰得歡實,容老爺和容夫人試得尷尬,老太君看得開心,真是表情各異。

正在這時,有個丫頭進來稟報,說是八王府來人了,有事找大少奶奶。

老太君和江月昭一起去前廳迎接。

來的是八王府地太監總管,說是八王妃病了,想見見郡主。

老太君趕緊讓江月昭收拾一下,去八王府照顧王妃。

江月昭簡單拾掇幾件衣服,便坐上王府來接她的轎子,出了容府。

待到了八王府,江月昭直接奔八王妃的臥房而去。

進了屋,她就看到八王爺和幾位側妃、小世子都在,慶親王朱爾衡也在座,衆人皆面露愁容。而八王妃,正一臉蒼白地躺在牀上,流着淚。一個侍女端着一碗藥,立在牀頭。

江月昭心中疑惑,匆匆向兩位王爺和幾位側妃見了禮,便走到牀邊,拉起王妃的手問道:“乾孃這是怎麼了?”

“小昭,”八王妃見到江月昭,眼淚流得更兇了,“你妹妹前兒託夢給我,說她在那邊一點兒也不快樂,我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只是流着淚,也不理我,就走了。你說我還喝什麼藥?不如就隨了她去,也好陪着她,省得她自己在那邊,也沒個照應。”說着聲音便哽咽起來。

江月昭聽得心酸,差點兒也流下淚來。她吸了一下鼻子,想了想說道:“乾孃你這可是糊塗了,沒聽人說母女連心嗎?妹妹當初走地時候,心中放不下的,無非就是你和乾爹。如今你爲了她整日愁苦憂傷,身體越來越差,她在那個通靈的地方,豈能不知道?你說她又怎麼能快樂?就算你不肯就醫,隨了妹妹去,怕是她見了你,也不會快樂呢。哪個女兒不想自己的孃親活得開心健康?我就是個做女兒的,我最能體會了。”

江月昭一番謊話,編得絲絲入扣,衆人聽了,心情也都舒展了不少。

八王緊跟着說道:“正是小昭說地這個理兒,你這樣,可不正讓小玉在那邊傷心嗎?”

八王妃聽了,怔了半晌,問道:“小昭,你說是因爲我,小玉纔不開心地嗎?”

“可不是嗎?乾孃現在這個樣子,我瞧着都傷心,何況小玉是你親生女兒,她能不擔心嗎?”

“哦……倒是我地不對了……”八王妃停了眼淚,沉吟道。

江月昭見機,馬上從侍女手中接過來藥,說道:“乾孃還是趕緊喝了藥,養好病是正經。”

兩個側妃也上前來,扶起八王妃,江月昭就拿起匙,舀起一匙藥,送到她嘴邊。八王妃張嘴接了,嚥了下去,衆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江月昭便在八王府安頓下來,在八王妃養病期間侍奉盡孝。

再說那慶親王朱爾衡,自從江月昭住進八王府照顧王妃後,他每天必到八王府中走一趟。其他人只道他是擔心皇嬸,便日日殷勤探望,只有江月昭心中是警惕的---一般的男人,對她有個什麼不該有地情意,她只當不知道便罷了。這個男人不同,他是皇家的王爺,又是未來的太子,更是未來的未來的皇上。與他有什麼糾扯,自己必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於是江月昭每日小心迴避。白日裡,她幾乎一整天都侍候在八王妃的病牀前,王妃精神好的時候,她就陪着說說話,唱個歌兒,講個笑語兒,逗王妃開心。王妃要是困頓的時候,她也不避諱,只是委在王妃的身邊,陪着王妃打個盹兒,直到晚間王妃睡下了,她纔會回到自己的屋裡。

因此那朱爾衡,每日也就只能在王妃的病牀前見到她,說一些關於王妃病情的話,陪着逗逗樂子,僅此而已。

饒是如此,他仍是每日必到,一日也不曾落下。

衆人便說,王妃雖沒了女兒,卻也是個有福的,這位皇侄,不是親生兒子卻勝似親生兒子,而那位義女,更是孝順乖巧。因爲有了江月昭在身側陪伴,八王妃情緒漸漸好起來。人的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快,眼見着臉色一日比一日好看。八王爺心中感激,也不知道如何表達,只能送上諸多賞賜。容府那幾日,陸續迎來八王府送賞的人,八王想得周到,上至老太君,下至容可雪,一個也沒落下。

後來江月昭對八王爺說:“義父莫要破費了,我孝敬乾孃,於情於禮都是應該的,王爺如此厚賞,倒顯得我有所圖了。”

八王爺聽她這樣說,便應了她。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九章 刁頑裕平

這一日,已是江月昭在王府中的第五日了。

王妃的病情已經大好了,也不用整天窩在牀上養病了。這日下午,江月昭陪着她在後花園的望月亭坐了一會兒,夏日的暖風吹着,池中一片碧葉粉蓮,間或有金色的魚兒在蓮下自在的遊過。

八王妃臥牀多日,如此良景讓她甚覺愜意,臉上也難得地浮現出輕鬆的笑意。

江月昭看她如此,心覺慰藉,便陪着她邊喝着茶邊賞美景。

兩人正在說着話,就聽有人笑着說:“皇嬸和郡主好雅興,這等品茶賞景的美事,怎麼也不叫上我?”

說着話,人已經進了秋水亭,正是慶親王朱爾衡。

江月昭心底嘆息一聲,還是轉過頭來,正打算起身見禮,就瞧見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卻是裕平公主朱爾玲。

她今日一身緋紅色折枝海棠的紗裙,仍然是高髻金簪,一副氣勢凌人的派頭。

自從王府一別,江月昭再沒見過這位小公主。乍見她,忍不住眉心輕皺---她當然忘不了這位小公主當衆搶她的相公做駙馬的事。

不過討厭歸討厭,禮數是不能缺的。江月昭還是起了身,分別向朱爾衡和朱爾玲見了禮。

朱爾衡趕緊虛扶:“都說以後不必這般客套,怎麼還行禮?江月昭起身。剛要說什麼,就聽那朱爾玲揚聲說道:“我讓你起來了嗎?”

八王妃和朱爾衡聽了,一齊尷尬在那裡。

江月昭此時已經起身了,一時之間也有些微地侷促,不過她轉念一想,我禮數週全待你,你卻如此刁難,當我是你的侍女嗎?這裡是八王府。又不是皇宮,諒你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於是便微微一笑,回道:“公主見諒,我只知道見了王爺公主需行禮,卻不知道這個禮行下去,還有時間長短之說。”

朱爾玲秀眉一立:“你還敢頂嘴?”

八王妃臉上不好看了:“爾玲今日來,是要跟我女兒吵嘴的嗎?”以前只說義女,此時變成女兒了。

“爾玲放肆!”朱爾衡也沉聲喝她一句。

“你們都不分親疏嗎?我是你們的親侄女親妹妹,她不過是外人。怎麼都幫着她說話?”

江月昭聽了,對這位小公主徹底無語。她知道跟這位小公主也講不出什麼道理來,也不管她,只說道:“慶親王想喝茶。就請這邊座吧。”

“小昭來,坐我身邊,把你那邊兒讓給他們倆兒。”八王妃也不搭朱爾玲的茬兒了,招呼江月昭過去坐。

朱爾玲自覺無趣,沒再追究。氣哼哼地到八王妃的對面坐下了。

“看皇嬸今日的氣色。確是大好了。郡主這幾日侍奉周到。功不可沒啊。”朱爾衡將話題轉移到王妃的身體上。

江月昭剛要張嘴客氣幾句,朱爾玲又搶道:“皇嬸自是吉人天相,跟不相干地人有什麼關係?”

江月昭閉了嘴。斂了眉,低首再不說話。她心想,你今日來就是要找我碴兒的,我不出聲還不行嗎?

“爾玲,你還沒看到小世子吧?小世子這幾日就吵着想皇姐姐了,不如你去找他玩會兒吧?”八王妃和氣地跟朱爾玲商量道。

“皇嬸是想支開我嗎?皇嬸你偏心,拿個外人當寶貝!”說完轉向江月昭,“也不知她使了什麼狐媚子手段,連五哥都幫她。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

江月昭聽她這樣說自己,又牽到朱爾衡,心中一陣狂怒,不過她知道,這丫頭畢竟是公主,還輪不到她來喝斥。

自然有人喝斥她。

“閉嘴!忒無禮了!哪裡還象個公主樣子?你吵着跟我來,就爲了說這些嗎?小唐!帶公主回宮!”朱爾衡象被人揭了傷疤般,面紅耳赤。

“哼!回去就回去!我回去就告訴父皇,你們全都欺負我!”朱爾玲邊哭邊說。

“還有你!”這下是指向江月昭,“告訴你,我年末便行及笄禮,到時候,我一定會求父皇下旨,讓飛哥哥休了你,封了飛哥哥做駙馬!你就等着做下堂婦吧!”

朱爾玲惡狠狠說完,一甩袖子,便奔出了秋水亭。

江月昭還沒來得及回擊,她人就跑遠了。江月昭只覺得肺都要炸了,一口氣直頂腦門兒,胃中一陣翻涌,她趕緊跑出秋水亭,蹲在池邊一陣乾嘔。

這邊八王妃和朱爾衡見她這樣,都嚇壞了。八王妃急急地上前來,一邊拍着她後背一邊說:“這是怎麼了?怎麼就氣成這樣了?”

朱爾衡更是一臉愧色加擔心,那個刁蠻小公主是他帶來的,卻把江月昭氣成這樣。他心中微疼,又不好象八王妃那樣去扶她拍她,只搓着手站在一邊:“傳個太醫來看看吧。”

“不用,”江月昭因爲乾嘔,漲得整張臉通紅,“哪有那麼嬌貴?一時氣結,腸胃不適而已,喝口水就好了。”

說完,自己站了起來,進了亭子裡,喝了兩口茶水順順氣。

“爾衡你不知道爾玲的性子嗎?在宮裡鬧騰就罷了,怎麼還帶出來?”八王妃心疼江月昭,語氣中已經有譴責的意思了。

朱爾衡一臉尷尬:“她纏着我說,要看看皇嬸好了沒有。我只道她難得有這份孝心,便帶來了,哪裡知道……”

“乾孃,王爺,這事別再提了,算了吧。”江月昭臉色恢復不少,慢聲說道。

三個人重新坐了下來。可是讓朱爾玲那樣一鬧,江月昭的心情再也好不起來,人悶悶地。她想,我也別在這裡掃興了,我先回去吧。

“乾孃,有王爺在這裡陪你,我先告退,昨兒府裡裁衣坊的李嬤嬤向我要幾個樣子,我現在回去畫給她。晚間我再去請安。”江月昭強裝出一個笑容,對八王妃說道。

“畫什麼樣子?那東西着什麼急?你快回去躺會兒吧,瞧你臉色還不好看呢。”八王妃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說,“畫兒,小心侍候着郡主。”

那名叫畫兒的侍女應了,上來扶住江月昭,向外走去。

朱爾衡一陣失望,眼神跟着江月昭遠去地身影,半天沒收回來。

八王妃瞧在眼裡,心中暗驚,難道爾玲說的話,有點兒眉目嗎?她一向待朱爾衡如親兒子一般,心中擔憂,便問他:“爾衡……你對小昭……”

朱爾衡苦笑了一下:“皇嬸……我是你一手帶大的,果然什麼也瞞不了你。但我不是那種胡來的人,皇嬸放心。”

“哦……”八王妃眯着眼睛沉默了半刻,又說道:“說起來也正常,小昭確是個招人愛地孩子。不過你是使君有婦,她是羅敷有夫,你還是儘早放下吧,否則只會自己受苦。”

“唉!恨不相逢未嫁時,大概就是我此刻的心情了……”朱爾衡心中微苦,話中透着澀意。

“這句話適合你,卻未必適合小昭。我瞧小昭對容公子,卻是誓夫事擬同生死的心境呢。”八王妃說道。

朱爾衡習慣性地摸摸鼻子,委屈地道:“皇嬸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何苦說得這麼直白?”

八王拍拍他的手道:“皇嬸是爲你好,你清醒,才能儘早放下。你是未來的太子,未來地皇上,千里江山,億兆黎民都繫於你一身,要是再爲一段無望地感情所苦,皇嬸會心疼你地。”

“皇嬸……”朱爾衡動容,嘆了口氣,“千里江山,億兆黎民……唉!要是我放得下,我倒寧肯學王叔一般,得一心上人,撫琴作畫,做一個閒散王爺呢……”

“人的際遇不同。你一生下來就站在風口浪尖上,想躲也躲不開的。”

“要是我母妃還活着……”

“是呢,要是靜妃還活着,你地日子會好過很多。”

兩個人想起了朱爾衡的母妃,便同時沉默,幽幽地望向湖面……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章 月下傾訴

江月昭回了房中,躺在牀上翻來覆去,越想那個小公主越生氣。

就算她生在皇家,有與生俱來的權勢,但這世間也該有個天道禮法在,怎麼就能那樣理所當然地強搶別人的相公呢?這該是怎樣的縱溺,才能養出她這種性子呀!

想起她兩次當衆羞辱自己,心中就開始痛恨這個階級社會。這要是在現代,有人敢這樣明着挑釁她,她早上前一個耳光,痛罵她不要臉了!

想到這裡,江月昭又在心中小小氣餒了一下---自己哪有想的那麼厲害?都親眼看到妮娜跟自己老公嘿咻了,也沒能在第一時間衝上去,賞她一個嘴巴子,反而是自己驚慌失措,跌下樓梯摔死了,真是糗死了!

聽那位小公主的口氣,居然是要求皇上下旨賜婚,那個皇上不會真的就應他女兒的請求,做出這等到荒唐事來吧?那可真就是倚仗皇權,強搶人夫了!

她心中轉着諸般思量,人就一直昏昏的,身上沉重,也懶待起來。

直到晚飯時間,她才起身梳洗了,往八王妃那裡去。

八王妃知道她今天氣得不輕,怕她胃口不好,特意讓廚房做了幾道開胃的小菜,又另做了江月昭愛吃的清蒸桂魚。

江月昭倒真是胃口不好,不過她也不好駁了王妃的一番心意,便勉強自己就着一小碗米飯。吃了半條魚。

飯後,王爺和小世子都陪着王妃,說些笑話逗她開心。江月昭不好馬上告退,也支持着陪了一會兒。

胃口地不適感越來越重,江月昭聽到外面打了落更,估摸着自己也坐了半個時辰了,便起身說道:“乾爹,乾孃。小昭告個罪,先退下了。”

八王妃見她一直神情落落不歡的樣子,只道是被朱爾玲氣得,還沒有緩過來,便吩咐侍女好生侍候,讓她先走了。

江月昭出了八王妃的屋子,吩咐畫兒先回去,她要自己走走。吃下去的東西一直在翻騰,她想活動活動。那個侍女畫兒。她還不是很熟,每次見她都小心翼翼的樣子,弄得她也不是很自在。

她自己沿着王府中的青石路面,一路慢慢地向後花園走去。

夜色柔美。月明星稀,天空於幽黑中透出一種靜謐的藍。

白天看起來熱鬧不已的紅花綠樹,此時都披上一層月華,閃着柔柔地光,靜靜地。象是睡着了般。

江月昭地心也不由得沉靜下來。晚上涼爽的風吹拂着。她感覺整個人都清爽起來。胃中的不適也好了許多。她一邊走一邊擡頭,看着天空中疏疏朗朗的星子,明明滅滅地眨着眼。這樣的夜。這樣的星光,這樣的月光,她又想起容毓飛---算算日子,他該回來了。王妃這兩日身子大好,自己再侍奉兩天,就可以回家等相公回來了……

想着,她的嘴角就抿起來,甜蜜地笑了。

遠處的秋水亭,對角掛着兩盞綾紗宮燈,亮着紅暈暈地光,在靜寂的夜裡,象是一種召喚。

江月昭不由得,就往那個方向走去。

“郡主走路都不看路嗎?”突然有個聲音,嚇了江月昭一跳。

她轉身,就看到一修長的身影,正沿着她來時的路,向她走了過來。

是朱爾衡。

江月昭雖然儘量躲着他,可真要是遇上了,她倒也心下坦然。

“怎麼王爺今兒不回府了嗎?”她站在那裡,看着他走近了。

“……”朱爾衡想了一下,才道,“剛剛和朋友在龍裔樓喝過酒,離王叔地府邸近,就來叨擾一晚。”

“哦。”江月昭待他走近了,福了一禮,道:“這幾日牽掛乾孃的病情,有件事倒一直忘了說。你派人送的藥,確實很效,我表兄已經好多了,謝謝王爺。”

“郡主不必客氣,兩粒藥而已,沒什麼。”

江月昭見他說得不甚在意的樣子,心想我也別提那藥的來歷了,裝不知道吧,“王爺這是要往哪裡去?”

“酒喝得有點兒過,想到後花園來透透氣,不想正好遇上郡主。如果郡主不介意,可否陪本王到秋水亭坐一會兒。”

“願意奉陪。”江月昭心想,你都這樣說了,我能說不陪嗎?

兩個人便並肩向秋水亭方向而去。

進了亭子裡,江月昭撿了一處靠池塘地石凳坐下了,朱爾衡卻不坐,只是倚着那硃紅地柱子,眼睛望向黑漆漆地一塘池水,半天輕嘆一句:“唉!郡主可知道?父皇今日下旨,我二哥……被圈禁了。”

“真的?”江月昭高興地跳了起來,“這麼說,我相公要回來了?”

朱爾衡先是驚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苦笑,“是的,容公子不日就會回京了。”

“太好了!”江月昭重新坐回去,因着這條容毓飛要回來地消息而眉飛眼笑,滿面喜色,一對眸子閃着晶亮地光,如天上的星子一般。

朱爾衡瞧着她,又在嘴角扯起一個苦笑,便不說話了,繼續望向池水。

江月昭興奮了半晌,才發覺朱爾衡的沉默,她趕緊斂了喜色,問道:“王爺,裕王被圈禁,你是不是很傷心?”

“傷心嗎?”朱爾衡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本來走到今天這一步,該是他咎由自取,可是父親圈禁兒子,哥哥算計弟弟,弟弟再陷害哥哥,這種事情,大概只有皇家纔有吧……什麼手足之情,天倫之義,到了我們朱家,就都變成爾虞我詐了……”

江月昭見他說得傷感,一時不知如何解勸,想了一下才道:“王爺不必傷懷,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皇家有皇家的苦衷,百姓有百姓的難處。不是有那麼一個笑話嗎?有兩個農婦,家裡都很窮,天天吃糠咽菜,有一日兩人在一處嘮嗑,一人就說: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日日吃糠,吃得我肚子都要漲破了。另一個便道: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上一口細糧,哎!李家嫂子,你說那皇帝老兒,一天都在吃啥呢?還不得天天白麪饅頭啊?第一個嗤她一句,說道:你可真沒見過世面,皇帝哪能只吃饅頭?怎麼着也得一頓吃只雞吧……”

朱爾衡見她學着農婦的樣子,說什麼皇帝一頓吃只雞,忍不住樂了。

江月昭見他展了眉,接着說道:“你瞧,這就是百姓的難處,日日爲生計犯愁,吃了這一頓,還要想下一頓在哪裡。王爺天天錦衣玉食,天下百姓都孝敬着你,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聽你這麼一說,怎麼我大月朝的百姓都吃不上飯嗎?”朱爾衡笑她道。

“吃不上飯的百姓,哪朝哪代都有,多少不同罷了。如果王爺你將來當了皇帝,我相信,天下吃上飯的百姓會少點兒,如果是裕親王當皇帝嘛……百姓可就遭殃了。黎民百姓奉養着皇室,皇室爲百姓犧牲一些,也是理當應分的吧?”

“你……”朱爾衡聽她這樣相信自己,心中不由一喜,“什麼事情到了你嘴裡,總有另一番道理。那日皇嬸不肯吃藥,我們一大幫子人勸了半天也沒用,你一來,三言兩語,她就張嘴喝藥了。我常想,你這樣的頭腦,生了女兒身,實在可惜了。”

江月昭心中暗暗“嗤”一下,心想,你當然不知道我受過多少年教育了,能拿我比這裡的女子嗎?

朱爾衡聽了江月昭的勸解,心中好受不少,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道:“今日爾玲冒犯,你別太往心裡去。她被父皇縱得不象話了,我們都說不得她。以後少讓她見到你便是。”

“她是公主,沒有她冒犯我的說法。只是這樣的性子……我見她機會本不多,倒也無所謂,只她別真的求皇上下旨,搶我的相公就行。”

“這件事……她還真說過。父皇有一日問我,容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她還真說?皇帝還真問?”江月昭聽了一驚。

“你不必驚慌,我父皇還不至於那麼糊塗,讓人休妻棄子娶他的女兒。”

江月昭這才放了心:“我道也是,要不他這麼多年皇帝可白當了。”

“哈哈……”朱爾衡聽了她的話,爽朗的笑了:“你膽子可不小,敢這樣說皇上,這可是大不敬呢,不怕我治你的罪?”

江月昭見他的表情,就不是問罪的樣子,便笑道:“王爺要治罪,我怕是躲不過去的,生受着便是。”

朱爾衡又笑了。

江月昭見月亮都升得很高了,便說道:“王爺,時辰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就不陪王爺了,我先告退。”

“正好我也回去,送你一段吧。”朱爾衡擡腳先出了秋水亭。

江月昭無奈,只好跟上去了。

兩個人一起走着,說着今晚的月光真好之類的閒話,就到了江月昭住的院子。

江月昭向朱爾衡道了晚安,便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朱爾衡則站在門外,靜靜地凝視良久,方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一章 醋意橫飛

江月昭可不知道朱爾衡在外面站了多久,她進了院子,掩了門,直接奔臥房而去。

臥房的燈亮着,江月昭心想該是畫兒在等她吧?於是推開房門,一邊喚着:“畫兒,”一邊就走了進去。

進屋定睛一瞧,一個男人正坐在桌邊,端着一杯茶,沉着臉望着她。

竟是容毓飛!

“相公?”江月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纔還在心心念唸的人,此時就坐在那裡。她發出一聲歡呼,人便撲向容毓

“怪不得你愛來八王府呢,原來這府裡的月亮,比我們自家的月亮要圓呢。”容毓飛說話了,聲音卻是冷冷地。

江月昭滿心的歡喜,如同被迎面潑來一盆冷水,滿面笑容來不及收回,僵在那裡……

容毓飛是今兒傍晚回到家裡的。

他在外一個月時間了,幾乎每天都在瘋狂地思念着江月昭,有事的時候還好,沒事的時候,他腦海中轉來轉去,都是她的音容笑貌。他甚至開始後悔沒有帶她出來。如果帶了她,雖然麻煩點,總好過這般揪心的思念。

銀餉一運到西北軍中,他匆匆交接完諸般事項,叮囑跟去的人路上小心,他自己便一個人起程了,快馬加鞭,五天時間就趕回了京城。

回了府裡,先去見老太君和爹孃。就聽他們說小昭到八王府侍奉王妃去了。

他滿心地熱情撲了空,鬱悶得不行。回到錦蕙院,只看到小秋和小冬在陪着雪兒逗狗玩,屋裡沒了她的身影,就覺得冷冷清清的。

雖然老太君說明兒派人去八王府把小昭接回來,可是他坐在屋子裡,只覺得心焦難耐,哪裡還等得了明天。

於是他換了衣服。騎馬出了容府,直奔八王府而來。

到了八王府門口,他又猶豫了。自己一個大男人,剛回來就迫不及待地來找媳婦兒,豈不讓八王和王妃見笑?

他想來想去,終是忍不住要見江月昭的念頭,便將馬拴在府門外的一棵樹上,來到王府後花園牆外,施展輕功。翻牆而

他要選別的地方進還好,偏偏選的是王府花園。

進了花園,還沒走幾步,他便看到有兩個人在秋水亭一站一坐。正聊得開心。

正是江月昭和朱爾衡。

他如同見到自己最珍愛的寶貝,被別人搶走了一般,登時打翻了醋罈子,酸意橫流。不過他終歸還算理智,只是怒瞪着朱爾衡。在暗中站了一會兒。便潛身向江月昭住地院子裡去了。

待他進了屋。畫兒見了他,嚇了一大跳。他臉色也不好看,沉聲對畫兒說:“你別聲張。先去歇着吧,”

畫兒猶豫了一下,便告退出去了。屋裡只餘容毓飛,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那裡,也不喝,只是捏着茶杯轉來轉去,等着江月昭回來。

他越是心急,越覺得時間慢,一刻鐘竟如一個時辰那麼長。他心想你還聊起沒完了,大晚上的,你一個有夫之婦,就那樣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還有沒有男女之防?

越等越着急,越急越生氣。

等他聽到江月昭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已經怒氣衝頂了。

所以江月昭一進屋,他無視她的雀躍心情,先就冷冷地開口損了她一句。

江月昭只覺得當頭一棒,沒來得及反應是怎麼回事,就呆在那裡。

“哼!內外各處,男女異羣,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夜深人靜的時候,居然就那樣跟一個男人坐在一起,這是一個清貞女子該做的事情嗎?”

江月昭這才知道他要說什麼。她明白了,臉也冷了下來:“我也想知道,深更半夜的,偷窺跟蹤,是一個磊落的男子該做的事情嗎?”

容毓飛被她反脣一譏,更是生氣了,“你是我娘子,我要見你,是天經地義地事情,哪裡算是偷窺跟蹤?”

“那麼現在你見到了,天經地義的事做完了,容公子請回吧。”江月昭冷聲說完,也不理容毓飛,自顧梳洗卸妝去了。

“你……你還有理了!婦德女誡,你都不懂嗎?做出這等事來,還敢頂嘴!”容毓飛見她冷冷地不理自己,一股邪火無處可發,說話越來越不好聽。

“容大公子,別拿那些破規矩來壓我。我跟朋友聊會兒天,你便拿婦德女誡來訓我。那麼你三個四個的往家裡娶,我該拿什麼條條去壓你呢?”

“你放肆!自古夫爲妻綱,我還說不得你嗎?你如此辯口利辭,哪還有點兒女人的樣子?”容毓飛將茶杯把桌上一頓,憤怒地吼她。

江月昭哪裡受得了這個?“啪”地把手中巾子摔進水盆裡,濺得水珠四射,她叉腰直指容毓飛道:“少跟我提那套男帥女,女從男地破禮法,誰也不是我的綱,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綱!你願意氣我,我還不願意聽呢!你不走,我走!”

說完擡腳向屋外走去。

哪料容毓飛箭步上前,一擡手抄起她的腰,夾着她就往牀榻走去:“哼!你不知夫爲妻綱,我便來教教你!”

因爲生氣,他下手不免用勁,江月昭被他夾住,又疼又氣,擡手就去打他。

容毓飛哪管這些,夾着她一路走到牀榻邊,將她扔在牀上,一隻手摁住她,另一隻手便開始解她的衣服。

江月昭根本掙不開他,只覺得又羞又惱。自己一個月來對他朝思暮想,只盼他早日回來。誰知道他回來了,兩人一見面竟是這種局面。

眼見衣帶都被他解開了,自己掙也掙不開,喊也喊不得,心中惱怒不堪,又無計可施,她一急,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對容毓飛來說,最有效地冷靜劑,便是江月昭地眼淚了。

他頭腦稍一冷靜,瞧見江月昭被自己壓住,鬢髮零亂,衣衫不整,心中大驚:自己這是幹嘛呢?不是想她才急着見她地嗎?怎麼竟出手傷她呢?

他趕緊鬆了手。

禁錮一鬆,江月昭一下子蹦起來,對着容毓飛一頓踢打,便打便哭:“你混蛋,你這樣欺負我!你這隻大沙豬!你敢欺負我……”

她那點兒力道,對容毓飛只如撓癢癢一般。容毓飛見她氣得滿臉通紅,涕淚橫流,心中又疼又愧:“小昭……”

“你別喊我!我要跟你離婚!我不跟你過了!”江月昭越哭越兇。

容毓飛雖沒聽過“離婚”個詞,但大概也猜得出意思,又聽她說不跟自己過了,更確定她的意思了。他心中着急,又哄不好她,便伸手強抱住她,嘴裡一個勁道歉:“小昭,我錯了,我不該那樣罵你,我是見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心中嫉妒……”

“我跟朋友聊個天你就嫉妒,你還跟那麼多女人上牀呢,我不嫉妒嗎?”江月昭不依不饒。

“……”容毓飛想起自己每次去三個姨奶奶那裡,她都不高興,又想起她說自己地愛是滿天繁星。

自己剛纔見她和別的男人坐在一起,心中就又妒又痛,想來她那時心裡也不好受。

於是他抱緊她,很堅決地說:“你放心,我以後只陪你自己,不會再做讓你傷心的事。”

這句話果然有效,江月昭馬上止了哭聲,擡頭看他:“你說真的?不騙我?”

“不騙你,我以後再不做讓你傷心的事了。你不願意我陪她們,我不去便是。”容毓飛鄭重地答道。

“那……”江月昭心裡是高興地,可是她又想起一個問題來:“那她們怎麼辦呢?”

容毓飛略一沉吟,嘆口氣說:“我……也沒別的辦法了,是我對不起她們,這一輩子給她們榮華富貴便是。其他的也管不了了……”

江月昭也沉默下來,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這樣對她們……可是愛情的事,本來就是自私的。再怎麼大度的女人,恐怕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男人送給別人分享吧?

見她不說話了,容毓飛便過去水盆邊,把巾子撈出來擰了一把,走回來托住她的臉,將她一臉的涕淚擦乾淨了。

然後他抱起她:“小昭,我那天一出京城,就開始後悔沒帶你出去。雖然麻煩點,但總好過想得我心疼。下次再出門,我一定帶上你。你知道嗎?我是自己提前回來的,其他人還在路上呢。我就想早點兒見你,一天都忍不了了。”

江月昭聽他這樣說,心中感動,偎得更緊了:“我在家天天數日子呢,誰知道你一回來,就這樣對我……”

“男人嘛,見了自己女人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都是這個反應……”容毓飛邊說邊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的嘴脣。

江月昭張口迎合,兩個人的脣舌就糾纏在一起。

小別勝新婚,此時兩人都格外渴望對方的身體。江月昭嚶嚀着“相公……”,伸手去解容毓飛的袍帶。

容毓飛恨不能將江月昭整個人都揉進他身體裡去,他一邊瘋狂地吻着她,一邊伸手去褪她身上的羈絆。

兩個人積攢了一個月的相思,便在此刻爆發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二章 喜結珠胎

兩人極盡纏綿之後,容毓飛摟着江月昭,溫柔地拭去她額頭的汗水。

江月昭尚在嬌喘不止,突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家,便擡頭說道:“相公……一會兒你先回去吧。你這樣翻牆進來,明兒不好見王爺王妃。”

“我不走,我一個月沒見你了,讓我多看幾眼。”容毓飛摟緊她。

“我明兒回了王妃,就回家去。你回家等我。你這樣進來,讓他們知道了,會笑話我們的。”江月昭央求道。

“那個侍女已經知道了,你道王爺王妃還會不知道?我明天早上,親去向王爺陪罪就是。我來見自己的媳婦兒,還怕他們笑話不成?”容毓飛不肯鬆手。

江月昭見說不動他,也只好作罷。

第二日,兩人起來後,便去給王爺王妃請安。

當兩個人同時出現在王妃屋裡時,屋內衆人都驚呆了。

八王妃指着容毓飛:“你……什麼時候來的?”

江月昭見了衆人的表情,頓時羞紅了臉。容毓飛倒是安然自在的樣子,先向在座的兩位王爺行了禮,又向八王妃行禮道:“王爺恕罪,王妃恕罪,我昨兒因回來得晚,不敢叨擾各位,又急着見娘子,便翻牆進來了。”

江月昭聽他說得毫不知羞的樣子,更是漲紅了臉,跑到王妃身邊,拉着王妃說道:“乾孃你不要聽他胡說……”

八王爺早在那邊“哈哈”大笑:“郡馬果然豪氣!我這府裡自來戒備不嚴。以郡馬地功力,自然是來去自如,哈哈……小昭不必害羞,你與郡馬伕妻情深,我和你乾孃看着也高

“這事怪我,”八王妃抿嘴樂着,“一直這樣病着,拖住了小昭。阻礙你們夫妻團聚。既然郡馬回來了,小昭就收拾一下,跟他回去吧。”

本來江月昭是想,即便容毓飛不回來,她也會在這兩天稟明王妃,回府等他。可眼下這情形,讓她還怎麼好意思跟他走?於是她拉着王妃說道:“乾孃可別攆我,我還沒呆夠呢。”

容毓飛也覺得現在就領走江月昭,有些失禮。也說道:“還是讓小昭在這裡侍候王妃吧,這樣她也安心。我要見她,到王府來便是,只要王爺和王妃別嫌我煩就好。”

“怎麼會?”王妃知道此時江月昭不好意思走。也沒強攆她,“小燕!你去告訴門房,以後郡馬要來,隨時給開門,也不用回我們。郡馬以後就不用再翻牆了。”

王妃一邊笑嘻嘻地調侃着容毓飛。一邊拿眼神餘光掃向朱爾衡。見他斂眉低頭,看不出什麼表情。“如此就多謝王妃了!”容毓飛也沒客氣,認真地向八王妃道了謝。

王妃便吩咐傳飯。衆人陪着一起用了早飯。

江月昭見容毓飛雖然昨天對自己那樣,今兒見了朱爾衡倒很正常,心中安慰。

飯畢,容毓飛告辭,隨朱爾衡一起走了,說是有事向慶親王稟報。

這一天,雖然仍是往常一般,侍奉王妃湯藥,陪王妃解悶,但江月昭的神情已經大爲不同,面上洋溢着喜氣,眉歡眼笑的。八王妃和幾位側妃見了,都互相遞眼神,偷偷笑她。

江月昭有幾次看到了,自己不好意思起來,趕緊斂了喜氣。可是沒過一會兒,又繃不住高興,在臉上綻開笑顏。

大家被她逗得,實在是樂不可支,也不偷着樂了,直接指着她笑。

就這樣,高高興興的,白天就過去了。

到了晚上,宮裡來太醫給王妃例行請脈,來的竟是那位常太醫。

常太醫診了脈後,很高興地對八王爺說:“恭喜王爺,王妃的病已經大好了,再調養幾日便無虞了。”

八王妃自己也輕鬆下來,笑着說:“這都是我們郡主照顧得好。”

常太醫轉身向江月昭一揖道:“老夫與郡主,還真是有緣。第一次見郡主時,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雖然身中劇毒,卻脈息平穩,性命無憂。第二次見郡主時,你已經容府的少奶奶,按理榮華富貴,身體應該更好,誰知卻脈息細澀,與前次竟判若兩人。這第三次再見郡主,你已經是郡主了,哈哈……可否讓老夫再請一脈?老夫對郡主地脈象,實在是好奇的緊。”

“對對,”八王妃趕緊說,“給她看看。她昨兒生了點兒氣,就吐得不行。常太醫給她瞧瞧有礙無礙?”

“那就有勞常太醫了。”江月昭見王妃這樣說,就不好再推拒了。

畫兒趕緊拿來一塊絲帕,搭在江月昭的腕上。常太醫將手指搭了上去,凝神靜氣片刻。

然後他笑了,鬆開手後,問江月昭:“郡主上個月月事可正常?”

“啊?”江月昭遲疑了一下。因爲上個月家裡正因爲裕王逼餉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她自己也沒甚留意此事,稍思索片刻,便道:“好象沒來。”

“哈哈……恭喜郡主!給王爺王妃道喜了!郡主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江月昭自己還愣怔着呢,八王妃已經蹦了起來,上前一把抱住江月昭:“太好了!小昭要當娘了,我也要當姥姥了!”

八王爺也捋着鬍鬚,開心地直說這是好事!

幾個側妃也向江月昭道喜。

江月昭這才醒過神來,抓着八王妃的手,激動地喊道:“乾孃,我有寶寶了!我要當娘了!”

“是啊,傻孩子,這種事你也馬虎,都兩個月了才知道!”八王妃撫着她的頭髮,心疼地說,“早知道你有身孕,乾孃怎麼忍心讓你照顧這麼久?”

“不要緊,我身子好,老太君經常說我是小牛犢子呢,乾孃別往心裡去。”江月昭嘴都合不攏了,“我有寶寶了!呵呵……我得告訴我相公去……”

“小昭這可是高興傻了嗎?”八王爺笑斥她,“這都什麼時辰了?說不定老太君和郡馬他們都歇下了,你這時候回去,豈不嚇他們一跳?消停地呆一晚上吧,明早就送你回去。”

“乾爹……”江月昭被說得紅了臉,“就聽乾爹的。”

八王爺給常太醫封了賞,親送他出府去了。

而王妃屋裡,江月昭的地位馬上就不同了,由頭幾天地給人端湯喂藥,變成現在被人端湯喂水了。江月昭不習慣,直嚷嚷:“我沒那麼嬌氣,乾孃你不要這麼緊張。”

“不行!我不心疼你,還要心疼我外孫呢。早點兒回去睡,不許再熬了。畫兒小心伺候着,郡主要是有個閃失,我不饒你!”

畫兒趕緊應了。

江月昭被關注地手腳都不自在了,聽王妃這樣說,趕緊起身告退。

回到自己屋裡,畫兒服侍她梳洗了,便退了下去。

江月昭自己一個人坐在牀上,手撫着尚還平坦的小腹,心中無比歡喜。這裡面現在可有個小寶貝呢,她和容毓飛的孩子!想起容毓飛以前說,讓她給生一窩小豬,這不第一個小豬就來了嗎?

相公若是知道了,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吧?嘿嘿……,這頭小豬會象誰呢?如果是男孩兒,一定要象相公,他長得又俊又有男人樣兒。等小豬長大了,一個大容毓飛一個小容毓飛在她眼前晃,多麼幸福的事啊!如果是女孩兒,就要象自己,到時候相公再欺負自己,就有兩個江月昭向他還擊!呵呵……

江月昭心裡一番幻想,自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一夜興奮,覺也沒睡好。天還未亮,江月昭便睜開眼睛。

她望着窗戶上地松香色蟬翼窗紗,盼着天快點亮起來。

可是她眼睛都睜得酸了,窗紗上才透進一點點的微光來---天剛矇矇亮。

江月昭心急難耐,實在是等不了了,便自己起身,穿了衣服,隨便拿巾子擦了把臉。她想了想,到桌前拿起紙筆,留了一張條,說自己先回去了,大家不用擔心。

她便輕輕推開門,向王府大門走去。

此時天還是灰灰的,星子早已隱沒了形跡,只有一輪銀盤一樣的月亮,也已經沉到了西天邊際。空氣中有溼溼的露意,整個王府靜悄悄地,連灑掃地僕役都未起牀。

江月昭卻帶着與這份清晨地靜謐完全不同地雀躍心情,叫開了門,出了王府,向容府急步走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三章 迷情慾酒

容毓飛那天早上,從八王府出來後,去了慶親王府。雖然慶親王自有親衛將裕王劫餉的整個經過稟報給他,但容毓飛仍覺得自己應該跟他交待一番。

兩個人一直談到中午,在慶親王府用了午飯,容毓飛便去戶部,辦理運餉的交割事宜。然後他去了自家商號,見了容尚天和幾個主事的,又將此行的諸般事項敘述一遍。

一天忙下來,待他回到府中,已經是戌時了。從商號出來時,他還在心裡猶豫要不要去八王府。最後想了一想,還是算了,一則昨兒已經去了,再去惹人笑話,再則回來後,只見了奶奶和孃親一面,就跑去找媳婦兒了,似乎也不妥。

他進了府,先去了老太君的上房請了安,後又去容夫人房裡請安。

然後回到錦蕙院。

饒是他武功高強,體力勝過一般人,這連續五日的緊攆快趕,勞頓奔波,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的忙碌,他仍覺得乏怠不已。

回到錦蕙院,小秋和小冬伺候他洗涮了,便都退了出去。

容毓飛一個人,換了衣服坐在桌邊,正待喝過茶後上牀歇息,就聽到敲門的聲音。

他應了聲:“進來吧。”

門開了,進來的是趙靈兒。

容毓飛見她穿着銀紅的軟紗襦裙,臉上妝容精緻,顯然是經過細心打扮地。她手中託着一描金漆盤。上有一壺酒和幾碟小菜。

進來後,她將托盤放在桌上,向容毓飛福了一福,說道:“大少爺在外奔波勞頓,今兒又忙了一天,必是疲累不已。大少奶奶不在府中,也沒個人照應你,靈兒幫不上別的。只能備壺水酒,幾個小菜,來給大少爺解解乏。”

容毓飛點了點頭說:“靈兒有心了,酒菜就放這兒吧,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

趙靈兒聽了,臉眶一紅,苦笑道:“怎麼在大少爺心裡,如今靈兒連伺候你喝杯酒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容毓飛聽她這樣說。也不好再強推她出去,就說:“那倒不是,坐吧。”

趙靈兒便在容毓飛的對面坐了下來,將酒菜擺好。斟了一杯酒遞給容毓飛,說道:“這杯酒,恭賀大少爺平安歸來。”

容毓飛身上疲倦,也想喝點兒酒解解乏兒,便接了過來。一仰脖喝了進下去。

“別喝得太急。還是吃點兒菜吧。”趙靈兒溫柔地說道。又動手給他布了菜。

容毓飛自己提過酒壺,又斟了一杯,捏在手裡。望着趙靈兒,半晌未說話。

趙靈兒見他並不吃菜,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心中摸不清他想什麼,便問:“你……怎麼這樣看着我?”

“靈兒……你可有什麼想做的事?比如開間樂坊舞坊什麼的。如果有,你可以告訴我,我給你出銀子。”容毓飛很鄭重地跟她說道。

趙靈兒不知道他爲何突然說這個,便說:“我……沒有這個想法呀?我現在……怎麼好在外面拋頭露面。大少爺這是……”

“唉!”容毓飛先嘆了口氣,說道:“我倒希望你有想法,我也好爲你做點兒什麼。你如果就這樣在容府呆一輩子,豈不是我誤了你一生?”

“你這是要攆我出去嗎?”趙靈兒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會攆你,你自己選擇,你在容府一日,我必會保你榮華富貴,如果你覺得在容家不快樂,如果你想做點兒事,你就跟我說,我全力支持你。不過……以前我跟你說過那些……就算我對不起你了。我能做的……恐怕就只有這些了。”

容毓飛這番話,他自己都說得無比糾結,話畢,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掩飾自己地尷尬。

趙靈兒聽了,心中一陣冷笑:我早料到男人的花言巧語是靠不住的,哼!你既有今日的態度,我也不必爲這壺酒而心懷愧疚了。想讓我出去做事?我還不愛遭那個罪呢。我好好地生個孩子,老來有靠,在容府享受這富貴日子,不比什麼都強?

她心中是這般思量,面上卻露出一個悽楚的神情,輕嘆一句道:“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容毓飛聽了,更覺心虛理虧,只能不停地喝酒,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幾杯酒下肚,他便開始覺得腹中燥熱,有一股麻酥酥地氣流,從他的小腹躥起,直抵他的心中。他的眼前,開始有江月昭的身影在晃到,他閉上眼睛搖搖頭,再一睜開,江月昭地身影更清晰了,就坐在他的對面,正望着他嫵媚地笑着,兩片紅豔豔的脣張合着,彷彿在呼喚他:“相公……”

容毓飛只覺得心旌飄蕩,一股熱流在他身體裡奔突着,熱得他面色潮紅。他如溺水一般,呼吸急促,而對面那個淺笑着的女子,此刻就是他地救命稻草。

於是他抓住她的手,一把扯過來,緊緊箍在懷裡,不顧一切地吻上她的脣,一邊在她的口中索求着,一邊用鼻音哼着:“小昭……我好想你……”

他越來越熱,目光渙散,閃着迷亂的光。焦渴難耐之下,他出手在她地身上急切地撫摸着,撕扯着……她身上地衣物,在他地手中變成一片一片的碎帛,飄落在地。

直到他與她之間,再無阻隔,他一把抄起她,下意識來到牀邊,然後將她往牀上一拋,整個人便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

“小昭……”聲音沙啞難辨。

趙靈兒被他扔到牀上,只覺得後背鈍痛。她看着容毓飛在自己身上肆虐,口中卻在喊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心中一陣難過。她很想搖醒他,衝他大喊一句:“你看清楚!我是趙靈

可她知道此刻已經不可能喚醒他了,她在酒中下地迷情藥,已經開始在他體內起效了。

而她,只是想要個孩子。這是孫姨娘教她的,只要生了兒子,就可以確保在容府的生活無虞。

可是容毓飛,對她越來越冷淡,即便去芳蘿院,也只有客客氣氣地問候,無甚肌膚之親。

昨兒聽說他回來,她在心中打算,得儘快下手,否則等江月昭回府,她就更沒機會了。於是她端着酒菜,來到錦蕙院,可是小冬告訴她,大少爺出府了。

她失望地回去了,焦躁之中,又等了一天。

今晚,終於讓她等到機會了。

儘管很痛,可是她很開心--她需要一個孩子,她的計謀成功了。

而容毓飛,此時已經完全迷失了,他摁住身下的人,瘋狂地發泄着。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四章 舊痕新傷

江月昭走回容府的時候,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容府灑掃庭院的僕役們,看到他們大少奶奶額頭沾着細小的汗珠,滿面春風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趕緊讓路:“大少奶奶早!”

“早!”江月昭心情好,聲音便格外清脆。

“大少奶奶這是怎麼了?自己就回來了,還這麼早?”待她走過去後,幾個僕人議論道。

“誰知道?八成有什麼好事吧?看她歡天喜地的樣子……”

江月昭可沒聽見這些,她現在一心要見到容毓飛,離錦蕙院越近,腳步越急。

進了院子裡,那個吳婆子正在院子裡撣水,看到了江月昭,人便目瞪口呆在那裡。

“吳嬤嬤早!”江月昭心中高興,也不論尊卑,先就打了招呼,然後提步快走,直奔臥房而去。

吳婆子眼見着她推開臥房的門,走了進去,心中大急,扔下手中的水盆,趕緊跑去小秋和小冬住的偏房。

江月昭進了臥房,就怔住了,不是因爲門外那“哐啷”一聲水盆落地的聲音,而是因爲屋內的一片凌亂。

桌子上,杯倒壺翻,一桌子的菜污酒漬。而地上,零散着女人衣物的碎片,紅的綠的,灑落一地。

江月昭呆了,熟悉的恐懼感襲上了她的心頭。她有一種轉身逃跑地慾望。可是她忍住了,沒有向後,而是向前邁了幾步。

牀榻便出現在她視線中,牀上的景象一覽無餘地呈現在她面前---帷帳沒有拉上。

牀上是一對赤身裸體的男女,男人疊在女人身上,江月昭平時蓋的那牀粉色的軟緞子被,此時只搭至兩個人的腰部。女人白嫩嫩的一條手臂,以一種溫柔地姿勢搭在男人腰上。而男人整張臉都伏在女人的胸前。面衝內側,睡得更香,他搭在牀沿地右手中,捏着一件紅豔豔的肚兜,那肚兜上,繡着一對交頸鴛鴦,正笑眯眯地望着江月昭。

江月昭望着牀上那熟悉的寬背細腰,那熟悉的小麥色肌膚,她感覺心中有一道傷疤被生生地撕開了痂。有黑紅的血從那撕開處流了出來,模糊了她的心。

她的心真的模糊了,她想尖叫,她想大笑。可是她發不出聲音。

多熟悉的場面!她竟然又看到了!

她眯着眼,任心中地血流着。她該哭吧?可是怎麼沒有眼淚呢?

她看着看着,就覺得有一隻大手伸進她的胸膛,捏住她的心臟,用力一把扯了下來。然後遠遠地丟了出去。

胸中一陣劇痛。便空了……

她轉身。向門外走去。

那人手中的肚兜,紅豔豔地刺進了她地眼睛。她的眼前,又出現了一條黑色的蕾絲邊短褲。那麼暖昧那麼嬌弱地搭在一個女人的腳脖兒上。

一黑一紅,在她眼前交錯閃現,晃得她看不到前面的路。她只是機械地往一個方向走,一直走……

有人跟她說話,她下意識地轉了一下腦袋,可是誰也沒瞧見,只有一件紅豔豔地肚兜和一條黑色蕾絲邊短褲,在她地眼前飄動,肚兜上地鴛鴦,眼中閃着諷刺的笑意。

她一邊走一邊晃着腦袋,企圖晃走眼前的影像。可是徒勞,她地腦袋在動,那紅黑交錯的影像也在飄,只是始終不離開她的視線。

此時,剛纔跟她說話的遊在龍,正一臉驚詫地望着她。他不明白她剛纔的眼神,象是看到他了,又象是穿過他,看到別處去了。

她竟然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晃着腦袋,向府外的方向走去。

遊在龍正在莫名其妙,就見小秋一路小跑着追了上來,一邊追一邊喊:“小姐!小姐!”

他攔住小秋問道:“小秋,什麼事?”

“……”小秋焦急地望着江月昭遠去的方向,想說又不能說,便一跺腳:“唉!表少爺別攔着我,讓我過去吧。”

說完,她一把推開遊在龍,繼續追去。

遊在龍此時感覺到事情不妙了。他也跟着小秋,追了出去。

府門口的家丁,驚訝地望着三個人,一個接着一個,出了府去。

清晨的大街上,人還不多。江月昭一個人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着,完全不知道後面跟了兩個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眼前的影像,已經變成了兩對男女……兩對?或者說是一對,她也搞不清,總之重疊在一起,在她的面前,一邊笑眯眯地望着她,一邊做着那交歡的事。

她感到噁心,她想吐。

於是她彎下腰,“哇”地一聲,翻江倒海地吐了起來。

“小姐!”小秋見到江月昭就站在街道中央,突然就吐了起來,簡直嚇住了。

還是後面的人反應快!遊在龍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住江月昭:“弟妹!你這是怎麼了?”

小秋也來了,她拍着江月昭的後背,哭着說:“小姐,你別嚇我!小姐!”

遊在龍再問:“她這是怎麼了?”

小秋也不說,只是哭,一邊拍着江月昭一邊掏出帕子,給她擦嘴角的污物。

江月昭這一吐,便停不下來。早上還沒用飯,胃裡本就是空的。到了後來,她只是在一聲接一聲地乾嘔,再難吐出一點兒東西來。

遊在龍見她吐得臉色漲紫,額頭青筋都跳了出來,只覺心如刀攪。他趕緊半扶半抱,將她挪到街邊,在一戶人家的臺階上,讓她坐了下來。

“弟妹!”他大聲喊她。

江月昭直吐得口中酸苦,氣息虛弱,胸口漲痛,一陣一陣地眩暈。她喘着氣,強擡起頭看向聲音的方向。這次,她終於看清跟她說話的人了。

她抓住他的手,用虛弱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懇求道:“求你……送我回孃家……”

然後她就一頭栽在了遊在龍的肩上,徹底放棄了意識!

遊在龍此刻再不講什麼避諱,抱起她,向江府的方向跑去。

小秋在後邊,一路小跑跟着去了。

而錦蕙院內,趙靈兒在江月昭轉身走出去後,緩緩睜開眼睛,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是的,江月昭進來她是知道的。那麼大聲向吳婆子問好,她怎麼會聽不見?只是容毓飛因爲迷情藥的原因,睡得死死的,聽不到而已。

當她聽到江月昭的聲音,她迅速反應,將蓋在兩個人身上的被子褪下一半,一隻手曖昧地攬着容毓飛裸着的細腰上,將容毓飛搭在牀上的腦袋挪到自己胸前,然後閉上眼睛,等着江月昭進來。

她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她等待着接下來的尖叫和喝罵。可是沒有,靜靜地,半晌後,腳步聲走了出去。

她睜開眼後,笑了,心道:我還一直當你是個厲害的,你也不過如此。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五章 疑竇初生

容毓飛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動了一下,然後睜開眼睛:“有人來嗎?”

“啊?有人嗎?”趙靈兒馬上收了笑容,眼睛眯成剛睡醒的迷離狀,“哪裡有人?”

容毓飛聽到趙靈兒的聲音,驚得一下子從她身上蹦起來,坐在牀內側,皺起眉頭:“你怎麼在這裡?”

趙靈兒只覺得身上一涼,整個身軀便暴露在空氣中。她抓過一牀被子搭在身上,緩緩坐起來:“大少爺忘了嗎?是你昨晚喝多了,硬拉着不讓我走。”

容毓飛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沒有說話,只是拼命回憶昨晚發生了什麼,可是最後的記憶,便是她那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以後的事,便想不起來了。

他覺得這不正常,自己的酒量自己知道,昨晚那一壺酒,還不至於讓他醉得不醒人事。

他看着趙靈兒,若有所思。

趙靈兒被他看得心慌,便湊上去抱住他一條胳膊,撒嬌道:“毓郎昨晚……可弄疼我了呢。”

容毓飛拿開她的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下了牀,走至桌邊,拿起翻在桌上的酒壺,打開來仔細瞧了瞧,又又湊在鼻子邊兒嗅了嗅。

壺裡的酒即便沒喝完,也灑得不剩幾滴了,容毓飛也發現不了什麼端倪,他轉身問趙靈兒:“這酒裡,你摻了什麼?”

“毓郎這話什麼意思?”趙靈兒強自鎮定。“是你一路奔波勞累,纔不勝酒力,跟我地酒有什麼關係?”

“你先回去吧。”容毓飛聲音冷了下來。

“可是……我的衣服都……”

容毓飛這才瞧見一地的衣服碎片,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手筆,更是懊惱無比,提聲喊道:“小秋!”

沒人應他。

“小冬!”

還是沒人應。

是的,這兩個丫頭一定是知道趙靈兒在這裡,跟他較着勁呢。怎麼會應他?

“容祥!”

“在!”

“去芳蘿院,讓寶菊過來,讓她帶一身三姨奶奶的衣服過來。”

容祥應了一聲,去了。容毓飛彎下腰,收拾了一地的碎帛。然後自己出去打了水,回來洗漱了,找了衣服換上,便坐在桌子邊上,拿着那隻酒壺。在手中轉來轉去,也不說話。

趙靈兒看他一直在研究那隻酒壺,不免有些驚惶,便柔聲問道:“毓郎。你不相信我嗎?我是你的女人,侍奉你一晚也有錯嗎?”

容毓飛緊抿着嘴脣,仍是不語。他心想,你哪裡知道?我前兒剛答應小昭,再也不做讓她難過地事了。如今剛過了一天。還是在她的房中。這讓她情何以堪?一會兒還是找小秋和小冬解釋一下。這事是個意外,還是別讓小昭知道了。

他正思量着,寶菊就來了。給趙靈兒更了衣,伺候她梳洗了。

趙靈兒見容毓飛一語不發,沉着臉坐在那裡,心知自己不能留在這裡了,便說:“寶菊,把酒菜收拾了,端着跟我回去吧。”

“不用,”容毓飛一擺手,“你回去吧,這裡有人收拾。”

趙靈兒聽他這樣說,眼睛溜過那隻酒壺,心中惶恐不安,可又不能駁他,只好帶着寶菊,出去了。

“容祥!”趙靈兒剛出錦蕙院,容毓飛便走到門口,“拿着這隻酒壺,去暖春堂找井大夫給瞧瞧,這酒裡可摻了什麼。”

“是!”容祥接過酒壺,轉身出去了。

容毓飛在門口站立良久,又試着喚了一聲:“小秋!小冬!”

仍是無人理他。

他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此時也沒法面對她們,先去請安吧,等容祥回來再說。

於是擡腳,向內堂走去。

今日是容毓飛遠行歸家的第一個晨醒,因此內堂里人到得很齊,就連趙靈兒,也提前他一步來了。

容毓飛向奶奶和爹孃請了安,下首各位又過來向他請了安,他便抱過雪兒,坐在了容尚天旁邊。怎麼我瞧着,飛兒臉色不大好呢?可是沒有休息好?今兒就別去商號裡了,一會兒回去歇着吧。”容夫人心疼地看着兒子。

容毓飛聽了這話,臉上有點兒窘迫,只好說:“娘不必擔心,沒有關係。”

“小昭不回來,他哪裡休息得好?想讓你兒子臉色好看,趕緊把小昭接回來是真格的。”老太君打趣到。

衆人都笑了。

容毓飛更是窘,只得逗雪兒說話,轉移話題。

正說着,門外有人來報:“八王府的李總管來了,要見老太君。”

“噢?李總管不是外人,讓他進來吧。”老太君趕緊吩咐道。

片刻,一個白白胖胖的太監,彎着笑眼,一路歡喜地走了進來,見了老太君便拜道:“給老太君道喜了!給郡馬道喜了!”

容毓飛趕緊起身回禮:“公公客氣,不知道公公所說的喜事,是指……”

“我們郡主有喜了,容家要添新丁了,老太君要抱重孫子了,這可不是大喜嗎?”李總管操着他尖細的嗓子,高興地回道。

“小昭有喜了?!”幾個驚喜的聲音同時問道。

“怎麼你們不知道嗎?”李總管這才覺出不對,環顧四周,問道,“怎麼不見郡主?”

衆人同時愣在那裡---小昭不是在八王府嗎?

容夫人知道事情有異,想了想,便含糊地說道:“我看小昭未休息好地樣子,便讓她歇着了,公公要見她嗎?”

“噢,那倒不必。呵呵……郡主今兒一大早,天不亮就起牀回來了,當然沒休息好,讓郡主好好歇着吧。看你們的樣子,郡主還沒告訴你們呢,倒是老奴嘴快了,郡主別怪我纔好。這是八王爺和八王妃賞給郡主的安胎補品,王爺說,你們府裡也不缺這個,只是點兒心意。”

“我代小昭謝謝王爺和王妃的賞賜。”老太君望着容毓飛呆愣地樣子,便替他說道。

李總管客氣幾句,見差事已辦完,便要告辭。

容尚天着人封了賞,親自送李總管出去了。

內堂裡,李總管走後,老太君沉下臉來:“去門房問問,大少奶奶可回來了?把小秋和小冬叫來!”

容毓飛跌坐回椅子上,心中涌出絲絲恐懼---他當時就感覺有人進屋了,現在看來,這個感覺是對的。那麼……她便看到了……然後她又走了……

他惱恨不已,瞪向趙靈兒,後者低垂着頭,心中也在思量:事情恐怕要糟,原只想使點兒手段,要個孩子,沒曾想趕在這個當口上。如果真要究查起來,恐怕……

這時,小冬進來了,她向老太君行了禮,站在一側。

“小冬,小秋呢?你們小姐可回來了?”老太君聲音尚還平穩。

聽老太君這樣一問,小冬沒等回話,眼淚先下來了。

衆人見她哭,更是心慌,猜不到出什麼事了。

容夫人急了:“小冬你哭什麼?有事快說!”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六章 神思顛亂

小冬被容夫人一聲喝斥,便抹了一把眼淚,挺起腰來:“老太君,太太,主子們的事本來輪不上奴婢插嘴,奴婢也知道不該僭越,可是……姑爺未免太欺負人了!”

小冬說完,伸手直指容毓飛,聲音也尖利起來:“姑爺要寵三姨奶奶,難道不能去芳蘿院嗎?偏要帶到我們小姐房中,將我們小姐置於何地?小姐今兒一大早回來就……小秋姐姐見她神情恍惚,便跟了出去,到現在也沒回來……嗚……”

小冬越說越傷心,失聲哭了出來。

“啪啦”一聲,是容夫人摔碎茶盞的聲音:“飛兒你瘋了嗎?你竟敢縱她做出這等欺主的事來!來人!將三姨奶奶關在芳蘿院,沒有我的話,不許放她出來!”

屋裡衆人,頭一次見容夫人失了雍容,如此狂怒,都驚在那裡,只有孫姨娘,涼涼地說道:“她不在家,還不許三姨奶奶伺候大少爺嗎?氣量如此狹小……”

還沒等她說完,容夫人指着她怒喝道:“你給我閉嘴!這裡還輪不上你說話!再說,你就陪她一起去禁足!”

孫姨娘只好噤聲。

這時,剛纔去門房問話的小丫頭進來了:“回老太君、太太,門房容福說,大少奶奶今兒一早就回府了,可沒過一會兒,又出去了。小秋跟着呢,好象表少爺也跟着出去了。“快安排人找吧!”老太君一聲長嘆。吩咐道。

而容毓飛聽了小冬地話,如聞一聲乾雷炸開!她看到了!自己前兒剛跟她許下承諾,只隔一天,就讓她見到那種不堪的場面。她歡天喜地回來向自己報喜,自己卻送給她一個沉重的打擊!以後有何面目見她?她又怎麼能原諒自己?

他越想越惶恐,起身就向外走去。

“去哪裡?”容夫人喝問。

“我去找小昭。”容毓飛的聲音,滲透着心痛。

“不必找了。”遊在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邊說邊走了進來。“我已經送弟妹回江府了。”

“在龍,怎麼回事?”老太君問。

“今兒早上,我在府裡遇上弟妹,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我見她恍恍惚惚,又見小秋哭着追上去,怕事情不妙,也跟出府去。結果弟妹沒走出多遠,在大街上就吐了起來。我上前詢問,她只說求我送她回孃家。便暈過去了。”

遊在龍將事情的經過這樣一說,別人倒還罷了,容毓飛只覺得胸中撕心裂肺地疼痛。

容夫人此時眼淚都下來了,指着容毓飛罵道:“你個混帳東西!如果我孫子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饒你!來人!備轎!”

老太君知道她是要去江府,便說道:“你也別急三火四的,去了好好勸勸,能接回來最好,如果不行。就讓她在孃家養幾天吧。”

容夫人應了。急急地走了出去。

而容毓飛。沒等容夫人罵完,早飛身出去,向江府而去。

此時的江府。江月昭出嫁前地閨房中,更是慌亂成一團。

江承安和江夫人,已經從小秋的敘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們心中雖然恨女婿,可此時也顧不上那個了。他們的女兒,醒倒是醒過來了,可人還是呆呆的,滿嘴說着胡話。

“娘,原來輪迴是這樣的……我走這一遭,不過是爲了受一份相同的罪……娘,我想去見見冥王,我去問問他,是我命該如此,還是因爲我鬧了他的冥殿,他故意如此捉弄我……”

江月昭自己說得挺明白,江夫人哪裡聽得懂,她只道女兒氣糊塗了,聽她說這些話,心裡就得慌,便拉住江月昭說道:“小昭,你別嚇娘,你清醒點

“小昭!”江承安上來拉着女兒的手,不知道該怎麼勸。

江月昭此時,神智是清醒地,因爲她認得身邊的每個人。可是她又是糊塗的,她有點兒分不清前世今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誰。她的心已經不知被丟到哪裡去了,她現在只是一個空殼兒。她看着江夫人哭,心想,你哭什麼啊?我不是好好地嗎?

“娘,你別哭,去見冥王,就痛那麼一下子,就有使者來接我了,一點兒也不痛苦……我去見見他,讓我問問他……我不甘心……怎麼我世世受這種折磨?是他故意的嗎……要不,我不問也行,我直接就喝了忘離水,把什麼都忘了,轉世投胎去,也挺好的……”

江月昭眼神是清亮的,語氣是認真的,正因爲如此,江承安和江夫人更覺害怕。江夫人摟着江月昭,哭着說道:“老爺,趕緊找大夫吧,小昭怎麼這樣了?”

江承安應了一聲,一轉身,發現門口站着一個人,卻是容毓飛

容毓飛急急地趕來,剛到門口,就聽到江月昭說出剛纔那番話。他站在那裡,心如刀割。是他自己不謹慎,才着了趙靈兒地道兒,他沒法向別人解釋,怎麼說?難道告訴大家:我喝地酒裡被下了藥?就算別人信,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說出來?

他心中對自己做下地事懊喪悔恨,又見江月昭這樣癡癡愣愣,更覺肝腸寸斷。

他邁進屋來,走到江月昭面前,柔聲喊道:“小昭。”

江月昭聞聲,擡起頭來:“你來了?”

容毓飛看她閃着亮晶晶的眸子,安詳地問他,好象只是她回孃家來住幾天,而他來接她一樣。

“小昭,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們談談好嗎?”容毓飛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現在地安靜,只好懇求她道。

江月昭聽了他的話,耳邊又響起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嬌嬌,我們談談好嗎……”

她心中又開始糊塗了,於是她仰頭望着容毓飛,迷惑地問道:“你……是誰?”

這一問,無疑在容毓飛心中狠狠扎進一刀,痛得他渾身都打了一個顫抖,他衝上去,抓住江月昭的手:“小昭,你不認識我嗎?你怎麼會不認得我?!”

毫無預兆地,一聲尖叫拔地而起:“啊!”江月昭一邊尖利地喊着,一邊甩開他的手,跳起來向牀的一角縮去:“別過來,你別過來!”

容毓飛見她象一隻受了驚嚇地小狗一樣,使勁地往牀角縮,他也失去了理智,衝上牀去就要抱住她:“小昭你相信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的酒被下了藥!小昭……”

可是他靠得越近,江月昭就越害怕,尖叫聲刺破門窗飛出去,整個江府都聽到了。

而他的解釋,淹沒在她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她一句也聽不到。

江承安趕緊上來拖住容毓飛:“你把小昭嚇成什麼樣子了!還不快滾!”

容毓飛被江承安拖下牀去,已經是淚流滿面,他“撲通”一聲,就跪在江承安和江夫人面前:“岳父岳母,請你們相信我,我絕無半點兒傷害小昭之心。我的酒……真的被摻了藥!”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象容毓飛這種剛強的性子。江承安和江夫人都明白,不到萬般無奈的時刻,他是不會跪,也不會流淚的。

江夫人抱住江月昭哄拍着,長嘆一聲:“縱然有誤會,你看小昭現在這個樣子,象是能聽得進去解釋的嗎?你還是先回去吧,等小昭好了,有什麼事情再說吧。”

容毓飛仍是跪着,不肯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七章 生無可戀

“還不快回去!連你岳母的話都不聽了嗎?你是想害死小昭嗎?”容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了屋,她厲聲喝斥容毓飛道。

容毓飛擡起頭,看着江月昭,見她整個人都縮在江夫人懷裡,臉也不肯轉過來,因爲剛纔的尖叫而大口喘着氣。無邊的哀痛,纏繞包裹住他的心,他無法可處,只能發出一聲悲嘆,一拳擊在地上。然後他起身,踉蹌着走出了江月昭的房間。

而地板上有一處,被他那樣猛拳一擊,頓成齏粉。

容夫人見兒子那樣,也是心疼。可是眼下的重點,是江月昭。她進來時,就見到江月昭尖叫着躲避容毓飛,便知道她現在心智不太清楚。

她試探着拍拍江月昭的肩:“小昭,婆婆看你來了。”

江月昭轉過頭來,開始眼神還是驚恐的,待她看到容夫人,便安靜下來:“婆婆你來了?”

大家這才明白,她現在見誰都行,唯獨不能見容毓飛!

容夫人見她還算正常,心中鬆一口氣,她想了想,儘量放柔聲音說道:“小昭,今兒早上李總管來了,給你送了安胎的補品。”

“哦?李總管……對了!”江月昭突然高興起來,“娘,我有寶寶了!昨晚在八王府,常太醫給我診出來的。”

江承安和江夫人,聽了這消息。簡直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江夫人此時只能順着她說:“這可是好消息,我們小昭有寶寶了,小昭爲了寶寶,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對啊……娘,我要是去見冥王,他能讓我帶着寶寶去嗎?”江月昭象是覺得這是一個大問題,很認真地問江夫人。

容夫人沒聽到先前那些話,乍一聽她這樣說。嚇了一跳:“親家母,小昭這是說什麼?”

江夫人無奈地嘆口氣:“唉!醒過來後,就一直在說這些話,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這……”容夫人開始着急起來,“這可要着人盯緊了……要不……我把小昭接回去吧,我親自守着她。”

“親家母還是算了吧,”江承安語氣不太好,“小昭已經這樣了,再回去見了你兒子。還不定嚇成什麼樣子呢。”

“……”容夫人被噎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親家母,就讓小昭在家呆幾天吧,我會守好她。不會有事。”江夫人安慰容夫人道。

容夫人沒辦法,只好答應了,又坐了一會兒,便回府了。

她回到容府,將小昭地狀況向老太君和容尚天一說。兩個人都急得不行。他們不知道江月昭心中的隱傷。只道她心性過高。才氣成這個樣子,就更加痛恨趙靈兒。

而容毓飛,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悶在蒼蕪院的書房內。

容祥從暖春堂回來了。向他回稟說,井大夫在酒壺中發現了一種迷情藥,是青樓裡常用的那種“媚春散”。

他聽了,從容祥手中奪過那隻酒壺,向牆上用力擲去。酒壺與牆壁撞擊,發出一聲脆響,頓成一團碎片,散落至地上。

容毓飛望着一地的碎瓷片,放聲大笑。

他將驚呆了的容祥趕出書房,反鎖上門,再也不肯見任何人。晚飯時刻,老太君親自來叫門,仍是沒得到迴應。

衆人無法,只得由他。

江府中,因爲江月昭神志不清,江夫人一刻也不敢錯眼,就在她屋裡守着她。

到了晚上,兩位姨娘見江夫人守得辛苦,便勸她先回去歇一會兒,只說由她們倆兒個輪流守着,不會有事。

江夫人這一天心力交瘁,實在有點兒挺不住了,見江月昭已經睡下了,便吩咐兩位姨娘和小秋小冬仔細守着,自己就回去歇息去了。

兩位姨娘和小秋小冬四人排了班,說好一人守一個時辰。

第二日卯時將至,倚在江月昭牀頭打盹的曹姨娘,睜開困頓的眼睛。

這個時刻,是一夜之中最難熬地,她也是實在困得不行,又見江月昭睡得很香,便小打了一個盹兒。

她勉力睜開眼,看向牀上的江月昭。

“小昭!”曹姨娘嚇了一跳,因爲江月昭圓睜着一雙清徹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江月昭見她醒了,露出一個微笑:“姨娘,你醒了?再睡一會兒吧,還早呢。”

曹姨娘聽她這樣說,心中感動:“你倒惦着我,你怎麼醒這麼早?也不多睡會兒。”

她邊說邊伸出手來,給她掖了掖被子。突然,她頓了頓,將自己掖被子的手伸到眼前---中指和食指上,沾滿了紅色的液體!微微散發出一種腥甜的氣味!

曹姨娘大驚,迅速掀開被子,只見江月昭蓋在被子下面的左手腕,不知被什麼利器割了開來,鮮血正從破處細細地流了出來,將她身下的水藍緞褥子洇紅了一大片。

“快來人啊!”曹姨娘驚恐得放聲大叫,“救命啊,快來人……”

一個人影,就在她發出第二聲呼叫的時候,破門而入,衝到牀邊:“怎麼了?”

居然是容毓飛!

曹姨娘被容毓飛地出現驚得呆在那裡,忘了再叫。

容毓飛衝至牀前,一眼瞧見江月昭割破的手腕和滿牀的鮮血,心痛難當:“小昭!你這是做什麼?”他邊說邊伸手,在江月昭身上點了幾處止血的穴道,撕下一條被緞,就要給她包紮。

江月昭哪裡肯讓他近身,一邊掙扎一邊往牀裡爬:“你走開!你別過來!”

那手腕上地鮮血,便隨着她的掙扎,蜿蜒塗滿了整個牀榻。

容毓飛大急,伸手點住她的穴位。江月昭頓時止了掙扎,只能瞪着他:“姨娘救救我,快讓他走開!求求你們,讓我回去吧,我不該來這裡,我後悔了……讓我回去吧……”

她一聲聲哭求着,每個字都如一枚鋼針紮在容毓飛心裡。他沉默着,手下沒有停,紮緊她的手腕,將傷口處包纏起來。

片刻功夫,江承安和江夫人衣衫不整地從門外衝進來:“怎麼了?”

曹姨娘尚在戰戰兢兢:“我該死!我就打了個盹,小昭就……”

江夫人往牀上一瞧,滿眼的鮮紅血跡,她上前抱起江月昭,放聲大哭:“小昭,你不要娘了嗎?你怎麼這麼糊塗……”

江月昭只是軟趴趴地伏在江夫人身上,虛弱地哀求:“娘,放我走吧,讓我回去吧,我不該來地……我不該來地……”

“你對小昭做什麼了?”江承安衝容毓飛怒吼道。

“她拒絕包紮,我點了她地穴。”

“還不快解開!”

容毓飛只得上前去,伸手解開江月昭的穴道。誰知穴道剛解,江月昭便拿右手去扯左手上的包紮,一隻手解不開,她就拿牙齒去咬。

江夫人和曹姨娘急忙抱緊她:“小昭,別這樣!”

江月昭拼命掙扎着,聲音已經從哀求變成了哭叫:“爲什麼不讓我走?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去!天使!快來接我呀!冥王我錯了,我再也不鬧你地冥殿了,求你讓天使來接我吧!”

因爲激烈地掙扎,手腕處的包紮已經滲出血來,衆人見此情景,又聽她滿嘴胡話,都驚駭不已,江承安向容毓飛大吼:“還不快點住她!”

容毓飛只得再伸手,點住了她的穴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八章 心傷情絕

這一日的清晨,整個江府愁雲籠罩。

容毓飛點了江月昭的穴後,便飛身出府請大夫去了。

半個時辰後,暖春堂的井大夫一臉驚慌地來了。他先讓容毓飛給江月昭解了穴,讓兩個丫頭抱緊她,給她仔細上藥包紮了傷處,然後給她請了脈。

診過脈象後,井大夫臉色稍緩,一邊走到桌邊開方子,一邊對容毓飛說:“大少奶奶脈象還算穩,應該不會殃及胎兒。只是一時氣鬱,脾陽失職,心不主思。按我的方子吃幾副藥,注意別再刺激着她,就沒有大礙。”

衆人聽了,都鬆了一口氣。

江月昭此時也鬧得累了,安靜下來。

容毓飛接了井大夫的方子,親自出去抓藥去了。而江夫人經這麼一鬧,再也不敢離開江月昭,就在她屋裡陪着。

白天,老太君帶着容尚天、容夫人來看望江月昭。

江月昭蒼白着臉,精神卻很好的樣子,還陪着老太君說了會兒話,只是話說得有點兒顛三倒四,聽得老太君暗自嘆息。

容尚天覺得江月昭在容府,三番兩次的出事,更是羞於見江夫人,只在一邊尷尬地坐着,也不知該勸解些什麼。

容毓飛抓了藥回來,又親自去熬藥,他知道江月昭此時見不得他,也不怎麼進屋,只是在外面忙碌着。

江承安夫婦本來心裡恨死這個女婿了。此時見他這樣,責怪地心思就少了幾分。

容家四位主子,一直在江府呆到日落,陪着江月昭一起用了飯,才起身回府。

第二日,老太君讓周福珠帶着雪兒,來探望江月昭。

江月昭見了雪兒,精神果然好了許多。雪兒到底年紀小。江月昭有時候說話混亂,她也聽不出來,跟着一起胡說八道,聽得別人哭笑不得。

周福珠見江月昭平時那麼聰慧的一個人,此時變成這樣,心中唏噓,便讓跟來的丫頭回去稟明老太君,自己就和雪兒在江府住下了。

因爲衆人盯得緊,再沒給江月昭割腕自殺的機會。經過幾天的調養,她的精神已經好多了,說話條理也清楚了許多,只是大部分時間。她都不說話,靜靜地坐着,衆人也猜不出她心裡想什麼。

雪兒仍然圍着她身前身後的轉,喋喋不休地問這問那,她有時候會笑着答幾句。有時候只是看着。也不吱聲。

容毓飛仍是每天到江府來。抓藥熬藥的事基本是他一個人在做。沒事地時候,他就會做在江月昭的對面,靜靜地看着她。

江月昭已經不似初時見他那麼驚恐。只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無視他的存在。

有一日容毓飛熬了藥,親自端了進來。待他將藥放在桌上,就見桌子上有一紙錦箋,上書一首詩,是江月昭那特殊的筆跡:

水紋珍簟思悠悠,

千般恩愛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樓。

他拿起錦箋,默默地看了良久,然後轉身對江月昭說:“你能寫出這首詩,看來你已經好多了,那麼我們談談吧……”

“別跟我提什麼談談,”江月昭打斷了他的話,眼光清冷地望着容毓飛,“我最討厭這兩個字。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對你唯有一求,便是你的一紙休書。”

容毓飛堅定地看着她:“你現在不想談,我可以等。不過你所說的休書,永遠都不會有。休與不休,只有我能決定,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娘子,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他邊說邊將手中地錦箋撕碎,揚手一灑,那粉紅色的紙屑便漫漫地飄落了一地。

江月昭看着一地的碎屑,冷冷地說道:“所謂休書,不過是一張紙而已,在我心中,有沒有這張紙,沒什麼不同。你也不必費心再來端湯熬藥,沒有用的,我們倆兒之間,縱然往日有千般恩愛,此時俱已休矣。我現在見了你,只有難過。”

容毓飛聽她如此清醒地說出這番話,心中悲痛:“小昭,事情地緣由大概你也知道了,我並非有心傷你。如果你氣不過,打我幾下罵我幾句,我也受着。只是這般絕情的話,你怎麼能如此輕易出口?你一時解不開心結,我等你便是,讓我放棄你,萬萬不能!”

“放與不放,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我早說過,我們倆兒之間,隔着一條几百年的代溝。我心裡想些什麼,你不會知道,更不會懂。我自己的選擇,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認栽便是。只是同一種傷害,我受兩次已經夠了,如果再有第三次,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容毓飛急欲解釋,也沒發現她說話地語病。

“我已經不相信你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江月昭寸步不讓,很堅決地打斷他。

“可是孩子……”

“我地孩子,我自會照顧好他,這個不勞你費心。我地餘生,便用來孝養爹孃和養大孩子,其他再無所求。”

容毓飛看着她清冷的面龐,是如此的陌生,他縱然有千般情意,此時也只是撲在一堵冷牆上,於是他哀傷地說:“孩子不光是你地,也是我的。此時我說什麼,你也是聽不進去。我只想讓你知道,你是我的妻,這是一輩子的事,你對我的怨恨,總有消融的那一天,我會等!”

說完,他不待江月昭再說什麼,便轉身出去了。

江月昭看着他消失在門外,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她現在確實是清醒了。那一日的乍喜乍悲,觸及隱傷發作,確實重創了她的神志,可是她畢竟不是一個意志脆弱的女子,幾日的休養,她已經徹底地恢復了。

她見容毓飛在江府忙來忙去,心中只有劇痛。他的存在,時時刻刻地在提醒着,她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她在那一世的傷,和這一世的痛,無時無刻不在侵蝕着她的心。她現在也分不清自己對這個男人,到底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她看着爹孃爲自己憂思苦愁,一大家子人被她鬧得不得安寧,心中愧然。這幾日,她靜靜地坐那裡,大多數時間是在思考:這一世,是她自己的選擇。人活一世總是不容易的,如果活得不開心,便都去死去,那大概世上也不剩幾個人了。這裡有對她牽腸掛肚的爹孃,如今她更是有了寶寶,輕言放棄,連她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她江月昭是什麼人?兩世的聰慧,一身的傲骨,豈是那麼容易壓垮的?無論今天的結果,是冥王的玩笑也好,是她命該如此也罷,她都不是那種沒了男人活下去的女人。再大的傷痛,總會過去,以後陪着爹孃,撫育寶寶,生活照樣繼續。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她遣走了周福珠和容可雪。她們是屬於容府的,能在江府呆一時,卻不能住一世。趁早回到她們自己的家,過她們自己的生活,也省得她一見這兩個人,便想起那個男人。

容毓飛再至江府,江月昭便將房門一鎖,拒不見他。直到有人告訴她,容毓飛已經走了,她纔會打開房門。

江承安夫婦,見容毓飛這幾日黯然憔悴,心中着急。酒中摻藥一事,由老太君親上門來向他們夫婦解釋,江承安夫婦早就原諒他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雖然趙靈兒夜宿正室夫人的房中,有欺主之嫌,可事出有因,那個女人已經被禁足,容毓飛又如此懇切地道歉,日夜守護着他們的女兒---那日小昭割腕,不就是他第一個衝進屋的嗎?夫妻之間過日子,磕磕碰碰的總是有。總不能抓住一個錯處,再不饒人。

於是那一日,江承安便和夫人來到江月昭房中。

本章中詩的原文: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九章 兩處夾勸

江承安和夫人覺得江月昭也好得差不多了,容毓飛縱妾欺主的事,也證明事出有因。這幾天容毓飛的表現,他們也看在眼裡,因此夫婦倆兒決定勸勸江月昭,讓她回去。

夫婦二人來到江月昭房中,先是閒聊了一些其他的事,見江月昭情緒尚好,兩個人互換了一個眼神。

江夫人先開口說:“小昭,老太君昨兒派人來,問你什麼時候回去。你看……”

“娘,我不打算回去了。”江月昭平靜地說。

“小昭,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次姑爺固然有錯處,可是事出有因,夫妻過日子,哪能沒個磕碰。姑爺已經知錯了,這些日子盡心盡力地照料你,人也瘦了不少。容家從老太君到你公公婆婆,日日探望,殷勤關照。那個三姨奶奶,也被禁了足,我們再也挑不出容家的任何不是來。我和你爹看到容家人如此心疼你,也是甚感欣慰的。你還想怎麼樣呢?”

江夫人儘量放柔了聲音,耐心勸道。

“爹,娘,我心裡的苦處,你們不會懂。總之我不會再回去了。我的餘生,便用來好好孝敬爹孃,撫養我的孩子長大,與其他的人,再無任何瓜葛。”

“哪有這種道理?”江承安有點兒着急,“公婆夫君都疼你,我們家女兒又沒有被休回家,怎麼能在孃家生養孩子?從來也沒聽過這種事。”

“爹。他們疼我,難道你就不疼我了嗎?你讓我回去,我只會痛苦。如果爹孃執意不收留女兒,那麼我會另找住處,自謀生路。”江月昭很堅決地說道。

“我和你爹自然疼你,如果他們家待你不好,或休棄與你,爹孃養你一輩子。不會讓你吃一點兒苦。可是自古女人出嫁從夫,夫家待你如此,我們再強留你,豈不被人指摘江府不曉事理?”江夫人拉着江月昭,極力想說服她。

“如果爹孃怕那些閒言碎語,我自有去處,不會累及江家。”江月昭苦笑了。

“胡說什麼?你一個女子,哪來地去處?”江夫人有點兒生氣了。

“唉!算了,此事再說吧。”江承安見女兒如此。怕再多說刺激到她,便制止了江夫人再說下去。

江月昭心裡明白,雖然他們不說,但心裡還是想讓她回去的。倒不是嫌棄她這個女兒。只是在他們心裡,沒有再留她在孃家的道理。

她已打定主意,再不回容府。可是她每次見江夫人慾言又止的樣子,心中就便煩悶不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人只要出了嫁。只要不被夫家所休棄。那麼死也要死在夫家的。沒有自己跑回孃家不回去的道理。容毓飛完全可以強行接她回去。這種事情如果告到官府,她恐怕也會被強制送回容家。只不過容家不會那麼做罷了。

她該何去何從?繼續留在江府讓爹孃爲難嗎?還是離開江府自尋生計?

江月昭在心裡細細地思量着自己地未來,終不得一個穩妥的籌算。

這一日。她正獨自在花園中散着步,想着這些事情,就聽小秋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小姐,八王府來人了。”

江月昭聽了,心知八王府的人到江府來找她,八王爺和王妃應該已經知道此事了。

她整理好情緒,向前堂走去。

來的是李總管,他傳下八王的口諭,說是聽聞郡主近日身體欠安,八王和王妃甚是憂心,着他來接郡主至王府中休養幾日。

王爺下諭相請,江月昭不可能拒絕。她這幾日天天看着爹孃爲她憂心忡忡,也是自責。正好藉此機會去王府住幾天,興許眼不見心不煩,爹孃心裡會好過些。

於是她坐上王府接她的轎子,往八王府去了。

到了王府,早有人報給八王爺和王妃,夫婦二人親自來迎她下轎,拉着她的手,殷切地問這問那,王妃見她比前些日子瘦了許多,更是心疼得不得了,還沒進屋呢,就吩咐下去,要廚房做這個做那個。

江月昭見了,心中感動:“乾孃不必擔心,我身體很好,只不過最近吃得少,才見瘦一些,不礙事的。”

“怎麼不多吃點兒?你不怕餓,我外孫還怕餓呢。到了這裡,你就聽我地,讓你吃什麼就吃什麼,不許任性。”八王妃嗔怪她道。

江月昭笑了:“我聽乾孃的便是。”

在王府安頓下來後,江月昭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大概因爲換了環境,那些煩心的事也可以擱一擱了。

可是沒過兩日,江月昭便明白,八王妃固然疼她,可是此次請她前來,卻是受人所託。

那天用了晚飯後,江月昭正在自己房間看書,就有侍女在門口報道:“八王爺和王妃來了。”

江月昭趕緊起身相迎,心中卻是疑惑---她倒是經常來往八王府,可王爺與王妃同時到她屋裡,卻是頭一次。

兩人進了屋,見她在看書,八王先就責怪她:“你現在懷着身孕,就少看些書吧,別累壞了眼睛。”

江月昭應了,待他二人落了座,她自己坐在八王妃身旁。

王妃拉着她的手,關愛地望着她:“小昭地臉色紅潤多了呢。”

“我見了乾爹乾孃,心裡就高興,臉色當然好看了。”江月昭笑着說。

“小昭說話最招人愛聽了,做事也是最通情達理的。”八王爺點頭笑道。

江月昭聽了後半句,心中一動:這可是有事要說呢。

八王爺接着說:“小昭,我和你乾孃也不想瞞你。你沒來之前,老太君到府裡來了,你和郡馬鬧彆扭的事,我和你乾孃都知道了。在我們這裡,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夠了,還是回家吧,別讓老太君擔心。”

江月昭一聽,便沉默了---老太君見她不肯回去,居然求到八王爺這裡來了。

八王妃見她不說話,便柔聲說道:“小昭,郡馬已經知錯了,最近他的日子也不好過。那日陪老太君來,我見他消瘦好多。你腹中有容家的孩子,不回去象什麼話?咱們可不能做那落人口實地事。你先回去,如果郡馬再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他,好吧?”

江月昭低垂着頭,半晌才說道:“乾爹,乾孃,我和容毓飛之間地事,還是我們倆兒來解決吧。容家……我不想再回了。那個地方……我想想就心痛,讓我回去,實在是爲難我。無論是乾孃這裡,還是我孃家,我都沒有打算長住,等孩子生下來,我會找個地方,做些生計,好好將孩子養育**,此生便如此過罷。”

“胡說!”八王妃生氣地斥她,“莫說你爹孃不會讓你自謀生計,就是我和你乾爹,也不會看着你流落在外。咱們家好好地女子,哪至於落到無家可歸,混跡於市井之間?再說,你以爲容家會允許自家孩子在外面長大嗎?小昭你太天真了。”

江月昭暗歎一聲,又沉默了。八王妃說得沒錯,容家是不可能允許這個孩子在外長大的,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呢?爹孃勸,乾爹娘也勸。在他們心裡,自己再無不回容府的道理。

可是她怎麼能回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一章 商定去處

容府,老太君的上房。一家人正在商量江月昭的事。

容毓飛神情萎頓地坐在那裡,他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江月昭了。前幾天他到江府,江月昭就被閉門不出,他就想,必是她見了自己不開心,便不再去了。

可是越不相見,就越是思念,牽腸掛肚地日日折磨着他,令他食不知味,寢難安眠。

容夫人見兒子整日鬱郁鬱寡歡,無心做事,又是心疼又是心急。

“老太君,小昭再不回來,也不是個事兒啊,要不明日,勞動老太君親自去接她一下吧。您老人家去了,她總會給面子的。”容夫人說道。

“接回來又怎樣?那孩子是個倔脾氣,強接了她回來,她不開心,不光大家不高興,恐怕對她腹中孩兒也不好。”老太君想得開,嘆息一句。

“我也不想強接了她回來,”容毓飛沉聲說道,“她開心就好,在哪裡無所謂。她對我有怨氣,回來也是彆扭着。不如等她順了氣,再提回來的事吧。”

“你們怎麼……”容夫人見兩人這樣說,更是着急。

“娘,您說的固然有理,”容尚天疑慮地說,“可是我們容家的媳婦兒,滯留在孃家不回來,別人會怎麼說啊?”

“對啊。”容夫人趕緊應和道。

“我倒有個主意。一路看中文網首發今兒早晨。在龍來跟我說,他這幾日就要回莊裡了。我琢磨着,不如讓小昭去莊子裡住些日子,一來散散心,二來算是串親戚,也堵住了別人地嘴。你們覺得怎麼樣?”

“讓小昭跟在龍走,怕不妥吧?”容夫人猶疑道。

“再說遊雲山莊路途那麼遠,小昭的身體也會吃不消。”容毓飛也不想讓江月昭離得太遠。

“我倒沒覺得不妥。小昭去哪裡,自然有小秋和小冬跟着,再不行,就讓劉娘子陪着走一趟。至於小昭的身體嘛……其實懷個孩子,也不至於那麼嬌貴,路上小心照應着就是。”

容尚天想了想,附合道:“娘這個主意倒是可行,就讓她出去散散心吧。那丫頭平時心就野着呢,出去轉轉。更容易解開心懷。”

容夫人見容尚天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再反對了,只能嘆道:“唉!小昭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倔了。”

容毓飛皺了眉,低頭不語。他也承認,現在送她出去散散心,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他實在捨不得她離得那麼遠。這一路顛簸勞累,她能受得了嗎?

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安置她嗎?總不能讓她一直呆在孃家。他心裡悶悶地。出了老太君房中。便回自己的蒼蕪院。

出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錦蕙院,那裡現在除了灑掃的僕從。便再沒有人了。小秋和小冬都回江府了。

他踏進蒼蕪院的門,就聽到一聲招呼:“大少爺回來了?”

杜小翠一身胭脂色地軟綢衫裙,笑呵呵地從堂屋迎了出來。

容毓飛皺了一下眉。

自從江月昭離家,趙靈兒被禁足後,杜小翠便活躍起來。只要容毓飛在府中,她就會隔三差五地來蒼蕪院,搶着奉衣端茶,侍候殷勤,她的理由是:“大少奶奶也不在家,大少爺不能沒個人伺候着。”

而容毓飛自從趙靈兒這件事後,對杜小翠和周福珠也比往日冷了很多。如果說以前他對江月昭的心思朦朧地知道一些,這次事情則徹底讓他清楚了她的心病在哪裡。

他心中暗自後悔:如果他肯早一點兒花心思,好好想一想她說過的話,興許不會走到今天。可是沒有如果,事情發生了,他的娘子離開了。他現在能做的事只剩下等,等她消了恨解了氣,再回到他身邊。

而在這期間,他再也不想做任何讓她難過的事情,無論她知不知道。

對杜小翠的殷勤,他當然明白她地心思。江月昭不在,趙靈兒禁足,她便以爲她的機會到了。可是這種心思,恰恰讓容毓飛反感。

他倒是很欣賞周福珠,頭幾日一直在江府照顧江月昭,這幾日回來了,要麼在自己院子裡照顧雪兒,要麼侍奉老太君和容夫人,竟從未踏足他的蒼蕪院。

“我見大少爺晚飯未吃幾口,親手做了梅子羹,快洗了手吃吧。”杜小翠聲音中透着歡愉,更讓容毓飛感到不快。“小翠有心了,放在這裡,你先回去吧。”

“我……我還是伺候大少爺吃完吧。”杜小翠仍不甘心。

“這裡有容祥容瑞,還有丫頭婆子,有人伺候,你還是回去歇着吧。”容毓飛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耐了。

杜小翠聽了,眼圈有些紅。她這些天日日前來侍奉,卻未曾有一日被留下來,心中又失望又傷心。

但大少爺這樣說,她只得告了退,出門而去。

容毓飛看到了她委屈地表情,他心中有些微的歉疚。可是他現在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以前他總想在江月昭和這三個女人之間,保持一份平衡,即能對三個妾室負了責任,又能愛着寵着江月昭。

可是他現在知道,這樣不行。江月昭是怎樣一個剛烈的性子,這一次他算徹底明白了。那幾日見她氣得心神糊塗,說話顛三倒四的樣子,就如同有人拿刀子一片一片剜着他地心。

他就在那一刻自己發誓,只要她能好起來,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邊,他什麼都能依她。

至於別人,他真地沒有心思再管了,如果有人想說他始亂終棄,那就說去吧!

容祥打來了水,他自己梳洗了,便上牀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起牀後,就去東廂房,敲響了遊在龍房間地門。

經過一夜的思量,他還是決定將江月昭送去遊雲山莊住一陣子。那裡山靈水秀,表嫂又是一個性格豪放的人,與她必能處得來。只要讓她暫時離開這傷心之地,時間一長,她一定會淡了這些不愉快地記憶。

聽到遊在龍應了聲,容毓飛便推門而入。

遊在龍剛練過功,回了房間,正在洗臉。

他的內傷,已經徹底好了。本來前幾日他就應該回家了,可是他總覺得一顆心懸在那裡,放也放不下。當他聽到府裡的人說,江月昭醒後就神志不清,他更是急得百爪撓心。可他是外親,又是男眷,實在不能去江府登門探望。

有幾回,他就趁着夜色,潛入江府,靜靜地站在她的屋外,望着窗戶上映着的燭光,心裡真是百感交集。這些天聽說她已經好了,他的心裡也好過了一些。他暗暗警告自己:遊在龍,你最好清醒些,這個女人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也永遠不可能扯上關係。還是回家吧,別讓自己在這裡受這種無謂的煎熬。

於是他昨日便稟明瞭老太君,只待這兩日拜別了京中好友,就要啓程迴游雲山莊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一章 商定去處

容府,老太君的上房。一家人正在商量江月昭的事。

容毓飛神情萎頓地坐在那裡,他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江月昭了。前幾天他到江府,江月昭就被閉門不出,他就想,必是她見了自己不開心,便不再去了。

可是越不相見,就越是思念,牽腸掛肚地日日折磨着他,令他食不知味,寢難安眠。

容夫人見兒子整日鬱郁鬱寡歡,無心做事,又是心疼又是心急。

“老太君,小昭再不回來,也不是個事兒啊,要不明日,勞動老太君親自去接她一下吧。您老人家去了,她總會給面子的。”容夫人說道。

“接回來又怎樣?那孩子是個倔脾氣,強接了她回來,她不開心,不光大家不高興,恐怕對她腹中孩兒也不好。”老太君想得開,嘆息一句。

“我也不想強接了她回來,”容毓飛沉聲說道,“她開心就好,在哪裡無所謂。她對我有怨氣,回來也是彆扭着。不如等她順了氣,再提回來的事吧。”

“你們怎麼……”容夫人見兩人這樣說,更是着急。

“娘,您說的固然有理,”容尚天疑慮地說,“可是我們容家的媳婦兒,滯留在孃家不回來,別人會怎麼說啊?”

“對啊。”容夫人趕緊應和道。

“我倒有個主意。今兒早晨。在龍來跟我說,他這幾日就要回莊裡了。我琢磨着,不如讓小昭去莊子裡住些日子,一來散散心,二來算是串親戚,也堵住了別人地嘴。你們覺得怎麼樣?”

“讓小昭跟在龍走,怕不妥吧?”容夫人猶疑道。

“再說遊雲山莊路途那麼遠,小昭的身體也會吃不消。”容毓飛也不想讓江月昭離得太遠。

“我倒沒覺得不妥。小昭去哪裡,自然有小秋和小冬跟着,再不行,就讓劉娘子陪着走一趟。至於小昭的身體嘛……其實懷個孩子,也不至於那麼嬌貴,路上小心照應着就是。”

容尚天想了想,附合道:“娘這個主意倒是可行,就讓她出去散散心吧。那丫頭平時心就野着呢,出去轉轉。更容易解開心懷。”

容夫人見容尚天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再反對了,只能嘆道:“唉!小昭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倔了。”

容毓飛皺了眉,低頭不語。他也承認,現在送她出去散散心,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他實在捨不得她離得那麼遠。這一路顛簸勞累,她能受得了嗎?

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安置她嗎?總不能讓她一直呆在孃家。他心裡悶悶地。出了老太君房中。便回自己的蒼蕪院。

出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錦蕙院,那裡現在除了灑掃的僕從。便再沒有人了。小秋和小冬都回江府了。

他踏進蒼蕪院的門,就聽到一聲招呼:“大少爺回來了?”

杜小翠一身胭脂色地軟綢衫裙,笑呵呵地從堂屋迎了出來。

容毓飛皺了一下眉。

自從江月昭離家,趙靈兒被禁足後,杜小翠便活躍起來。只要容毓飛在府中,她就會隔三差五地來蒼蕪院,搶着奉衣端茶,侍候殷勤,她的理由是:“大少奶奶也不在家,大少爺不能沒個人伺候着。”

而容毓飛自從趙靈兒這件事後,對杜小翠和周福珠也比往日冷了很多。如果說以前他對江月昭的心思朦朧地知道一些,這次事情則徹底讓他清楚了她的心病在哪裡。

他心中暗自後悔:如果他肯早一點兒花心思,好好想一想她說過的話,興許不會走到今天。可是沒有如果,事情發生了,他的娘子離開了。他現在能做的事只剩下等,等她消了恨解了氣,再回到他身邊。

而在這期間,他再也不想做任何讓她難過的事情,無論她知不知道。

對杜小翠的殷勤,他當然明白她地心思。江月昭不在,趙靈兒禁足,她便以爲她的機會到了。可是這種心思,恰恰讓容毓飛反感。

他倒是很欣賞周福珠,頭幾日一直在江府照顧江月昭,這幾日回來了,要麼在自己院子裡照顧雪兒,要麼侍奉老太君和容夫人,竟從未踏足他的蒼蕪院。

“我見大少爺晚飯未吃幾口,親手做了梅子羹,快洗了手吃吧。”杜小翠聲音中透着歡愉,更讓容毓飛感到不快。“小翠有心了,放在這裡,你先回去吧。”

“我……我還是伺候大少爺吃完吧。”杜小翠仍不甘心。

“這裡有容祥容瑞,還有丫頭婆子,有人伺候,你還是回去歇着吧。”容毓飛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耐了。

杜小翠聽了,眼圈有些紅。她這些天日日前來侍奉,卻未曾有一日被留下來,心中又失望又傷心。

但大少爺這樣說,她只得告了退,出門而去。

容毓飛看到了她委屈地表情,他心中有些微的歉疚。可是他現在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以前他總想在江月昭和這三個女人之間,保持一份平衡,即能對三個妾室負了責任,又能愛着寵着江月昭。

可是他現在知道,這樣不行。江月昭是怎樣一個剛烈的性子,這一次他算徹底明白了。那幾日見她氣得心神糊塗,說話顛三倒四的樣子,就如同有人拿刀子一片一片剜着他地心。

他就在那一刻自己發誓,只要她能好起來,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邊,他什麼都能依她。

至於別人,他真地沒有心思再管了,如果有人想說他始亂終棄,那就說去吧!

容祥打來了水,他自己梳洗了,便上牀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起牀後,就去東廂房,敲響了遊在龍房間地門。

經過一夜的思量,他還是決定將江月昭送去遊雲山莊住一陣子。那裡山靈水秀,表嫂又是一個性格豪放的人,與她必能處得來。只要讓她暫時離開這傷心之地,時間一長,她一定會淡了這些不愉快地記憶。

聽到遊在龍應了聲,容毓飛便推門而入。

遊在龍剛練過功,回了房間,正在洗臉。

他的內傷,已經徹底好了。本來前幾日他就應該回家了,可是他總覺得一顆心懸在那裡,放也放不下。當他聽到府裡的人說,江月昭醒後就神志不清,他更是急得百爪撓心。可他是外親,又是男眷,實在不能去江府登門探望。

有幾回,他就趁着夜色,潛入江府,靜靜地站在她的屋外,望着窗戶上映着的燭光,心裡真是百感交集。這些天聽說她已經好了,他的心裡也好過了一些。他暗暗警告自己:遊在龍,你最好清醒些,這個女人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也永遠不可能扯上關係。還是回家吧,別讓自己在這裡受這種無謂的煎熬。

於是他昨日便稟明瞭老太君,只待這兩日拜別了京中好友,就要啓程迴游雲山莊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二章 書蝶成親

遊在龍見容毓飛進來了,跟他打了聲招呼,自顧繼續洗臉。

容毓飛在桌邊坐了下來,靜等着他忙完。

“聽老太君說,表兄要回莊裡了?”待遊在龍洗了臉更了衣,坐了下來,容毓飛便問道。

“我的傷已經好了,這一次出來得太久了,應該回去看看了。”遊在龍答道。

“我……有一事欲拜託給表兄……表兄這次回去,能不能讓小昭跟去住些日子?也好讓她散散心。”容毓飛說着,自己心裡就痛了一下。

遊在龍先是一驚,又在心底略過一絲竊喜。他爲這一絲竊喜而感到羞恥,可是他還是因爲容毓飛的話而心跳了一下。

“怎麼?弟妹還不肯回來嗎?”遊在龍儘量平靜地問道。

“小昭……還是沒有消氣。現在強接了她回來,恐怕她也不開心,老太君的意思,不如讓她先去你的莊裡住些日子,山水怡情,也可舒解她心懷。”

“既然你和老太君都是這個意思,那就讓弟妹跟我一起走吧。我會讓鳳纖好好照顧她的,這個你可以放心。”

“表嫂的性子,與小昭一定處得來。我還要拜託表嫂,好好勸解她,待她消了氣,你就給我傳個信兒,我去接她。”

“我會的。”遊在龍應道。

容毓飛見遊在龍同意了。便去回了老太君。老太君讓容夫人親到江府,將這事說與江承安夫婦。

因爲江月昭一直不肯回去,江承安夫婦對容家心裡懷着愧疚。聽容夫人這樣一說,心想人家已經讓步至此,自己哪有不同意地道理?

於是夫婦二人陪着容夫人,來到江月昭房中,準備將此事說與江月昭知道。

江月昭兩天前已經從八王府回來了。今天,蝶兒和趙青書一起來看望她。江月昭此時正在房間。攛掇兩個人趕快成親。

兩個人正被她說得面紅耳赤,就聽小冬在門口說道:“小姐,老爺夫人來了。”

三人趕緊起身。

待江月昭見到和江夫人一起走進來的容夫人,心裡就一沉:這可是要逼我回去嗎?

“我還沒進門呢,就聽到小昭的笑聲,什麼事這麼開心?”容夫人笑眯眯地拉起江月昭,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也沒什麼,”江月昭指着趙青書和蝶兒回道,“我想讓這兩個人趕快成親。可是我一說成親,趙大俠臉紅得象燒着的火炭似的,呵……哪裡還象個大俠?”

趙青書剛鬆了口氣,此時見話題又轉到這上面來了。臉又紅了起來。

“原就是說讓他們倆兒早點兒成親,我看小昭的主意好,不如就這幾日吧,時間緊的話,禮節上不會太周全。蝶兒也別介意。成了親。趙大俠對你好。那纔是真格的。你們說呢?”容夫人聽說讓他倆兒成親,首先想地是,如果有喜事鬧一鬧。江月昭的心情會好點兒,說不得就同意回府了,也省得送她去那麼遠的地方。

“你們瞧,連太太也這樣說,你們倆兒還有什麼好忸怩的?趙大俠家不在這裡,蝶兒是我妹妹,不如親事就在江府辦吧,我來給你們籌備,保證把你們的親事辦得熱熱鬧鬧的。”江月昭大包大攬。

容夫人一聽,這不還是不肯回去?

趙青書雖然紅着臉,可這時候,他還是要說話的:“如此叨擾府上,我怎麼過意得去?”

“趙大俠不必介意,這是好事,我們家好久沒熱鬧過了,這次也跟着趙大俠沾點喜氣兒。”江承安本來也想,要在容府成親,女兒說不準就回去了。見江月昭這樣說,他也只能應下了。

蝶兒饒是個熱辣的性子,說起自己的親事,也是紅了臉,她抿了抿嘴脣,嬌羞地說道:“那就謝謝舅舅舅媽,謝謝姐姐了。”

趙青書見蝶兒同意了,便起身深深一揖,道:“容家與江家待青書地恩情,青書已無法言謝,容當後報吧。”

容夫人客氣了一句,見這事說完了,便提起送江月昭出門散心的主意。

江月昭聽了,半晌無語,心中細細地考量着。

她本來以爲,容夫人來是勸她回容府的,沒想到說出來的是這個。她心裡清楚,這已經是容府能做出地最大讓步了。

這幾日她也在爲自己的去處犯愁。總留在孃家,爹孃必會遭人詬病。出去另尋住處,爹孃必是不允。難道要再次悄悄離家出走嗎?

聽了容夫人的建議,她心中透出一絲亮光。這個主意最誘惑她的地方,便是可以遠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也不會有人在她耳邊聒噪回容家的事情。她可以安靜地籌劃一下未來,待孩子生下來,她便再無顧忌,哪怕讓她去闖江湖,她也是不怕地。

於是她說:“那好吧,我也順便去看看月海,好久沒見他了,很是想他呢。不過我想等蝶兒成親後再走,不知表兄可能等得?”

容夫人見她答應了,放了心,說道:“我回去說說看,他倒沒有事急着走,再說趙大俠成親,他應該會留下來參加婚禮地。”

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容夫人回府先是稟明瞭老太君,又找來了遊在龍,將事情跟他說了。

遊在龍當然願意等了,他只說與趙青書也是交情甚厚,既然他要成親,自己此時走未免失禮。

趙青書本來要自己置辦聘禮,可是容家老太君在定下日子當天,就命人將聘禮準備妥當。趙青書看到容府備下地豐厚聘禮,嚇了一跳,趕緊推辭。

老太君便說:“青書賢侄爲我家的事,千里迢迢而來。你大婚之喜,怎麼也得讓容家表一份心意。你這樣推辭,就是不給我老太太面子嘍?”

趙青書一聽,再拒未免不恭,便謝了老太君,收下了。

江府這邊,因爲這門親事是江月昭親手促成的,她自己很興奮,上躥下跳地指揮着府裡地人籌備婚禮事宜。從佈置新房到新人衣妝,再到婚宴訂席,樣樣經心,件件親爲。江承安和江夫人見她整個有都明朗了起來,心裡也覺安慰,可又擔心她身懷有孕,這樣忙碌會辛苦。

江月昭心裡有數,她知道只要胸前這塊玉在,她和孩子就不會有事。

雖然時間倉促,但因爲容江兩家齊心協力,趙青書與蝶兒的婚事,辦得也算隆重熱鬧。

成親當日,容毓飛也來了,他遠遠地看着江月昭在一衆女眷中,應對自如,語笑嫣然,心中倍覺酸澀。無論如何,她不似最初癡顛迷濛,也不象前幾日冰冷如霜,他已經很欣慰了。

鬧鬧哄哄地,趙青書與蝶兒把親成了。江月昭開始準備,跟遊在龍去遊雲山莊。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三章 遠離東州

本來江承安夫婦要讓小秋和小冬跟着去,可是江月昭不同意。

她心想:我要是半年後生下孩子,想要離開遊雲山莊,另覓去處,帶着這兩個愛哭鬼,多不方便呀。

“爹,娘,我到了遊雲山莊,還怕沒人照顧嗎?月海還在那兒呢。這兩個丫頭還比不上我壯實呢,要是病在半路上,我還得操心她們。”

“不帶小秋小冬,難道你自己跟遊莊主上路嗎?象什麼樣子?”

旁邊蝶兒聽了,趕緊插嘴道:“舅舅,不如讓我陪姐姐去吧。”

“蝶兒胡鬧,你纔剛成親,你陪小昭去了,趙大俠怎麼辦?”江夫人斥她道。

“青書哥答應我,成了親後,先帶我去看看江湖是什麼樣子,然後再回青龍教。不如我們就先陪姐姐去遊雲山莊,然後再決定下一步去處。”

“這樣啊……”江承安聽了,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有蝶兒陪着,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了。

江月昭聽了蝶兒的話,心中羨慕。蝶兒果然沒有嫁錯人,趙青書對她竟依順至此,就爲她的一個江湖夢想,就帶着她去遊歷四方。

如果容毓飛也能帶着她縱馬江湖,過一種閒雲野鶴般的逍遙日子,兩人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是他不能,正如他自己所說:這一大家子地責任。壓得他已經飛不起來了。

江月昭暗自神傷,馬上就要離開東州城了,原想自己會輕鬆,會高興。可是離別的日子越近,她心中越是悽清。

終於還是要走了。

那日上午,容尚天夫婦和遊在龍,親自到江府來接她。

江月昭看到三人,卻未見容毓飛。心中不由地一陣悲傷,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江夫人見她哭,也是心中難過,拉着她細細叮嚀,一邊說一邊擦眼淚---她的女兒,從來沒有離開她這麼遠。

到底江承安身爲男人,堅強一些:“你們哭什麼?小昭不過去小住些日子,又不是不回來。”

容尚天夫婦也是這樣勸。

只有江月昭心裡明白---如果有機會,她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那邊小姑姑正抱着蝶兒哭。殷殷叮囑一定要常回東州看望爹孃。

蝶兒則是沒心沒肺地興奮着,爲着她即將領略到的江湖風情。

一番依依惜別,江月昭和蝶兒上了馬車,遊在龍和趙青書也翻蹬上馬。

車伕高喝一聲“駕!”

一行四人便在衆人的切切不捨之中。離開了江府,往東州城外而去。

馬車上,江月昭心潮翻滾,悲難自抑。她知道自己正一步步地遠離東州城,遠離他。那些快樂的日子。那些哀痛的記憶。都會一點一點離她而去。

她不會回來了。而他竟吝於見她最後一面。罷罷罷!不見也罷!見了又能如何?徒增悲傷而已!

她掀開一角車簾,向街上望去---街上地行人熙攘穿梭,一張張陌生面孔從她面前略過。也許以後。她再也見不到那熟悉的面容,她將會把自己埋沒在這無數的陌生人之中,漸漸地在心中淡了他的影子。

一年多前,她帶着一腔怨念來到這裡,只爲報一段情仇。可是如今,她又帶着滿身的疲憊離開這裡,只因爲她明白了,愛情一事,永遠不要講什麼輪迴報應。

城門越來越近,家越來越遠,她將手撫在小腹上---以後的人生路,就只這個未出生的孩子陪伴她了。

馬車轆轆前行,半個時辰後,便出了東州城,向南而去。

江月昭放下車簾子,閉上眼睛,倚在車廂的內壁上,任悲傷在她心中流轉。

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就聽到一陣馬蹄聲急馳而來。

“車伕,停一下。”是遊在龍的聲音。

“誰呀?”蝶兒掀開簾子,望向來人,吃驚地道,“表姐夫?”

江月昭只覺得心“通”地一下,呼吸就不均勻了。

“毓飛。”

她聽到遊在龍招呼道,她地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收拾了幾樣小昭平時用的東西,給她送來。”容毓飛聲音聽着還算平靜。

“弟妹,毓飛來了。”江月昭聽到遊在龍喊她。

“姐姐……”蝶兒猶疑地望着她,“你不下去嗎?”

江月昭攥緊拳頭,咬着嘴脣,心中一片驚濤駭浪。剛纔還以爲見不到他了,這會兒他就來了。心中有個聲音在說:“出去見見他,只見最後一次。”可是另一個聲音馬上吼道:“不能見,見了你就走不了了,你還想回到那個家嗎?”

是的,她不想回那個家,那裡積壓着她兩世的哀傷與屈辱,她留在那裡,永遠也走不出傷痛。她不能下去見他,見到他,她也許會忍不住留下來……

她正在心裡激烈鬥爭着,聽到外面容毓飛一聲嘆息:“你不想見我,我也不勉強你,我把東西給表兄了,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在表兄家裡住夠了,就捎個信兒回來,我去接你。”

又說道:“這一路上,就拜託表兄和青書兄了,替我好好照顧小昭。”

兩位被拜託地人趕緊說:“請放心。”

“你們……上路吧!”容毓飛勉力保持住鎮定,聲音還是有些顫動。

遊在龍掀開車簾,將一個包裹遞了進來,蝶兒伸手接了,放在江月昭的膝上。

“駕!”車伕響亮地一聲喊,馬車又動了。

此時江月昭因爲隱忍,渾身都繃得僵直,她抖着手,解開包裹,攤開一瞧:她專用的象牙雕銅尖筆,從波斯商人那裡換來的玻璃鏡子,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大部分是他買給她地。

江月昭望着這些東西,只覺得揪心地疼痛,她“刷”地掀開車簾,望向來時路。

只見一匹白馬旁邊,一個廖落地身影,孤單地站立在寂寂的官道上,靜靜地,一動不動,望着這輛遠去的馬車。

江月昭眼淚頓時洶涌而出,模糊了她地眼視。她趕緊眨掉淚水,使勁地望出去,可是眼淚再度涌出,再度模糊了那個身影。淚水在她的臉上蜿蜒成河,那個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成爲一個小小的點。

江月昭放下簾子,將頭抵在車廂上,拼命地咬住嘴脣,害怕自己放出悲聲。

一旁的蝶兒,見江月昭忍悲忍到渾身發抖,便將手放在她肩上:“姐姐……別忍了,想哭就哭吧。”

這一句話捅破了江月昭悲傷的閘門,她一轉身,撲倒蝶兒懷裡,痛哭失聲。

馬車外,遊在龍聽到她的哭聲,心痛地皺了一下眉。

趙青書一聲惋嘆:“唉!這是何苦?”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四章 逐妾出府

容毓飛看着馬車漸行漸遠,心中亦是悲悽。

黯然消魂者,唯別而已矣……

自己和她居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以爲他已經瞭解她了,他以爲他可以給她想要的生活了,就在這時,命運當頭一棒,擊得兩人各分東西。

馬車轆轆遠去,那滾動的車輪如同輾在他的心上。他有一種追上去的衝動,可是他忍下了---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自己了。

馬車漸行漸遠,眼見着就要走出他的視線,他的心愈揪愈緊,不由地拽緊了手中的繮繩,指關節因爲用力而泛着白。

白馬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傷,不安得挪動四蹄,打了一個咴鳴。

容毓飛這纔回過神來,轉動一下發酸的眼睛,再望一眼那一行人消失的方向,轉過身來,翻身上馬,掉轉馬頭,回東州城去了。

心中的沉痛,使他看起來神情虛浮,魂不守舍。

白馬被主人的情緒感染,垂頭喪氣地,踩着“噠噠”的蹄音,沿着來時的路徑,慢悠悠地往東州城而去。

待進了城,已經接近午時了。街道上人頭涌涌,各家店鋪旗幡招展,叫賣聲不絕。

可是在容毓飛耳中,這些往日熟悉的喧囂聲,卻自動消了音,在他的眼中,往日色彩紛呈的行人店鋪,此時也黯然失色。灰了下來。

原來她不在這座城,一切都變得如此蒼白無趣!

白馬沒有了主人地命令,踏着緩緩的步子,向容府走去。

當容府的大門出現在容毓飛面前時,他渾身一個激靈,一提手中的繮繩,白馬當即收蹄立住。

他端坐馬上,靜靜地望着自家大門。進了這道門。就是生他養他的那個家。除去他在少林寺學藝的那十年光景,他在這個家裡也生活了十多年了。他還從來沒有象此刻一般,畏懼進這道門,牴觸進這道門。

府門口的小廝,奇怪地看着他家大少爺,先是神色恍惚,然後逐漸冷峻,最後一臉怒意。

突然,容毓飛翻身下馬。如一陣狂風般捲進府去。小廝們驚得忘了見禮,趕緊閃身避讓。

容毓飛一腔怒火,進得府中,直奔芳蘿院而去。自從出事。趙靈兒被禁足後,他還從來沒見過她---這個女人,是他心中的一道傷疤,他下意識地躲避着,不願露出這道疤痕。提醒自己曾經地輕狂迷亂。

可是此刻。他滿腔怨恨無法可處。他一邊往前衝,一邊想象着自己拎着她的脖子,丟出府去。讓她也嚐嚐流落在外的滋味!

芳蘿院到了,他飛起一腳踹向院門。那松木的門板雖厚實,也經不起他這一腳怒踹,“哐啷”一聲脫落下來,向院內飛去。

容毓飛緊跟着那飛進院子的一扇門,幾個箭步踏了進去。

院內,趙靈兒半躺在一張藤椅上。旁邊置一小几,几上擺着一應茶具,寶菊正在給她沏茶。一丈開外的地方,架着一隻小爐子,上面正燒着一陶壺水,要開未開的時候,水氣悠然地從壺口飄揚出來。

容毓飛的突然闖入,驚得趙靈兒從藤椅上直起身來,而寶菊則嚇得跪倒在地。

容毓飛見了院中的景象,猜想着他未進來前,這個女人正在一派閒適地品着茶,更加感到怒不可遏!他飛步上前,一腳踹向那張小藤幾。這一腳力道迅猛,小藤幾攜着几上地茶具,飛向半空,直撲對面的院牆而去,撞上後,“噼裡啪啦”地碎成一地的屑片。

趙靈兒一下子驚跳起來,惶恐地望着盛怒中的容毓飛。

“你倒會享清福!”容毓飛冷眼看着她,說道。

“我……”趙靈兒心中慌亂,措不出辭來答他。

“小昭走了!你乾地好事!現在你滿意了?”容毓飛恨聲問道。

趙靈兒一聽,“撲通”就跪在地上:“靈兒知錯了!求你饒了我吧!”

容毓飛目光清冷地盯着她,半晌,嘆一句道:“唉!你起來,收拾好你的東西,去帳房領兩千兩銀子,出府去吧。”

趙靈兒聽了,渾身一陣顫抖,巨大的恐懼襲上她的心頭。從出事到現在,一個多月過去了,她一直惶惶不可終日。先是聽說江月昭神志不清,後來好了,又不肯回容府,再後來,就聽說容家要送江月昭去遊雲山莊散心。每一個消息的到來,都會讓她更加提心吊膽幾分。她知道容家地主子很看重江月昭,正因爲如此,她正加不能確定容家地主子,會怎麼樣責罰自己,她隱隱覺得,應該不會是禁足這麼簡單。

果然!前腳剛送走江月昭,這位大少爺就來逐自己出府了。

她伏在地上,心念電轉:出了容家地大門,她的命運是可以想見的。一介青樓女子,大戶人家拿銀子買地小妾,因爲這種事被逐出府去,如何能見容於世人?

再則,雖然她手中有點兒積蓄,雖然容毓飛會給她一筆銀子,可是她大手大腳花慣了的,這些銀子,根本不夠養她一生。自己除了彈琴唱曲兒,又不會別的謀生之計,難道要再回青樓重操舊業嗎?經過這一遭,恐怕萬翠樓那樣的地方,是不會收留她了,能去的,只有西城煙花柳巷中的那些低等的青樓妓院了,而那裡的客人……

趙靈兒想到此,渾身不寒而慄。她寧肯在容家被禁足,也不要再去過那樣的生活。

怎麼辦?怎麼辦?

她心裡快速地掂量着,最後一咬牙,說道:“讓我出府……恐怕不行。”

容毓飛眉毛一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我……”趙靈兒雖然心中下定決心賭一把了,卻仍是心虛氣短,她緊緊捏着拳頭,手心已經冒汗了,“我已經懷孕了!”

容毓飛聽了,眼睛一眯,一道厲光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她還真是會挑時間懷孕。

上一次,就在他對江月昭情意初現,準備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時,她就懷孕了。這一次,氣走了小昭,將要被逐出府時,她又懷孕了。

這個女人,是不是上天派來,專門給他搗亂的呀?

“有大夫診過了嗎?”他沉聲問。

“尚未診過,不過我……這個月的月事未來。”這句話是真的。她這個月的月事,已經遲了好幾日了。這幾天她就在思量着,如果再不來,她就要求請個大夫診一下,如果確定是懷孕了,從此她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只是她沒想到,還沒等她確認,容毓飛就來攆她出府。爲今之計,她只能賭一把了。這樣一來,她尚有五成的希望可以留下來。如果診過之後,不是懷孕,大不了再被逐出府去,量他容毓飛也不會因爲這個殺了她。

容毓飛略一沉吟,吩咐寶菊道:“傳我的話,讓容祥請井大夫過府一趟。”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五章 火燒錦蕙院

井大夫來到芳蘿院的時候,就看到容毓飛陰沉着臉坐在正廳門口的臺階上,而趙靈兒則是一臉惶恐,直着腰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眼神閃爍不定,下意識地絞着手中的帕子。

見井大夫走了進來,趙靈兒更加緊張,呼吸明顯急促起來,胸脯起伏着,臉也微微地漲紅了。

容毓飛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起身自顧進正廳去了。

趙靈兒強自鎮定了一下,一咬牙,也站起來,隨着進了屋,在正廳中央的花梨木桌前坐下。

井大夫跟了過來,先向容毓飛行了禮,然後擺了一個手枕在趙靈兒面前,趙靈兒沉了沉氣,將手腕搭了上去。寶菊隨後在她的腕上搭上一方絲帕。

井大夫在趙靈兒的對面坐定,伸手便搭在了她的脈上。

沒有人說話,屋裡靜得讓人心慌。容毓飛坐在一側,緊抿着嘴脣,若有所思。趙靈兒則努力地調勻氣息,閉目等待着命運的裁決。

井大夫凝神靜氣,片刻後,他起身,向容毓飛一揖道:“恭喜大少爺,姨奶奶有喜了。”

趙靈兒聽了這句話,繃緊的神經登時鬆弛下來,人險些從椅子上滑下去。

而容毓飛,嘴脣抿得更緊了,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井大夫這一揖下去,沒見有人迴應,有點兒尷尬地自己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容毓飛。

趙靈兒倒底是個伶俐人,雖然還是不知道容毓飛會怎麼處置她,仍然強裝笑容,起身向井大夫一福:“有勞井大夫了。”又趕緊讓寶菊封賞。

井大夫見容毓飛仍沉着臉不說話,心裡摸不清底細,也沒敢接賞,只匆匆地開了一副保胎地藥方,便起身告辭了。

容毓飛自始至終。一語未發,蹙着眉頭沉默着。

趙靈兒見他如此,心中不安。她想了想,走到容毓飛面前,提起裙裾,跪了下去,怯怯地說道:“大少爺,靈兒知錯了,可孩子是無辜的。請你看到孩子的份兒上,留下我吧。只要不攆我出去,你想怎麼責罰,我都願承受。”

容毓飛就如一尊表情陰鬱的雕像一般。仍是未動,也未發話。

兩人一坐一跪,僵持了半晌,容毓飛猛然起身,象來時一樣。一陣狂風般卷出了芳蘿院。

趙靈兒聽到了他重重地腳步。踏在那扇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人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子,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都軟了下去---雖然他仍然盛怒難消,但總算讓自己留下來了。

而容毓飛此時,心中焦狂憤懣,他連趙靈兒都恨不起來了!他覺得最可恨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一切都被自己搞得亂七八糟---他愛的人走了!他給不了她呵護。他不愛的人懷了他地孩子!他給不了她責任。

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的男人!

他如一頭髮怒的雄獅一般,出了芳蘿院,毫無目的的一陣急奔。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前面就是錦蕙院了!

他立住,目光定定地望着錦蕙院的院門。

江月昭在時,這裡就是他每日心急要回的地方。想起以前,他推開這扇門,就會有一個俏皮的身影撲上來,嬌聲問他:“相公回來了……”

還有春日的午後,夏日地黃昏,她經常會搬一把椅子,座在院內的芙蓉樹下,手拿一卷書,看得聚精會神,時而微笑,時而頷首……

還有雪兒在的時候,她會和雪兒在院中嬉笑玩耍,常常是他還人未到,遠遠就聽聞一陣陣清脆的笑聲,讓他也跟着心情爽朗起來,一天地疲乏都會消失殆盡。

還有……

還有……

還有那日清晨,她該是帶着怎麼樣的歡愉,起了大早從八王府走了回來,只爲能早一點兒告訴他,他們有寶寶了。

而她,又是承受着怎麼樣的哀痛,從這扇門裡癡癡地走出來,遊蕩到大街上,暈倒在別家門前……幕幕的歡喜哀傷,在容毓飛眼前閃過,讓他心痛到無以復加。

“來人!”他突然一聲怒吼。

院子裡有一個小廝,聽到他的吼聲,抖抖地走了出來:“大少爺有何吩咐?”

“讓這院子裡地人,收拾了東西趕緊出來。”

“……”小廝一時怔忡在那裡,不明白這位大少爺要做什麼。

“快去傳!”容毓飛怒氣衝衝地向小廝再吼一句。

“是!是!”小廝嚇得一哆嗦,趕緊轉身,回院裡傳話去了。

片刻功夫,幾個小廝和丫頭婆子,各自抱着一個包袱,忐忑不安地走了出來,立在院門口,惶惑地望向容毓飛,心裡在猜想着會不會大少奶奶走了,拿他們這些下人出氣呀?

容毓飛此時地臉色,如暴風雨來臨前地天空,他看向其中一位小廝吩咐道:“去給我點三隻火把來!”

那人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家這位狂怒的大少爺,大白天要火把來做什麼。不過他還是趕緊轉身回院裡,手腳麻利地點燃三隻火把,匆匆地回來,遞到容毓飛手中。

容毓飛接過火把,對下人們說道:“你們去找容鴻,讓他重新給你們安排住處。”

語畢,他從那敞開的院門,望向院內那棵芙蓉樹,眼中升騰起一層霧氣……

他分開一支火把,瞄準正廳地大門,一甩手擲了過去,“咻”地一聲後,正廳的門“呼”地就着了起來。

如法炮製,剩下的兩支火把,一支東廂,一支西廂,瞬間兩廂就都着了起來。

剛從院子裡搬出來的僕從們,驚愕地望向燒起來院子,看着火苗“噌噌”地躥了起來,

剛纔點火把的那位,趕緊悄無聲息地退後幾步,見容毓飛沒留意,一溜煙地向老太君屋裡奔去。

容毓飛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院子裡騰起的火苗上。他看着火苗歡騰地跳躍着,向四下漫延着,想象着那被燒燬的,是自己曾經的輕狂,是自己曾經的愚魯,是小昭眼中那揮之不去的哀傷,是她臉上那陌生的冷漠……

“飛兒!你這是做什麼?”是容夫人痛心的聲音。

容夫人和寶荷兩人攙扶着老太君,急步地趕了過來。

“飛兒你發什麼瘋!小昭的院子你也燒!”老太君氣得拿柺杖用力點着地面,斥責容毓飛道。

容毓飛沒有轉頭,只是悶聲說道:“奶奶,我不想再看到這座院子……”

聽到他鼻音有些重,容夫人和老太君定睛一瞧---火光的映襯下,容毓飛雙眼中有亮晶晶的東西在跳着,泫然欲滴。

老太君嘆息一聲:“唉!你們這些小孽障!”又吩咐旁邊的人道:“快去找人來滅火,燒了這個院子也就罷了,再殃及別處,可怎麼好?!”

一衆下人們,從剛纔就一直在爲難,這可是大少爺點的火,滅還是不滅呢?此時聽老太君這樣一說,趕緊喊人的喊人,操傢伙的操傢伙,打水的打水,頓時忙亂成一團……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六章 舟車勞頓

江月昭從來都想不到,她會暈馬車。

話說在現代時,除了火箭沒乘坐過,汽車、飛機、郵輪……哪一種交通工具她沒坐過?從來也沒暈過呀。

哪裡料想來到這古代,會暈一種如此低等級的交通工具,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щшш⊙тt kan⊙¢O 八成是妊娠反應吧?不過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因爲她現在正蹲在路邊,吐得亂七八糟。

旁邊站着三個人,表情各異。

蝶兒一臉焦急,一邊拍着她的後背,一邊都要哭出來了:“姐姐,你還好吧?要不咱們回去吧?”

趙青書見她吐得難受,也不知自己能幫上什麼,半蹲在蝶兒旁邊,搓着手,江月昭在那邊乾嘔一下,他就呲一下嘴。

只有遊在龍,因爲強忍着心痛,反而看起來面無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她受罪,他有多麼心疼。

“弟妹這樣恐怕不行,我看……我們還沒有走出多遠,要不就回去吧。”遊在龍雖然心中不情願,但見江月昭這樣,實在擔心她挺不住這一路的波奔。

“不用……嘔……”江月昭聽了這話,一陣心急。

“好吧好吧,你先別說話,等好了再說。”遊在龍趕緊安撫她道。

江月昭又是一陣乾嘔,半晌後,站起身來。蝶兒趕緊拿帕子給她擦着嘴角。趙青書遞上水囊,她接過來喝了一口,舒了一口氣:“現在舒服多了……呵呵……讓你們擔心了,我沒關係地。”

她說完,看着三人,見他們仍是一臉擔憂,便微笑着揉了揉肚皮,說道:“那個……我好餓。”

三人見她才吐得昏天黑地。這一起身,卻又喊餓,都忍不住樂了。

“前面不遠就到倉雲城了,我們今天在那裡歇腳吧。”遊在龍見她精神尚佳,便放下心來。

一行人又出發了。這次,江月昭卻不肯坐回馬車裡了,她從車廂裡拿出來一個軟墊,放在車伕的旁邊,自己跳上馬車。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就坐這裡了,吹吹風,會舒服很多。”

“我也不進去。”蝶兒也拿來一個軟墊,擠到江月昭身邊。抱着她的胳膊坐了下來。

那車伕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壯年男子,本來就是一張紅微微的面龐,如今身邊挨着兩位如花似玉的小婦人,一張臉紅上加紅,變成漲紫了。

“駕!”再緊張。車還是要趕的。只不過這一聲。再也沒有以前的氣勢了,連音量都小了好多。

趙青書和遊在龍在旁邊看着,都忍不住抿嘴樂了。

上路後。遊在龍仍是不放,不停地拿眼瞄着江月昭,觀察她地臉色,怕她再有什麼不適,吐將起來。

可是江月昭看起來卻很舒爽的樣子。不進車廂那個密閉的空間裡,她確實感覺好多了。初秋的微風拂到她的臉上,涼涼地,無比愜意,剛纔因嘔吐而引起的胃部不適,就好了很多。連一直惆悵的那顆心,也輕鬆了不少。

她感覺到同行的三人,一直在拿眼睛瞄她,知道他們是擔心。她是多要強的一個女子啊,哪裡肯讓人同情?

“這麼好地天氣,人都跟着有精神。我給你們唱個歌兒吧。”江月昭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歡快輕鬆。

“好啊。”蝶兒趕緊應道。

江月昭也不理其他人,清了清嗓子,張口唱道:

馬兒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

我要把這迷人的景色看個夠,

肥沃的大地好象是浸透了油,

良田萬畝好象是用黃金鋪就,

沒見過青山滴翠美如畫,

沒見過人在畫中鬧豐收,

江月昭那清亮地嗓音,就如同在空山幽谷中,有一隻黃鸝鳥在婉轉啾鳴。幾個人聽着,不由得癡了。連路上的行人,都不由得轉過頭來,手搭陽棚,望向這個唱歌的女人。

江月昭自己唱着歌,心情也慢慢地開朗起來,於是她越唱越歡:

馬兒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

這一條林蔭小道多清幽,

別讓馬鈴敲碎林中的寂靜,

你看那姑娘,,

正啊在樓前刺繡,

路旁的小溪撥動了琴絃,

好像是爲姑娘地歌聲伴奏,

遊在龍騎馬走在一側,江月昭地歌聲不住地撞在他地心上,讓他心神盪漾---這個女人,早上還哭得花枝零落,剛纔又吐得七葷八素,現在卻唱得手舞足蹈。

彷彿……他永遠也猜不到,她下一刻會以哪種面目示人,她總是會有讓人意想不到的表現--想到這裡,他在心裡小小地懊惱了一下。

“我自己唱多沒意思啊!我教你們吧,大家一起唱。”江月昭歌聲突然停了下來,出聲說道。

“真好聽,我要學。”蝶兒高興地應和道。

“你們也要學!”江月昭指着遊在龍和趙青書說道,

“還有你!”這次指的是車伕。

三個男人一臉尷尬,也不好拒絕她。

她也不管別人有沒有答應,就開始教上了。

蝶兒很認真地跟着唱,開始還怪怪地,有點兒拿不住這種調調,後來慢慢好了,唱得也象模象樣。

男人們,一開始都不好意思張口唱,架不住江月昭一聲一聲地催,勉強開口,聲音象蚊吶一般。

“唉呀!三個大男人!這麼放不開呢?大點兒聲!”江月昭不依不饒。

漸漸地,都會唱了,幾個人地聲音匯在一起,竟然是一種不錯的合聲效果。

一路歌聲,早上離別的愁雲慘霧,也彷彿在這歌聲中消散了……

待進了倉雲城,江月昭便開始大呼肚皮餓,要吃好的。遊在龍見她兩眼閃着光,搜尋着街邊的飯店酒樓,忍不住嘴角上揚。

“我知道前頭有一家,燈影牛肉做得很不錯。”他笑着提醒道。

“那還不快去?”江月昭簡直就是迫不及待。

遊在龍實在忍不住了,“呵呵”樂了兩聲,前面帶路,領着幾個人往那家酒樓走去。

在二樓的臨窗的一個位置坐定後,江月昭要來菜牌:“小二哥,給我們來個燈影牛肉,辣子雞丁,三椒青筍,麻辣小龍蝦……”

“姐姐!”蝶兒趕緊喚住她,“你怎麼全點些辣味的菜啊?”

“這些我吃,你們要吃什麼?我再點。”

“你……吃這麼多?”蝶兒簡直要翻白眼了。

“我現在可是兩個人在吃飯,當然要吃雙份了?”江月昭理所當然的回道,繼續拿眼掃着菜牌。

“那……不是說酸兒辣女嗎?你看看什麼菜是酸味的?”蝶兒也想逗她開心,就玩笑道。

“哼!放餿掉的菜是酸的,你想讓姐姐吃餿的東西?”江月昭白她一眼道。

三個旁觀的男人聽了,止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開

出了酒樓,他們又尋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蝶兒本來要陪江月昭,卻被江月昭硬推了出去,送到了趙青書房中,鬧得趙青書又是一個大紅臉兒。

江月昭取笑幾句,便回到自己房中。

待她洗漱後,爬上了牀,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她復又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外面望去。

整個客棧都沉浸在夜色中,靜悄悄地。只有前面掌櫃的那裡,亮着一盞大紅燈籠。擡頭望天,一彎月牙兒鉤在天上,旁邊有幾顆閃亮的星子陪伴着。

江月昭望着那幾顆星子,不由地想起了容毓飛的眼睛,兩行清淚便流了下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七章 故人追來

從東州城到遊雲山莊,快馬加鞭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

可是因爲多了江月昭這個孕婦,行進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三天時間,只趕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遊在龍卻並不着急,這三天時間,他其實是很開心的。雖然他與她之間,保持着該有的距離,可是隻要能跟她說上一句話,能跟她趕一條路,能在清晨的時候看到她走出客房,笑吟吟地跟他說:“表兄,我們上路吧。”他就會沒來由地心情愉悅。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提醒自己:遊在龍,你千萬不能失態,她是表弟的媳婦兒,你一定要有分寸。

因爲有了這層心思,有時候看到她,他反而顯得過分客氣,有些拘緊。

可是他把持得住言行,卻把持不住心情。只要一見了她,他就覺得心裡盈滿幸福。只不過這幸福,是隱秘的,不能外露的。

每天上路前,他都會去檢查一遍車馬,以防路上有閃失,也會備足清水吃食,因爲他聽說孕婦很容易餓。每天投宿時,他都找最好的客棧,希望她能住得舒服。

除了這些,他想不起來還能再爲她做點兒什麼。他看着蝶兒身前身後的圍着江月昭轉,照顧她飲食起居,他就會在心裡暗暗地羨慕。

所有這些秘而不能宣的情緒,糾纏着遊在龍,讓他幸福着。苦惱着,甜蜜着,苦澀着……

第三天傍晚時分,他們進了一座叫臨平地城。幾個人在臨平最好的一家客棧住下。

一番簡單的洗涮後,四個人一起下樓用晚飯。

江月昭照例要了幾樣辣味的菜餚。因爲這幾天,她都沒有什麼胃口,可是如果她不吃,同行的三人會很擔心。只有這些辣到她嘴脣都麻木的東西。才能打開她的胃口,讓她多吃點兒,也好讓別人放心。

其餘三人已經習慣她這特殊的口味了,各自要了自己想吃地,幾個人一邊聊一邊吃着。

正在這時,聽到臨窗的位置有人喊:“小二哥,點菜!”

江月昭覺得這個聲音好耳熟,她轉頭向那邊一瞧---臨窗的位置,坐着兩個人。一位清矍的灰衣老者,一位身量嬌小的藍衣老太太。

可不正是“探花公子”蕭都和青丫婆婆嗎?

江月昭在此處見到青丫婆婆,簡直興奮到頭暈,她大喊一句:“婆婆!”起身便欲向青丫婆婆那個方向衝。

只是她這一下子。起得太猛,人還未立穩,再向外衝,腳下不由得一絆,人就向地上撲去。

遊在龍到底是習武之人。反應迅捷。眼見着她就要跌個嘴啃泥。心中一急。他也顧不上什麼授受不親的禮節,向前一撲,長臂一伸。兜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抄起來,摟在了懷裡。

江月昭驚魂甫定,就發現自己伏在遊在龍的懷裡,趕緊往外掙,整張臉都羞紅了。

遊在龍速度鬆開手臂,也是一臉尷尬。

好在這時,有人出來解圍了:“死丫頭!我可找到你了!”青丫婆婆一邊斥罵着江月昭,一邊起身向她走過來。

江月昭趕緊掩飾住窘迫,迎向青丫婆婆。就在她抱住青丫婆婆那一瞬間,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婆婆,真沒想到在這裡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青丫婆婆聽她鼻音重重地,又見她伏在自己肩頭不肯起來,知道她是哭了,心疼地拍着她的背道:“傻丫頭,有不開心地事,怎麼不去找婆婆。要不是我去容府看望你家老太君,還不知道出了那樣的事呢。”

江月昭沒說話,心裡在想:我怎麼沒想去找你?可是你住得離東州城那麼近,以後還不是誰都能找得到我?

這時候,蕭都也跟了過來,撫着江月昭的頭髮說道:“丫頭別哭了,誰欺負你,爺爺替你報仇。你婆婆一聽說你受了委屈,出門去了,馬上就追了過來。有我和你婆婆在,以後沒人敢欺你。”江月昭聽了蕭都的話,心中疑惑,也顧不得臉上有淚,擡起頭望着兩位:“婆婆,蕭爺爺,你們兩人已經……”

“什麼你們?”青丫婆婆趕緊攔住她地話,“別聽這老東西瞎說,我跟他沒有關係!”

蕭都也不以爲侮,閒閒地說道:“你說你跟我沒關係,我卻認爲我們有很大的關係。”

他這話說得,意思曖昧不明,聲音又放得很響,引得周圍吃飯的人,都轉頭望過來,研究着這老頭老太太是什麼關係。

青丫婆婆臉都氣紅了,正欲發作,遊在龍趕緊上前來:“在龍見過婆婆,見過蕭前輩。兩位前輩坐下來說吧。”他的潛臺詞還有一句:別站在這裡了,一會兒讓別人當成唱戲的了。

蕭都也沒客氣,一轉身走到桌邊,坐在遊在龍剛纔地位置上。

青丫婆婆氣哼一聲,也走過去,坐了下來。

趙青書和蝶兒起身見過了,又招呼小二來加了碗筷,重新添了幾個菜。

遊在龍給蕭都斟了一杯酒奉上,蕭都接了一飲而盡:“小子,上次讓我拍那一掌,傷好了嗎?”

“已經好了,前輩不必掛懷。”遊在龍應道,“蕭前輩和婆婆,是在哪裡遇上地?”

他這隨便一問,引得青丫婆婆肝火又起,老太太“啪”地一下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指着江月昭斥道:“都怪你這死丫頭,竟然將我地住處告訴這個老鬼,害得我從此不得清閒,天天被他糾纏。”

江月昭初見老太太對自己發火,還不知道什麼事,聽她這樣一說,就樂了:“婆婆莫怪,確是小昭告訴蕭爺爺的。蕭爺爺是個多好的老伴啊!你打着燈籠都難找到地。”

“我就愛聽這丫頭說話!”蕭都一拍桌子,開心地說道,“你要是再不答應,我就去少林寺找那老禿驢,挑了他,你就一心一意地跟我了。”

青丫婆婆聽他說這渾話,氣得站起來就要抽她的金鞭。

江月昭趕緊安撫:“婆婆莫氣,爺爺也是着急,是吧?爺爺?”一邊說,一邊使勁向蕭都擠眼睛。

蕭都領會到她的意思,服軟道:“丫頭說得對,我也是着急,你跟了我,自然就沒事。”

大概青丫婆婆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他這瘋言瘋語了,白了他一眼後,復又坐了下來,不再理他。

大家見這兩個老前輩,象孩子一樣鬧脾氣,不覺擔心,反而感到可樂,都抿着嘴偷笑。

“婆婆,你這次出來,是專門尋小昭來的嗎?”遊在龍轉移話題道。

“對啊。那日我去容府,本想探望她家老太君,順便看看這丫頭。誰知一去,就見府裡亂成一團,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那個狐狸精懷了孕,毓飛那臭小子一時情緒失控,就放火燒了錦蕙院,我去的時候,正趕上大家救火呢。唉!真是作孽!我看那臭小子,人消瘦很多,情緒也很激動。後來老太君跟我說了整件事,我不放心這丫頭,就一路找來了。”

衆人聽說趙靈兒懷孕了,容毓飛放火燒了錦蕙院,都緊張地拿眼瞧江月昭。

而江月昭只是盯着面前的碟子,半晌沒有說話。青丫婆婆見她神情木然,正欲出言勸解,卻見江月昭突然拿起筷子,衝着衆人咧嘴一笑,說道:“菜都涼了,快吃快吃!”

遊在龍看着她,心裡難過--她哪裡是在笑?分明是想哭!

“對,吃飯!”衆人趕緊附合。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八章 遊雲山莊

因爲青丫婆婆口無禁忌,說出了趙靈兒懷孕的事,大家都很擔心江月昭。可是仔細觀察之下,卻不見她有什麼異樣,仍是開開心心地,圍着青丫婆婆和蕭都打趣,攛掇着要給兩位老人家操作婚事。引得蕭都把她當成忘年知己,說什麼話,後邊都要加上一句:“你說是不是?丫頭?”

其實衆人也看出來了,兩位老人家對這貓捉老鼠的遊戲,已經是玩上興趣了呢。青丫婆婆面上仍然對蕭都排拒斥罵,心裡早就對這個老頭產生了一種依賴。而蕭都也不把她的冷言諷語當回事,每天仍是樂此不疲地追隨着。

有一次用飯時,青丫婆婆順口點出了蕭都愛吃的九轉肥腸,引得衆人互換眼色,偷偷抿嘴樂。江月昭向蕭都擠眉弄眼示意,把蕭都高興地嘴都合不上了。

多了這一對老活寶,後半段的行程就多了很多笑聲,大家再不提容府中發生的事情,江月昭似乎對這件事也淡然了。

第八日傍晚,這一行人便來到了通川城。這通川城,離遊雲山莊只剩半天的路程,也就是說,這是最後一晚投宿在外,明天中午時分,他們就要到達遊雲山莊了。

當晚,他們入住通川城的梅隴客棧,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卻發現青丫婆婆不見了。

江月昭本來和青丫婆婆同宿一間客房,但自從她懷孕,覺就睡得很沉。晨間她醒來時,就沒看到青丫婆婆。她還以爲是老太太起得早,練功去了呢。

當她穿衣洗漱完畢,一轉身,發現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丫頭,你們今日便可到達遊雲山莊,婆婆就不繼續送了。你養好身體,凡事往開裡想。待我甩掉那個東西。我會再來尋你。婆婆留字。

廖廖數語,表明去意。

江月昭趕緊拿着紙條。來到蕭都房門外,急急地敲了幾下門:“爺爺,快開門,婆婆走了。”

話音剛落,門“譁”地一下就打開了,門內的蕭都倒未見有多驚慌。只是嘆息一句道:“又走了?”

江月昭擡腳邁進屋內,將紙條遞給蕭都:“你看,留了這張紙條。”

蕭都接過紙條,掃了一眼,禁不住樂了:“想甩掉我?哼哼!可沒那麼容易。”又側過頭對江月昭說:“丫頭,我追你婆婆去了,你自己要保重身體。”

想了想。從腰間摸出一件物什,遞給江月昭:“你若有事需要爺爺幫忙,不管人在哪裡,只要找到燕春樓,把這塊牌子出示給燕春樓的老闆。一路看中文網他自會有辦法知會我。”

江月昭接過那塊牌子,定睛一瞧,是一枚鏤花忍冬紋飾的青銅牌子,很是精緻。不過她聽到蕭都說燕春樓,卻是大吃一驚---那燕春樓,是一家有名的連鎖青樓。在大月朝境內遍地開花。要找還真是容易,只不知道這位探花公子。跟這燕春樓有什麼關係?難道……

“爺爺……那燕春樓……難道是你的產業?”

蕭都老臉一紅,說道:“年輕地時候,開着玩的……咳咳,那個……我交給一位老朋友打理的,他擅長經營,就越做越大了。”

江月昭聽了,心下了然。這位探花公子,年輕時花名在外,自己開一家青樓玩,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將那牌子收入袖中,對蕭都說:“爺爺快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和婆婆也要保重。”

蕭都疼愛地揉了揉江月昭的頭髮:“凡事莫要太癡,莫要鑽牛角尖,有事一定要去找爺爺。爺爺走了。”

語畢,轉身拿起桌上的寶劍,闊步出門而去了。

江月昭立在那裡,耳邊迴旋着蕭都的話:“莫要太癡,莫要鑽牛角尖……”鼻子不禁有些發酸。她使勁吸吸鼻子,出門尋另外三人去了。

就在那日午時,四人便抵達了遊雲山莊。

這遊雲山莊,是依傍着遊雲山建起來的,整個山莊隨着山勢逐漸升高。離山莊大門尚還有兩里路地樣子,就已經能看到在一片蒼松翠柏的掩映之下,那些若隱若現地飛檐斗拱、青磚灰瓦、古樸淡雅的房屋。

江月昭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那氣勢恢宏的莊子,感嘆道:“表兄,你家好氣派啊!”

趙青書雖然也未到過遊雲山莊,但行走江湖,對此早有耳聞。蝶兒未成親前,養在深閨中,更沒見過這麼氣派的莊子了,興奮地手舞足蹈,差點兒從馬車上摔下來。

遊在龍住慣了這裡,自己沒覺出有多氣派來,被她們誇得不好意思:“這裡荒山野嶺,地廣人稀,自然是要建多少房子都可以,比不得東州城寸土寸金。”

江月昭翻了一個白眼:“我一直以爲容府夠富麗氣派了,跟這裡一比,就顯得憋屈了許多,唉!真是天外有天啊。”

幾個人一路東張西望,領略着這山莊美景,一刻鐘的功夫,山莊那朱漆包銅的大門就出現在他們視線中。

門前是一條百十來丈地青石鋪就的甬道,道兩邊植兩排高聳挺拔的檜柏,綠意盎然。

待馬車轆轆地輾上那青石甬道的時候,就有一個莊丁打扮的人,看到了遊在龍一行人。只見此人未先行禮,側頭轉向大門方向,亮開嗓子先高聲喊道:“莊主回來了!”然後才跑顛顛地過來,給遊在龍見了禮。

這時,前方又響起一聲高呼:“莊主回來了!”

然後一聲接一聲,聲音越來越遠,喊着相同一句話:“莊主回來了!”

最後一聲,是在莊子裡面響起的,那餘音還在山間樹梢顫微微地蕩了半天,才消散去。

江月昭哪裡見過這種通傳的方式,在江府容府時,來人需要通傳,都是丫頭小廝斂首低眉地進屋,小心翼翼地稟報:“老爺太太,誰誰誰來了……”

這武林世家地作派,果然與衆不同!

那豪邁地喊聲,營造出一種輕鬆親切的氣氛,使江月昭因初臨別人的地盤而產生的拘緊陌生感,登時減弱了很多。

這一聲聲的通傳過後,不消片刻,他們四人還未到門口呢,就見大門“吱扭扭”向內打開,一個嬌俏地紫衣女子,帶着一大羣人,呼啦啦地迎了出來。

那紫衣女子懷中還抱着一個三四歲大的小男孩兒,居然行走如飛,毫不吃力

她面上綻放着春花般燦爛的笑容,人還未到,銀鈴般的聲音先就傳過來:“龍哥!你可回來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九章 辣子鳳纖

江月昭定睛望向這位女子--一身紫色雲紋亮錦的緊身短打扮,身量嬌小,卻豐滿有致,一張鵝蛋臉兒,皮膚白白淨淨,鼻子小巧挺拔,兩隻大眼睛未語先笑,如兩汪清水般透徹明亮。

如果不是她懷裡抱着個孩子,如果不是她將頭髮梳在腦後,挽成一個髻,沒有人能看出來這是一位已婚婦人。

江月昭心想:這大概就是我的表嫂曲鳳纖了吧?

只見她一陣風般衝到遊在龍面前,那種與自己相公久別重逢後纔有的喜悅,毫不掩飾地盈滿她的眼底:“龍哥,一路上辛苦了!”

“還好。”遊在龍衝她笑了一下,然後伸手去抱自己的兒子,“讓爹爹瞧瞧,兩個月未見,我們匡兒又長高了呢。”

曲鳳纖聽他這樣說,一邊“咯咯”笑着,一邊把孩子送到遊在龍懷裡:“這死小子,天天追着我問,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

“是嗎?匡兒想爹爹了嗎?”遊在龍一臉慈愛的笑意,望着自己的兒子。

“嗯,我天天都想爹爹。”匡兒奶聲奶氣地答道,還把兩隻小胖手放在遊在龍的臉上,使勁搓了兩下。

遊在龍被兒子蹂躪着臉,高興地哈哈大笑。

曲鳳纖也很高興,不過她還是留意到遊在龍身後的三個人,不想怠慢客人,便問道:“龍哥,我們家有客人啊,這幾位是誰?”

遊在龍轉過身來,向曲鳳纖介紹道:“這是毓飛的媳婦兒。這位是趙青書大俠和她的媳婦

江月昭和蝶兒趕緊走上來,向曲鳳纖行一禮,道:“見過嫂子。”

曲鳳纖趕緊回禮,走過來拉住江月昭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驚歎道:“毓飛的媳婦兒?月海的姐姐?果然生得不俗,怪不得月海看不上小鳳呢,有這麼漂亮的姐姐天天瞧着,眼光都擡高了呢。”

江月昭不知她說地小鳳是怎麼回事,也不好接話,只是笑着看她。

“小昭這身量……”曲鳳纖盯着江月昭的腰,疑惑道。

彼時。江月昭已經懷孕將近四個月了,腰已經明顯粗了一圈。她見曲鳳纖盯着自己的腰瞧。有點兒不好意思。蝶兒在旁邊給江月昭解圍道:“嫂子也看出來了,我姐姐有身孕了,快四個月了呢。”

曲鳳纖心下更是不解,象容府那種家世,大少奶奶有喜了,怎麼會讓她走這麼遠串親戚呢?

不過她還是親熱地抱住江月昭的胳膊。打趣道:“我就說嘛,小昭這麼俊的一張臉,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水桶腰,必是有喜了,果然。”

因爲周圍除了遊在龍和趙青書,還站着一大羣的男人,所以她這話一出口。一路看小說網江月昭登時就紅了臉。

遊在龍也頗爲尷尬,輕斥道:“鳳纖說什麼呢!”

曲鳳纖不以爲意,繼續輕笑着說:“小昭別擔心,我可是過來人,等你生下了寶寶。我有好辦法,保證讓你恢復小蠻腰。”

這話江月昭倒未覺不妥,於是她也親熱地拉着曲鳳纖,笑道:“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嫂子一定要教我啊。”

遊在龍見江月昭並未介意,方纔放了心。

幾個人相見過後。遊在龍的徒弟們紛紛上來拜見師父。

江月昭心裡疑惑。她本來以爲月海也會出來迎接他師父呢,此時卻並未見他。

曲鳳纖見她在拿眼四下尋找。心知是在找弟弟,便解釋道:“小昭別找了,月海跟兩位師兄下山置辦一些藥材,傍晚才能回來。”

“哦。”江月昭這才收回視線。

一衆人便尾隨着遊在龍和曲鳳纖,一起走進山莊。

待進了山莊,江月昭邊走邊瞧,方感受到遊家做爲武林第一世家的氣度來。

雖然遠離都市,遊雲山莊內卻是雕樑畫棟,描金繪彩,亭臺樓閣,曲徑遊廊,一派華貴氣象。

曲鳳纖從進了莊子,就開始一疊聲地吩咐下人們去搬江月昭帶來地東西,給客人們收拾住處等一應事項。

江月昭聽她說話噶嘣兒脆,做起事來井井有條,心裡對這個嫂子就有幾分敬佩與喜愛。

等下人們來回話,說是住處收拾好了,曲鳳纖趕緊對江月昭說:“你這身子,比不得別人,趕緊去睡一會兒吧,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晚飯時,我會吩咐人去請你。”

江月昭連續幾天趕路,確實有些疲乏,只是路上怕別人擔心,強撐着罷了。此時到了地方,心勁鬆弛下來,正覺困頓,聽曲鳳纖這樣一說,心下對她地體貼大爲感激,也沒客氣,就跟着一個小丫頭,往燕歸樓去了。

到了住處,她洗了把臉,便把自己往牀榻上一扔,片刻功夫,便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她睡得好沉,直到一個聲音,強行把她從睡夢中喚醒:“姐姐!姐姐!”

江月昭迷迷糊糊,聽出這是江月海的聲音。她勉力睜開眼睛,看到一個俊美少年,正坐在牀邊,笑容滿面地望着她。

“你個死小子,不能等我睡醒了再來嗎?”江月昭一邊說着,一邊爬起身,半眯着睡意朦朧的眼睛,看向她的弟弟---半年不見,這小子長高長壯了呢,嘴脣上還長出了稀稀疏疏的胡碴

江月海見她醒了,高興地湊過來,抱住她的胳膊:“我一回來,就聽說姐姐來了,我便迫不及待地來見姐姐了。”

江月昭見了弟弟,也很開心,伸出手來敲敲他地腦殼:“臭小子,見過你蝶兒姐姐和姐夫沒?”

“見了。”江月海答道。

姐弟倆兒就倚在牀頭上,絮絮地說了一些家常。

兩人正聊着,就有一個丫頭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給江月昭行了禮,說道:“表少奶奶好,我們莊主夫人讓我來問問您,您平時都喜歡吃什麼?”

江月昭愣了一下,回道:“你幫我回你們莊主夫人,我吃東西很隨意的,不必單單爲我操

小丫頭趕緊說:“那可不成,我們夫人說了,有身孕的人,胃口會不大好,要是不注意飲食,不光大人吃不消,寶寶也長不好呢。表少奶奶只管吩咐我好了。”

江月昭聽這話,知道再推辭未免不恭,便想了想,說出幾樣自己平時愛吃的東西來。小丫頭一一記下了,施禮告退,回稟曲鳳纖去了。

“你師母真是會體貼人,做事如此周到。”江月昭說道。

“我師母是個直腸子,人可好着呢。”江月海附合道。

江月昭應了一聲,心中有些感動。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章 溫暖如家

江月海年紀雖小,有些事也能想明白。他見姐姐已經顯懷了,居然千里迢迢的來遊雲山莊串門子,心裡也疑惑。可是當他問起,江月昭只說自己在家呆着悶,就央老太君放她出來散散

江月海雖有猶疑,再問姐姐也不肯說,也就作罷了。

姐弟倆兒又說些家裡有事情,不覺已經到了申時一刻。

這時,有丫頭來通傳,說是飯廳那邊已經備下晚飯了,請表少奶奶去用飯。

江月昭趕緊起身,換了衣服,由江月海引着,奔飯廳而去。

待她進了飯廳,就被廳內的氣勢震住了。遊家的飯廳,真是壯觀!放眼望去,有十多丈的縱深,開間也有四丈開外的樣子。最裡面正中間,擺着一張楠木雕花大號的八仙桌,兩側是一溜漆紅松木長條桌椅,一直排到門口。

雖然路上,江月昭就聽弟弟說,遊家向來是莊主夫婦與師叔師伯們、徒弟們一起用餐,但真正見了這種場面,江月昭還是被震懾了一下。

她想起了在現代時,看電視劇《水滸傳》時,那種英雄豪傑齊集聚義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場面。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一股豪氣。

可是她這股子豪氣,在踏進飯廳,走向那張楠木八仙桌的路上,就挫敗了好幾分---兩側已經入座的徒弟們,毫不避諱地向她行着注目禮,江月昭覺得自己象個初次踏上紅地毯的小明星,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這時,曲鳳纖從裡面迎了上來,一邊拉着她的手往裡走,一邊斥罵兩側的徒弟們:“兔崽子們!瞧什麼瞧。我弟妹可是養在深閨裡的嬌氣人兒,哪裡經得住你們這些牛眼瞪着瞧?再不收了目光,仔細我挖了你們的眼睛!”

兩側的徒弟們趕緊收了目光,有人在捂嘴偷笑着。

被曲鳳纖這樣一鬧,江月昭也輕鬆不少,笑着說:“嫂子快別這樣說,我又不是紙糊地,瞧兩眼也瞧不壞。”

曲鳳纖也樂了:“不用理這些兔崽子。他們沒見過這麼俊的小媳婦兒,一羣沒見識的東西罷了。”

江月昭自來認爲自己有一個現代靈魂。說話很放得開,常常會說出讓大家吃驚的話來。沒想到跟這位表嫂一比,她簡直就可以算上是靦腆的人。這位表嫂說話,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簡直就是百無禁忌,口無遮攔。偏偏她說得親切自然。並不惹人生厭。

幾個人來在八仙桌旁,江月海送江月昭在曲鳳纖身邊落了座,便欲轉身回到師兄們那裡。曲鳳纖喚住他:“月海今天就坐姐姐旁邊的吧,難得你們姐弟見一次面“謝謝師母。”江月海很開心地道了謝,坐在姐姐身側,向下首座位的師兄們調皮地眨眨眼睛。

在坐地,還有早來一會兒的趙青書夫婦。

衆人正說笑着。聽到門口有人喊:“師父來了!”

江月昭隨着衆人轉頭,就見遊在龍一身箭袖青綢長衫,龍形虎步地跨進飯廳來。兩側衆徒弟趕緊斂了笑容,起身齊抱拳:“師父!”

聲音整齊響亮,江月昭毫無防備之下。被嚇了一跳。

再看遊在龍,渾不在意地樣子,只是微微點點頭,便目不斜視地直奔主位而來,在正中央坐定。江月昭見他一臉威嚴,盡顯武林第一莊莊主的風範。有些愣怔---她熟悉的遊在龍。還是那個住在蒼蕪院,溫和儒雅。見了面,就笑呵呵地喚她“弟妹”的那個男子。眼前這個人……

“弟妹休息得可好?”遊在龍開口先問她道。

“睡了一大覺,已經歇過乏來了。謝謝表兄關心。”江月昭受那些徒弟的感染,語氣中也恭敬不少。

遊在龍見她不似往日熟捻,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心中有些失落。

“娘,我餓。”匡兒在那邊奶聲奶氣地抱怨道。

“我們匡兒餓了,那就開飯吧。”曲鳳纖寵溺地看着兒子,然後又吩咐身邊的一個丫頭:“去把表少奶奶地飯菜端上來。”

江月昭一聽,吃了一驚:“表嫂,不必如此,我跟大家吃一樣的就好。”

“那可不行,你不金貴,肚子裡的寶寶還金貴呢,我們愛吃什麼,就一頓混吃,你可不能跟着胡來。”曲鳳纖柳眉一挑,說道,“你到了這裡,就當是自己家一樣,別客氣,我是你嫂子,我讓你吃什麼,你就吃什麼,不許有意見。”

江月昭沒法,只得應下了。她的飯菜端上來了,果然是營養搭配地均衡,並且有幾樣她愛吃的小菜。她看着這顯然是精心備下的飯菜,心中涌起一陣溫暖的感動。

這邊江月昭獨享着她地孕婦餐,那邊遊在龍和幾個師兄弟,陪着趙青書推杯換盞,喝得興致盎然。

一頓飯,就在大家笑笑鬧鬧地氣氛中,開心地吃完了。

飯畢,衆人喝過茶,曲鳳纖親自送江月昭回到燕歸樓,叮囑幾個小丫頭仔細照看,方纔放心離開。

小丫頭打來熱水,伺候江月昭洗漱完畢,都退了出去。屋裡靜了下來,只餘她自己,坐在臥房的牀上,望着這個完全陌生的房間,心中有些感觸。

這一路上,她強撐着裝堅強,不管是身體上的不適,還是心理上的悲傷,她都不肯表現給別人看。在到達遊雲山莊之前,她對這裡有很多種想象,可是真到了這裡,還是出乎她地意料。雖然環境尚還陌生,但是那位表嫂,實在是一個親切可人的女子,這讓她對以後幾個月的生活,充滿了信心。

她低下頭,將手撫在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喃喃地說道:“寶寶,以後幾個月,我們就住這裡了,媽媽會好好照顧你的,你也要健健康康的哦。”

她又起身,翻出自己帶來地包裹---那是離開東州城時,容毓飛追着送來地,那裡的第一樣東西,都是他給她買地。她仔細地摩挲過每一樣東西,心中有些酸澀---聽青丫婆婆說,他燒了錦蕙院,也就是說,那個她成親後,就一直居住的院子,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

燒吧,燒吧,那個地方,她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一章 善水育孤院

容毓飛自從那日燒了錦蕙院,人就平靜多了。每日晨昏定醒,去商號裡做事,除了臉色比較陰沉,其他的倒沒有什麼不同了。

趙靈兒雖然被確診懷孕了,仍是被禁足在芳蘿院。老太君和容夫人私下商議,待她生下孩子,就由容夫人抱來撫養,擔心她的人品,給容家教出一個不肖子孫來。

不過那都是後話,眼下爲孩子着想,芳蘿院的一應吃穿用度,反比以前增加不少。趙靈兒雖然沒有自由,倒也生活無憂。

只是容毓飛再也未曾踏足芳蘿院,也從來不在人前提起這位姨奶奶,有那不懂事的跟他提起來,他也皺着眉頭,不答一句。

那日,容毓飛剛從商號回到府裡,就有容順找了過來。

“小的有一事,欲請示大少爺。大少奶奶不在家,這善水基金的事,要怎麼辦纔好?”容順一臉憂心地問道。

“那個基金,你和小丁先管着帳吧,等大少奶奶回來了,再作定奪。”容毓飛顯然是沒心思考慮這件事。

容順應了聲,轉身欲出屋。

就在這時,容毓飛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冒出一個想法來---小昭當初設立這個基金,就是爲了有一天能建一個育孤院。現在她人不在東州,不能理會這件事了,自己不還在呢嗎?如果在她回來的時候,看到育孤院已經建起來的,一定會很高興的。

容順一隻腳已經邁出門檻了。就聽到容毓飛喚他:“容順,回來。”趕緊轉過身來。

“那個基金,現在帳上還有多少銀子?”容毓飛問道。

“回大少爺,現在有一萬三千五百二十兩銀子。”容順答道。

容毓飛聽他連零頭都報出來了,心中不免贊他做事謹慎周到,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和小丁這兩天,在東州城內。尋一處僻靜的院落買下來。面積要大,要能闢出來二三十間屋子的。找到了。再來回我。

容順一頭霧水,不知道怎麼問帳的事,突然就轉到買院子:“大少爺,這是……”

“這段時間你和小丁辛苦一些,大少奶奶以前說地那個育孤院,我看就建起來吧。買院子需要的銀兩。就從基金的帳上出。其他的花銷,你和小丁商量一下,列個帳目給我,我來出。”

容順一聽,頓時興奮起來,一疊聲地應下了,高高興興地轉身出去。辦事去了。不過兩天的功夫,容順就來回稟,在南城相中一處院落,原本是東州城一戶生意人家,因爲經營重點已經逐漸轉移到南方。打算舉家南遷。

容毓飛親自去看了,雖然做爲育孤院,建築格局還不太合理,但是面積夠大,再加上這戶人家着急動身,價格還算便宜。於是就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容毓飛親自督人,將院子裡的格局重新佈置。間隔出二十間臥房,又將原來的一個會客廳,改爲學堂,擴大了原來廚房地面積。

待院子收拾停當,容毓飛將容順夫婦和小丁調了過來,給他們分別派了工。日常的事務,就由容順打理,李明琴負責孩子地吃穿事項,小丁仍然管帳。他又向老太君要了府裡幾個心腸好的婆子,老太君一聽這事,痛快就應下了,還多指派了兩個手腳利落的丫頭,兩個做粗活的夥計。

一應事項準備完畢,容毓飛親自上門,央長孫若仲給提了一塊匾:“善水育孤院”,掛在院門口。

本來容毓飛還和容順商量,這第一批孩子怎麼收進來。不料牌匾掛出去沒幾日,門口陸陸續續開始出現襁褓。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但既然送來了,必是有養育不了的理由,容順和李明琴一商量,就收下來了。沒出兩日,東州城內就傳開了,說是容家的大少奶奶開了個育孤院,專門收留無家可歸地孩子。結果某一天,當育孤院門房的鄭大爺在清晨打開院門,就見門口橫躺豎臥了十多個孩子,從兩歲的到十歲的,大大小小都有。

容順仔細詢問了一下,大部分是沒人照顧的孤兒,就收了下來。有幾個家裡有父母的,容順就着人送了回去,實是在貧困不堪的,就從帳上支幾兩銀子送去。

這一來,育孤院門口開始絡繹不絕,不斷地有棄嬰出現,有那窮困潦倒的父母將孩子送來,也有父母雙亡的流浪兒,自己尋上門來。

沒出十天時間,育孤院就再無多餘的牀位容納更多的孩子了。無奈,容順只好在門口貼一告示:育孤院名額已滿。

饒是如此,仍有那實在養不起孩子地父母,硬送上門來,跪在門口,不收下就不起來。容毓飛知道後,讓容順酌情又收下幾個。

自從開始籌備育孤院的事,容毓飛臉色便轉緩許多,大家也能見到他的笑容了。

容毓飛確實是高興的,一則這是善事,二則這是江月昭打算做的事。當他在爲育孤院的事操勞地時候,他感覺自己是在爲她做一件好事,心裡便會倍感欣慰。

本來育孤院地伙食材料,都是從外面採辦的。某一日當容毓飛溜達到這座院子地後花園時,突然想起那次,江月昭從青丫婆婆那裡回來,路上跟他講述着青丫婆婆的菜園子,眼中顯露出的那種豔羨的神情。

他趕緊命人將花園中的花草樹木該清的都清了,翻了土,種上些時令瓜蔬。以後他每次來,都會到這片菜園子的田頭地壟中靜靜地站一會兒。雖然種子播下了,離發芽長出小苗還有一段日子。可是他仍會望着那整齊的田壟,露出笑容來。

那時那刻,他在想象着江月昭回來後,看到這座院子裡的孩子們,看到這一片綠油油的菜園子,一定會象一隻小山雀般地歡跳着,衝他笑着說:“相公,你真好。”

容毓飛越來越少回容府,在商號忙完一天,他經常就騎着馬來到這裡。這裡有江月昭的理想在,他只要呆在這裡,就會覺得離江月昭的心很近。

容順給他收拾了一間屋子,他晚上就住在那裡。他會跟孩子們一起吃飯,稍大點兒的男孩子,他會教他們些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

每當他推開院門,走進院裡,就會有一羣孩子,呼喊着:“爹爹回來了!”一擁而上,將他圍在中間。他會抱起那個叫寶妞的小丫頭,身後跟着一長串小尾巴,向院內走去。那個叫寶妞的丫頭,只有四歲,但笑起來,嘴角彎彎的,跟江月昭象極了。

待善水育孤院終於步入正軌以後,有一天,容毓飛突然想,也許他該給小昭寫封書信,將這件事告訴她。她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

想至此,他立馬修書一封,着人往遊雲山莊送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二章 錦書述情

江月昭在遊雲山莊的日子,過得很是輕鬆。當然,她心底裡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會在夜深人靜地時候,想起遠在東州的爹孃,想起容毓飛,也會暗暗思量籌劃着自己的將來。

不過比較在東州城,她整個人都明朗了起來。這在很大程度上,歸功於遊雲山莊的女主人曲鳳纖。

曲鳳纖從遊在龍那裡,知道了容家爲什麼送江月昭來此串門,她就對江月昭開始格外關照。倒不是出於同情,從她第一眼看到江月昭,心裡就沒來由地喜歡。江月昭身上那種雍容華貴的氣質,是她這個自幼習武的女子所渴望而不得的,偏偏江月昭並不驕矜矯情,竟也是個直率爽朗的性子。兩個女人,一見面就覺得與對方很投脾氣。

曲鳳纖爲了讓江月昭開懷,會在每天清晨,處理完一堆的莊中事務後,帶着匡兒去陪江月昭玩。有時候,她們會去山莊的後山上,讓幾個徒弟去捉來野兔山雞,就地生火燒烤野味。有時候,她會在清晨,帶着江月昭來到遊雲山莊的練功場,讓她坐在一邊,看場中衆弟子龍騰虎躍,熱火朝天的練功,她自己也會抽來寶劍,來到場中練一趟。有時候,莊裡有人下山辦事去,她也會備好一輛馬車,帶着江月昭一起,下山去城裡逛逛街市,買些胭脂水粉什麼的,再找一家最好的館子吃一頓飯。

江月昭很開心,這位表嫂沒有象別人一樣,提心吊膽地把她圈在屋裡養胎。曲鳳纖自己的說辭是:“我懷着匡兒的時候,還跟着龍哥去五雲山參加武林大會呢。當孃的要多活動,生出來的寶寶纔會活潑健康,當的娘天天靜養,一動不動。生出來的寶寶就會是呆瓜。”

她這套理論,讓江月昭忍俊不禁,不過從現代育兒理論來看,還是有點兒道理地。江月昭本來就不是嬌氣的人,又自恃有胸前靈玉護着,樂得玩得開心,忘了那些惱人的事情。

遊在龍在旁觀瞧着,看到這兩個女人的友誼。一天比一天深厚,他心中是欣慰的。因爲他自己心中那份秘而不能宣的情感。回到山莊後,他一直刻意與江月昭保持一段距離。他甚至因爲這個,每次需要路過燕歸樓的時候,能繞開就繞開。他與江月昭之間,反而沒有在東州城時那份自在和熟稔。

但是他心裡是記掛着這個女人的,見到她時。他還是忍不住心中地雀躍。看着她在自己的莊子裡,一天天明朗開懷起來,他是高興地。

因此,他對自己的妻子充滿感激。儘管有時候,他看到這兩個女人玩鬧在一起,親密無間,他心裡會有一種複雜的感受。

拋開遊在龍心中那隱秘的情愫不談。拋開江月昭心中對東州城的眷念糾結不談,遊雲山莊裡的日子,平順而快樂。

這一日,江月昭正在燕歸樓地院子裡,跟弟弟下棋。曲鳳纖踏着她一貫風風火火的步子,走了進來,揚起手中一封書信,說道:“小昭快看,毓飛有信來了。”

江月昭乍一聽是容毓飛的信,心中泛起一波酸澀與甜蜜交織的漣漪。

曲鳳纖坐定。將信遞到江月昭手中。

江月昭接過來。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信封上那熟悉的小篆體:“小昭手啓”。不由地眼中一熱。

她慢慢地啓開封蠟,掏出信箋,展開在眼前:

小昭吾妻:

東州城外一別,已是一月有餘,不知路上可有吃苦,在表兄家中是否住得習慣,一切可安好,吾心甚念

江月昭只看到這開頭,眼淚便“刷”地一下流了下來。她趕緊起來,轉身向屋內走去。

江月海欲要起身跟進去,被曲鳳纖一擺手制止了。曲鳳纖看着江月昭奔進屋內的身影,搖頭一陣嘆息。

江月昭奔進廳內,在桌邊坐下來,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深深吸了兩口氣,又拿起那封信,仔細地看了下去容毓飛在信中,告訴她育孤院地事,又讓她不必擔心江家老兩口,說他會經常去看望關照。最後,細細囑咐她要保重身體,讓她安心養胎,想回家了,就寫信回去,他來遊雲山莊接她。

整封信讀下來,沒有一句甜言蜜語,卻字字透着思念與關懷。江月昭捏着那薄薄的兩頁紙箋,心中卻是沉甸甸的。她拭乾眼角的淚,靜靜地坐在那裡,回味着他的字字句句,不禁有些癡。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曲鳳纖走了進來,在江月昭對面坐定:“小昭,你還好吧?”

江月昭轉過頭來,衝她勉強一笑:“嫂子放心,我沒事。”

“你要是心裡難過,別忍着,嫂子不是外人,明白你地心思。”曲鳳纖一臉擔憂地望着江月昭。

她這句話,說得江月昭鼻子酸酸的,不過她還是使勁吸吸鼻子,忍住了。

“其實……毓飛是個好男人,對你也是情深意重。嫂子有句話,早就想講給你聽。有些事情,做爲女人是非經歷一遭不可的。就象嫂子我,當初那麼辛苦地追着龍哥跑,以爲嫁給了他,就可以一輩子幸福快樂了。可是我剛進門一年,老爺子就要給龍哥納妾,說是爲遊家延綿子息。我當時也是年輕,行事魯莽,說死也不同意,要生孩子,我不會生嗎?可是我錯了,遊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說我是妒婦,雖然龍哥對納妾並不熱衷,但是老爺子……到死那天也沒給我個笑臉兒……我現在常想,如果哪天,有個好女子是我中意的,我就給龍哥納入房中,也免得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你瞧,這就是女人的命,再要強的人,也是擺脫不了地。”

她頓了頓,接着說道:“毓飛是個好男人,你們倆兒又是有情有意,有些事情,你莫要太鑽牛角尖。嫂子說這些,你閒暇時仔細想想,莫要苦了自己。”

江月昭聽她一番解勸,扯起嘴角輕笑了一下:眼前這個剛強潑辣地女子,心中竟然也有這些無奈的掙扎,也會有屈從地想法。

她低下頭,仔細地將快要被她捏皺了的信箋摺好,塞裡信封中,擡起頭來對曲鳳纖說道:“嫂子放心,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苦了自己,苦了寶寶。”

曲鳳纖聽她這話,也摸不出什麼頭緒,只得再嘆一口氣,也就作罷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三章 情難自禁

那封信,江月昭並沒有回。雖然知道了育孤院的事,心裡很高興,可是當她提起筆來,千頭萬緒,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她心中對容毓飛的感情,此時正是愛恨交織,一團亂麻,理也不理清的時候。

執筆呆愣了半晌,她將筆往桌上一擲,尋到送信的人,讓他帶個口信回去,只說自己在這裡一切都好。

倒是遊在龍,覺得容毓飛千里迢迢差人送信來,只得一個口信回覆,怕他心裡不好過,於是親自執筆,把江月昭離開東州城後的情況,細細地敘述了一遍,着來人帶回去了。

誰知十幾天後,容毓飛又有信來,信中也不說別的,只是講一些育孤院的事情,江府和容府的一些事情。遊在龍夫婦心中明白,大概是容毓飛沒有收到江月昭的回信,心中失落,就更加催生了他向江月昭述說的願望。

以後大概每隔十幾天,都會有容毓飛的信到,江月昭每次看過信,細細地摺好收起來,卻並不回信。

遊在龍代筆回過幾封後,也覺得容毓飛其實想看到的,是江月昭的字跡,自己再回,也沒什麼意義了。

雖然是鴻雁有來無回,容毓飛的信仍是定期送到。

轉眼間,這一年的冬天到了。

一直按時到達的來自東州城的消息,在一場凜冽的寒風,掃光所有枝頭枯葉的時節,突然中斷了。一路看中文網江月昭已經有二十多天,沒有收到容毓飛的信了。

最開始幾天,她只是有點兒期盼,每天都會留意山莊的大門,會不會有信使走進來。後來她開始忐忑。心中猜測是不是容毓飛出了什麼事。等到二十幾天過去了,信還是沒有到,遊雲山莊裡的人,就都能看出來江月昭的心慌不安了。

老天爺非常配合江月昭的情緒,容毓飛地信還沒有等到,就降下了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

遊雲山莊周圍,頓成一片銀妝素裹的世界,遠山近巒。是連綿起伏的白。蒼松翠柏之上,掛着蓬鬆鬆、沉甸甸的雪球。風一吹,撲簌簌地飄散開來,落到人有臉上,冰冰涼的。

大雪後第二日,遊家的農莊有人來報,這場大雪中。凍死了大批莊裡的牲畜,損失不小。遊在龍不放心,親自騎馬下山,察看農莊地災情。

那天中午,當他從農莊趕回來,還未進山莊的大門,不經意地一擡頭。就看到山莊側面地山坡上,有一個粉紅色的身影,正踩着深深的積雪,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

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江月昭。此時。江月昭因爲五個多月的身孕,體形已經開始笨重了。遊在龍看着她象一隻粉熊一樣,歪歪扭扭笨拙地向山頂爬去,心中擔憂。積雪那麼厚,山勢也陡險,萬一她一腳踩空。滾落下來……

他這樣想着。人已經下了馬,向山坡上追去。

那座山的後坡。有一大片梅樹林,梅花剛開的時候,曲鳳纖帶江月昭去看過。江月昭當時就被那片蕭蕭寒冬中地綻放的嬌豔所震懾。經常,她就會自己慢慢爬過這座山,來到這一片梅林之中,徜徉半天,只到遊雲山莊的小徒弟來尋她,她纔會戀戀不捨地離開。

今天她悶在屋子裡,心中惦記着容毓飛的書信,煩悶不安。於是她想起了那片梅林,不知雪中梅林是個什麼樣子。

沒有驚擾任何人,她自己裹上一件狐裘,出了山莊大門,小心翼翼地向山上爬去。

當遊在龍追到梅林中時,就看到江月昭立在一棵梅花樹下,正癡迷地望着一樹紅梅。因爲她仰着頭,狐裘大衣的帽子從頭上脫落下來,搭在她的肩頭,那白絨絨的一圈狐毛,托住她凍得泛紅地面龐,就如同她周圍,那些結着晶晶亮的雪球的紅梅花,分外妖嬈迷人。

遊在龍靜靜地立在雪地裡,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這個粉豔豔的人兒,心馳神搖,忘了言語。

只到江月昭有所察覺,回頭望向他,吃驚地問他道:“表兄?你怎麼來了?”

遊在龍強收回心神,展開一個笑容,回她道:“我剛從農莊回來,就看到你一個往山上爬,這大雪地裡,山險路滑,你也不怕摔了。”

江月昭聽了,衝他笑了一下:“我就是想看看下雪後,這片梅林會是怎樣一番景象。表兄放心,我手腳還算麻利,況且我會小心地。”

“雪中賞梅嗎?既然我都來了,就陪你一起看看這雪中梅景吧。”容毓飛邊說,邊向江月昭身邊走來。

“好啊,”江月昭欣然應道,“我剛纔看了半天呢,雪中梅花,格外的嬌豔。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真美啊!”

江月昭邊感慨着,邊轉身向梅林深處走去。

遊在龍隨在她的身側,笑吟吟地陪着她,一起走進梅花林中。

突然,江月昭一腳踏進一個深深的雪窩裡,她一聲驚叫,毫無防備地,整個人向下陷去。

遊在龍眼疾手快,一伸手抄在她的腋下,輕輕一使力,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瞬間的變故,江月昭被提起來地剎那,沒有提防,嘴脣就從遊在龍地鼻尖輕輕地劃過。這蜻蜓點水般地一瞬接觸,所帶來的那種溫柔曖昧地感覺,從遊在龍的鼻尖上一直傳抵他的心裡。他心中蟄伏已久的情意,被喚醒了,激盪開來,如暗流洶涌,一發不可收拾。

他望着江月昭粉嫩嬌豔的面龐,大腦中一片空白,只餘下對她的渴望和愛戀。情不自禁地,他低下頭去,嘴脣欺向江月昭的面頰。

江月昭大吃一驚,趕緊伸出手,擋住那張在她眼中迅速變大的面孔:“表兄!你這是怎麼了?”

遊在龍的脣落在她冰涼的手心上,看到她一臉的驚慌,心中劇痛。他一把將她箍進懷裡,喘着粗氣,也不肯說話。

江月昭此時,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她趕緊往外掙,可是她的掙扎,只是激起了遊在龍更大力道地抱緊她:“別動!就一會兒!就一會兒!”

江月昭聽出他語氣中的懇求,不忍心斥責他,只好軟聲勸道:“表兄,我是你弟妹呀……”

“不要說話!”遊在龍幾乎是在命令她,“不要說話,不要動,就一會兒。”

江月昭茫然而尷尬地伏在他的懷裡,掙也掙不開,勸也勸不動。

半晌,她終於想起一個好用的理由來:“表兄,我的孩子……你擠着他了。”

這句話果然奏效。遊在龍馬上鬆開了緊箍着江月昭的臂膀。江月昭得了空隙,趕緊退出他的懷抱。她不敢看他,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於是一轉身,急匆匆地沿着來時路,往回走去。

遊在龍看着她倉促離開的身影,面上扭曲着悔恨與心痛,一回身,一拳砸在身邊一棵梅樹的樹幹上。那梅樹晃了兩晃,抖灑開一片紅豔豔的梅花瓣和閃閃亮的雪晶,落在了遊在龍的肩頭和發上…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四章 猜情疑心

當江月昭心慌意亂地從山上下來時,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

她踏進山莊的大門,迎面就看到曲鳳纖正不知跟一個小徒弟在說什麼,看到她進來,趕緊迎上來:“小昭你可回來了,我正打算讓人去找你呢。這大雪地裡,你怎麼就敢一個人上山,這要是摔一下可怎麼好?”

江月昭經過剛纔那一遭,乍一看到曲鳳纖,感到有些尷尬,她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讓嫂子擔心,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自己很小心的,不會有事。”

曲鳳纖見她臉蛋兒凍得通紅,也不知道把帽子戴上,圍在下巴上的一圈狐毛結着冰晶,額頭卻在冒着汗,心中不解,問道:“你幹嘛走這麼急,瞧你一頭的汗,仔細受了寒,還得灌自己和寶寶吃藥。”

江月昭撫一把額頭上的汗,繼續強笑道:“嫂子教訓的是,我現在就回屋去,省得在外面受了風寒,讓嫂子擔心。”

“快去吧。”曲鳳纖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江月昭如釋重負,趕緊轉身往燕歸樓的方向而去。

回了自己的屋子,讓丫頭打來熱水擦了把臉,江月昭換了便服,就把自己扔在牀上,發起呆來。

沒一會兒,曲鳳纖的大丫頭從門外走進來,手中端一漆盤:“表少奶奶,夫人吩咐廚房煮了薑湯,您趁熱喝了吧。一路看中文網首發”

江月昭聽了,對於曲鳳纖的細心體貼,心中真是五味雜陳。她趕緊起了身,接過那碗薑湯,一口氣喝了下去:“回頭代我謝謝你們夫人。”

那丫頭微笑着應下了,行禮告退。

江月昭復又躺回牀上。眼睛望着牀帳的,陷入沉思。

剛纔遊在龍的舉動,着實是嚇了她一跳。他對她,從來都是謙謙有禮,言語有度。她可以察覺出朱爾衡的心思,卻從來不知道這位表兄,對她竟然也有那層心意。如果她知道,她就不會選擇來遊雲山莊。她自己的事情就夠亂了。哪裡還有心思去應付別人特殊的關注?況且,曲鳳纖是多麼好地女子啊!如果讓這位表嫂察覺出表兄的心思。自己和她之間會尷尬不說,她那麼愛表兄,一定會很傷

整個一下午,她將自己悶在屋子裡,昏昏沉沉地迷糊了一覺,就一直在思量這件事情。到了晚飯時刻。江月昭讓小丫頭去前頭通報一聲,說自己中午時爬了山,現在累得很,就不去飯廳一起用飯了。小丫頭回來的時候,端回了江月昭的孕婦餐。江月昭就在自己房中用罷飯,手拿一本書坐在桌前,神思卻早就雲遊天外去了。

她正獨自愣着神。曲鳳纖從屋外走了進來:“小昭,可歇過乏來了?”

江月昭趕緊起身相迎:“嫂子……”

“我只道我是個愛玩任性的,想不到你比我還更甚幾分。你現在這身量,偶爾在莊前屋後轉悠一圈也就罷了,大雪天的上山看梅花。也只有你想得出來。現在累着了,可怎麼好?”曲鳳纖一邊嗔怨着江月昭,一邊回身從丫頭手中端過一個碗盞,“快把這蔘湯喝了,早早的睡下吧,明天再不好。就找個大夫瞧瞧。”

江月昭看着曲鳳纖。鼻子酸酸的。自從她來到遊雲山莊,這位表嫂待她如親姊妹一般。事事周到,處處體貼。如果因爲自己地存在,給她造成不愉快,她是怎麼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儘管中午山上發生地事情,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可是她仍然是愧疚的。

“嫂子……是我不懂事,總是讓嫂子操心。我保證,這幾天再不出去了,就好好地呆在燕歸樓裡養身子。嫂子莫要憂心了。”江月昭握住曲鳳纖的手,一邊說着,不由地眼中溼潤了。

“嫂子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曲鳳纖拍拍江月昭的手背,“你大可放心,如果東州那邊有什麼事,早就派人來報信了。現在沒有信,大概是因爲毓飛太忙,眼看着年底了,容家家大業大,雜七雜八的事多着呢。我們一天無所事事,呆在家裡,只覺得一日比十日長,怕是毓飛現在忙得十日就如一日短呢,自然信就少了。你放寬心,再過幾日,必有書信送到。”

曲鳳纖地一番話,聽在江月昭心中,甚是寬慰。是啊,年底了呢,容家在各地商號的執事們,都會在這時候匯聚東州,一則是爲報帳,再則也是總結一年的經營成果,計劃一下明年的生意。去年這時候,容尚天和容毓飛就忙得飛起來一般。

於是她將頭靠在曲鳳纖的肩頭,吸吸鼻子說道:“嫂子,你說我是不是很沒出息?有時候想起他,恨得牙癢,可沒有他的消息,我又很心急。我這是……”

“傻妹妹,你心中那個結,到什麼時候能解開呢?唉!”曲鳳纖撫着江月昭的頭髮,嘆息道。

兩個又嘮了一會兒家常,曲鳳纖就催着江月昭安寢,然後起身告辭,出去了。

曲鳳纖出了燕歸樓,並未馬上回自己房中,她站在燕歸樓地院門外,半晌沒有動地方,眼中神色複雜。

她是個聰明女子,今天中午,當她看到神色慌張的江月昭時,心中就有些不解。再看到遊在龍從同一個方向走回來,面色陰沉,她心中就有了疑惑。

整個下午,她的丈夫都悶在書房中,未曾出屋。晚飯時刻,當江月昭的丫頭來稟,說江月昭爬山累着了,不到飯廳用飯了,她就發現一絲心痛從遊在龍臉上略過。

她不知道在山上發生了什麼,讓江月昭那麼慌張。據她觀察,江月昭對容毓飛是愛之深,所以才恨之切。那麼問題就出在自己丈夫身上了。江月昭那樣氣質超脫的一個女子,恐怕男人對她,都沒有什麼抵抗力。自己地丈夫這一年中,有好幾月住在容家,必是日常接觸中,對這個女子產生了情意……

想至此,曲鳳纖心中一痛,皺了一下眉。

她迴轉身望了一眼燕歸樓,擡腳往自己房中走去。

臥房中,遊在龍已經梳洗完畢,換了便服,正在教匡兒認字。曲鳳纖進來時,就看他神色明顯比白日時輕鬆許多。

“龍哥,我去看望弟妹了。她好象真是累着了,臉色不太好。我看明日請個大夫來瞧瞧吧。”曲鳳纖說着,目光落在遊在龍的臉上。

只見遊在龍眼光仍是停留在匡兒身上,嘴上應道:“這種事,你看着辦就好了。女人家的事,我也不太懂。”

曲鳳纖張了張嘴,還想說點兒什麼,思量了一下,沒有說出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五章 情意難消

那日以後,江月昭便說自己爬山動了胎氣,需要靜養,將自己關在燕歸樓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曲鳳纖仍是每日必來陪她,殷殷關切。

東州城的信已經到了,不過是容夫人的筆跡。信中告知容家在北方的生意出了點兒麻煩,容毓飛親自去處理了,估計得兩個月後,方能返回東州。

雖然心中有些失落,不過總算是有消息了,心中的一塊石頭可以落地了。

江月昭一向好動,把自己悶在一座院子裡這麼久,還是前所未有的事。在屋子裡坐悶了,她就在院子裡走幾圈。人雖然悶在這個院子裡,她的心思卻是已經轉到很遠很遠了。

按她來時的想法,是要在遊雲山莊待到生產完畢,再另做打算。可是經過梅樹林中那件事,她開始重新考慮自己的計劃。

繼續呆在遊雲山莊,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可是東州城的容府……她想象着,如果自己回到那裡,遇到那個趙靈兒,兩個大肚子的女人,懷着同一個男人的孩子,還生活在一個府裡。她雖然已經適應了古代的生活,可是畢竟還是一個現代的靈魂,那種場面對她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那麼,以她現下的狀況,該何去何從呢?

費盡思量,終不得一個滿意的籌算。

那一日,她正在屋裡,陪着小丫頭打絡子,消磨時間,就聽到門口有人通傳:“莊主來了。”

江月昭手中一哆嗦,剛結好的一個花結,就散開了。

不容她思量。遊在龍已經攜着一股涼氣,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解下身上的黑色貂絨披風,自己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江月昭趕緊起身,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之間侷促在那裡。

小丫頭奉了茶,見莊主有話要說的樣子,就退出去了。

屋裡只餘江月昭和遊在龍。都是滿臉的尷尬。靜默半晌後,遊在龍輕咳一聲。起身對江月昭一揖道:“那日在山上,是在龍冒犯了,今日來此,只爲向弟妹道歉。那日的事,希望弟妹不要介懷。”

江月昭一時之間,愣怔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

遊在龍復又坐下,一臉關切地望着江月昭,說道:“請弟妹放心,在龍是有分寸的人,這種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你……不必每日悶在這燕歸樓中,這樣對孩子不好。鳳纖這幾日很爲你憂心,你這樣…讓我如何跟老太君交待?”

江月昭聽他說這些話。心裡不由地放鬆下來。一路看文學網雖然那日他確實有些魯莽,可是現在他親自上門道歉了,又說得如此坦承,自己再拿着繡花針當棒槌,未免小家子氣。

於是她微笑回道:“我還不相信表兄嗎?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會放在心上地。我這幾日身子越發重了,懶得動。不過表兄說的有道理,總是悶在屋子裡,對孩子不好。我不懂事,總是讓表兄和嫂子掛心。”

遊在龍見她神色已恢復如常,說話的語氣也輕鬆起來。心中沒來由地一痛。他面上仍是笑着。回道:“弟妹果然是有氣量的女子,在龍佩服!”

經過兩個人這一番談話。江月昭心中的疑慮打消了不少。遊在龍前腳剛離開,江月昭想了想,喚來小丫頭,裹上件披風,就走出了燕歸樓,往曲鳳纖屋裡去了。

她心想:既然自己暫時還不能離開遊雲山莊,那麼就應該讓一切恢復如常。自己平時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突然就悶在屋子裡不出來,表嫂恐怕要起疑心的。

人還未踏入門檻,她就先出聲喊道:“嫂子在嗎?我來了!”

曲鳳纖在屋內,聽到她爽朗的聲音,趕緊迎了出來:“死丫頭,總算肯動一動了,再悶在那裡,生下地寶寶頭上都得長出綠黴來。”

江月昭聽了她的話,哈哈大笑:“我最怕嫂子這張嘴,說出地話能把死人氣活了。你說我也就罷了,幹嘛拿我的寶寶開涮。”

曲鳳纖也樂了,扶着她一起進了屋。

那以後,江月昭在遊雲山莊的生活,又恢復了以前的樣貌。

只不過這件事,在三個人的心中,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跡,擦也擦不去了。江月昭見到遊在龍,會格外的客氣,而曲鳳纖則會在沒人時候,靜靜地發一會兒呆,心中也不知想些什麼。

最無法從這件事中擺脫出來地,就是遊在龍。自己喜歡的一個女子,曾經那樣溫香暖玉地靠在他懷裡,那種感覺是刻骨銘心的。閒來無事,他會回味起那一刻的感覺,她的嘴脣輕柔地從他的鼻尖劃過,那一刻他的悸動和喜悅,一直盪漾在心中,揮之不去。

當這種感情折磨得他心緒紛亂時,他會在夜深人靜地時候地走到燕歸樓外,默默地立在那裡,直到月兒西斜,星子隱去。他也會不經意地,就呆在那裡,或者沒來由地,就發了脾氣。

這些變化,他自己是覺察不到的。但是曲鳳纖卻將他的變化看在眼中,體察在心底。她的憂心越發重了。

在這種氣氛中,年到了。江月昭在遊雲山莊過了她來古代的第二個年。

過年地歡快氣息,將暗暗瀰漫在三人之間的尷尬,沖淡了不少。

剛過正月十五,東州來信了。這次是老太君親筆寫的信,除了問候和關懷,另提到了接江月昭回東州的事。老太君在信中說,待再過一個月,天氣回暖,就讓容毓飛來接江月昭,讓她回家待產。

其實江月昭心中,一直在思量着自己的未來。老太君的信,將這個問題變得迫在眉睫了。如果等一個月後容毓飛到山莊來接她,那時候她便沒得選擇了。

都說傷痛會隨着時間地流逝,漸漸變淡。可是對江月昭來說,當時那種心痛,卻鏤骨銘心地刻在她地記憶中。回東州,回容府,只要想一想,她心中就會痛。

更何況,府中還有那個懷了孕的女人。幾個月後,她也會生下容毓飛地孩子。周福珠和雪兒也就罷了,她們與她有一種最初建立起來的良好關係。可是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是江月昭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的。

除了江月昭,這封信還給另外兩個人帶來了煩擾---遊在龍因着江月昭的即將離開,更加心煩意亂。而曲鳳纖,本來對江月昭的即將離開,心中是懷有一絲竊喜的,可是看着自己的相公日漸消沉,她的心情就變複雜了。

那一日,曲鳳纖在自己房中沉吟良久。然後她起身,往燕歸樓找江月昭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六章 一團亂麻

曲鳳纖一路上心事重重,來到了燕歸樓。

當她踏入江月昭的臥房時,就見江月昭半倚在牀榻上,呆呆地望着牀帳,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你這又是在想什麼呢?這些日子你總是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這個嫂子沒有照顧好你呢。”曲鳳纖走到牀邊,靠在另一頭坐下來,跟江月昭說。

“嫂子,”江月昭直了直身子,“誰要是說你對我不好,我第一個不饒她。我……”

“不用你說,嫂子就知道你在想什麼。”曲鳳纖截過話頭說道,“不願意回東州是嗎?”

江月昭低下頭,半晌沒言語。

曲鳳纖接着問:“你心裡怎麼打算的,跟嫂子說說。”

“嫂子,我一想到要回容家,我心裡就犯怵。那裡……難道我真要回去,面對那個跟我一起大肚子的女人嗎?”

“不回去,你另有打算嗎?”

“不瞞嫂子,我心裡一直在覈計這個事情。難道我離開容家,就不能過活了不成?我原想在你這裡住到生下寶寶,再做打算。如今看來,老太君是不會讓我在容府之外生孩子了。我……嫂子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這是混話!”曲鳳纖斥她道,“一個女人,私逃出夫家,以後就得被人戮着脊樑骨過日子。你不替你自己想,總要想想孩子吧?再說了,你一個女人家,拖着個孩子,如何謀生計?你想過沒有?”

江月昭張了張嘴,想辯解幾句,可是又一想。自己那套理論,她肯定是不會接受的,於是只輕描淡寫的回道:“我就不信了,男人活得,怎麼女人就活不得嗎?路是人走出來的,總會有辦法。”

曲鳳纖聽了她的話,斂眉想了想,擡頭問她:“聽你這口氣。是斷斷不肯回容家了?”

江月昭沒明白她爲什麼要問這個,照直回道:“但凡有出路。我也不願意回到那個傷心之處。”

曲鳳纖咬咬嘴脣,象是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直視着江月昭說道:“如果你不打算回容家,嫂子倒有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江月昭聽她說這個,心裡充滿疑問,她直覺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爲曲鳳纖沒有支持她離開容家的道理。

“……”曲鳳纖猶疑了一下。狠狠心,說道:“我們姐妹相處這些日子,我瞧着你頗爲投緣。如果你不願意回容家,與其在外面漂泊流離,不如就在我們莊子住下吧。”

“表嫂,哪裡有這種道理?”江月昭心中開始忐忑,似乎朦朧地知道曲鳳纖要說什麼。

“什麼道理不道理?”曲鳳纖此時顯露出她率性潑辣地性子來。音量都提高了一級,“在我的莊子裡,我說的話就是道理。我們遊家,雖比不得容家銀子足,但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龍哥也是一表人才。當年多少江湖女子,輾轉夢寐,求之不得呢……”

“表嫂快別說了!”江月昭厲聲打斷曲鳳纖的慷慨陳詞,“嫂子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這種混話也說得出來?你這樣說,讓他們表兄弟以後如何相處?何況我還懷着容家的孩子呢!”

“別人我不管!”曲鳳纖也激動了起來,“我只管我相公!我看不得龍哥傷心難過。龍哥很把你放在心上呢。難道你看不出來?你懷着容家的孩子又怎麼樣?等生了下來。容家想要,讓他們抱回去。他們家不養。我們遊家又不是養不起個娃娃,我保證拿出對待匡兒的心思,對待你地孩子。你我姐妹二人,也不必分什麼大小,只學娥皇女英……”

“嫂子住嘴吧,以後休要再提這等謬事了!”江月昭趕緊制止她繼續說下去,“莫說這等事講出去是天大的笑話,就是從我本心來說,我只拿他當表兄,哪裡有那種心思?”

“可是……龍哥他……”曲鳳纖仍企圖說服江月昭。

“嫂子!”江月昭尖厲地喝一句,停了半晌,突然無力地倚向牀頭,疲憊地說道:“嫂子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曲鳳纖看江月昭閉上眼睛,不欲再聽她解釋,猶豫了一下,只得起身,出屋去了。

曲鳳纖前腳剛邁出門檻,江月昭就睜開了眼睛,望着她地背影,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她不怪這位表嫂,俗話說:“關心則亂”。這位表嫂,顯然是太在乎表兄了,看不得他受一點兒憋屈。可是她今天這一番話,也未免太離譜了。

原還以爲,最壞的結果,就是等一個月後容毓飛來了,她沒得選擇,只好回東州。可是今天聽這位表嫂這一番言論,遊雲山莊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她撫着自己已經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暗自思量着。

第二日,遊在龍正在練武場指導幾個徒弟習武,就看到江月海急匆匆地奔來,人還未到,就向遊在龍喊道:“師父,不好了,我姐姐走了!”

遊在龍一聽,心“咚”地一蹦,就提到嗓子眼兒了。他心急之下,也顧不得別人的眼光,滿臉焦急地問道:“怎麼回事?快說!”

江月海也是急得快哭了:“我剛纔看望姐姐,就見她的東西已經不見了,桌上留有一張信箋,就是這個。”

遊在龍劈手奪過紙條,拿眼一掃,廖廖數語,只說她想念青丫婆婆了,要去尋她老人家。

遊在龍心知另有原因,只是他還猜不到罷了。他邁開步子就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急問身後緊隨着的江月海:“伺候她地丫頭呢?都不知道她走了嗎?”

“我聽掃院子的張婆婆說,兩個丫頭,一大清早就讓姐姐打發出去,說是給她買絲線。”

遊在龍聽了,心中暗歎一聲:這個女人,做事永遠是這樣出人意表,偏偏卻又心思縝密。這大冷的天,她挺着個大肚子,去哪裡尋青丫婆婆?要是摔上一跤,有個閃失,或是遇上什麼壞人,讓他情何以堪,他又如何跟容家的人交待?

他越想越是心急,一邊跑着一邊吩咐江月海:“快備馬,你跟我去追!”

兩個正焦急地奔向馬房,迎面見曲鳳纖走了過來。遊在龍心中一動,便抓住曲鳳纖問道:“小昭走了,你知道嗎?”

“什麼?”曲鳳纖當時就驚呆在那裡,轉念一想,肯定是自己昨天的話惹下的禍,登時臉都綠了。

遊在龍見她神色異常,厲聲問她:“是不是你說什麼了?”

“我……”曲鳳纖心虛地直冒冷汗,弱弱地回道:“我也沒說什麼呀!我就說讓她留在咱們家,我和她學娥皇女英……”

“你!”遊在龍登時無語。他心中明白,顯然是曲鳳纖看透了他的心思,又不忍見他被情所困,纔去找江月昭說這些混話地。他此時無力責怪妻子,也沒臉責怪妻子。他重重地嘆息一聲,見江月海已牽馬過來,一把扯過繮繩,翻身上馬,催馬向莊外而去。

江月海也隨着師父,上馬而去。

餘下曲鳳纖,站在原地,愣怔半晌,吩咐旁邊人道:“給我備馬!”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七章 險遭不測

江月昭昨夜細細思量後,還是決定要離開遊雲山莊。

雖然她在這個古代,已經生活了近兩年時間,可一直養在深府之中,現在想來,外間竟沒有可信任的熟人朋友,能夠投靠的,就只有青丫婆婆了。儘管她十分不情願去找她老人家---因爲去了青丫婆婆那裡,就意味着她處於容家的視線範圍之內。可是她看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腹部,心裡清楚,爲了寶寶,還是不要冒險爲好。

當遊在龍和江月海催馬出莊尋她而來時,她正走在通往通川城的路上。那裡是離遊雲山莊最近的一座城,而且她打聽過了,通川城裡有燕春樓的分樓。

以她目前的情形,當然不能滿江湖地去尋青丫婆婆。她知道,只要找到了蕭都,就會找到青丫婆婆。

這個冬天特別冷,幾場雪下來,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人行馬踏之後,早就在路面結成鋥亮溜滑的冰殼子了。江月昭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拿一隻手捂住胸前靈玉,心中暗暗祈禱:神玉啊神玉,你一定要保佑我不要摔跤,我摔了不要緊,我的寶寶可經不起摔……

她正在心中碎碎念着,一輛載着一車雜物的馬車從她身邊經過,走過去幾十丈了,突然就停了,從車上跳下來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穿着麻布棉襖褲,微微發胖的一張臉上,有着經過風吹日曬的紅堂堂的面色。此人來到江月昭面前,打一個千兒,問道:“夫人這是去往哪裡?”

江月昭警惕地望着這位車伕,回道:“大哥有何事?”

車伕看着她,笑了,回道:“夫人不必緊張,小的瞧您這一身兒。一路看中文網首發八成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太太,怕是很少自己出門的吧?這雪積着不化,路可不好走啊,您又是這麼個身量兒……不知您要去哪裡?如果順路,夫人又信得過小的,小地願意捎您一段

江月昭心動了一下,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這位車伕,瞧着還算忠厚老實。再望一眼前方那在太陽映照下。閃着雪光的白茫茫的路,心道:瞧着他倒不象壞人。再說了,這可是官道,總有人來往的,諒他也不能怎麼樣。

於是她微微福了一個禮,道:“謝謝大哥好意,我去通川城。不知可順路?”

“順路順路,我這一車東西,就是幫東家運到通川城的。”那車伕仍然笑着,答道。

“如此,就有勞大哥了。”江月昭從袖子裡摸出一塊碎銀,遞了過去。

“順路而已,又不費什麼事兒。夫人快收起來吧。”車伕擺擺手,沒有收銀子,而是引着江月昭往馬車走去。

江月昭來到馬車邊上,笨手笨腳地爬上馬車,坐在車伕旁邊的位置。她身後就是一撂的箱籠屜櫃。她坐穩後,將背靠在一個楠木箱子的側面,舒一口氣道:“果然比我走路要舒服哦。”

車伕側身一跳,也坐了上來,憨憨地一笑道:“我剛纔就瞧着您,金枝玉葉地。不象是經常走路的。”

然後他一揚鞭子。“駕!”馬車就吱吱地向前行去。

“大哥貴姓?哪裡人氏?”江月昭腿腳解放了,心裡也高興。樂呵呵地跟車伕聊天。

“小地姓崔,山那邊崔家莊人氏,這一趟,是替東家運一些東西送給城裡的少爺。”

“噢,崔大哥是好人哪。”江月昭心想,坐了人家的方便車,總要誇幾句吧。

“夫人客氣。”崔姓車伕衝她笑了笑。

兩人嘮着嗑兒,馬車一路順着官道,向通川城而去。

大冷的天,路上行人稀少。馬車走着走着,前方就出現一個岔路口兒。那個車伕見到那個岔道,眼中厲光一閃,轉頭看江月昭,還在滔滔不絕地東拉西扯地嘮着,他不由地撇一下嘴脣,冷笑了。

當馬車行至那個路口時,那車伕突然一拉手中的繮繩,提鞭一甩,“駕!”馬兒得了口令,轉頭便向那個岔道而去。

突然轉了方向,讓江月昭大吃一驚,她緊張地直起腰身,提聲問道:“這是去哪裡?”

“時間不早了,我怕天黑之前趕不到通川城,抄一條近路走。”馬車伕企圖安撫她。

江月昭哪裡肯相信?她厲聲喝道:“快停車!再不停車,我喊人了!”

那車伕往身後來時路瞧了一眼,說道:“你喊吧,你看看路上有沒有人?”邊說完,手上馬鞭再一甩,馬兒竟然加速跑了起來

江月昭轉頭一瞧,白茫茫的路上,廖廖地幾個行人,都是小小的幾個黑影,一看便知,都在她聲音能傳達到的範圍以外。看來呼救是行不通了。

她沉下一口氣,心中暗悔自己識人不清,竟然被這個混蛋的憨厚麪皮給騙到了。

喊是沒用了,也別指望跟這個混蛋溝通了,她瞅瞅馬車的另一邊,心想:跳吧!雖然跳有危險,但是留在車上更危除,現在只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她心中下定決心,邊往馬車的另一側蹭去。

可惜她的身形笨重,舉止緩慢,還沒等蹭到邊上,車伕就明白她地意圖了。他從後面一把抓住江月昭的衣領,往回一拽,江月昭的頸部突然受力,身子向後倒去,直接就歪在了那車伕的大腿上。

那車伕兇狠地對她吼道:“你再敢亂動,我就一鞭杆兒捅破你的肚皮!”邊說着,邊將江月昭摁在那裡。

江月昭歪倒在那裡,暗暗心驚---她可以不顧自己,可是她不能不顧孩子。

那車伕顯然對這一帶地路很熟,駕着車七拐八拐,片刻功夫,便來到一片沒有人跡的小樹林。他自己先跳下馬車,薅着江月昭的衣領,將她拽下車來,一把推倒在地。

好在地上有厚厚地積雪,江月昭摔在地上,倒未覺疼痛。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爬起來,朝來時的路奔去。那車伕動作比她快得多,向前一跨步,一伸胳膊,扯着她的衣領,用力一甩,她就又重新撲回地上了。

江月昭心知逃跑是不可能了,於是她爬了起來---松石山那麼危險的境況,她都經過了,難道她還怕區區一個粗人馬伕嗎?

她暗暗給自己打氣,向前一邁步,企圖擡腿給這個混蛋一個下劈。情急之下,她這一招完全沒有顧及自己此時地身體狀況---那麼大一個肚皮挺在那裡,哪裡還擡得起腿?

結果她地腳堪堪踢到車伕的胸前,被他一把抓住,輕輕一扯,她復又坐回地上了。

“你想劫財,我給你便是,何苦費這麼大週摺?”江月昭心知論體力,自己此時肯定是鬥不過他了,邊出聲說道“原本我只是想要你那個包袱,不過……”馬車伕呲牙一笑,初見時那張憨厚老實地面皮,完全被撕了下來,“現在我不這想了。我活到這個歲數,還沒嘗過這麼美的小嬌娘是什麼滋味兒呢,雖然你肚皮大了點兒,不過我不嫌礙事兒。”

江月昭聽他這話,知道多言語也沒用,趕緊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向樹林深處奔逃。

那馬車伕望着她倉惶的背影,志在必得地邪笑一聲:“還逃?今天你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兒了。”

他剛欲擡腳追去,突然背後就傳來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他覺得五臟六腑如震碎般疼痛,人也被震地飛了起來,直撲對面一棵大樹而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八章 尋至燕春樓

江月昭正在使勁渾身氣力向前奔逃,突然聽得側面“嘭”地一聲響,她轉頭一瞧,只見那位對她意圖不軌的車伕,如一隻塞了破棉絮的麻袋一般,直直地撞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上,後又彈出老遠,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她驚奇地回頭,就見遊在龍正一臉狂怒地立在那裡,而江月海正在焦急地向自己奔過來:“姐姐!你怎麼樣?”

江月昭剛纔一番驚嚇,冷不丁地見到了自己人,渾身一軟,就坐在了雪地上。

遊在龍幾步跨了過來,拎起她的一隻胳膊,對她怒吼道:“你瘋了嗎!就是要走,難道不能明說?我們遊雲山莊就派不出人來送你了嗎?你一個婦道人家,自己就偷偷摸摸地上路了,今天萬一我沒有趕到,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老太君和毓飛交待?”

江月昭驚魂未定,又被遊在龍吼得心驚肉跳,心中萬般委屈,眼淚“刷”地就流下來了:“我跟你說,你會怎麼做?還不是送我回容府嗎?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

江月海上前抱住自己的姐姐,轉頭央求遊在龍:“師父,我求求你,你別再說我姐姐了,她嚇壞了。”

遊在龍只覺得心都被揉碎了,他怎麼會不知道她被嚇壞了,連他自己都被嚇壞了!當他遠遠地看到她倉惶奔逃的身影,看到追逐她的那個男人,他只覺得血管都要爆裂了。他一拍馬背飛縱過來,使足了十成的功力,一腳將那個猥瑣的車伕踹飛。用全部的功力對付一個普通人,這在他還是頭一遭。他雖然沒有過去查看那位車伕的情況,但他心裡清楚,那人不可能經得住他那狂怒的一腳。肯定已經死了。

此時,他望着她鬢髮零亂地癱軟在地上,滿臉地驚惶和委屈,凍得泛紅的面龐上涕淚縱橫,他的心如同被凌遲一般。他多想上前抱住她,安撫她受驚的一顆心,可是他不能!

他鬆開她的手臂,一頓腳:“嗨!”便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了。

這時。一陣“”的馬蹄聲傳來,三人擡頭。就見一騎棗紅馬,正風馳電掣般地朝這邊奔來,馬上端坐的,正是曲鳳纖。

待她行至這裡,勒住繮繩,四下一瞧。心中大概就明白了。她翻身下馬,跑過來拉起江月昭,一把抱住她:“小昭你這是何苦?嫂子有錯,你罵我幾句就是了,你就這樣自己走了,要是有個閃失,你讓嫂子怎麼活?”說着。曲鳳纖就哭了起來。

江月昭原想,從這裡到通川城,也就大半天的路程,到了那裡,找到了燕春樓。就萬事大吉了。誰曾想會在半路上出這種狀況?她看曲鳳纖哭,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難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跟她一起哭了起來。

待兩個女人哭得差不多了,遊在龍出聲道:“都別哭了,大冷地天。趕緊回家吧。”

江月昭一聽。趕緊回頭駁道:“不,我不回去了。我早晚是要走的。如今行至這裡,反而是離通川城近一些。我去那裡地燕春樓,有蕭爺爺的信物,自有人安排我的住處,替我去尋青丫婆婆。”

曲鳳纖擦了擦眼淚,握住她的手說:“快跟我們回去吧,你一個人遊離在外,我怎麼能放

江月昭此時,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她笑着說:“嫂子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我不想再回去了……待青丫婆婆來接我,我就隨她回谷中住一段日子。那裡離東州也近,我會捎信兒給老太君的。”

曲鳳纖回頭看一眼遊在龍,見後者眉頭緊蹙,一隻手握在劍鞘上,微微地抖着,於是她張口說:“小昭……”

“嫂子。”江月昭心知她要說什麼,趕緊制止她,“這段日子在莊裡,多虧了嫂子照顧,我感激不盡。待我產下寶寶,身體允許,閒暇無事,我會再來山莊探望嫂子。只是眼下,我真的很想念青丫婆婆,你和表兄就別再勸了。既然路上不安全,你們就讓月海送我到燕春樓吧。”

曲鳳纖還欲再勸,聽到遊在龍說話了:“既然弟妹心意已決,那就依你吧。讓月海和鳳纖送你到燕春樓。我……就在此拜別了!”

說完,遊在龍向江月昭抱拳一揖,然後轉身,牽過馬來,翻身上馬,雙腿一夾,縱馬狂奔而去。

江月昭哪裡會聽不出遊在龍語氣中地沉痛?她望着他絕然而去的背影,不由地苦笑:如果知道來這一遭,會惹出這樣的麻煩,她就是再難,也不會來的。

“嫂子,你也回吧,有月海送我就行。”江月昭心知曲鳳纖此時必定難過,便勸她回去。

曲鳳纖正望着遊在龍離去的身影出神,此時聽到江月昭的話,轉回頭來,吸吸鼻子,道:“如果你不讓我送,豈不是讓我更加不能心安?我不送你過去,見你安置妥當,我怎麼能放

江月昭鼻子一酸,摟住曲鳳纖的肩膀:“謝謝嫂子。”

曲鳳纖拍拍她地腦袋,然後回頭吩咐江月海把那馬車上的箱籠卸下來,打開幾個箱籠,翻出一些被褥鋪蓋,鋪在馬車上,扶江月昭上了馬車,給她圍上一牀被子。江月海拾起鞭子坐到駕車的位置上,鞭子一甩,馬車向林外走去。

曲鳳纖騎着她的棗紅馬,隨在車旁,一起往通川城而去。

由於三個人都有心事,一路上也沒怎麼說話。大約走了兩個時辰,通川城到了。

三人進城,一路打聽着,終於在一條煙花巷裡,找到了這家規模頗大的青樓。

曲鳳纖和江月海望着門口花枝招展地鶯鶯燕燕,一起皺起眉頭,江月海說道:“姐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種地方,怎麼住得?”

江月昭白他一眼道:“你不放心,就隨我住下。”說完,自顧下了馬車,向燕春樓的大門走去。其餘二人,只好跟上。

那門口的夥計,正在熱情奔放地招呼着客人:“官人,進去玩玩吧,今晚有錦絮姑娘的表演,錯過了可惜啊!”一轉頭,就瞧見這三位走了過來。

夥計疑惑地打量着這三人,心裡話:看這架勢,是來尋相公找茬兒的吧?這樣想着,臉就冷下來了:“兩位夫人,這裡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家吧。”

江月昭倒沒在意,微笑說道:“我找你們這裡管事兒地。”

夥計一聽,一翻白眼,說道:“我們管事兒地不在,夫人請回。”話畢,轉身繼續招呼客人。

曲鳳纖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嗆啷”一聲拔出寶劍,一伸手架在夥計的脖子上:“睜開你地狗眼瞧仔細了,這位可是你們老闆的義孫女,你再敢怠慢,我一劍結果了你,你也是白送一條命!”

那夥計覺得脖子上一涼,腿就軟了,趕緊求饒:“女俠饒命!我這就給你們找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九章 輾轉歸去

江月昭、曲鳳纖和江月海三人站在燕春樓門口,吸引了衆多來往客人的目光。衆人打量着江月昭的身形,再看看佩劍而立,顯然是在保護江月昭的另兩個人,都在心中猜測:不知道是哪個男人倒黴,流連青樓楚館,被娘子找上來門兒來了。

這些異樣的目光,讓沒有來過煙花之地的三人,面上頗爲尷尬。好在沒過片刻,剛纔那位夥計,引着一位胖胖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

那婦人一身靛藍纏枝牡丹的衫裙,外罩一件紫紅色的亮緞比甲,臉上施着粉,白得不太自然,雖然身體胖得走了型,但從她的一雙大眼睛中,隱約可見年輕時的風情。

她來到江月昭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開口問道:“是這位夫人找我嗎?有何見教?”

江月昭向她一施禮,微笑說道:“不知這位媽媽怎麼稱呼?”

剛纔受曲鳳纖威脅那位夥計,此時站在那婦人身邊,滿心以爲找到靠山了,一仰鼻子,傲慢地說道:“這位就是我們燕春樓海芙分號的阮執事。”

江月昭也沒跟他一般見識,從袖中掏出蕭都給她的那塊青銅牌子,遞給那婦人,說道:“阮媽媽可認得這個?”

阮媽媽拿過來,仔細瞧了瞧,再一擡頭,臉上就換上了一幅欣喜的神色:“認得認得,請三位隨我來,我們裡面敘談。”

江月昭道一聲謝,和曲鳳纖、江月海一起,隨着她進了院子。

那阮媽媽前頭引着,三拐兩拐,來到一處院落。進得裡面,居然十分幽靜清雅。三人驚訝。料不到這煙花青樓之內,居然有這麼一個院落。

待她們進了廳裡,阮媽媽親自奉了茶,方纔開口問道:“夫人可否賜教名諱?蕭郎的信物,如何會在你手裡?”

三人聽她喚“蕭郎”,心中都在偷笑---看來這位阮媽媽,是探花公子的舊情人呢。

江月昭強忍住笑意,正色答道:“我叫江月昭。媽媽喚我小昭就行。我和蕭爺爺,應該算是忘年至交吧。他老人家給我這塊牌子。只說有需要時,到燕春樓即可。這位是我表嫂,那是我弟弟。”

阮媽媽聽了,心中掂量着:那老鬼居然把這塊牌子給了這丫頭,可見他待此女不一般。於是她滿臉堆笑道:“夫人既有此信物在手中,我們海芙號的人。無不聽命,但憑夫人吩咐。”

江月昭聽了她的話,心知這塊牌子的份量,趕緊謙和地說道:“媽媽太客氣了,我是來求助的,可不是來發號施令地。不知你可否找到蕭爺爺,替我傳一封書信給他……另外。在他老人家沒有回覆前,我在通川城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

阮媽媽笑了:“我還道夫人有何吩咐呢,這兩件事都不難。你只管把信交給我,三天之內,必有回覆。至於夫人的住處……如果您不嫌棄。就住在這個院子裡如何?”

江月昭起身施禮:“有勞阮媽媽了。”

於是,江月昭就在海芙號最裡面的這處院子裡,安置了下來。曲鳳纖見無甚不妥,便留下江月海,與江月昭惜別後,打馬迴游雲山莊去了。

雖然身處青樓楚館之內。但這一處獨立的院落。卻從來無閒雜人等擾動,只有幾個小丫頭。每日伺候江月昭起居茶飯。江月昭連日來心焦體乏,在這裡反而得到了休憩,心神也安定下來。

事情果然如阮媽媽所承諾的。在江月昭住進海芙號第三日傍晚,她正和江月海在房中用晚飯,就聽到院子裡有人一邊吵一邊走近了:“你這老東西,居然把小昭安置在這煙花柳巷之中,你難道就沒有一處正經院落嗎?”

“你不肯嫁給我,我連個正經老婆都沒有,要什麼正經院落?你肯隨了我,我就給你置一處大府邸,你想怎麼住就怎麼住。”

正是青丫婆婆和蕭都的聲音。

江月昭此時聽了這兩人的聲音,真是份外親切。她一扔手中地碗筷,急步過去開了門,迎到院子中,抱住青丫婆婆:“婆婆!”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青丫婆婆撫着她的頭髮,嘆了一口氣:“唉!你這丫頭……好了好了!快別難過了,以後由婆婆陪着你,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江月昭聽了這話,哭得更兇了,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止了哭泣,拉着青丫婆婆地手,又抱住蕭都的胳膊,撒嬌說道:“這才幾個月的功夫,我都要想死你們了。”

“想我就行了!想這個老鬼作甚?”青丫婆婆白了蕭都一眼,拉起江月昭往屋裡走,“在這兒住得可好?可有人欺負你?”

“我在這裡住得舒適着呢,阮媽媽待我很好。”江月昭不經意地回道。

“哼!”青丫婆婆一聲冷哼,“她當然要待你好了,她敢怠慢你,她的金主就要怠慢她了。”

江月昭一聽這話,趕緊閉了嘴,再不提阮媽媽的事。

她是不提了,可這裡畢竟是阮媽媽在管理,不可能不露面的。兩個女人一見之下,如火石相擦,場面頓時緊張起來。

青丫婆婆一向直來直去,不會矯情掩飾,見了阮媽媽,面色冷肅,嘴角都繃緊了,連個正眼都不瞧她。

那阮媽媽可是久經風月場地人,心機圓滑。她面上堆着笑,渾不在意的樣子,卻一口一個“蕭郎”叫得無比親密。當着青丫婆婆的面,蕭都被叫得臉上紅一陣紫一陣。

最後,青丫婆婆一甩袖子,憤憤地進了內室,“嘭”地關上房門,再也不肯出來。

蕭都無奈地望着房門,對阮媽媽說道:“唉!你何苦讓我爲難?”

那阮媽媽也不介意,以袖掩口,只管“哧哧”笑着。

看着這三位老人家耍活寶,江月昭的心情也漸漸舒暢起來。幾日休整之後,那日青丫婆婆便說:“我看小昭也歇得差不多了,這污煙瘴氣的地方,久住着對孩子也不好呢。再說你這肚子越來越大,我們還是趁早動身回我的無憂谷吧。”

江月昭自是沒有異議,她打發了江月海迴游雲山莊,收拾了一下行囊,便在次日清晨,辭別阮媽媽,坐上蕭都爲她備下的豪華大馬車,隨着青丫婆婆往無憂谷去了。

不用說,蕭都自然是跟着地。礙着江月昭的身體狀況,行程比來時要慢得多。不過有兩位老人家一路上吵吵鬧鬧,聽在江月昭耳朵裡卻象是打情罵俏一般,有趣得緊,並不覺得旅途無聊。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章 下旨賜婚

清晨,無憂谷中。

薄薄的霧氣在谷中升騰,偶爾幾聲啾啾鳥鳴,在山谷中迴盪,更加襯托出山谷的幽靜。

江月昭緩緩地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身邊是清亮亮的一條小溪,叮叮咚咚地一路歡騰地流向山下,給這冬末料峭地清晨,增加了幾分歡快的氣息。

回到這無憂谷中,已經有一個多月時間了。

既回到這離東州咫尺之遙的地方,就避免不了被容家人知曉。容尚天和容夫人來探望過,江承安和江夫人也來探望過,不過都沒有催她回容家。因爲老太君有話:谷中空氣清新,山水之間隨意自然,對小昭和腹中孩兒都好,離家也不過半天的路程,就讓她在那兒安心養胎吧。

容府中,安排專人每日往返於無憂谷與東州城之間,給江月昭遞送一應的吃穿用度。因此江月昭雖然生活在這人跡罕至的山谷之中,卻已經恢復了她作爲容家大少奶奶的生活待遇。雖然她幾次着人跟老太君說,不必如此麻煩,可是老太君的回話總是那一句:不能讓我們容家的長孫,在娘腹中就受委屈。小昭不必介懷,容家這點兒事情,還能給你做得。你只管安心養身體,待產期到了,讓毓飛接你回家。

江月昭此時方覺得,容家這位老太太的氣度,果然非同一般,不但不催她回容府,反而照應地面面俱到。如此一來,一旦某一天容毓飛來接她,她便再無不回去的理由。

只是,容毓飛一直未出現--容家在北方的生意,遭遇到那裡新崛起的鄭氏家族的嚴峻挑戰,事情十分棘手。容毓飛此一去。已經三個多月了,前幾日捎信回來說,生意大有起色,一切進展順利,不日將啓程回東州。

江月昭雖然嘴上不說,心中卻知道此次前去,必然勞心勞力,說不得還會有風險。因此一直爲他揪着一顆心。得到他即將回京的消息,一顆心纔算落了地。

同時。另一番惆悵涌上心頭---他回來了,必會第一時間來接她回容府,到那時,她將避無可避,不得不回去了。

這種既有期盼又有顧慮的矛盾心態,一直糾纏着江月昭。即便此時。在這鳥鳴啾啾,溪水潺潺地無憂谷的清晨,她仍然踏着沉沉的步子,漫無目的地在冬末的山林中徜徉,心中懷着一種無邊無際的悵惘。

她走得有些累了,便停下腳步,在路邊一截原木樁子上坐了下來。太陽此時已經從那霧靄靄的東方羣巒之間。升到樹梢頂上,金燦燦地散發着熱量,照得江月昭渾身暖洋洋地。她舒服地閉上眼睛,享受着這冬日裡難得的暖陽。

“小姐!小姐!”小秋和小冬氣喘吁吁地喊聲,從山下響起。這兩個丫頭。在她回無憂谷後第三天,就被老太君派車送了來。

小昭沒有回答,她知道她們要找她回去,她捨不得這靜謐的樹林,這暖暖地冬陽。

“小姐!你在哪兒呀?”小秋焦急地喊着,“小姐。老太君來了。你在哪兒呀?快答應我一聲吧。”

江月昭一聽,心中大吃一驚。老太君是來探望她嗎?沒有這種道理呀?如果是來看望青丫婆婆。那也不必這麼早吧?太陽纔剛剛升起來,她老人家就到了,那她得什麼時候從家裡出發呀?難道有什麼事嗎?

她一邊思量着,嘴上應道:“我在這兒呢,你們在山下等着吧,我這就下去。”

說完,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往山下走去。

還未到門口,江月昭便看到一輛紫緞遮棚的馬車,停在木柵欄之外,容家的車伕正坐在馬車上,閒閒地跟馬兒說着話。見了她,那車伕趕緊跳下車來,彎腰施禮:“大少奶奶。”

“天叔好!”江月昭一邊笑着應他,一邊往院內走去。

待她進得屋內,就看到老太君和容夫人,正坐在炕上,跟青丫婆婆說着什麼。青丫婆婆一臉地忿忿之色,情緒有些激動。

衆人見她進了屋,一齊噤了聲,不說話了。

江月昭見此情形,心中揣測:這一定是有事了。不過她還是先走上前,向老太君和容夫人請了安。

容夫人親自下炕,拉她起來,扶她到炕上,讓她挨着老太君坐了下來。

老太君慈愛地望着她,說道:“有大半年未見小昭了,瞧你這肚子倒是不小,怎麼這張小臉兒,越來越小了呢?”

江月昭抱住老太君的胳膊,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回道:“我地胃口就那麼大,可得供着兩個人的營養,現在寶寶越來越大,看來他吃得比我多呢,我能不瘦嗎?”

衆人聽她這樣說,都樂了。可是江月昭瞧着她們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她便開口問道:“老太君和太太這麼早來,有什麼事嗎?”

兩個被問到的人,臉上頓時僵了一僵,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最後老太君開口說道:“確是有事……”

江月昭沒說話,只是看着老太君,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毓飛……昨兒回來了……”老太君顯然有些爲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出事了嗎?”江月昭緊張地抓緊老太君的手,急急地問道。

“飛兒他很好,小昭你不必擔心。”容夫人趕緊安慰她道。

“那……”江月昭心中忐忑---他回來了,卻不來見她,由老太君和容夫人前來,難道……他要拋棄自己了嗎?

江月昭正在心中胡思亂想着,容夫人開口說道:“本來這件事,應該由毓飛來跟你說。一則他現在情緒很激動,怕他見了你,更是說不出什麼來。再則……他也不肯前來,他自己說……他一而再地傷害你,沒有顏面再來見你,待他解決了這件事,再來接你。可是這件事……恐怕不是他能解決的。”

容夫人這樣一說,江月昭更糊塗了,她心急地問道:“老太君,太太,你們就直說了吧,什麼事情這麼嚴重?是他從北方帶女人回來了嗎?”

老太君趕緊說:“那倒沒有。我來告訴你吧……不過待我說完這事,你一定要冷靜,莫要心急,千萬不要動了胎氣……毓飛昨兒從北方回來,前腳剛進門,後腳聖旨就到了……”老太君停頓了一下,握住江月昭的手,接着說道:“皇上下旨賜婚,將裕平公主下嫁給毓飛了。”

江月昭聽至此,只覺得腦中“轟”地一聲,頓成一片空白。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一章 返回容府

江月昭聽聞皇上下旨,將裕平公主下嫁容毓飛,頓覺五雷轟頂。此時她才知道,什麼離開他,什麼另尋生路,那些完全是她自我麻痹的想法。那些想法,有一個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容毓飛一直在那裡等着她。如今,她連他的人都保不住了,她自己才明白---失去他,她將會如何地痛苦。

她有些不知所措,抓着老太君的手,只是問:“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皇上就可以不講道理嗎?他不知道毓飛是有妻室的人嗎?”

老太君扶住她的肩,柔聲說道:“小昭莫急,聽我講完。昨天皇上下了兩道聖旨,第一道聖旨,便是封你爲正二品淑德夫人。當時我心裡就犯嘀咕,你對朝廷又無甚功勞,毓飛也無官職在身,怎麼突然封你爲正二品誥命夫人呢?緊接着宣了另一道旨意,就是將裕平公主賜婚與毓飛。按皇上的旨意,你與裕平當學娥皇女英,德純行篤,恪守婦道,共同輔助夫君治家安邦……”

聽到這裡,江月昭苦笑了:又是娥皇女英,這對姐妹倆兒給後世的女人樹立了一個怎樣的典範啊。她艱難地開口問老太君:“那麼……毓飛的意思呢?”

“飛兒當時很激憤,就要去宮裡找皇帝討個說法,硬是被老爺拉住了。”容夫人接過話來,說道:“老爺託人進宮裡打聽,得到的消息是,那位裕平公主,爲了逼皇上下這道賜婚的旨意,投過湖,上過吊。一路看中文網首發在皇上頒這道聖旨之前,這位小公主已經絕食三天了。”

江月昭吸了口涼氣,沒有言語。她見識過那位小公主的作派,這些事情,她幹得出來。

老太君接着說道:“飛兒到現在還很激動,他只說堅決不肯娶這位公主,如果皇上硬逼,他就去少林寺,跟了他師父出家,他說不相信皇上會把公主嫁給一個和尚……”

江月昭聽到這裡。心揪痛了一下。她到底是個聰明人,心中已猜出老太君親臨無憂谷的用意了。從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皇上八成也是受朱爾玲脅迫,才頒的這道賜婚聖旨。如果容毓飛不肯娶小公主,那麼容家便是抗旨不遵,如果小公主因此有個三長兩短,那麼容家就更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昭……”老太君懇切地望向她,說道。“說了這些,你大概也猜得出來,我和你婆婆來此地用意了。容家上下,加上宗族親眷,也有幾百口人呢,可擔不起這個抗旨不遵的罪名啊。可是毓飛現在……我們是勸不動了。你看……”

青丫婆婆此時“噌”地站了起來:“什麼狗皇帝?什麼屁公主?待我潛進宮裡,先結果了那個刁頑公主。看她還想嫁給毓飛不?”說完,提步就要往外邁。

“婆婆不可衝動!”江月昭一把拉住青丫婆婆,“婆婆稍安毋躁,皇上昨兒剛頒了聖旨,小公主就出事了。皇上必要問罪容家。此計行不得。”

青丫婆婆一跺腳,氣憤地道:“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位小公主進門不成?”

江月昭看了看老太君,又看了看容夫人,兩個人都滿臉期盼地望着她。她低下頭,半晌無語。屋裡靜默下來,大家都在等着她表態。

大約過了一刻鐘。容夫人有點兒心急了。她開口說道:“小昭……”

“太太,老太君。”江月昭此時擡起頭來,眼中並無一絲慌亂,她深吸一口氣,對老太君和容夫人說道,“我相公……還是我去勸吧。”

老太君和容夫人,同時舒了一口氣,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旁邊的青丫婆婆,氣得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話來。

既定下了心意,江月昭也不拖沓,她喚來小秋和小冬,將自己的一應物什收拾停當,辭別了青丫婆婆和探花公子,坐上了容家的馬車,往東州城而去。

一路上,江月昭面上沉靜,內心卻翻江倒海。半年前,她憑着自己作爲現代靈魂的一身傲氣,懷着一顆絕然的心離開東州,以爲從此以後遠離情傷,安然度日了。誰料在半年時間裡兜兜轉轉,她終究逃不過宿命地安排。早晨的時候,她獨自徘徊在山林之間,還在猶豫是否回容家。不過兩個時辰地光景,她就已經坐在了回容府的馬車上了。

老太君和容夫人坐在她對面,見她不說話,不安地拿眼神不停地瞄她,不知她心裡在想什麼。她感覺到了,回以一個安慰地笑容:“老太君、太太,你們放心,我沒事。”

容夫人有點兒動情,眼角溼溼地:“小昭,是我們容家對不起你。你是個好女子,可是自從進了我們容家的門,受了很多委屈。你放心,只要有老太君和我在,即便是家裡娶回來一個公主,我們也絕不讓你受半分委屈。”

江月昭笑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與朱爾玲有兩次接觸,她心裡知道,那位小公主,最是個惹事生非的主兒,等她進了門,會發生什麼事情,恐怕不是老太君和容夫人能左右得了。

在江月昭的思緒輾轉中,容府就到了,小秋和小冬扶着江月昭下了車,江月昭望着闊別半年之久的容府地大門,緊抿一下嘴脣---這種情形之下,已經容不得她再有更多的感慨,她在心中告誡自己:江月昭!你要堅強!

然後她提步向府門走去。

府門口的小廝們見了她,頓時興奮起來,跑過來給她行禮:“大少奶奶回來了!”

江月昭邊點頭應着,邊邁進容府大門。一路遇上的僕役下人們,見了她都很高興,紛紛圍上來給她請安:“大少奶奶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江月昭看着這些下人們真誠的面龐,心中暖暖的。

老太君在前面,一邊走一邊吩咐下人:“快去請大少爺,告訴他,大少奶奶回來了!”

一位小廝聽了老太君的話,猶疑了一下,上前回道:“回老太君地話,大少爺今兒一早就收拾了行李,去育孤院住了。他說……他說皇上要是不收回旨意,他就不回家了,直接去少林寺出家便罷。”

“怎麼這麼糊塗?”容夫人心急地說道,“快去育孤院傳話,就說大少奶奶回來了,讓他速速回府。”

“太太,”江月昭說道,“別讓下人去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小昭……”容夫人心疼地望着江月昭。

“太太放心,我不累。”江月昭安慰她道,又吩咐旁邊的小廝,“告訴馬房,剛纔那輛馬車就別卸了,再趕至府外等我吧。”

江月昭說完,也沒歇着,又轉身向府外走去。

半個時辰後,她在馬車裡聽車伕說道:“大少奶奶,育孤院到了。”

她掀開車簾子,向外望去,只見一座青磚灰瓦的院落,出現在她的面前,院門緊閉,側面掛一個塊豎長牌匾,上書幾個燙金大字:善水育孤院。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二章 久別重逢

江月昭站在善水育孤院門口,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她望着那道門,佇立片刻,對身邊的小秋說道:“去叫門吧。”

小秋應了一聲,走上前去,拉起銅門環拍了拍。片刻,門“吱”一聲開了一條縫,門房鄭大爺探出腦袋來問:“哪位?找誰?”

小秋回道:“這是我們家大少奶奶,來找大少爺。”

鄭大爺急忙打開門,顛顛地跑出來,上前施禮:“給大少奶奶請安,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大少奶奶見諒。”

江月昭衝他微微點頭,邁步踏進了院子。

一陣孩子歡快的笑聲傳來,迎面一個胖胖的小丫頭,一邊扭着小屁股跑着,一邊回頭“咯咯”地笑着:“牛牛哥,你追不上我!”也沒注意前面來人了,眼見着就撞到江月昭身上了,小秋趕緊擋在前面,只聽小丫頭“唉呀”一聲,整個人撞進了小秋的懷裡。

後面追來的小男孩,六七歲的樣子,見了陌生人,又見小丫頭捂着鼻子,扭着小臉兒站在那兒,立即充滿保護欲地將小丫頭拉到自己身邊,警惕地望着江月昭和小秋:“你們是誰?”又側過頭問小丫頭:“寶妞兒,她們欺負你了?”

寶妞兒搖搖頭:“我自己撞上去的。”

江月昭笑了笑,走上前去,攬過寶妞兒,替她揉着鼻子:“你叫寶妞兒?呵呵……撞疼沒有?”

寶妞兒被她揉得鼻子癢癢,“咯吱”地笑了起來:“不疼了,你是誰呀?”

“我是……”江月昭不知該怎麼介紹自己,猶豫了一下。

“她是你們的娘。”有一個喜悅而壓抑的聲音,從前方不遠處響起。江月昭心“嗵”地一跳,半躬着的身子頓了頓。

“爹爹!”寶妞兒高興地喚道,“這就是你說的娘嗎?娘好漂亮啊。可是孃的肚子好大啊。”

小秋機靈,看了看容毓飛和江月昭,上前一手扯着牛牛,一手扯着寶妞兒,哄道:“牛牛,寶妞兒,你爹和你娘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你們倆兒個。先跟小秋姐姐去玩,好嗎?”

牛牛人雖小。但很懂事地樣子,乖乖地跟着小秋走了。寶妞兒顯然還沉浸在見到孃的喜悅中,依依不捨地一邊走一邊回頭望。

江月昭此時已經直起了腰身,她擡起頭望向容毓飛---半年未見,他瘦多了,皮膚也黑了。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兒,一身的玄色箭袖袍服,顯得他有幾分清冷,幾分廖落。只有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熱切地望向她,眼中有狂喜,有猶疑。有心痛,有寵溺……

半年時間的傷情別離,在這位曾經華美貴氣的容公子身上,磨礪出幾分滄桑。他反剪雙手立在那裡,強忍下衝過去抱住她的念頭。任內心波濤暗涌---他當然想得到,她爲什麼會突然回來。這對她無疑又是一次傷害,一次打擊。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傷害她,還能爲她再做些什麼。

儘管他強裝平靜,但他地眼睛到底還是出賣了他。江月昭從他的眼中,讀出了期盼和愧疚。她心中一痛。鼻子一酸,淚水涌出眼眶。順着面頰流了下來。

她走上前去,拉起容毓飛地手,輕聲說道:“相公……我們回家吧!”

一聲呼喚,容毓飛頓覺心中最堅硬的那一部分,都被軟化了,心中最寒冷的那個角落,也灑進了陽光。他擡起手,拭掉她臉上的淚水,用寵溺的語氣回她:“好,我們回家!”

然後他一伸雙臂,將江月昭抱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江月昭驚得輕叫了一聲:“唉呀!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這麼早就回來,你一定很累了。別亂動,這裡沒有外人,不怕的。”容毓飛柔聲說道……

容府上下,幾乎每一個人,都因爲江月昭地回府而忙碌着,興奮着。容家幾位主子的欣喜,顯而易見地掛在臉上。下人們也因爲這位善良的大少奶奶的迴歸,而奔走相告,快樂地忙碌着。

錦蕙院已經燒了,江月昭回來後,就安置在蒼蕪院。容夫人吩咐僕人們,將蒼蕪院裡裡外外重新佈置了一番,翻遍庫中所有珍奇物件,只要估摸着江月昭會喜歡,就毫不吝惜地往蒼蕪院送。

容尚天更是高興,他不能象老太君和夫人一般,時時去探望江月昭,就從外面淘弄回來各種稀有貴重的補品,讓容夫人安排廚房燉給江月昭吃。

老太君此時也不顧什麼長幼尊卑,不但免了江月昭的晨昏定醒,還時不時地忍不住,自己跑到蒼蕪來,拉着江月昭絮絮說話,或者乾脆什麼也不說,只把手放在江月昭的肚子上,眼中閃着歡喜地光亮。

最開心地,還有容雪兒和周福珠。小孩子到底長得快,半年時間,容雪兒已經長高了很多,說話也象個小大人了。每天清晨,她跟隨自己的孃親來給江月昭請安,就會賴在這裡,一天也不肯回去。周福珠也是每日必到,盡心盡力地照顧江月昭的起居,竟然比小秋和小冬做得都要多。

當然,杜小翠也會經常來請安,只不過可以看出來,她因着容毓飛的冷落和疏離而鬱鬱寡歡,心中對江月昭是存有怨念的。

而容毓飛,被容老爺放了大假,自從江月昭回來,就不曾離開過她地視線。他只要想一想,江月昭懷孕八個月來,顛沛流離,四處奔波,他不曾好好照顧一天,心中就充滿歉疚。如今失而復得,讓他備加珍惜。他也不管別人的眼光,只管端茶喂藥,服伺更衣,走路相攜,象呵護一隻琉璃娃娃般,捧在手心裡都擔心會摔着了。

那日江承安夫婦來探望女兒,看到容家對女兒這般愛護,非常吃驚。江夫人拉着江月昭的手,對她說:“女兒啊,容家對你,也算是傾心傾力,仁至義盡了。這半年的時間,你任性負氣,懷着人家的孩子卻不肯回來,容家人對你並無半分責怪。如今你也該鬧夠了,想想自己作爲容家大少奶奶該擔的責任吧。女人嫁了人,總該與夫家同尊榮,共患難地。只知享福,不知回報,我們江家地家教,可不是這樣的。”

江月昭笑着回她道:“娘放心,我想得明白。”

江月昭回容府,已經有五日了,府裡所有地人,都心存默契一般,對她萬般照顧,卻絕口不提賜婚的事。江月昭猜測這應該是老太君和容老爺的意思,大概想給她一段休整的時間。她心知這事兒躲是躲不過的,只能拿出勇氣去面對。不光對她,對於整個容家來說,這件事兒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那日晚間,江月昭梳洗停當,靠在牀頭。容毓飛坐在她右手邊,給她按摩着腿腳:“小昭,這幾日你的腳腫得越發厲害了。明天讓井大夫來瞧瞧吧,看看可有什麼好方子,可以緩解一下。”

“不必麻煩,這都是正常的。要當娘,總要吃些苦頭的,這不算什麼。”江月昭笑着說道。然後她看着容毓飛,思量了一下,說道:“相公,我回來也有幾日了,明日……我們該進宮謝恩了。”

容毓飛面色一冷,哼一聲道:“什麼誥命夫人?皇帝心裡打得什麼算盤,你不會不知道。他這既然不是什麼恩典,我們也不必巴巴地去謝什麼恩。其他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會找個機會進宮,問皇帝討個說法的。”

“相公千萬莫要衝動,這可不是我們倆兒的事情,關係着一大家子人的安危呢。其實……我也很想聽聽皇帝對這件事怎麼說。不如明日,你陪我一起進宮謝恩,到時候皇帝必有一番說辭,我們聽了,再做打算,可好?”

容毓飛沉默了一會兒,伸出手來撫着江月昭的面龐,點了點頭道:“好吧……只是……又要讓你受委屈了。”

江月昭衝他微笑道:“我們是夫妻嘛,有事就該一起擔。”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三章 皇帝的心事

翌日晨間,江月昭按規制大妝,容毓飛雖無官爵在身,亦是袍服冠帶齊整。

兩人去向老太君稟明後,老太君攜容夫人親自送兩人出府。在江月昭上馬車前,老太君拉着江月昭的手殷殷地叮囑她:“進宮後,言行一定要謹慎。你要留着神,千萬莫讓飛兒衝動。惹惱了皇上,可不是鬧着玩的。容家一家子的安危榮辱,如今繫於你一身,奶奶就拜託你了。”

江月昭回握了老太君,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老太君放心,我有分寸的。”

容毓飛上前來,攙扶着她上了馬車,自己亦翻身上馬,伴在馬車一側,往正北皇宮的方向而去。

待到得宮門前,容毓飛上前報上姓名,就有一個小太監去宮裡通稟。片刻,右手邊側宮門“吱扭扭”地開了,走出來一位五十多歲的太監,一身古銅色團花鑲雲錦邊的袍服,白淨的一張臉上滿是笑意,他手搭拂塵,張口便宣:“皇上有旨!宣淑德夫人與容公子御書房覲見!準淑德夫人乘輦入宮!”

容毓飛上前抱拳道:“有勞海公公了!”

海公公趕緊回禮:“容公子客氣,請隨我來吧。”語畢,前頭帶路,引着容毓飛和江月昭乘坐的馬車,向宮裡走去。

當車駕轔轔地輾上宮道時,江月昭心跳有些加速。她掀開一角車簾,向車外望去。入眼之處,皆是紅牆金瓦,樓臺殿閣,櫛比鱗次,巍峨堂皇,無處不體現着皇家的威儀與尊貴。

她拿眼瞄向容毓飛。只見後者正關切地望向她,見她瞧來,抿脣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江月昭稍舒一口氣,回以微笑,放下車簾。

大約行了一刻鐘,馬車停了。容毓飛掀開車簾,對江月昭說道:“前面便是內廷,小昭下車吧。”語畢。伸手扶她出了馬車,見她笨拙地往車下挪。便雙手一抄她的腋下,將她抱了下來,然後拉過她的手,對海公公說道:“勞煩公公,我們進去吧。”

一旁的海公公見此情景,意味深長地輕嘆一聲。轉身踏進了那道掛着“熙德門”牌匾的宮門。

容毓飛一路上,意態從容地拉着江月昭。後者掙了幾次都沒有掙開,反而讓他握得更緊了,也只得由他。到了御書房門口,海公公一回身:“兩位稍等。”便進去通傳去了。

“你這是做什麼?快鬆開我。”江月昭輕聲警告他。

容毓飛斜她一眼,輕哼一聲,握緊了她地手。顯然不打算響應她的警告。

江月昭再欲勸告,海公公已經出來了,他看了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說道:“兩位請進。”

容毓飛一扯江月昭,拉着她走進了御書房。

只見房內。理石方磚鋪地,銅鶴焚香,香霧瀰漫繚繞。正前方一扇楠木雕花隔扇前,一張沉香檀木御案後面,端坐着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方正臉。額下一縷髯須。目光炯炯,不怒自威。一身硃紅描金團龍的龍袍和頭上的九龍鎏金皇冠,更加顯得他威儀萬方,氣勢奪人。

他的目光,此時正落在容毓飛與江月昭拉在一起的手上,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眉。

江月昭使勁掙脫容毓飛地掌握,向前一步,曲膝便跪:“臣婦江月昭,叩見吾皇萬歲!”

明德帝一擡手,說道:“淑德夫人身子不便,這三拜九叩之禮,就免了吧。海良,快扶淑德夫人起來。”

海公公應一聲,正欲上前,聽到江月昭說道:“謝皇上恩典。只是臣婦無功受封,心中已甚是惶恐,如今更不能壞了禮數。還請皇上接受臣婦謝恩。”說罷,規規矩矩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

明德帝嘴脣輕挑,欣然接受了她地叩拜,然後朗聲說道:“早就聽聞淑德夫人聰慧端賢,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賜座!”

容毓飛亦上前來,跪拜了皇帝。明德帝望着他,目光深邃,半晌開口說道:“給駙馬賜座。”

這“駙馬”二字,大大地刺激了容毓飛,他並未起身,只是直接腰來,看着明德帝:“皇上,請恕草民斗膽。草民有一事不解,還請皇上賜予教誨。”

一旁的江月昭一聽,急忙站起來:“相公!”

明德帝沉聲說道:“淑德夫人不必介意,讓駙馬說下去。”

“皇上,自古一夫一妻,本朝的律法,亦有此規定。草民的夫人,孝悌賢惠,佳名在外,斷無休棄之理。難道就因爲您是皇上,裕平是公主,就可以破壞祖宗律法,強迫草民一男兩娶不成?”容毓飛聲音清朗,不卑不亢,坦然地說道。

江月昭聽了他的話,緊張地望向明德帝。只見皇帝面沉似水,只是盯着容毓飛瞧,半晌沒吭聲。江月昭心想:看這樣子,皇帝是生氣了,這可不得了,剛見面就箭拔駑張了,跟皇帝鬧崩了,可不好玩呢。

她趕緊起身,跪在容毓飛身側:“皇上恕罪,我相公只是……只是……”心急之下,竟然措不出辭來解釋。

“你們都起來吧。”明德帝說話了,聲音聽着還算平靜,江月昭舒出一口氣,接着又聽皇帝說道:“兩位可願意陪朕去御花園轉轉?”

“臣婦遵旨!”江月昭趕緊應道。“草民遵旨!”容毓飛不得不應。然後他扶起江月昭,隨着皇帝走出御書房,向御花園走去。

一路上,明德帝沒有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江月昭使勁捏捏容毓飛地手,示意他不可再胡說。容毓飛衝她撇撇嘴。

在御花園裡轉了半天,一座八角衝檐的亭子出現在他們面前。明德帝對隨侍的人說道:“朕與淑德夫人、容公子有事要談,你們在這兒候着。”

說完,他率先穿過亭前短廊,進了亭子,撿了一處靠座坐下來,對跟來的兩人一點頭:“不必拘禮,你們也坐吧。”

兩個謝了座,側身坐下來。

明德帝搓了搓手,緩聲說道:“關於賜婚一事……朕很抱歉……”

此話一出,容毓飛和江月昭均大吃一驚,趕緊起身:“皇上!”

“你們坐下,聽朕解釋。”明德帝接着說,“這件事,裕平鬧了很長時間了,朕也知道此事於禮不合,與律不合,一直不準。只是沒想到裕平她對容公子如此癡心,幾次三番以死相逼。朕…答應過她的母妃,會護她一生周全…因此朕…不能讓她出事。”

說到這裡,明德帝將目光移向亭外一池剛剛融冰的碧水,臉上有一絲心痛略過。亭內另外兩人,未料到皇帝會這樣,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保持着沉默。

半晌,明德帝收回目光,嘆一口氣,繼續說:“裕平的母妃,朕地玉妃…是一位溫婉善良的女子,也是這滿宮的妃嬪之中,唯一一個因爲愛我而入宮的女子…我當年也是想,我是皇帝,難道還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嗎?可是我錯了…她是一朵雪蓮花,只適合開放在那冰清高潔地雪山之巔,我卻把她摘了下來,讓她零落成泥碾作塵…那個害她的人,至今還無限尊榮地活在我的身邊,我卻無力爲她報仇…她臨死之前,抓着我的手,求我一定要保護她的女兒…那也是我的女兒呀!她爲什麼要求我…”

明德帝陷入回憶之中,臉上有哀痛之色。容毓飛和江月昭沒想到他會說這些,連自稱都變成了“我”。

片刻後,明德帝收回心神,聲音也清明起來:“朕對裕平,確實是寵溺得過了。可是朕想這樣做,只有這樣做,朕地心中才會略略好過一些,纔會感覺對得起玉妃那抹消散地香魂。朕曾想,等她找大了,給她尋一個全天下最好的夫君,讓她一生幸福。沒想到…她看上了你,竟然以死相逼…朕不能讓她出事。”

他看着容毓飛,目光中有懇切:“容公子,容夫人,你們只當是家裡來了一位親戚串門子,讓她去住一陣子。裕平自小玩心就重,興趣卻不長久。朕答應你們,待她在容家玩膩了,朕就接她回宮,好嗎?”

一位皇帝,跟他們說了這麼多宮廷秘事,又用這種商量懇請地口吻跟他們說話---江月昭和容毓飛,一時不知如何迴應,沉默在那裡。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四章 無可選擇

亭子裡靜默了片刻,容毓飛起身說道:“皇上,公主的親事,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按皇上的意思…公主這一生的幸福,豈不就毀了嗎?”

明德帝嘆一口氣:“裕平的性子,我最清楚。這件事如果不能遂了她的心願,她是斷不肯罷休的。今日跟你們說這些,朕也沒拿自己當個皇帝。你們要是心中不滿,就當朕是個昏君好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吧。”

容毓飛還欲再說,江月昭已經起身,扯扯容毓飛,嚮明德帝一躬身,說道:“我夫婦二人謹遵聖旨。”

明德帝點點頭:“至於公主的親事,還是要按規制來辦,一應事項,禮部會與府上溝通。朕還有事,你們就請回吧。”

容毓飛夫婦二人聽了這話,趕緊跪安,退了出去。

出了御花園,兩個人往外廷走去。一路上,容毓飛面上忿忿地,江月昭亦是心中難過,兩個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

將至熙德門時,就見一羣人簇擁着一位着絳紫緞蟒袍的男子,正匆匆地向這個方向行來--正是當朝太子朱爾衡。

朱爾衡正與一位大臣說着什麼事情,一擡頭,就看到了容毓飛夫婦二人。他的目光落在江月昭身上,心中“”地一跳。

容毓飛和江月昭此時已走上前來,一施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吧。”朱爾衡虛扶一把,然後側頭對旁邊跟來的人說:“你們先去上書房,我稍後就到。”

“你們…見過皇上了?”朱爾衡開口問道,“皇上怎麼說?”

“哼!”江月昭心中忿悶,未開口,先冷哼一聲。

倒是容毓飛,覺得此事與太子無關。正聲回道:“皇上說,婚事照辦,就當容府去了一位親戚,待公主玩膩了,他再接公主回宮。”

朱爾衡聽了,面上現出一絲苦笑:“這可真是我大月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荒誕事。父皇一遇上裕平的事,就犯糊塗。”

“我記得以前有一次在八王府。太子殿下曾經說過,在這件事情上。你的父皇還不至於這麼糊塗,如今看來,你們皇家人做事,也是很不靠譜的。”江月昭在皇帝那裡攢了一肚子的氣,此時總算上遇上一個姓朱地人,心中也是仗恃着太子不能把她怎麼樣。冷聲說道。

朱爾衡被說得尷尬,摸摸鼻子:“這件事,我與八王叔都曾經勸過父皇,怎奈裕平三番兩次尋死覓活,父皇也是亂了心神,才下了這賜婚的旨意。皇上金口玉牙,旨意下了。就再難改變了。郡主你有孕在身,千萬莫要心急上火。待裕平進了容家的門,要是有什麼麻煩,毓飛兄和郡主都可以來找我…父皇那裡,我說話總比你們說要好。”

容毓飛客氣地道了謝。朱爾衡想了想。又說道:“郡主有時間,還是多去八王府走動走動吧,我皇嬸時常念起你,很是掛着你呢。”

江月昭聽他說到八王妃,臉色緩和下來,應了一聲。便和容毓飛一起。辭別朱爾衡,走出了熙德門。

而朱爾衡立在那裡。只到那夫婦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然後他聽到門那邊,容家的車伕一甩鞭子,車輦轆轆地輾上宮道,聲音漸行漸遠,直至聽不到了,他才深深了嘆一口氣,轉過身往上書房去了。

容毓飛與江月昭回到容府,先向老太君和容老爺回明瞭進宮的情況。兩位當家的一聽,心知這件事是躲不掉了。

三日後,禮部的人便親自上門,與容家商定婚禮事宜。容家地主子對這場婚事,原本就心中排拒,完全當成一項皇差來辦,因此禮部的人說什麼就應什麼,無甚熱情。只在婚期一事上,老太君和容尚天一致要求,把婚期定在三個月以後。

這是容家地主子們提前商量好了的,他們不想在江月昭未生產之前,就把小公主弄進門來。

接下來的日子,容府就忙亂了起來。先是宮裡來人,替公主選定居處。看了一圈,沒有一處院子是他們滿意的。於是他們向容尚天要了錦蕙院燒燬後,平整出來的那塊地皮,大興土木,要在容府內給裕平公主建一處宮室。容家人心中不滿,亦沒有他法,只能任由他們折騰。

又有禮部的官員時常登門,佈置公主婚禮上地禮器用品,安排講授一應禮節儀式,繁瑣複雜,搞得老太君和容夫人頭都大了。

那日禮部的人前腳剛走,容夫人就跟老太君抱怨道:“這哪裡象是來住一陣子,分明就想在我們家安營紮寨一輩子。”

“事情沒那麼簡單。”老太君面色沉重,“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容夫人聽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在這一片亂哄哄地氣氛中,容府有一處院子卻是清靜的,那就是蒼蕪院。

老太君吩咐關於婚禮的事,一律不許拿去打擾江月昭,只讓她在蒼蕪院靜心養胎。將近九個月的身孕,江月昭身子愈發沉重,也懶憊了許多。白日裡,偶爾會走出蒼蕪院,也只是去後花園轉悠一圈。有時候她會遇上宮裡來的人,弄得她沒心情繼續散心,就會匆匆轉回蒼蕪院,將自己悶在屋子裡不出來。

容毓飛已經恢復了去商號裡做事,但他每日必會早早地回府,早早地回蒼蕪院陪自己的娘子。雖然有公主地婚事讓他心煩,但是他心中,對此事早有一番計較,因此也不甚在意。而江月昭回來給他帶來的喜悅,大大抵過了那種煩惱,總歸來說,這段日子,他是開心的。容府的人,又可以見着他們的大少爺露出笑容,下人們私下議論說,他們地大少爺最近胖了,人也和氣多了。

他的兩個妾室,自從江月昭回來後,就看清了一件事---從此以後,她們和這位大少爺之間,再無可能有任何的男女情意。周福珠仍是一貫的心態坦然,拿江月昭半當主子半當妹妹看待,經常在白日裡,容毓飛不在的時候,來蒼蕪院侍奉江月昭,陪她說說話,給未出世的寶寶做一些衣物鞋子之類。

而杜小翠對江月昭,則心存着怨念。因此除了必要地請安之外,幾乎不去蒼蕪院,倒是私下裡,與孫姨娘越走越近,經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有一次被容夫人發現了,好一頓訓斥。收斂了幾日,又故態復萌。

江月昭此時也沒心思理會這些---與那位即將進門地刁蠻小公主相比,杜小翠與孫姨娘的那點兒小肚雞腸,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那日,江月昭正在牀上,迷迷糊糊地要睡着,周福珠開門走了進來。她來到牀邊,搖了搖江月昭,喚道:“妹妹。”

江月昭半睜開眼睛,見是她,便說道:“我好睏啊,福珠姐姐有事嗎?”

Wωω●ttκǎ n●Сo

“妹妹…”周福珠一副爲難地表情,欲說不能的樣子。

江月昭見了,使勁揉揉眼睛,感覺清醒了幾分,便問道:“姐姐有事就說吧,不礙事的。”

“雖然這事我說不合適,但我還是覺得,應該讓妹妹知道。”周福珠咬了一下嘴脣,接着說道,“大少爺剛纔回府了…直接去了芳蘿院…”

江月昭一聽,頓時睡意全無,一下子從牀上爬起來,睜圓眼睛瞪着周福珠:“他…”

“我聽下人們說,大少爺好象怒氣很盛,在芳蘿院大發雷霆,他們聽到大少爺質問…是誰的孩子之類的問題…好象三姨奶奶嚇得不輕,一直跪在地上哭。”

江月昭聽至此,趕緊挪動身體要下牀:“快!快去瞧瞧!”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五章 前怨舊帳

16K小說網 更新時間:2009-1-30 17:52:40 本章字數:2741

江月昭在周福珠的攙扶下,急急地往芳蘿院走去。回到容府後,她還未踏足過芳蘿院。按說趙靈兒如今也是七個月的身孕了,聽人說她半年來一直被禁足,現在情緒很不好。

她們兩個還未進芳蘿院的院門,就聽到裡面有什麼東西“咣噹”被砸到地方。兩個人沒有防備,在門外被嚇了一跳。

周福珠趕緊上門推開院門,向裡面通報一聲:“大少奶奶來了!”

江月昭隨後走進了院子。

只見院內,丫頭婆子們肅手而立,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剛纔她們在院門外聽到那“咣噹”一聲砸,是一隻銅盆,此時正無辜地扣在正廳的門外。正廳的門半開着,隱隱有女人的哭聲從門內傳了出來。

剛纔周福珠那一聲通傳,顯然屋內的人都聽到了。江月昭剛進院子,容毓飛就從屋內走了出來。他見了江月昭,面上神色複雜,悶聲說道:“小昭你來做什麼,快回去。這裡的事情,不關你的事。”

江月昭見他面色鐵青,又想起剛纔周福珠所傳的三言兩語,心中大概猜到事情的緣由了。她問容毓飛:“相公,什麼事情惹得你這麼大火氣。”

“你先回去,我晚間跟你說。”容毓飛仍在盛怒之中,口氣比較生硬。江月昭見他這樣,也不欲在下人們面前,違拗他的意思,於是她一轉身,準備往回走。

就在這時,正廳的大門突然被撞開,只見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從裡面奔了出來,踉蹌着衝到江月昭面前。“撲通”就跪在她的面前,抓着她的裙裾,哭喊一聲:“大少奶奶!”

江月昭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個女人,是那個曾經花枝招展地趙靈兒嗎?只見她本來就鬆鬆地用一隻銀簪挽着的頭髮,此時已經散落下來,碎髮零亂地搭在她的臉上。身上那件煙色的夾襖,袢扣還有兩個沒來得及扣上,顯得她衣衫不整。更是狼狽。往日精妝細描的一張臉上,如今未施脂粉。浮腫着,透出蠟黃。

她伏在江月昭面前,哭求着:“大少奶奶救我!闔府上下,都說大少奶奶菩薩心腸,宅心仁厚,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吧。靈兒有錯,不求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寬恕,只求大少奶奶待我生下孩子以後,再施以責罰。我千錯萬錯,孩子沒錯,求求你了……”

江月昭被她拉得掙不開,又見周圍的僕役們都好奇地望着這邊。她只好出聲說道:“你先起來,我們進屋裡說,你這個樣子,讓下人們看笑話嗎?”

趙靈兒一聽這話,趕緊起身。退至旁邊。一旁靜立地周福珠,趕緊上來扶住江月昭,往屋內走去。

一旁的容毓飛見此情景,上前阻止道:“小昭……”

江月昭回頭看他,笑着說:“相公,不礙事的。論理三姨奶奶地事。就應該由我來管。我們進去說吧。”

說完,推門進了屋。

屋內的地中央。此時尚跪着另外一個人。那人聞得開門聲,擡頭望過來。江月昭乍一見他,只覺得面熟,細細一想,這不是以前給趙靈兒診脈地那位胡郎中嗎?

她回頭,疑惑地望向容毓飛。容毓飛接收到她的疑問,沉聲說道:“我今天在街上,遇到這位胡郎中,原本只是想打個招呼,不想他見到我就跑。我心下奇怪,追了上去。誰知這廝見我跟上去了,嚇得跪到地上,一個勁兒地求饒。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

他說這裡,停頓下來。江月昭心中對此事早有猜測,知道真要是那樣,容毓飛一定會覺得很難堪,不好說出口。於是她走到胡郎中面前,問他道:“胡郎中,勞煩你將事情講給我聽,好嗎?”

那位胡郎中,估計是被容毓飛強行拎回來的,早就嚇壞了,此時見江月昭和顏悅色地跟他說話,如見了救星一般,哭聲說道:“我也是聽小紅說的,三姨奶奶進府前懷的孩子,不是大少爺的,是一位丁公子地。三姨奶奶爲了能進容府,給了小的一筆銀子,讓小的將懷孕的月份早說了一個月。後來三姨奶奶見瞞不住了,就吃了萬翠樓的藥,讓小的幫忙隱瞞,又給了我一筆銀子,讓我舉家搬出東州城。小的自小在東州城長大,家眷親朋都在這裡,出去住了一陣子,實在是不習慣,也是想過了這麼長時間了,應該沒事了,就搬回來了,沒料到……小地糊塗,不該貪她的銀子,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來。求大少奶奶饒命!我家上有……”

江月昭一聽他要開始碎碎念,趕緊打斷他,說道:“我知道了。”然後她轉頭問容毓飛:“你既已知曉,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容毓飛厭惡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趙靈兒,冷聲說道:“我們家斷不可容留如此敗壞家風,品行不端的女人。按容家家法,發生這種事,當立即杖斃……”

那邊趙靈兒,未待容毓飛把話說完,聽得“杖斃”二字,驚恐地渾身發抖,她一聲哭嚎,撲到江月昭面前:“大少奶奶救我!不看我,也請看在孩子地份兒上,饒了我吧!”

江月昭望着撲到她腳前的這個女人,心中真是感慨萬千。不管把她看做是趙靈兒也好,或者看做妮娜的前生也罷,這個女人,是她選擇穿越,來到這一世的根本緣由。她曾經一碗毒藥結果了另一個江月昭的命,也因爲那一碗毒藥,她纔有機會來到這裡,嫁給容毓飛。雖然有過悲傷,有過心痛,但一路走到今天,她並不後悔---她的相公已經成爲她生命地一部分了。

那麼,對於這個引領她來到這一世,又處處算計她地這個女人,她該是怎樣的態度呢?她曾經那麼痛恨這個趙靈兒,因爲前世今生地恩怨糾結。可是如今……

江月昭注視着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這個女人,眼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啓脣說道:“你不必驚慌,大少爺不會取你性命的。”

然後她望向容毓飛,後者冷哼一聲,口中蹦出四個字:“逐出府去!”

趙靈兒一聽,整個人都癱軟下去,趴在地上哀哀地哭着---以她現在的狀況,如果被逐出容府,以後的生活境況會怎樣,幾乎可想而知。但是那樣的醜事讓容毓飛知道了,而他已經饒她一條命了,她實在是沒臉再企求什麼了。

江月昭望着趙靈兒隆起的腹部,沉吟半晌,說道:“相公,給我個薄面,饒了她吧。她已經知錯了,孩子生下來,總要有親孃疼。只要她以後安分守己,照顧好容家的孩子,容府也不差多養一個人。將她逐出府去,醜事傳揚開來,亦是有損容家聲譽。”

別人倒還罷了,趙靈兒聽江月昭這樣說,連惶恐都忘了,瞪圓了眼睛望着江月昭---這是一個多好的逐她出府的機會!她萬萬沒想到,江月昭會出言留她。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六章 解除禁足

容毓飛聽了江月昭的話,雖然面色仍是不善,但沒有說話。這本來就是內院家務事,江月昭有權說話的。更何況她現在還是位二品誥命。雖然這次回來後,因爲身子沉重,再加上賜婚的事,江月昭不太出蒼蕪院,也很少管事兒,但只要她出言說話,都會照她的意思辦。

江月昭心裡清楚,這種等級觀念,在這個時代人的觀念裡,是根深蒂固的。因此,對於府裡的一些事情,只要老太君和容夫人在,她就再不說話拿主意了。

但今天,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趙靈兒,挺着大肚子,釵發不整,容顏失色,不管有多麼的驚恐萬狀,仍然本能地用手護住肚子---她心中有某一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她以一種商議的口吻徵詢容毓飛:“相公,可好?”

容毓飛此時正是羞憤難當。這個女人與別人做下苟且之事,懷了孩子卻說他的。如果不是因爲那個孩子,她也進不了容家的大門,如果她不曾踏進容府的門,以後這諸多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可是能全怪她嗎?是他年少輕狂逛青樓喝花酒,是他先招惹的她,是他意亂情迷的時候給她許下那樣美麗而空洞的諾言。他是一個男人,出了這樣的事,難道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一個女子身上?他心中真是萬般懊惱,也說不清是惱自己多一些,還是惱趙靈兒多一些。最後,他對江月昭說道:“這事,你看着辦吧。”然後一甩衣袖,出去了。

江月昭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輕嘆一口氣。然後對跪在那裡的胡郎中說:“胡郎中,這事你也有份兒,按理你助她做出這等有辱容家清譽的事情,不該輕饒了你。念及你不過是貪圖錢財,對容家無甚惡意,我今天不欲過分爲難與你。不過你可在守緊你嘴巴,如果外間有什麼不該有的傳聞,到時候再找到胡郎中……恐怕就不這麼簡單了。”

那胡郎中被容毓飛拎回來後。心中一直在忐忑,不知道容家會怎麼對他。依容家的勢力。恐怕今天就是滅了他,也不會有人知道的。現在聽這位大少奶奶這樣一說,他頓時鬆了一口氣,趕緊應道:“大少奶奶放心,小地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會將此事說與外人聽。絕不說!”

江月昭點了點頭,跟他說:“你可以走了。”

胡郎中如蒙大赦,爬起來向江月昭施一禮:“謝謝大少奶奶!”趕緊轉身出去了。

此時趙靈兒仍然坐在地上,愣怔着。江月昭看着她,片刻後開口說道:“寶菊,扶她起來。天氣暖和的時候,記着扶她出去轉轉。總是悶在屋子裡,對孩子也不好。還有……去找井大夫開個壓驚的方子。”

說罷這些,她一攬周福珠的胳膊:“福珠姐姐,我們走吧。”

趙靈兒被寶菊攙扶起來,虛弱地靠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耳邊還在迴響着江月昭那句話:“記着扶她出去轉轉。”---這也就是說,她被解禁了,她以後可以出這個院子了。

想起自己半年來,被幽禁在這個小院子裡,每天看着太陽從東邊那棵芙蓉樹梢上升起,從西邊那棵海棠樹梢上落下。她的天。就只有院子上空這四四方方的一小塊。她每天睜開眼睛,見到的只有寶菊和李嬤嬤兩個人。她經常花上整整一個下午。繞着院牆不停地轉圈,甚至院牆的牆根處,有多少個螞蟻洞,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現在她可以跨出這個院門了!就在她以爲自己性命都要不保地時候,形勢卻出現了這樣的逆轉。

她望着江月昭地背影,突然捂住自己的臉,放聲大哭。

門外江月昭和周福珠還未走出院門,就聽到趙靈兒的哭聲。周福珠側頭望了江月昭一眼,眼睛有點兒溼:“妹妹……果然好氣量。剛纔我瞧她那個樣子,心中不忍,卻不敢開口求情。沒想到她那樣算計你,你卻能如此寬容她……”

江月昭回頭望了一眼那扇尚未關上的門,想了現代的那首歌:女人何必爲難女人……

後來老太君和容夫人知道江月昭給趙靈兒解了禁,也只是嘆息一句,沒有說什麼。儘管那個女人品行不端,可現如今她肚子裡還懷着容家的孩子呢。她們這麼長時間裡一直禁她地足,其實也是爲了讓江月昭能夠心理平衡。如今她自己開口解了趙靈兒的禁,她們當然沒有意見了。

從那天開始,趙靈兒每日晨間,都會來蒼蕪院給江月昭請安。江月昭心裡並不是很願意見到她,便跟她說免了這請安,不必每日來了。可是趙靈兒依然按時來問安,風雨不誤。人也不似往日張揚,素衣淡妝,神色恭順。

那邊小公主的府內宮室,已經建得差不多了。可容家的人由着宮裡的人在他們家忙來忙去,也不太關心這個。因爲他們心中,有一件更大的事值得關注---江月昭臨盆的日子要到了。

三月初十,一個春風乍吹,春陽暖煦地日子。

那天下午,容尚天和容毓飛正在自家的商號議事,聽得一陣急促地“噔噔噔”上樓的聲音,還未見人呢,容祥焦急的聲音先到了:“老爺!大少爺!快!大少奶奶要生了!”

屋內一老一少兩位當家的一聽,撇下正在議事地諸位掌櫃,起身就往樓下跑。容尚天一邊急走一邊問:“大夫都到了嗎?接生婆到了嗎?”

“中午的時候,大少奶奶就說肚子疼,老太君當即着人去請暖春堂的大夫了。現下井大夫和幾位信得過大夫,都在府裡呢。”

“中午就開始痛?怎麼現在纔來告訴我?”容毓飛生氣地吼道。

容祥被吼得瑟縮了一下,怯怯地回道:“是大少奶奶說,先不急着回老爺和大少爺。”

容毓飛也不待聽完他的解釋,早衝了出去,扯過馬來,翻身上馬,急奔家中而去了。

待他回到蒼蕪院,衝進室內,就見老太君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容夫人則在屋內轉來轉去,兩個人都一臉地焦急與期盼,不時地往隔屏後面的內室望一眼。

而那隔屏後面,則傳來了江月昭隱忍地呻吟聲。

容毓飛也不待問明情況,擡腳就往內室走去。還是容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飛兒你不能進去,血房不吉。”

“什麼不吉?”容毓飛急得一跺腳,“小昭給容家生孩子,有什麼不吉地?”

說完欲掙開容夫人地手。這時老太君說道:“你進去只是添亂,也幫不上什麼忙,安心在外面等着吧。聽井大夫說,小昭的情況還好,應該能順利生產。”

容毓飛聽了,稍稍安心,又聽得江月昭呼痛地聲音,心痛地皺起了眉。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七章 喜得雙麟

整個容府,那一個下午都在期盼着。大家見了面,都會先問:“生了沒?是男是女?”

“沒生呢,都折騰一下午了。”

“那會不會有危險?”

“聽大夫說,情況還好。”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產房內,江月昭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她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撕裂一般,劇痛從腹部發散,傳遍全身,幾乎就要摧毀她的神經。開始她還能忍着,可是一個時辰後,她的忍耐到了極限,呻吟的聲音越來越大。

這聲音聽在門外的容毓飛耳中,如同拿刀一片一片剮着他的心,此刻時間對他來說,是如此的漫長,一刻鐘就如一年那麼長。他在屋子裡來回踱着步子,不停地拿眼看向內室。

還有一個人跟容毓飛一樣坐立不安,在屋裡轉着圈,便是容夫人,她不停地扯着帕子,一會兒問上一句:“怎麼這麼久?怎麼還不生?”

“玉瀾,你能不能坐下來?”容尚天本來心中就着急,不便表現得太明顯,容夫人一直這樣轉,更是讓他心中焦躁。

容夫人對他的要求充耳不聞,反倒回頭問他:“老爺,怎麼這麼久?”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又轉起圈子來。

老太君坐在那裡,看起來比較鎮定,可是一隻手搭在柺杖上,不停地摩挲着龍頭,泄露了她的情緒:“這個臭小子,還沒生下來,就這樣折磨她娘,等他生下來,看我不打他的屁股。”她一廂情願地將這個未出生的孩子,想象成了臭小子。

就在這時。只聽內室產婆一聲驚喜的呼喊:“生了!”緊接着傳來“哇”地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外間衆人,面上一鬆,一齊長舒一口氣,只等着產婆出來報喜,好知道是男是女。

可是半晌,也沒有產婆出來,反而內室一陣響動,有些亂。

容家三位主子面面相覷。容毓飛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此時也顧不得有什麼說法了,擡腳就往內室衝。剛轉過隔扇。還未進門,一位產婆迎了出來,將他攔了出去,滿面喜色地說道:“還有一個!恭喜老太君,恭喜老爺太太,大少奶奶已順利產下一位小少爺。肚子裡還有一個,是雙生呢!”

容毓飛抓住產婆問:“大少奶奶怎麼樣?”

“大少爺放心,大少奶奶還好,生得下來,不會有危險。”產婆一臉的輕鬆,讓容毓飛地心安定下來。

容家其他三位主子,早就被這個雙生的消息給樂暈了。老太君一點龍頭柺杖。站了起來:“我就說怎麼這麼久,原來是雙生子!天降瑞兆,容家後福無窮啊!”

容夫人倒沒想什麼後福的事情,她只是在爲一次得了兩個孫子而興奮不已。

大約又過了一刻鐘,內室再傳來一聲洪亮的啼哭。然後有人興奮地叫:“又是一個小少爺!”

外間的人聽了,也不分主子下人,高興地擊掌相慶。容毓飛更是激動,一個箭步就衝進了內室,這次誰也攔不住他了。

他衝進去,就看到產婆已經將兩個小傢伙洗過了。正在往襁褓中包。他湊上前去。就看到兩張一模一樣的皺巴巴的小臉兒,他心中喜悅。口中卻說道:“唉呀!好醜!”

“你敢說我兒子醜?”聲音虛弱,但威脅意味很足,正是江月昭在說話。

容毓飛來到牀上,看到她面色蒼白,頭髮如被雨淋過一般,一綹一綹地貼在額上臉上,胸脯起伏着,還在微微地喘息着。他一陣心疼,將她摟過來,柔聲說道:“小昭辛苦了,謝謝你。”

江月昭輕拍他一下,笑了:“謝什麼?他們也是我的兒子嘛。”

容毓飛想了想,抿嘴樂了起來。江月昭見他笑得不懷好意,問道:“你笑什麼?”

“哈哈…”容毓飛繃不住了,乾脆笑出聲來:“記得你以前說,你不是豬,怎麼可能生一窩?如今看來,不是豬又是什麼?”江月昭羞惱地從他懷裡掙出來,躺回牀上:“不理你了!”

容毓飛還欲往上湊,井大夫過來說道:“大少爺,大少奶奶此刻身體虛弱,應該讓她睡上一覺。”他這才覺出自己高興過頭了,趕緊給江月昭掖好被子,拍拍她道:“好好睡覺啊!”

江月昭衝他滿足地笑了一下,閉上了眼睛---她真覺得累了。

此時,一對雙生子已經被抱到了外間,一堆人圍着這兩個寶貝,興奮地嘰嘰喳喳:“你看這小嘴巴,多象飛兒小時候。”

“小鼻子象小昭呢,小巧挺拔…”

容毓飛出來地時候,正聽到這些,心中覺得好笑---他剛纔可是看到了的,兩個小傢伙眼睛都未睜開,皺皺地小臉兒,哪裡看得出來象誰?

“小昭月子裡,沒精神照顧孩子,不如抱到我屋裡吧,由我來照顧。”是容夫人興奮的聲音。

“還是我屋子裡暖和,抱到我屋裡吧。”老太君搶着說道。

“老太君…”容夫人不服氣。

“就這麼定了。”老太君斬釘截鐵地說道。

容尚天和容毓飛兩人頭一次見這婆媳二人爲一件事爭執,卻是爲了搶孫子,兩個男人相互看了一眼,會心地方笑了。

最後,容夫人到底爭不過老太君,兩個孩子暫時在老太君屋裡安置下來。容家人不知該怎樣表達對這兩個小傢伙的喜愛,請的是最好的奶孃,戴的是玉金鎖,穿地是天蠶絲緞,一應用品幾乎就到了奢糜的程度。只要他們兩個哼一哼,就會有幾個人同時衝過去,爭着抱起來。

江月昭對這種育兒方式很是擔憂,她跟老太君和容夫人說:“富家窮孩子,小孩子不能太慣着養……”

兩人當時點頭應下了,回去後就全忘了。江月昭無奈,只得暫時由着她們。

而容毓飛自從當了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同了,好象突然之間強大了好多,成熟了好多,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看問題的角度都寬廣了起來。

侍候江月昭坐月子的任務,就落在了周福珠身上,除了晚間睡覺的時候,她幾乎就守在江月昭的牀前。她人心細體貼,又有生育的經驗,江月昭因此在月子裡,少吃了不少苦頭。

趙靈兒和杜小翠,每日必來請安。趙靈兒已經是八個月地身孕了,體形也漸漸龐大起來。那杜小翠是這幾個女人中,唯一沒有生養的,如今容毓飛更是連看她一眼的時候都少,更別提同房,她於生養一事,是徹底沒有希望了。因此每次去蒼蕪院請安,她面上都是訕訕的,心裡也是酸酸的。

容府近兩個月來,因爲賜婚一事而一直緊張地氣氛,因爲這對雙生子的到來,而舒緩了下來。

可是該來的終歸要來。

江月昭尚在月子裡,禮部與容家訂下的公主的婚期就到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八章 迎娶公主

雖然皇帝當時說,就當公主是來容家串門子的親戚。可是真正到籌備公主的婚禮,一應的禮節儀式,陪嫁妝奩,隆重而正式,絲毫也不見馬虎。

公主在容府內的宮室,由禮部監工,雖然面積不象宮裡那麼大,卻是雕樑畫棟,祥雲瑞石,寶樹珍花,顯盡皇家威儀的富麗堂皇。皇帝親自執筆提匾,取名“步瑤宮”。

不管容家人如何的不情願,大婚的日子還是到了。

那日晨間,容毓飛按規制應該至皇宮的神武門前恭進九九大禮,等待吉時,迎接公主出宮。

臨行前,他坐在江月昭的牀頭,握着她的手,久久無語。

江月昭心中抑悶,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她笑了笑,說道:“這可真是千古奇聞,娘子尚在月子裡,相公卻要去迎娶別人。”

她本意是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誰知這句話聽在容毓飛耳中,卻觸動了他心中的痛處。他伸手將江月昭攬在懷裡,心中無限傷感。半晌,他說道:“對我來說,這就是一件皇差…你也只當我是辦一件皇差。你放心,我絕不會做出任何有負於你的事情。”

江月昭心中酸澀,面上卻露出一個笑容,她推了推容毓飛:“相公快去吧,錯過了吉時,怕也是大不敬的罪過呢容毓飛沒法,只得嘆一口氣,出了臥房,更換吉服去了。16 K小說 網

屋內,江月昭無力地靠在牀頭上,閉目掩飾着自己的情緒。她很慶幸自己此時是在月子中。如若不然,這種場合,她出現只會尷尬難堪。不出現又顯得氣量狹隘,還真會不好辦呢。

沒過一會兒,容夫人帶着兩個奶孃,抱着兩位孫少爺走了進來:“小昭,老太君有話,今兒這兩隻小老虎就留在你房裡,省得外面人多手亂,擾了他倆兒休息。”

說着。吩咐兩位奶孃將兩位小孫少爺放在了江月昭的牀上。江月昭心裡明白,老太君房裡。哪裡能分不出人來照看這兩個孩子?這分明是老太君怕她一個人,又在月子裡,再憋屈出什麼毛病來,將兩個孩子送來,逗她開心呢。

她笑着應道:“家裡這麼大的事,我現下也伸不上手。這些日子就勞累太太一個人了。太太去忙吧,告訴老太君,不用擔心我。”

容夫人看着她的笑臉,也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只能上前拍拍她的肩,然後出去了。

江月昭低頭看自己的兒子--兩個小傢伙快滿月了,被老太君養得白白胖胖。粉嫩嫩地小臉兒上,尚還有一層絨絨的小細毛。他們兩個,一個睡得正香,一個正睜着烏溜溜的眼睛,吐着泡泡玩。

江月昭的心中。頓時涌起無邊的溫柔。她伏下身子,在兩個小傢伙身上,使勁地拿鼻子拱了兩個。沒睡的那個,被她拱得癢癢,咧嘴笑了起來。雖然此時小傢伙還不太能笑出聲音,可是他歡快的表情還是感染了江月昭---她開心地笑了。

她正逗着寶寶玩呢。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兩個寶貝的名字還沒取好呢。府裡地人。每天只是大虎小虎的叫着,至於正式入宗籍地大名。尚處於激烈的爭論階段。

“小冬,”江月昭吩咐道,“去給我拿紙和筆墨來。”

小冬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就從書房取來了紙和筆墨。

江月昭拿起一個枕頭墊在膝上,鋪上紙張,開始絞盡腦汁給兩個寶寶取名字。她把自己想到的,可以用在男孩子身上的美好詞彙都記在紙上,反覆比較掂量着,一時之間倒也入了神,暫時忘卻了外間正在發生的事情。

而此時,容府門前真正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府內早已響起滿院絲竹笙歌,席如流水客如鯽。東州城裡數得上的皇族親眷,達官顯貴,今日傾巢而出來,齊聚容府。

雖然對於公主進門,容家地人萬分不情願。可是這婚禮儀式該有的鋪排,還是要給皇帝面子的。

大家都是滿臉的喜慶歡樂,男人們見了容尚天和容毓飛,女眷們見了老太君和容夫人,無不熱烈地說着祝賀的話語。

“公主如花美眷,駙馬爺才俊不凡,真是絕配啊!”

“容家辦着皇差,娶了皇家的女兒,真是沐盡皇恩哪!”

“駙馬爺與公主神仙眷侶,以後必會恩愛無邊…”誠。這樁婚事地荒誕不經之處,皆被這羣人自動忽略掉了。

容家的主子們,臉上堆着笑容,點頭應和着,心裡卻在想:要是把這位公主賜到你們家,看你們還高興得起來不?

容毓飛面色沉靜,對所有道賀的人點頭客套着。雖然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忿悶的情緒來,卻也不見一絲地歡欣喜氣。

滿院的客人中,還有一人也是心神難安,不時地拿眼掃着蒼蕪院方向---他便是當朝太子朱爾衡。

他知道江月昭此時在月子裡,不會出來應客。他只是擔心,這樣的日子裡,她會怎麼樣的難過---她那麼剛強的性子,怎麼可能容得下這樣的事情。

他心中萬般憂慮,可是既不能打聽,更不可能進內院去探望,一時之間鬱鬱不樂。

禮成開席後,又來了兩個添亂地人,便是當今聖上明德皇帝和皇后。容家人猜出來這是皇帝怕容家冷淡公主,來給公主撐腰來了。一陣忙亂地迎鸞接駕,席開了,戲也唱上了。

席間,八王妃只略坐了坐,便起身要去探望江月昭。因着皇后在席上,老太君和容夫人都不能離開,只得派了一個本家的媳婦兒,引着八王妃來到蒼蕪院。

八王妃進了屋子裡,就看到江月昭正在咬着筆桿苦思冥想着,倒未見有什麼悲傷難過之處,心中才略寬了寬。

娘倆兒見了面,一番親熱,八王妃也不拘禮,坐在江月昭地牀上,與她嘮着家常,逗着一雙麟兒玩,再不曾回席。只到有下人們來催,說是席要散了,八王爺喚王妃一起回府,她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臨走前還一再叮囑,待出了月子,天氣轉暖了,一定要帶着兩個寶貝到王府住些日子。

江月昭笑着應下了,目送着八王妃出了屋子。

屋外,天色已經暗淡下來,絲竹人聲漸漸靜了下去。江月昭心裡清楚,再過一會兒,容毓飛和朱爾玲便要行合巹之禮了--想至此,她的心揪痛了一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九章 逃出洞房

步瑤宮,新房內。

容毓飛坐在靠窗的雕花圈椅上,環視着這公主的寢宮。步瑤宮建成有將近一個月了,雖然就在他自己的府裡,可他從未曾來過。此刻身處其中,竟有一種客居別人家裡的感覺。

兒臂粗的大紅鳳紋花燭,大紅的龍鳳呈祥的軟紗牀帳,大紅的折枝石榴絲緞被褥,還有牀沿上坐着那位嬌小的一身大紅吉服的小公主。

容毓飛覺得眼睛都被刺痛了。他想自己與江月昭成親時,也是討厭這滿眼的紅。當時他對坐在牀沿上的那個一身紅色嫁衣的江月昭,也是心懷不滿。那個時候他萬萬料想不到,就是他當時心不甘情不願娶回來的那個小女子,卻在以後的日子漸漸走入他的心中,溶進他的血液裡。

想着這些,他嘴角上揚,臉上現出笑容來。

一直忐忑不安地垂手立在一旁的喜婆,此時見駙馬爺露出笑容來了,心中一鬆,趕緊走上前去:“駙馬爺,該揭喜帕了。”說完,將一根秤桿遞到容毓飛面前。

容毓飛伸手接過秤桿,也沒猶疑,直接就往牀邊走去---他今晚來這裡,就是來進行這個儀式的,沒什麼好拿矯的。

他伸出秤桿,輕輕一挑,那大紅鸞鳳紋飾的蓋頭,就挑在了秤桿的一端,蓋頭下那張臉便露了出來---在金光寶氣的頭冠的襯托下,皇家地尊貴生活養出來的粉嫩嬌顏,象是畫里人一般。給人不真實的感覺。

容毓飛只見過朱爾玲一次,便是在八王妃的壽宴上。一年的光景,他早將這個人忘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乍一瞅見她,竟如見了陌生人一般。

朱爾玲則不同,自從那次壽宴見過容毓飛後。回到宮裡便朝思暮想。後來更是經過了幾次尋死覓活,才得以今日嫁給他。如今心愛地人就在眼前,今晚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怎麼能不欣喜若狂。

“飛哥哥……”她很是激動,又有些羞澀,滿臉紅暈地望着容毓飛。

容毓飛沒有應她這一聲,只是略微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她的身邊。等着喜婆過來,將兩個人的衣角結在一起。

然後兩個人喝了交杯酒,等着喜婆撒了牀,退了出去。

屋裡,朱爾玲的宮侍開始給她卸妝。朱爾玲坐在銅鏡前,心中歡喜,不時地從鏡子裡瞅着立在身後的那個人。

此時容毓飛的心卻不在這位小公主身上,他在思量着另外一件事---從他進新房開始,他就注意到公主陪嫁的這兩位貼身宮侍了。這兩個女人都是三十多歲地樣子,目湛精光。行事敏捷,走起路來步法沉穩,呼吸均勻卻細不可察,顯然是有深厚功力的高手。朱爾玲的嫁妝裡。陪送人口有12個,其他十人都是一般的宮侍奴婢,唯有這兩位,憑容毓飛的眼力,一眼便瞧出內力不凡。

皇帝竟然在公主身邊放這樣的人,顯然是對容家不放心。他大概也知道容家娶公主心不甘情不願吧。

容毓飛在心裡冷哼一聲,上前對公主一揖,說道:“天色不早。公主勞累了一天,請早點兒休息吧。在下這就告退了。”

朱爾玲此時正在心中對這個洞房花燭夜展開綺麗的幻想---昨兒有宮裡的嬤嬤專門給她講過洞房事宜,當時她就聽得面紅耳赤。此時面對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她想起宮裡嬤嬤教過的那些,正心中突突狂跳。

因此容毓飛地話傳到她的耳朵裡,她有片刻的愣怔。她轉過頭來。有些懵懂地望着容毓飛:“飛哥哥。你……”

容毓飛客氣地重複道:“天色晚了,請公主安歇。在下告退。”

說完,不待朱爾玲再做反應,容毓飛轉身向門外走去。

他剛邁出幾步,就覺眼前兩道紅光一閃,剛纔還在服侍公主那兩位宮侍,已經攔在了容毓飛面前,其中一個出聲說道:“駙馬請留步!”

容毓飛眸光一寒,後退半步,提氣沉聲,對兩人說道:“怎麼?兩位想以下犯上?”

兩位宮侍氣焰頓時矮了下去,一施禮道:“駙馬爺見諒,請駙馬爺洗漱更衣。”

容毓飛冷哼一聲,沒有接話,只是繞過她們,接着往門外走去。

“站住!”是朱爾玲那經典的尖銳跋扈地聲音。她從妝臺前起身,幾步衝到容毓飛面前。她頭上的冠飾還沒有完全卸下來,還有幾隻髮釵掛在頭髮上,此時滿臉的羞惱,顯得有點兒狼狽。

“駙馬這是何意?”她氣憤地聲音有些發抖,圓瞪一雙杏仁眼,望着容毓飛。

容毓飛立住腳,面色肅然,仍是那句話:“公主應該歇息了,在下不便嘮擾,告辭!”說完,邁步就出了新房的大門。

他剛行幾步,就覺背後有風聲追來,心知又是那兩位宮侍。他不欲在今晚與公主的人發生衝突,於是一提氣,飛身掠出去,眨眼之間就出了步瑤宮。

兩位宮侍雖然內力不凡,但比容毓飛還是略遜一籌,眼見着他轉瞬就出了院子,面面相覷,轉頭望向朱爾玲。

朱爾玲此時已經氣得滿面通紅,她又不好追出去讓容毓飛跟她洞房,心中萬般惱怒,一時又無計可施,“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她轉回到房中,發了瘋一樣,一邊哭一邊抄起觸手可及的屋內陳設,砸到地上去。不一會兒功夫,新房內已經一片狼籍,滿地的碎片。

兩位宮侍對朱爾玲的打砸行爲,倒似司空見慣一般,平靜地立在一旁等着。待屋內再無可砸地東西,朱爾玲撲到牀上放聲嚎哭的時候,兩位宮侍才互換了一個眼色,開始收拾這滿屋子的凌亂。

再說容毓飛出了步瑤宮,長舒出一口氣---這一天把他折騰的,真是鬱悶無比。

他估摸着時辰,怕是江月昭就要安寢了呢,於是加快腳步,向蒼蕪院走去。

待他進了臥房,小秋正拿着熱巾子給江月昭擦臉呢。屋內幾個人見了他,都吃了一驚。

“姑…姑爺…”小冬說話都有點兒結巴了。

容毓飛笑了,上前接過小秋手中的熱巾,一邊給江月昭擦着臉,一邊吩咐道:“小冬,再給我打盆熱水來,今天弄了一臉的穢氣,好好洗洗。”

江月昭沒有說話,看着他給自己擦了臉,又換了熱巾給自己擦手,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相公…”

“哭什麼?白給你擦了臉。”容毓飛笑着嗔怪道,替她擦掉了流到臉上地淚水。

“相公…你就這樣回來了,怕是公主…”

“怕什麼?”說到朱爾玲,容毓飛地聲音就冷下來了,“她不就是想嫁到容家嗎?容家已經滿足她的要求了,還想怎麼樣?皇帝也說過,就當她是來容家串門地親戚。難不成讓我跟個親戚洞房花燭嗎?”

江月昭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雖然她心中擔憂,但是她更加不想把相公讓給公主。容毓飛回來,她別提多高興了,當然不會再攆他回去嘍。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反正相公是她的,真要有什麼事情,就共同承擔吧。

她在這邊思量着,容毓飛已經洗漱停當,換了睡袍,上牀側倚在她的身邊。她蹭到他的懷裡,使勁地往他身上拱了拱,抱緊他,柔聲喚道:“相公……”

容毓飛親了親她的臉,調侃道:“娘子,不要用這種聲音來誘惑我哦,仔細我把持不住…呵呵…”

“不許胡思亂想。”江月昭嬌笑着拍了他一下,“人家還未出月兒呢。”

“嗯,我這裡天天掰着指頭算呢……還有六天就滿月了,我也快熬出頭了。”容毓飛壞笑着說。

“討厭!”江月昭佯斥道。

“睡吧,明兒恐怕有戲看呢。”容毓飛將她放到被窩裡,給她蓋好被子,自己也躺下去。

江月昭心裡明白他的意思,嘆了一口氣,將頭靠到他的肩上,閉上了眼睛。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章 首當其衝

朱爾玲在新房中一通折騰後,撲到牀上大哭。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吉服都未換下來,發間尚還掛着兩支金釵。

兩位宮侍將一屋的狼籍收拾停當,再回頭看到公主睡着了,也不敢上去擾醒她,只得拿了一牀錦被,搭在她的身上。

朱爾玲就這樣窩在那裡,睡了一宿。

第二日辰時三刻,她仍未醒來,蜷在那裡,皺着眉頭睡得極不安穩的樣子。

兩位宮侍從外面走進來,看她仍然睡着,一臉的爲難。

“要不要叫醒她?”

“你不知道公主的脾氣嗎?現在叫醒她,你我可有好果子吃?”

“可是…老太君和容夫人都在外間等着呢。怎麼說也是長輩,讓她們等太久怕是不好。”

“要叫你叫,我可不敢惹…”

兩人正小聲地商議着,就聽到朱爾玲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你們不要吵本宮睡覺。”

兩人見她醒了,面上一喜,趕緊上前跪下:“公主殿下,該起牀了,老太君和容夫人率家眷請安來了,正在外間候着呢。”

“本宮還沒睡夠呢,讓她們先候着吧。”朱爾玲極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一個身,裹緊被子就要接着睡。

“公主…”其中一個壯起膽子,上前說道,“老太君和容夫人終究是長輩,不宜讓她們等太久。再說…她們都是駙馬的家人啊…”

最後這一句話果然奏效,朱爾玲立即掀被起來。斥兩個人道:“怎麼不早跟我說?快給我洗梳更衣!”

兩位宮侍偷着扁了一下嘴,上前來伺候她起了牀,梳洗穿戴停當。

此時在步瑤宮的主廳中,老太君和容夫人領着一衆家眷,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按禮儀國法。公主與容家人之間有君臣之儀,君臣之禮爲先,家禮爲後。可是老太君也是有封號地誥命夫人,又在太上皇心中地位不同,即便是當朝太子見了她老人家,都是恭敬有加。更何況,老太君和容夫人怎麼說也是容家的長輩,居然枯坐半個時辰。就爲了給這位剛進門的媳婦兒請安。

老太君臉色冷冷地,容夫人面上也不太好看。

就在這時,步瑤宮的宮婢報道:“公主殿下到了!”

只見幾位宮侍簇擁着一位光鮮耀眼的嬌小女子,走進廳裡來。她一身暗紅地織金鳳紋羅曲裾禮服,高高地飛仙髻,發間一側是一對累絲翔鳳銜寶金釵,另一側則戴一朵壓鬢金絲絹制牡丹,微腫着一雙杏目,擡着尖尖的小下巴,直奔主位而去。

老太君見過這位小公主一面。對她的驕橫傲慢早有見識。其他人卻沒見過如此飛揚跋扈的女子,都暗自吃驚。不過大家還是都隨着老太君站了起來,行至地中央。

“老身攜容家女眷,給公主問安了。”老太君說罷。率先跪了下去。身後的一衆女眷,趕緊跟着老太君,一起跪下,口中道:“公主萬福!”

朱爾玲身邊的貼身宮侍,輕咳了兩聲,欲給她一個暗示---雖是君臣之禮,但這種場合,別人跪就跪了。老太君和容夫人,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哪裡能讓她們真跪?

可是朱爾玲對身邊人的提示卻充耳不聞,端坐在那裡,心安理得地受了禮,才慢聲說道:“都起來吧。”

大家起了身。趕緊搶着將老太君扶了起來。心中對這位小公主的厭煩情緒又增加幾分--在這個家裡,所有人都只有跪拜老太君地道理。何曾見過老太君跪拜過誰?如今這位小公主尋死覓活非要嫁進容家,卻要老太君給她行跪拜禮,怎麼能不讓她們腹誹?

老太君和容夫人面上還算沉靜,沒有什麼表情,回到各自座位上,落了座。

朱爾玲拿眼掃了一圈下面衆人,問道:“怎麼還少一個人?”

衆人先是一愣,容夫人瞬間反應過來,起身回道:“回公主的話,小昭尚在月子裡,不好出來吹風。待她出了月子,我定帶她來給公主問安。”

“怎麼淑德夫人竟比本宮嬌貴不成?聽說她也快滿月了,這該有的禮節居然也敢怠慢,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裡嗎?”

“公主。”老太君此時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女人在月子裡,是最嬌氣的,否則落下個什麼月子病,一生都要受罪。如果公主因此事怪罪,就降罪於老身吧,是老身我讓小昭免了這個禮的。”

朱爾玲聽聞老太君出言護着江月昭,心中不快。她剛欲再說什麼,一旁的宮侍扯了扯她的衣服,使勁衝她眨眨眼。她這纔想起來---這位是飛哥哥的祖母哦,得罪了她,飛哥哥要是不高興了,以後更不會搭理自己了。

於是她笑着說:“這件事就算了吧…老太君我是識得的,我沒猜錯的話,這位應該是太太吧…其他人…”

被她點到地其他人們,趕緊站了起來,容夫人挨個給她介紹了一遍。

介紹兩位姨娘時,朱爾玲尚還微笑着點頭。待介紹容毓飛的三位姨太太,她面色就陰沉下來。容夫人介紹完畢,各人落了座後,半晌這位小公主都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這三位姨太太此時已形同虛設,在心裡覈計着:一個江月昭就夠對付的了,這裡竟然還有三位。要動江月昭,恐怕要等時機,動些心思。這三位可沒那個根基,不妨拿她們先樹個威。

她拿眼睛掃過這三位姨太太---趙靈兒懷着容家的孩子,暫時動不得;周福珠爲容家育有長女,而且人看起來憨厚老實。一時之間應該沒什麼威脅。

她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杜小翠身上,沉吟半晌,出聲說道:“二姨太太進府幾年了?”

杜小翠被點了名,趕緊起身回道:“回公主地話,小翠十一歲入府。伺候老太君,到如今已經有十年時間了。”

“噢,也算是容府地老人兒了,”朱爾玲嘴上應着,心裡卻在算計---原來是下人出身的丫頭,那就更沒有問題了。

“二姨太太之前侍奉老太君有功,後又服侍駙馬有勞,本宮欲獎賞於你。”她微笑着說道。

杜小翠趕緊起身跪下:“都是小翠份內的事。不敢討賞。”

“二姨太太莫要客氣,該賞還是要賞的…二姨太太在外間,可有可心的人?”朱爾玲仍是笑着,說出地話卻突然尖利起來。

衆人聞聽此言,大吃一驚。杜小翠更是一個激靈,惶恐地跪伏在地:“小翠一心忠於容家,忠於大少爺,絕無這等不貞的心思,請公主明察。”

“呵呵…”朱爾玲脆聲笑了起來,“二姨太太忠心可嘉。更應該賞。父皇給我陪嫁地莊頭中,有一位叫韓富奎的,去年死了老婆,我聽說正要找個合適的人續絃呢。就把二姨太太配了給他吧。嫁過去後自己當一個家,也算不辜負二姨太太這些年對容家的功勞。”

屋內所有人都震驚萬分,連她的兩個宮侍都莫名地望着她們的公主。

杜小翠更是被驚得魂飛魄散,只會磕頭求饒:“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公主,”老太君起身一點龍頭柺杖,說道:“請問二姨太太有何不是?要將她送出府去配了那個小子?”

朱爾玲皺了一下眉---在宮裡,連皇后都要讓她三分,還沒有人敢這樣出聲質問她爲什麼。話她已經說出去了。如要再收回來,那她以後在容家就甭想再說話了。

於是她一擡下巴,回老太君道:“二姨太太侍奉駙馬,也有些年頭了。如今看來,於家事無益,與子嗣無功。我既是本朝公主。如今又是這家地當家主母。處理一個下人,這個權力應該還是有地吧?”

說完。她不待別人再說話,轉頭吩咐她的宮侍:“輝娘,宛娘,你們兩個親自將二姨太太送到韓富奎屋裡,回來向我覆命。”

杜小翠此刻如聞五雷轟頂,她急急地爬到老太君面前,哭喊着求道:“老太君救我!小翠在容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算有苦勞,老太君看在我伺候多年地份兒上,救救我吧!”

又慌張地爬到容夫人面前:“太太救我!太太救我!”

老太君低頭看杜小翠,滿臉的驚嚇,哭得涕淚橫流,心中不忍,她擡起頭來:“公主,可否給老身一個面子…”

“宛娘!輝娘!”朱爾玲未等老太君說完,就喝她兩個宮侍道,“怎麼換了地方?手腳也變慢了嗎?”

宛娘和輝娘聞言,趕緊上前去,架起杜小翠向門外走去。

杜小翠此時已經歇斯底里了,她一邊掙扎着,一邊嘶啞着嗓子哭喊道:“老太君救我!我不去!我要見大少爺!”

可惜那兩位宮侍都是練家子,豈是她能掙得開的?片刻功夫,她的哭聲就消失在門外,再也聽不到了。

屋裡,老太君和容夫人面色陰沉---公主的命令,她們兩個不得不從。可是她還是容家媳婦兒呢,剛進門,就下這樣的狠手來,以後容府恐怕再難有太平日子過了。

還有另外兩個人,看着杜小翠被拖了出去,心中顫驚---周福珠和趙靈兒!她們倆兒心裡都清楚,爲什麼先遭殃的是杜小翠。

尤其趙靈兒,看着朱爾玲霸道刁頑地神情,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面如死灰。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一章 首輪交鋒

周福珠隨着老太君和容夫人出了步瑤宮,馬上就往蒼蕪院去了。

她實在是難以抑制內心的恐懼,杜小翠被架出去時那驚駭無助的表情,一直在她眼前晃動。昨兒她還聽到杜小翠在後花園中,喝着茶水,吃着桂花糕,嗤笑着跟孫姨娘說:“姨娘瞧着吧,聽說那位小公主可不是吃素的,進了門,蒼蕪院那位怕是難有好日子過了。”

這才一天的光景,昨天幸災樂禍的那位就被拖出去配了人。

接下來會是誰?她和趙靈兒其中的一位吧?如果一個月後,趙靈兒再生下一個兒子,那麼她先遭殃的可能性更大。

她越想越是心驚,進了江月昭的屋裡,連請安都忘了,直接坐到牀上,心神不寧地搓着手。

江月昭正在喝一碗蔘湯,邊喝邊拿眼瞄着她---平常那麼穩當的一個人,今天這般神色慌亂,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她將空碗交給小冬,倚到牀頭,看着周福珠輕聲問道:“姐姐今天怎麼了?早上給公主請安,一切都好吧?”

周福珠聽她這樣一問,眼淚都要下來了:“妹妹,可不得了了,小翠她…被公主拉出去配人了。”

“什麼?”江月昭大吃一驚,“噌”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她說錯話了?做錯事了?”

“都沒有…”周福珠難以壓抑這一早間受到的驚嚇,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她就說小翠於家事無益。於子嗣無功,就把她拉出去配人了。”

“就這樣?”江月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她曾見識過朱爾玲地刁頑潑賴,也未料到她會如此目中無人。老太君和容夫人當時肯定在場,她就兩句話,就把容家侍奉大少爺多年的姨太太拉出去配了人。這份專橫還是遠遠出乎她的意料。一路看小說網

周福珠湊上前來,拉住她的手哭道:“妹妹,我真是害怕了,這位小公主壓根就是個不能容人的。難保下一個被她配出去地,就不是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還有什麼顏面活在這世上。雪兒還小…”

“姐姐莫慌。”江月昭安慰她道,“不會有事。今天是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以後你行事要小心。能避則避。真要是有那一天,妹妹我也不是被嚇大的。大不了進宮找她的皇帝老爹去。”

周福珠聽江月昭這樣說,心中稍稍安定一些。畢竟江月昭身份不同,八王爺的乾女兒,太上皇親封的喜樂郡主,二品誥命淑德夫人,容家人的心頭肉,她要是肯護着自己,辦法總該是有的。

兩個人正在屋內聊着,小冬在外間報了一聲:“三姨太太來了。”

就見趙靈兒仍是早上去步瑤宮請安那一身衣服。挺着大肚子,步子沉沉地走了進來:“給大少奶奶請安。”

“三姨太太免禮吧,你身子益發重了,以後這請安問禮的事。就免了吧。”江月昭暗歎一聲,說她道。

“禮數不能廢,我沒事,大夫也說,生產前多活動活動,是好事呢。”她話說得周全,卻明顯有些神不守舍,不停地拿眼睛看周福珠。

江月昭當然明白。她這也是受了驚嚇,不知向誰求助呢。可是她待趙靈兒,畢竟不可能拿出對周福珠那種心思。她沒說什麼,只是吩咐小秋扶她坐了下來。

趙靈兒坐在那裡,胸口起伏着,明顯氣息不勻。她揣度着。周福珠這麼快就來了。八成已經將步瑤宮裡地事講給江月昭聽了,看她神色淡定。保不齊江月昭已經給她出什麼主意了。如果這位大少奶奶肯護着周福珠,那麼公主動她就得費點心思,到那時候,公主撒氣的對象就只剩自己了。自己與大少奶奶之間,又有過往那些解不開的心結……

她越想心裡越惶恐,絞着手帕,臉都漲紅了。

江月昭見她那樣,心中不忍,出聲安慰道:“三姨太太不必驚慌,我剛纔跟福珠姐姐也說過,以後對這位小公主,能避則避。真要是有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趙靈兒聽了這話,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一鬆,眼圈也紅了:“靈兒知道以前對大少奶奶多有不恭,也不敢奢望大少奶奶有所周護。只是…我的孩兒…如果有一天我如杜姨太一般下場,還求大少奶奶關照我的孩子。”

說完,她心中悲傷,眼淚也流了下來。

“喲!”一個嬌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這都怎麼了?在這裡擦眼抹淚兒的?不是說淑德夫人正在坐月子嗎?你們這樣,也不怕擾了她清養?”

待最後一個字說完,朱爾玲已經跨進屋裡,在靠近牀頭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周福珠和趙靈兒皆神色一凜,趕緊趨前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江月昭心中,等級觀念本就淡薄,再加上她清楚朱爾玲的來意,十有八九是來找茬兒地。於是她只在牀上略略欠了一下身子,點頭說道:“請恕我身子不便,不能給公主見禮了。”

朱爾玲冷哼一聲,環視一眼屋內,問道:“駙馬呢?”

江月昭笑着應道:“相公今兒一早,就被老爺叫走了,說是商號裡有事,急需要處理。”

朱爾玲有些失望,轉而看向趙靈兒,皺着眉頭問道:“你剛纔哭什麼呢?這一大早兒的,就看你哭哭啼啼的,多晦氣!”

趙靈兒聞言,渾身一哆嗦,不知該怎麼應答,趕緊拿眼看向江月昭,江月昭接收到她求救的信號。開口說道:“公主見諒,是我剛纔教訓了她,出言重了些,把她說哭了。”

“噢,”朱爾玲又皺了一下眉。“這些人,以後我來管,你可以歇着了。”

“公主大概搞錯了,”江月昭仍是不徐不急,慢聲說道:“現在容家當家地,是老太君和太太。我們當媳婦兒地,只有服從兩位老人家吩咐,斷沒有爭權搶位的道理。”

“你別忘了。我可是當朝公主…”朱爾玲聲音尖銳起來。

“您自然是當朝公主,”江月昭不待她說完,打斷她的話,“雖說按禮法,該是先國後家,可是於國事,動用國法,於家事,動用家法,方是治國齊家的道理。況且。對老太君的尊崇,也是有太上皇地口諭在的,連當朝太子見了老太君,都要禮讓三分。我們做孫媳婦兒地,就更沒有越的道理了。你說對吧?公主殿下?”

江月昭這一番大道理,絲絲入扣,無從反駁,把朱爾玲噎得臉都漲紅了。以前宮裡的妃嬪,知道她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心尖上的肉,巴結她都還來不及呢。哪有一個人敢跟她這樣嗆聲兒?如今真遇上江月昭這種口齒伶俐的,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氣怔了半晌,一拍手邊几案,聲色俱厲地說道:“不要以爲你牙尖嘴利,就當我拿你沒辦法。既然我進了這家地門,以後就沒有你說話地餘地。我說到做到。一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肯定要嫁給飛哥哥,現下如何?你還是趁早知趣。別妄想着跟我鬥!”

這已經是明顯的挑釁了,江月昭當然不會在此時輸了氣勢。她緩緩地靠上牀頭,繼續慢聲說道:“一年前地話,我當然沒忘,我還記得公主當時的另一句話,就是讓我成爲下堂婦。如今看來,我不但沒成爲下堂婦,反而得了個二品誥命。不知公主對此有何感想?”

“你…”朱爾玲氣結,一把抓起案上的青瓷茶盞,“哐啷”就砸在地上。

“我早聽聞公主一生氣,就有砸東西的好習慣。”江月昭保持着原有的語速,“可是我想提醒公主,這裡是容府,容家的每一兩銀子,都是老爺和相公漚心瀝血賺來的,比不得皇宮裡,天下百姓奉養着,要穿什麼用什麼取之不盡。我們做女人地,不能出去幫男人賺銀子養家也就罷了,在家裡勤儉一些還是應該的。公主下次要砸東西,還是先掂量一下吧。”朱爾玲長到這麼大,不曾捱過這種教訓,氣得要發瘋:“宛娘!輝娘!”

兩位宮侍一聽到公主喚自己,心裡清楚這又是要她們對付這位大少奶奶了---剛纔二姨太太那一出,鬧的動靜就夠大了,現下再把這家的大少奶奶怎麼樣了,恐怕以後沒法在這個家裡呆下去了。她們想起了臨出宮前,皇帝和皇后地叮囑,於是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上前說道:“在!公主您總算想起來了,小玉這個時辰該餓了呢,不見公主,恐怕它也不會吃食呢,可別餓壞了那個小東西,生起氣來,該不理您了呢…”

兩個人一邊絮絮絮叨叨地說着,一邊扶着朱爾玲向門外走去。

說是扶着,實則爲架着。朱爾玲口中說着:“我不是那個意思…”早被兩位宮“扶”出了江月昭的臥房,往步瑤宮去了。

一屋子的人,剛纔看江月昭與朱爾玲一番脣槍舌劍,聽得心驚肉跳,此時方舒出一口氣來。周福珠擔心地握住江月昭的手:“妹妹,你竟敢如此頂撞她,你就不怕…”

“現在可由不得我怕,”江月昭神色沉重,“就算我今天對她屈膝服軟,也不耽誤她日後處處針對我。”

衆人一聽,也覺有道理,不由地都嘆了一口氣。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雙子滿月

自從朱爾玲進門後,容府的氣氛就緊張起來。主子們尚還可以,只是覺得家裡多出這麼一位,時刻需要提防着她鬧出什麼亂子來,日子不如以前開懷而已。下人們就不同了,簡直視步瑤宮那位如鬼母夜煞一般。

那日杜姨太太被拖出去的情形,口口相傳,已經不知被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令聽者心驚肉跳,進而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被那位小公主煞到的就是自己。誰要是分派到去步瑤宮的差事,哪怕是需要路過步瑤宮的差事,都會極力推諉,迫不得已纔會提心吊膽地去跑一趟。

朱爾玲自己倒不覺得不自在---未出嫁的時候,宮裡人也是這樣怕她。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好事,只有讓所有人都懼她,纔可以顯示她的強大。

她每天都會趾高氣揚地在容府內晃幾圈,看着人們大氣不敢出地向她磕拜,心中真是無比熨貼。她覺得自己這是在樹立威信呢,只要她的威信建立起來了,就不怕容毓飛不服從她的意志。

想起容毓飛,她真是羞惱萬分---除了新婚那天,他再也不曾踏足過步瑤宮。倒是老太君和容夫人每天請安問禮,不曾怠慢過。

成親後第三日,容毓飛陪她回宮謝恩,皇帝曾問起:“駙馬待你可好?”

她趕緊答:“好,很好。”她這樣回答,倒不是爲了給容家遮掩什麼,她只是認爲。要是說駙馬待她不好,說不定皇帝就會接她回宮。宮裡她早就待膩了,現在可算換了個地方,有新的一批人陪她玩。她有一個遠大的目標---馴服容毓飛,趕走他身邊所有地女人。然後她與她心愛的飛哥哥雙宿雙飛,恩愛一生。

她對這個美好前景充滿信心---她長這麼大,還沒有要不到手的東西呢。

她這邊自娛自樂地在容府耀武揚威,那邊容家人卻在爲另一件事忙活---江月昭的一對雙生子的滿月酒。

這一對寶貝疙瘩,可是容家地嫡長孫,兩個孩子生得一模一樣的精靈俊慧,深得老太君和容尚天夫婦的歡心。那老太君和容夫人,睡覺之前不看一眼這對寶貝孫子。就難以入眠。

因此這滿月儀式,她們是想鄭重其事地好好辦一辦的。

可是那日容夫人找江月昭商量此事,江月昭卻說,家裡剛辦過公主的親事,這纔沒幾日,不好大張旗鼓地再另操辦喜事,一則難免會勞親動友,又是一番禮尚往來,再則也沒必要惹步瑤宮那位。消停地自家人樂呵一下就可以了。

本來老太君和容老爺,對江月昭的這個想法大爲讚賞。也不欲再操辦什麼滿月酒了。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先是有容家的宗親族人提前送來賀禮,吵着要討一杯孫少爺的滿月酒喝,然後是八王府來人,說是孫少爺滿月那天。八王爺和八王妃都會來,再然後是東宮,太子和太子妃也要來。最後壓軸地一位重量級人物,便是太上皇他老人家。

江月昭不知道,其實這些都八王妃的心思。她是皇家人,對朱爾玲的性子比容家人瞭解得多。她的想法,是借滿月酒的時機,拉太子和太上皇去。給江月昭撐撐腰。

只不過這一來,容家人想不操辦都不行了。

四月初十,一個春意濃濃,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容府一掃幾日來拘緊壓迫的氣氛,人人穿戴一新,面上掛着喜色。裡外忙碌着兩位小孫少爺的滿月儀式。

容毓飛和江月昭一大清早起來。沐浴更衣後,就來到老太君房中。老太君和容夫人已然妝整停當。正在逗一對雙生子玩呢。兩個小傢伙被容夫人逗得手舞足蹈,“嘎嘎”直樂,惹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開心。

沒坐片刻,陸陸續續地客人便來了。容毓飛不得不起身,去外院接待男賓。內堂之中,也在一個時辰之內,聚滿了女眷。

待江承安夫婦來到之後,便要給兩個孩子洗樂了。早有下人們用午時草燒好了浴湯,擡了進來。江月昭和容夫人一人一個,將一對麟兒抱起來,放進浴盆之中。衆親朋女眷圍着浴盆,每人撩一把水灑在兩個孩子身上,說些吉祥的話語。

一對雙胞胎從來不曾被這麼多人一起圍觀洗澡,難免有些驚嚇,扁嘴就要哭。

老太君一見了曾孫地眼淚,就感覺肉疼,也不顧在場的是王妃還是太子妃,只管一齊攆了出去:“你們這些人,可嚇壞我的心肝寶貝了,快出去候着吧,洗完了抱出去再玩。”

衆女眷也不以爲意,嘻哈笑着,都出去外間等着去了。

一會兒功夫,就有一位奶孃,抱着一個粉嘟嘟的小人兒,穿一身大紅團福字軟緞地小禮袍,戴一頂鑲福字小冠帽,走了出來:“老太君,大虎洗好了,小虎也馬上抱出來。”

衆女眷紛紛起來,搶着抱過來孩子,逗着玩。待另一個抱出來,又是一陣爭搶。

兩個孩子在這些女人們手中,傳過來傳過去:“大虎胖些。”

“不對,是小虎胖些,大虎的下巴有些尖呢。”

“我怎麼看不出來?我瞧着都是一樣的。”

江月昭此時根本搶不到兒子,只能陪笑着坐在一邊。看着看着,她覺得哪裡不對。於是她走上前去,仔細地瞅了瞅自己的兩個兒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們這些人,都弄錯了。”她指了一下被一直喊作小虎的那個,“這個是大虎!”又指另一個,“這個纔是小虎!”

“啊?”衆女眷怔住了。來來回回地打量兩個孩子,到底沒瞅出個究竟來,忍不住鬨堂大笑起來。

朱爾玲踏進屋子的時候,見到地就是這一幕。

她瞧着衆人歡喜的面孔,看着江月昭地一雙麟兒。登時醋勁大發:“看來我是來晚了呢,什麼事這麼高興?說出來聽聽,讓我也跟着樂呵樂呵。”

“哈哈!容大少奶奶真是好本事,生得一雙俊兒子,居然長得一模一樣,我們都給人家搞錯了,真是太有意思了。”是太子妃爽朗地聲音。

“五嫂很閒嗎?有功夫來湊這份熱鬧?”朱爾玲一邊說着一邊直奔容夫人身邊的那個座位,坐了下來---江月昭剛剛從那個座位上起身。去識辨自己的兩個兒子。

“今兒什麼事情,也比不過喝容家孫少爺地滿月酒重要,這是頭等大事,我當然要來了。你說是不是,皇嬸?”太子妃也不太拿正眼瞧朱爾玲,只是對八王妃說着。

“當然,我外孫的滿月酒,你們誰敢逃?”八王妃微笑着應道,“小昭來,別站着。坐乾孃旁邊。”

江月昭正欲就座,有婆子進來稟報:“太上皇到了,老爺吩咐帶着孫少爺,出去接駕呢。”

老太君趕緊起身整裝。往屋外走去,後面跟着江月昭和八王妃,分別抱着兩個孩子,還有太子妃和朱爾玲,一齊去前廳接駕去了。

餘下的女眷,由容夫人陪着,在內堂喝茶嘮嗑,等着開席聽戲。

老太君帶衆人到了前廳。就見太上皇正中就坐,與容毓飛和朱爾衡不知在說什麼,高興地“哈哈”大笑,笑聲聽起來爽快有力,竟仍未見老態。

關於賜婚一事,皇帝下旨前。並未徵詢過他老人家地意見。等他知道時。旨意已經傳到容家了。皇帝地旨意便是金科玉律,他一個已經退了位的前皇帝。也沒辦法修正什麼了。此次八王爺親自入宮,請他參加自己外孫地滿月儀式,他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過他還是應允下來,欣然前來了。

待受了衆人的磕拜之禮後,太上皇朗聲說道:“我聽清兒(八王妃)提起她這兩個外孫,誇得如仙童子下凡一般,快抱來我瞧瞧。”

八王妃高興地應了一聲,趕緊領着江月昭,抱着孩子送上前去。太上皇瞅一眼大虎,大虎衝他吐了一串泡泡,再轉過頭瞅一眼小虎,小虎衝他咧嘴笑了。太上皇雖然文治武功一生,此時畢竟也是一位老人家了,見了這麼可愛地兩個寶寶,心中也涌起無限憐愛。

他高興地笑着:“瞧!這小傢伙認識我一般,衝我笑呢。”一邊說一邊伸手接過江月昭手中的小虎,抱在懷裡,“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回太上皇,”老太君答道,“爲這兩個心肝的名字,我們一家人都要打起來了呢,到現在也沒定下來,只是大虎小虎地叫着。”

“噢。”太上皇略一思量,說道:“大月朝向來以孝治天下。你家這一對麟兒,我希望他們能文武並濟,繼承容家歷代先祖的志向,爲我大月朝撐起一片糧草天下。所以…就叫容孝文、容孝武吧。”

江月昭一聽,心裡就不高興了。她爲了給兩個兒子起個好聽名字,翻經查典,美好的字眼兒寫了十幾頁紙呢,反覆掂量比較,都沒定下來。如今這位皇老爺子一開口,竟然用的是最俗的三個字“孝”、“文”、“武”。

不過那邊老太君帶着容尚天和容毓飛,已經跪下謝恩了。她沒法,只得跟着跪下了,口稱:“謝太上皇賜名。”

“嗯,起來吧。”太上皇可不知道江月昭的不甘不願,心安理得地受了謝恩禮,然後從袖中摸出兩樣東西來,說道:“容家歷來不受封爵位,這個規矩,先祖皇帝都守着,我就更不敢破了。我也沒什麼可賞的,這一對麒麟,是當年我的父皇,賜給我地。現在我賞給孝文和孝武吧,見此玉,如朕親臨,希望能保得兩位小公子平安。”

容毓飛上前接了玉,謝了恩,讓江月昭把玉繫到了兩個孩子的脖勁上。

在場的人中,八王夫婦、太子朱爾衡、還有容家幾位主子,都覺太上皇真是給容家撐足了面子,甚是欣慰。

唯有朱爾玲,見太上皇如此撐江月昭的場子,說出來地話,似乎句句針對她,在下面氣得臉兒都綠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將病就病

當晚,好戲唱罷,酒宴散去,賓客們陸續地離開了容府。

那朱爾玲憋了一天的火氣,因爲太上皇在場,也不敢發作--這位皇爺爺可不象她的父皇,一般不太拿正眼瞧她。她也知道,在皇爺爺面前撒潑耍賴,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待席宴散盡,她回到步瑤宮中,坐在梳妝檯前,開始在心中運氣。今兒這事,很明顯就是有人在給江月昭撐腰,否則容家無官無爵,孫少爺辦個滿月酒而已,哪裡能勞動得來太上皇?

替江月昭張羅這些事情的人,有可能是八皇叔,也有可能是太子。而她對這兩個人,偏偏都是無計可施。以前在宮裡,她跟誰鬧騰,誰都害怕。唯有這位五哥太子殿下,從來不拿她的話當回事兒,見她鬧得太兇,反而會拂袖而去。至於那位八皇叔,博學通才,端雅賢正,向來與世無爭,在皇族之中威望很高,她見了他,自然而生一種畏怯,哪裡還敢耍刁?

如今看來,這兩位都是江月昭的堅實後盾呢。以後她要對付江月昭,怕是要費些思量了。

還有江月昭那一對雙生子,生得玉雪可愛,她看着就眼紅。駙馬爺都不肯跟她圓房,她什麼時候纔能有那樣一雙俊兒子呢?

她想起席散後,一家人在內堂的情景---老太君和容夫人分別抱着孝文和孝武不肯撒手,容毓飛佯裝抱怨,說自己的兒子。自己都抱不到,老太君也未免太霸道了。惹得老太君一柺杖掄過去,差點砸到他的腦袋。那容雪兒圍着江月昭身前身後地跳,直嚷嚷要抱小弟弟,周福珠笑斥着追她。一家人樂成一團。

真是親睦友愛。其樂融融啊!

獨顯出她,坐在那裡象個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

她越想越心煩,越想越生氣,“啪”地將一把玉梳拍在妝臺上,轉頭陰沉着臉吩咐道:“宛娘,去把駙馬爺給我請過來,就說我生病了!”

那宛娘瞅了瞅公主地臉色。應了一聲,出去了。

此時蒼蕪院中,江月昭剛洗了澡,換了睡袍,坐在桌邊吃着熱茶。容毓飛早就洗漱停當,手持一卷書隨意翻看着,一邊陪江月昭說着話。

“相公,太上皇賜的名字,也太難聽了。”江月昭仍然念念不忘名字的事情,她站起身來。走到靠窗的案几上,抽出一撂紙來,回身遞給容毓飛:“你瞧,我爲了給兒子起個好名字。翻了多少書,這麼些個好字眼兒,我都還嫌不配我兒子呢,太上皇一張口,容孝文、容孝武就定下來了,多俗啊!”

容毓飛翻了翻那一打紙張,擡頭瞧着江月昭滿臉委屈的表情,樂了。他起身把江月昭攬在懷裡。笑着哄她道:“太上皇也是一番好意,哪裡曉得孩兒他娘地品味這麼高?呵呵…不要生氣了,太上皇的口諭,我們也沒什麼回駁的餘地。你自己覺得什麼好聽,就給兒子起個小名字叫着吧。”

“唉!也只能這樣了。想想我一雙兒子將來長大了,一表人才。風流倜儻。不知得招惹多少懷春少女的仰慕呢。到時候人家一問,這是誰家公子啊?叫什麼?聽到回答容孝文容孝武。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她在那兒兀自嘮叨着,容毓飛聞着她身上散發的陣陣幽香,早就魂不守舍了,完全沒注意到她口中冒出個他從未聽過的詞彙“大跌眼鏡”。

“小昭…”容毓飛拿鼻子在她發間磨蹭着,聲音開始喑啞,“你用什麼洗的?這麼香?”

江月昭這才從名字的遺憾中抽回心神,注意到她相公地神色有些迷離,她輕笑着將臉靠在她的肩上:“沒用什麼…就是撒了些茉莉花…”

“嗯,好精巧的心思。”容毓飛滿足得嗅着她身上的芳香,低笑道:“娘子這是爲我預備的嗎?”

“臭美!”

“娘子,你瞧我們這一雙麟兒,多討人喜歡。不如我們倆兒勤快一些,再生一雙女兒吧!”

“你真當我是母豬不成?哪能每次都生一雙?”

“不生怎麼知道?試過了才知道嘛。”飛抱上了牀。兩人多半年不曾有過魚水之歡,此時都意亂情迷,難以自持。

正欲糾纏在一起,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小姐,姑爺。”是小秋的聲音。

容毓飛手下未停,不耐地應道:“什麼事?都睡下了,明天再說。”

“姑爺…”小秋猶疑的聲音,“步瑤宮的宛娘姐姐過來了,說是公主生病了,請姑爺過去一趟。”

容毓飛心火正旺的時候,聽到小秋提公主,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真是惱火萬分。他“噌”地坐了起來,皺着眉頭沉吟半晌,拉江月昭起來:“小昭,穿上衣服,陪我走一趟。”

江月昭聽到朱爾玲找容毓飛,心下明白這是小公主耐不住性子了。她沒有說話,等着容毓飛做出反應。待聽得他說帶自己一起過去,方暗自舒一口氣。

兩人起身,穿了衣服,走出門去。

“小秋,把容祥喚來。”容毓飛火氣未消,語氣不大好聽。

片刻功夫,容祥一臉睡意地趕了來。容毓飛將他叫在近前,附耳說了幾句。容祥點頭應着,轉身急匆匆地出去了。

容毓飛這才攜着江月昭的手,往步瑤宮而去。

步瑤宮寢房內,朱爾玲正坐臥不安,等得心急,就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她心中一陣歡欣興奮,趕緊整理儀容,端坐下去,等着容毓飛走進屋來。

待見了來人,她心頭無名火頓生,指着江月昭問容毓飛道:“她來做什麼?”

容毓飛客氣地一施禮,回道:“小昭聽說你病了,甚是憂心,不來看一眼,也是放心不下呢。”

“正是,”江月昭笑着接道,“公主千金貴體,真要是有個什麼不好,皇上怪罪下來,我們怕是難辭咎責。我來照顧公主,也是份內之事,公主不必介懷。”

一邊說着,一邊上前扶住朱爾玲,往牀上走去:“輝娘也真是,公主病着呢,也不扶公主上牀休息。”

朱爾玲聽她一口一個“公主病着呢”,心裡生氣,嘴上卻反駁不得。江月昭扶她上了牀,放她側臥下去,親自拿一牀被子給她蓋上。

容毓飛心中偷笑,面上也顯出關切來:“公主不必着急,我已經着人請大夫去了。井大夫片刻就能到。”

朱爾玲一聽請大夫了,一着急,支起身子說道:“不必麻煩了,也不是什麼大病。”

江月昭伸手將她摁躺下去,給她掖好被子:“公主此言差矣,我料想在宮裡時,恐怕公主微咳一聲,都得勞動皇上給你請太醫呢。容家雖比不得宮裡,但絕對不會怠慢公主。井大夫亦是飲譽當世地一代名醫,不比宮裡的御醫遜色,公主大可放心。”

“公主哪裡不舒服呢?”容毓飛也不待朱爾玲說話,緊接着江月昭的話問道。

“我…”朱爾玲一時想不起來說自己哪裡不舒服好,哼了一會兒,方說道:“我睡不好覺…做惡夢…頭暈…”

“哦”容毓飛一副了悟的神情。

這時,小秋從外面走進來:“井大夫到了。”

容毓飛趕緊吩咐:“快請進來。”

朱爾玲地神色頓時緊張起來---井大夫是容家自己醫館的大夫,當然以容毓飛馬首是瞻。他一會兒要是診完了,說自己裝病,那多沒面子啊。

江月昭見大夫都要進來了,公主主僕三人還愣在那裡,心裡竊笑。她走上前去,放下了牀帳,將公主的一隻手露在牀外,搭上一方絲帕:“公主莫緊張,井大夫醫術很高明的。”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都想樂了。

井大夫進了屋內,看了容毓飛一眼,向他點了點,然後走到公主臥榻前坐下,將手搭在絲帕上,閉目捋須,認真地診起脈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將病就病(2)

江月昭拿眼瞧着朱爾玲的兩個宮侍,明顯看出兩個人有些緊張。她和容毓飛對視一眼,暗暗好笑。

井大夫搭了半晌的脈,起身對容毓飛說:“大少爺,看公主的脈象……”剛說到這裡,牀帳“刷”地被拉開了,朱爾玲顧不得儀態,從裡探出頭來:“素聞井大夫醫術高明,我的病就拜託你了。”

井大夫驚了一跳,趕緊轉身迴避,面對着容毓飛,接着說:“從公主的脈象看,症狀可不清啊…”

“啊?”朱爾玲聽了,心中疑惑起來---自己也沒病啊,難道是這位井大夫有意在幫自己?不可能吧?他是容家的人哪!

“公主肝氣壅結,氣鬱化火,導致您頭暈頭痛、心悸失眠、胸悶腹脹。我說的可對?”朱爾玲一聽,仔細想了想,點點頭道:“好象是這樣。”

井大夫笑了,接着說:“如果不注意調養,重則肝火犯胃而嘔血,肝火犯肺而咯血,肝風內動而抽搐,肝火衝心而心痛、昏迷或發癲狂。這個病,可輕可重,公主這陣子要注意靜養,切忌動肝火,要制怒。老夫再開個清肝火的方子,讓公主按時服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症狀就會減輕。”

井大夫一番言語,聽得容毓飛夫婦心中偷笑。

朱爾玲哪裡知道這是容毓飛事先安排好的?她只道自己真是有病了呢,很緊張地問:“我的病…有這麼嚴重嗎?”

井大夫回身,輕聲慢語地安慰道:“公主不要慌。安心靜養,按老夫的方子吃藥,會好地。”

江月昭也上前溫聲說道:“公主放心,井大夫的醫術,天下聞名。他說沒事,就一定會沒事。你只需安心養病就好。”

“噢,”朱爾玲望了一眼兩位宮侍,見二人也是一臉的茫然,心想原本只是想裝病騙駙馬過來,誰料竟真的查出病來了。一想到自己有病了,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似乎真象井大夫說的那樣。胸悶腹脹,頭暈頭痛起來。

“宛娘,拿井大夫地方子抓藥去。我頭痛,要休息了。”朱爾玲一邊吩咐着,自顧躺了下去。

容毓飛起身送井大夫出去了,江月昭上前給公主掖了掖被子,說了幾句“安心養病,會好的”之類的話,也告辭出門了。

出了步瑤宮,就見容毓飛正站在門口等她。兩個相視一笑。也沒說話,回蒼蕪院去了。

進了蒼蕪院的臥房,關上門,江月昭整個人都笑倒在容毓飛的懷裡:“這下可好了。沒個十天八天,她是不會出步瑤宮了,府裡可以輕鬆幾日了。”

容毓飛扶抱着她,待她笑夠了,方說道:“她倒不是完全在裝病,剛纔我送井大夫出門,井大夫跟我說,公主肝火旺的症狀是有的。只不過尚未在輕微階段,沒有顯現出來罷了。”

“哦…”江月昭斂了笑容,沉默一會兒,輕嘆一口氣,說:“公主的性子也真是…好象要與所有人爲敵一樣。那深宮內廷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能把好好一個人變成這樣?”

容毓飛沒接她地話茬兒,抱起她往牀榻走去:“她擾我好事。就讓她在牀上養些日子吧。我現在管不得別人。努力生一雙女兒是正經…”

江月昭聽了,輕笑着將臉偎到他的胸前……

第二日上午。整個容府都知道公主生病的事。大家表現上忙着熬藥煨湯,請安問禮,內心卻都鬆了一口氣---最其碼這段日子裡,不用怕在府內的某一處會遇上這位小公主,更不用擔心不小心說錯話,被這位小公主責罰。

所有人都輕輕鬆鬆地過了這一天,直到傍晚。

容毓飛剛剛回府,正在洗臉更衣,容祥走了進來:“大少爺,聽說步瑤宮裡有太醫來了。”

“是嗎?”容毓飛一眯眼睛,心中思量:八成是她的兩個宮侍回宮去請的吧,自己還真是疏忽了,忘記這兩個宮侍功力不淺呢,以她們兩個的修爲,想要出入容府而不被人發現,大概也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吧。

他站在那裡想了半晌,終是怕出現什麼不妥,於是出門往步瑤宮而去。

他還未踏入朱爾玲的寢房,就聽到朱爾玲尖利的喝斥聲:“你們這羣庸醫!我父皇白養了你們這些吃白飯地,只會粉飾太平!是不是本宮不死,就都不是大病呀?我明明就覺頭暈睡不好覺,胸悶難過,到了你們嘴裡,竟然沒什麼大病!哼!竟然比不過一位民間醫館的大夫!要是貽誤了本宮的病情,我讓父皇抄了你們的家!”

接着就聽到有人跪地地聲音,還有一迭聲地求饒:“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容毓飛站在外間聽了,偷偷抿嘴樂了,然後輕手輕腳一轉身,出了步瑤宮。

晚間當容毓飛將此事說與江月昭聽時,江月昭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現代醫學詞彙:被害妄想症!不過她只是笑笑,沒有說出來---估計說出來了,容毓飛也不懂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吧?

朱爾玲果真是怕死的,對井大夫的話深信不疑,安安靜靜地窩在步瑤宮內養她的肝火旺盛之症,有幾日沒出來了。那日來的太醫被斥後,估計是回太醫院將此事說與同僚聽了。宮裡再有太醫來請脈,口徑驚人地一致:公主虛火傷肝,需要靜養。

一時之間,宮裡的滋養補品,源源不斷地送到容府中來。公主的皇家親戚,有些平時就愛巴結着朱爾玲的,此時也探望殷勤。容府之中又添一件忙亂事項。

不過容家地主子們倒不以爲意。只要這位小公主不出她的步瑤宮,讓他們忙點兒,他們也是情願的。想想公主剛嫁進容府那幾日,三不五時地在府內轉一圈,隔三差五地就會有人被掌嘴,有人被杖責。至於喝罵幾句,那都是家常便飯,算不得什麼了。

江月昭每日晨間,都會帶着周福珠和趙靈兒,去步瑤宮請安。朱爾玲養病期間,大概聽了井大夫“莫動肝火”的勸言,沒有再向江月昭發難,也沒有再難爲兩妾室。

請了安,從步瑤宮出來,她第一時間就是去老太君房中,看自己的兩個兒子。她出月子已經有幾日了,按理孩子應該接回自己身邊了。可是看到老太君那樣地寶貝兩個曾孫,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地手心怕摔了,時時不錯眼地瞅着,她就不忍張口提接孩子的事了。

她自己想孩子,可以經常到老太君房裡,甚至賴上一天不走也沒關係。要是孩子回了蒼蕪院,老太君就不方便整天呆在那裡哄孫子玩了。她不忍心剝奪老人家含飴弄孫地這點兒樂趣。

那日,當老太君心不甘情不願地提起:“小昭,你也出月子了,孩子該接回去了。”

江月昭馬上回答:“小文和小武跟着老太君,我是最放心地。我年輕,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接回去了,怕也要時常來麻煩你老人家,不如就在你這裡養着吧。”

老太君聽得此話,眼淚都要下來了:“好!好!小昭真是好孩子,知道我們這些老人家地心思。”

自那以後,老太君把照顧曾孫當成唯一的事業了,家裡的事完全撒手不管了。有人拿事情去請示,她就會說“去問太太”,或者說“去問大少奶奶”。

因此,江月昭纔出月子沒多久,竟擔起了大半的家事,忙碌了起來。

那天,江月昭正坐在庫房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婆子們清點庫裡的夏衣用料,就見寶菊急急地走了進來:“大少奶奶,三姨奶奶怕是要生了…您…”她膽怯地說到這裡,也不知江月昭會不會去瞧瞧,就停了下來。

“怎麼這樣早?”江月昭聽了,趕緊站起身來,往屋外走去,“這還未足月呢。”

寶菊一見大少奶奶動身了,舒了一口氣,小聲地回道:“怕是三姨奶奶最近驚怕憂心,動了胎氣呢。”

江月昭聽了,心下明白---八成是讓杜小翠那件事給嚇的。

“去請大夫沒有?”“沒有…先請您的示下,再…”寶菊怯怯地應道。

“糊塗!”江月昭真是生氣了,“兩條人命的事情,還不快去着人請大夫?”

寶菊趕緊應了,跑顛顛地找人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添一丁

江月昭來到芳蘿院的臥房中時,就見趙靈兒躺在牀上,痛苦地哼着,額頭已經冒汗了。

“多久了?”江月昭問一旁侍候的婆子。

“也沒多久,見疼就去回您了。瞧三姨太太這樣子,怕是很快要生呢。”婆子回道。

江月昭聽了,走到牀邊,對趙靈兒安慰道:“大夫和穩婆馬上就到。你別慌,深呼吸,疼痛會輕緩一些。”

趙靈兒聽了她的話,費力地作着深呼吸,卻仍然不時地發出忍痛地哼聲。

江月昭心知這是一個女人生產必經的過程,她也幫不上什麼忙。換作周福珠,她也許會上前去握着手,安撫一番。可是對趙靈兒,她終究是拿不出這種心思來。

於是她吩咐妥下人們去做一應的準備工作,就撿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靜等着大夫和穩婆的到來。

不消片刻,老太君和容夫人就趕過來了。兩人上前瞅了瞅趙靈兒的情況,除了一番言語安撫,也做不了什麼,只能坐下來等着。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大夫和穩婆都趕到了,臥房內開始忙碌起來。老太君等人也被請出內室,到外間等着去了。

江月昭臨出去前,問穩婆道:“她這還未足月呢,會有危險嗎?”

穩婆上前在趙靈兒的肚子上一通摸捏,回頭對江月昭說道:“情況還好,我會盡力的。”

江月昭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衆人在外間等着。就聽得內室趙靈兒呼痛的聲音越來越響。江月昭自己剛生產不久,知道那種疼痛有多麼撕人心肺,不由地輕嘆了一聲。

老太君和容夫人也許是因爲有江月昭那次地經驗,也許是因爲對趙靈兒的感情畢竟差一些,總之兩人面上沉靜。不似江月昭生產時那般慌張。

不出一個時辰,一個穩婆從內室出來,滿面憂色:“生了,是位小少爺。”

老太君和容夫人聽說是男孩兒,面上還是忍不住一喜,又一瞅穩婆的臉色,方覺不對。

還是江月昭反應快一些,她問穩婆道:“怎麼沒聽到孩子的哭聲?”

穩婆嘆一口氣說道:“小少爺到底是未足月。拍了半天,也沒哭出來。”

老太君一聽急了,搶上前問:“怎麼樣?還能養活嗎?”

“大夫正在想辦法。”穩婆回道,“還有,三姨太太…大出血了呢。”

三人一聽,都愣在那裡---產後血崩,是女人最難過的一道鬼門關,能從這道關口轉一圈,又活回來地女人,真是少之又少。

“主子們且莫慌張。三姨太太吉人天相,會好的。”穩婆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安慰之語,就又進去了。

容家三位女主子相互對望了一眼,都沒有說話。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江月昭此時發覺,自己心中竟有一些擔憂。原來無論她曾經怎樣地怨恨過趙靈兒,都還未到恨不得她去死的程度。

等待期間,容毓飛得了信兒,回來了。他進屋後詢問了一下情況,就皺着眉頭坐在那裡,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麼。

約摸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就聽產房內傳出一聲弱弱地嬰兒啼哭的聲音。緊接着。剛纔那位穩婆高興地走出來:“給主子們道喜了。真是神靈庇佑啊,三姨太太吉人天相,止住了血崩,小少爺也哭出來了,剛纔憋得漲紫的一張小臉兒,現下也紅潤起來了。”

外間正憂心的幾個人。聽了這話。舒出一口氣來。老太君最先起身,往內室走去。容夫人見了。也跟了進去。容毓飛看了看江月昭,江月昭對他一笑:“我們也進去看看吧。”

臥房內,趙靈兒慘白着一張臉,靜靜地閉目躺在那裡,沒有絲毫生氣。江月昭瞧了她半晌,將目光轉向容夫人懷中地小嬰兒---他真是太小了,象一隻小貓一樣,穩婆剛纔所說的臉色紅潤,也不過是想說他臉上有了絲兒活氣兒而已,事實上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兒上,仍然透出微紫的氣色來。

“這孩子…可養得活?”老太君擔心地問大夫。

“未足月,是弱了些,只要精心的調養,還是活得下來的。”大夫回老太君道。

“辛苦大夫了,給開個調養的方子吧。”江月昭邊說着,一回頭,瞧見牀上的趙靈兒雖然閉着眼睛,卻有兩行淚水順着面頰,流了下來。

江月昭瞧着她,又看看容夫人懷中的孩子,心情複雜,半晌說道:“母子平安,這樣最好。”然後她轉身走了出去。

老太君和容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愣怔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容毓飛並未跟出去,他只是皺了一下眉,又繼續跟大夫說着話,接了方子,打發下人去抓藥後,又給大夫和穩婆封了賞,送出門去。

再回到趙靈兒地臥房,他立在牀頭,緩聲對閉目養神的趙靈兒說道:“你放心,我會保你和孩子平安無事的。”

步瑤宮內,宛娘正在將趙靈兒生產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講給朱爾玲聽。

當朱爾玲聽到生了一個兒子,並且活下來了地時候,心中無名火“騰”地就燒起來:“哼!我這才過門幾日?就生出三個兒子來了!一個一個向我示威不成?走!我們看看去!”

“公主稍安毋躁。”宛娘趕忙攔住她,“老太君有話,三姨太太產後大出血,身體虛弱,需要靜休,三日內都不必去探望了。”

“我還需要聽那個老太太的話嗎?我是公主!我說可以去就可以去!快給我更衣!”朱爾玲此時完全忘記了井大夫“莫動肝火”的忠告,掙開宛孃的手,就要下地更衣。

兩位宮侍一瞧她這架勢,心知真要讓她去了,非出事不可。於是兩人一齊上前扶住她,宛娘再勸道:“聽說那位三姨太太,大出血後一直昏迷着,未醒過來呢。公主此時去了,找誰撒氣去?這事不急,公主還是先安心養病吧,來日方長呢。”

朱爾玲一聽人還昏迷着呢,覺得去了也無趣,方纔作罷。

不過她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心煩意亂地過了兩天,第三日一大早兒,她早早地起了牀,直奔芳蘿院而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產後驚嚇

自從杜小翠被配出去後,趙靈兒就一直處在一種驚恐難安的狀態之中。焦慮象一隻只小蟲子一樣,時刻噬咬着她的心,以致於她終是沒有捱到孩子足月。

雖然大夫醫術高明,將她從血崩的鬼門關口拉了回來,可是早產再加上大出血,還是大大地損傷了她的身體---她得了產後風。

雖然是五月豔陽天,春暖花開的時節,可是芳蘿院的臥房內,卻攏着火盆。伺候的丫頭婆子一個個熱得只穿着夏衣,還滿頭滿臉的汗。再看牀榻上的趙靈兒,身上搭着兩牀被子,仍然冷得牙齒打顫。

“怎麼這樣冷,寶菊,再去攏個火盆來。”趙靈兒用虛弱的聲音吩咐着她的丫頭。

“噢。”寶菊簡直都要哭了,再攏一個火盆,這屋子裡還能呆人嗎?

“天哪,這屋子裡怎麼這樣熱?”朱爾玲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她剛踏進臥房兩步,就又扇着手中的帕子,退了出去:“快把那個火盆撤出去,要熱死人嗎?”

自己的主子要加火盆,這位公主要撤火盆,寶菊一時不知怎麼好,手足無措地立在地中央。

“還不快端走?要熱死本宮嗎?”朱爾玲杏目圓瞪,喝斥屋子裡的下人們。

一個婆子趕緊應了一聲,將火盆端了出去。牀上的趙靈兒,此時也顧不得冷了。朱爾玲的聲音聽在她的耳朵裡,如聞炸雷,驚得她心膽俱裂。她倉惶地從牀上支起身子:“見過公主。”

“嗯。”朱爾玲輕哼一聲。算是應答。她此時已經走到了趙靈兒地牀前,拿眼打量着這個女人:只見她一臉的病容,面色蒼白,脣無血色,目光黯然。頭上包一條藍地碎花兒的棉布巾子,從巾子邊緣散落下來的碎髮,枯糙無光。

朱爾玲鄙夷地撇了一下嘴,又將目光移向她身側的那個襁褓。襁褓中地小嬰孩,經過兩天的全力調治,面色已經好看了許多,只是仍未睜開眼睛,身量小得象一隻小貓。

“小孩子生下來。都是這樣小的嗎?”朱爾玲一邊說,伸手就將孩子抱了起來,湊近眼前仔細打量着。

趙靈兒見她抱起了孩子,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兒了。她緊張地盯着朱爾玲抱孩子的手,顫聲回道:“回公主,妾身早產,孩子還未長足身量呢。”

“我說嘛,象只小病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呀?”朱爾玲嘴尖牙利,毫不留情。

趙靈兒苦笑一下。沒有接話。她可沒有膽量頂撞這位小公主。她此時只能全神戒備地盯着朱爾玲的手,怕她手中有個閃失,抱不穩孩子。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朱爾玲正欲抱着孩子,撿一張椅子坐下來。(誰知她剛一轉身。突然一聲尖叫:“哎呀!尿了!”然後雙手一鬆,退後一步,拿着帕子開始在身上擦拭拍打起來。

可憐那襁褓中的小嬰兒,從朱爾玲的手中滑落下來,直直地往地上跌去。

此時屋內的下人們,驚得尖叫一聲,就呆在原地不會動了。到底宛娘和輝娘是練家子,反應不同於普通人。兩人一齊飛身撲了上來。在襁褓接近地面地剎那,伸手將襁褓抄了起來。

而趙靈兒早在朱爾玲鬆手那一刻,連聲尖叫都沒有發出來,就驚厥地暈了過去。

朱爾玲沒事人一般,皺着鼻子在身上一邊亂擦,一邊不耐煩地吼道:“哎呀。這是什麼味道?太難聞了。髒死了,快回去給我更衣!”

說完。一陣風似地衝出臥房,走了。

宛娘和輝娘互望一眼,搖了搖頭,將孩子交給尚在驚愣之中的寶菊,隨着朱爾玲回步瑤宮去了。

一屋子的下人,愣怔了半晌,方纔回過神來。有人趕緊過去扶起趙靈兒,一邊喊着“三姨奶奶”,一邊掐她的人中。有人跑出去找容夫人去了,還有人急着查看孩子可安好。屋內頓時一陣忙亂。

大約一刻鐘的功夫,容夫人和江月昭急急地趕了過來。此時趙靈兒,已經被下人們掐人中給掐醒了。只見她滿臉驚恐,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口中喃喃地嘟囔着:“我的孩子,誰也不許碰我的孩子…”

寶菊上來哭着說道:“太太,大少奶奶,三姨奶奶抱得那麼緊,孩子都要憋死了,我們誰都要不下來,快想想辦法吧。”

容夫人聽了,皺了一下眉頭,然後慢慢地湊上前去,緩聲對趙靈兒說道:“靈兒,我是太太,你瞧仔細了,你抱了半天了,該累了吧?來,讓我看看我孫子,長胖點兒沒有?”說完,欲伸手去接孩子。

“不要!”趙靈兒發出一聲尖叫,緊緊地將孩子箍在懷裡,慌亂地往牀內挪着身子,“不要,誰也不許傷害我的孩子!”

江月昭見此情景,心知再這樣下去,孩子真會被她勒死,她當機立斷,回頭吩咐寶菊和一位伺候的婆子:“去把孩子搶下來。”

兩人聽了,嚇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江月昭。江月昭厲聲說道:“孩子要被勒死了!快去搶下來!”

“噢。”寶菊醒過神來,幾步跳上牀,去抱趙靈兒手中地孩子。趙靈兒哪裡肯撒手?哭叫着抱得更緊了:“別搶我的孩子,別碰我的孩子!”

另一位伺候的婆子,趕緊上前幫忙,伸手摁住了趙靈兒地肩膀。寶菊得了空兒,使勁地掰開趙靈兒的雙臂,終於將孩子搶了下來。

那趙靈兒在孩子離開懷抱的瞬間,一聲尖叫,又暈了過去。

容夫人趕緊上前查看孩子的情況。只見小傢伙緊緊閉着眼睛,極不舒服似地擰着眉頭,面色微微發紫。容夫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臉,仍是未哭出來。

“快,快去催請大夫!”到底是自己的孫子,容夫人見孩子這樣,心急地吼道。

好在沒一會兒,大夫就趕來了。一番施針搶救,嬰兒的小臉兒總算恢復了血色。再拍他,也會哼一哼了。容夫人這纔將一顆心放進肚子裡,轉身又去忙活趙靈兒。

那趙靈兒本來生產時失血過多,產後又中了風,此一番驚嚇,徹底摧垮了她。她醒來後,只是神情萎頓地躺在牀上,渾身因爲發冷而打着顫抖,目光虛無,一語不發,竟然不記得再要孩子了。

容夫人見她這樣,暗自嘆息,回頭望着襁褓中那可憐的小嬰兒,發了會兒怔。

江月昭走上前來,跟容夫人商議道:“太太,看三姨奶奶這樣,是照顧不了孩子了。不如把孩子抱到福珠姐姐那裡,讓她照看吧。福珠姐姐心細,又有經驗,應該可以放心。”

容夫人思量了一下,然後嘆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於是吩咐丫頭和奶孃收拾了孩子要用地東西,往周福珠屋裡送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言警示

那天傍晚,當容毓飛回到府中,聽說了白天發生在芳蘿院的事情。他二話沒說,陰沉着臉舉步就要往步瑤宮而去。

江月昭心知這事他不可能當作沒發生,自己也不好做阻攔,可終究是擔心他過於莽撞,跟公主鬧到不可收拾。於是她追上去拉住容毓飛,小心地叮囑道:“相公切莫過於激憤,不可跟公主鬧翻,說話要留有餘地,知道嗎?”

容毓飛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繼續往外走去。

當他滿腹氣悶地來到步瑤宮時,正趕上朱爾玲在用晚膳。一衆宮婢圍着一張桌子,侍候她一個人吃飯。她面前是一張碩大的楠木雕花大方桌子,上面擺滿了各式精美的菜餚。容毓飛拿眼大略一掃,估摸着有三十幾道菜的樣子。其中只有幾道菜,有動過筷子的跡象。

容毓飛不禁皺起眉頭。容家雖是豪門,可是老太君和容夫人向來持家儉省。這樣的一桌子菜,在平時是容家全家一頓飯的標準。

那邊朱爾玲正吃着飯,一擡頭就看到容毓飛蹙着眉站在門口。這是成親以來,她第一次見容毓飛主動踏足她的步瑤宮,心中不由地一陣歡喜。她起身迎上去:“飛哥哥來了?用過晚飯沒有?”

“你自己吃吧。”容毓飛答非所問。“你吃過了?”朱爾玲失望地看着他。

“嗯。”容毓飛含糊地哼一聲,算是回答。

朱爾玲整張臉都垮下來,回頭吩咐宮婢道:“把晚膳撤了吧。我也沒什麼食慾。稍晚給我煮一份桂花羹來。”

然後她上前拉起容毓飛的手:“飛哥哥你來的正好,今天皇后給我送了好多宮花過來,你來幫我瞧瞧,哪種好看一些?”

一邊說一邊拉着容毓飛往寢房走去。

容毓飛此時對她真是氣憤到無語---這個女人,剛剛在白天妄圖摔死他地孩子。這會兒竟然可以沒事兒人似地,拉着他去欣賞什麼宮花?她當別人的命是什麼?

他手下微一用力,就掙脫了朱爾玲的牽扯,自顧走到一邊,撿了把椅子坐下來。

朱爾玲見他面色不善,湊近問道:“飛哥哥,誰惹你生氣了嗎?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

容毓飛此時已經被她氣得想要發笑。他出聲問道:“聽說公主白天去芳蘿院了?”

“是啊,”朱爾玲臉色都未曾變一變,“我聽說三姨奶奶生了個兒子,想去道賀呢。誰知那孩子竟然在我身上尿了,真是髒死了,我長這麼大,還未遇到過種事呢。”說完還皺了一下鼻子。

容毓飛看着朱爾玲,心中在想:這是怎麼樣一個女人啊,說她聰明吧,她做事向來橫衝直撞。一副不管不顧地派頭;說她莽撞吧,看她此時竟然將自己的心思隱藏得這麼好,彷彿白天真是她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他不欲再陪着她轉圈圈,於是直接說道:“公主千金之軀。自小千人疼萬人愛,想來不會懂得如何照顧小孩子吧。今後家裡地小孩子,公主還是不要接近爲好。我怕公主今兒摔一個,明兒扎一個。我們家的孩子雖比不上你們皇家子嗣金貴,但終究也是容家的寶貝,爹孃的心頭肉,傷了哪個都不好。”

朱爾玲一聽這話,眉梢登時立了起來:“飛哥哥這是何意?你這是在說我有意要害容家的孩子嗎?”

容毓飛也沒客氣。冷哼一聲道:“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我只希望以後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三姨奶奶的孩子,雖是庶出,可也是容家的骨血,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坐視不理地。”

“放肆!”朱爾玲習慣性地脆喝一聲。想了想。又怕真的因此惹惱了容毓飛,就放緩了口氣。只是仍然嘴硬道:“我沒有究她們母子一個褻瀆公主的罪名,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你去宮裡問問,宮裡哪個孩子敢尿在本宮身上?早拖出去杖斃了…”

“這裡是容府,不是皇宮!”容毓飛攔住她的話,接道,“在這裡,莫說是容家的孩子,就是下人,也從來不會被隨便拉出去杖斃的!希望公主記住這一點,別把容府變成你的皇宮!”

“你…你…你敢這樣說本宮?”朱爾玲被嗆得不知說什麼好,氣乎乎地指着容毓飛。

“公主要想在容家繼續呆下去,就請安分一些吧。要是你覺得容府不如皇宮好玩,大可以回過皇上,讓他老人家接你回宮。我話止於此,請公主三思,告辭!”說完,站起身來,欲往門外走去。

朱爾玲一見他要走,衝上去扯住他的衣袖:“你來就是要教訓我的嗎?爲一個妾生的庶子?你就這樣跟本宮說話?還反了你們了!你給本宮說清楚!”

其實從她地本心,只是不希望這麼輕易放走容毓飛,想把他留下來,只是她驕橫慣了的,說出口的話,就變成這樣了。

容毓飛根本沒興趣去體會她的心思,只是見自己地衣袖被她拉扯着,心中着惱,微一振手臂,就將朱爾玲震了開去,直直地跌坐在身後的一把椅子上。他擡腿幾步就跨出了屋子,往步瑤宮外而去。

朱爾玲跌在椅子上,半晌沒回過神來。只到容毓飛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她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容毓飛出了步瑤宮,往蒼蕪院方向走了幾步,想了想,又轉過身來,向芳蘿院走去。

當他進了趙靈兒的臥房,看到牀榻上的那個女人,就覺得心被揪了一下:她曾經是那麼風情嫵媚的一個女人,喜歡穿金戴銀,整日裡精描細畫,如今已經完全找不到她往日光鮮的影子了。看她此時,就如初冬枝頭的最後一片枯葉,枯黃而凋敝,蜷在兩層棉被裡,瑟瑟地發着抖。

他走過去,坐在牀頭,輕聲喚道:“靈兒。”

趙靈兒木然地轉過眼珠,瞅了瞅容毓飛,半晌方纔認出來他來,她艱難地從被窩裡伸出一隻蒼白地手,抓住容毓飛的衣襟,虛弱地懇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容毓飛心頭髮酸,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裡,給她掖好被子,說道:“孩子沒事,福珠照看着呢,你放寬心,好好養身子吧。”

趙靈兒聽了,彷彿是鬆了口氣一般,閉上了眼睛,兩顆淚珠從她緊閉的眼角,滾落下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積極施救

容毓飛見了此時的趙靈兒,心中酸澀複雜。縱然她往日有千般錯處,縱然她待人小氣刻薄,畢竟當初是自己招惹她。如果她沒有進容府,說不得現在還是萬翠樓的頭牌清倌,每日飲酒歡歌,也未嘗不比現在的日子好。

他在芳蘿院門口默默地站了好一會兒,想起了自己那個尚未睜開眼睛的小兒子,又往周福珠房中去了。

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裡傳出來周福珠輕柔的聲音:“來,乖乖,換了尿片,咱們好清清爽爽地睡覺嘍…”

他心中一熱,推門進去,見周福珠正和奶孃一起,給小孫少爺換了尿片,重新包在襁褓裡呢。

衆人見了他,都起身施禮。他擺擺道:“你們繼續做事,我來看看孩子。”

周福珠聽了,趕緊將孩子抱起來,送到容毓飛面前,笑着說:“大少爺你瞧,小傢伙今兒睜開眼了呢,不過他現在還瞧不見你。你看,臉色也紅潤多了。”

容毓飛伸手接過襁褓,仔細瞧着自己的小兒子。只見他睜着烏溜溜的眼睛,反覆抿着小嘴兒,好象要找吃的一樣。一張小臉兒也不似剛生下來時那般皺皺的,已經開始飽滿紅潤起來。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周福珠:“福珠辛苦了。”

周福珠溫和地笑了:“大少爺這是哪裡話?照顧自家孩子,是福珠份內的事。再說了,我也喜歡小孩子呢。他今兒傍晚睜開眼睛。把我高興壞了呢,呵呵…”

容毓飛想了想,又說道:“等過些日子,再長壯實些了,就抱去給靈兒看看吧。讓她見了孩子。興許病也好得快些。”

“是。”周福珠應了一聲。

三處轉下來,待容毓飛再回到蒼蕪院時,已經是起更時分了。

江月昭已經洗梳更衣,正坐在燭光之下,翻着一本什麼。容毓飛靠近她,攬住她的肩,輕聲問道:“小昭看什麼呢?”

“今兒小丁把善水基金地帳送來了,我翻翻看。”江月昭沒有回頭。繼續翻着帳,“還是相公有辦法,帳上的現銀已經這麼多了。”

“有那麼多孩子要養,沒有進項怎麼行?”容毓飛也湊近,掃了一眼帳本。

江月昭回頭,正對上他的臉,情不自禁地就在他的面頰上吻了一下。容毓飛這一晚上的糾結煩亂,頓時被她吻得煙消雲散。

他低下頭湊上她地脣,想給個熱烈的迴應。江月昭輕笑着伸手擋住了:“快去洗洗吧,累了一天了。”

容毓飛沒法。只得起身,吩咐丫頭們去打熱水。

“你都去看了?三姨奶奶怎麼樣了?孩子好多了吧?”江月昭跟在他身邊,問道。

“孩子…福珠照顧得很好,傍晚時睜開眼了呢。靈兒…不太好的樣子。看了我半天才認出來。”容毓飛嘆了一口氣。

江月昭聽了,想了一下,說道:“趕明兒讓井大夫帶着暖春堂的幾位老大夫一起來家裡,幾個人會診,總能商量出個好辦法。”

容毓飛沒想到江月昭會這樣說,心中又感激又欣慰:“小昭…”

江月昭輕微動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我如今是做孃的人了,體會得做孃的那種心思。況且…小孩子沒了親孃。很可憐的。”

容毓飛上前攬住她,想要表達些什麼,又覺此時說什麼都顯矯情,便只將她摟在懷裡,用下巴抵住她的發頂,輕柔地蹭着她地髮絲。兩人都靜默下來。沒有再說話。

第二日。遵照江月昭的吩咐,井大夫領着暖春堂幾位行醫多年的老郎中。齊集芳蘿院,欲爲趙靈兒找到一個妥當的治療方案。

幾位郎中分別爲趙靈兒請過脈後,聚在一起好一頓商量。

江月昭、容毓飛陪着容夫人等在外間,半晌也不見井大夫出來,心中便知情況不妙。待井大夫終於從內室走出來了,卻看見他一臉的憂心無奈。容毓飛起身迎過去:“井大夫,你看可有得救?”

井大夫搖了搖頭,沉聲回他:“油盡燈枯,心神耗空,不好辦哪。”

容夫人有些疑惑,便問:“油盡燈枯?怎得這般嚴重?

”井大夫習慣性地捋了把額下白髯,無奈地咂了一下嘴:“只是產後血虧過多,倒沒什麼,再加上個產後中風,也還救得。現在三姨奶奶是受了過度的驚嚇,而且…”井大夫說到這裡,頓住了,拿眼掃過屋裡的三位主子。

容毓飛見他這樣,催道:“井大夫不必顧慮,但說無妨。”

“嗯…剛剛幾位同僚都說,三姨奶奶的憂症怕是在懷着孫少爺時就有的。”

井大夫此言一出,容家三位主子同時想起了那大半年的禁足,不由地面上微赭。

容夫人拿帕子掩了下嘴角,調適了一下尷尬地情緒,問井大夫道:“難道就找不一個好的方子,救回她的命嗎?”“方子嘛…也不過就那些,醫得了病,醫不了心。倒是剛纔李郎中想起一種藥,興許救得了三姨奶奶。”

“什麼藥那麼神?竟然比井大夫的方子都好用?”江月昭問。

“金脈丸。”井大夫吐出三個字。

容毓飛是習武之人,自然曉得金脈丸地來歷。江月昭因爲去年醫救遊在龍的緣故,也知道這金脈丸。唯有容夫人一頭霧水,懵懂地問:“什麼藥?很金貴嗎?我們家還買得起吧?”待井大夫向她解釋了金脈丸的來由,她才沉默了。

“這藥我倒是有一丸,去年表兄受傷的時候,從太子那裡討來的。一粒可夠?”江月昭問道。“不夠,總須連服三日,方能護得住三姨奶奶的心經。”

“還需要兩丸…”容毓飛略一沉吟,擡頭對容夫人說:“不如我明日親自到苗太醫府上,看看可能討來兩丸。”

“不妥,你和三姨奶奶的事,之前傳得滿京城皆知。如今你親自登門爲妾室討要如此貴重的藥品,怕傳出去,外人會說三道四,到時候…你將小昭置於何地?先想想其他辦法。”容夫人到底是偏心地,此時仍在爲江月昭打算。

江月昭聽着二人的對話,低頭沉思着:如果朱爾衡手上還有這種藥的話,她上門討要,他一定會給。只是…難道爲了屋裡那個女人,她要再一次去利用另一個男人對她的情意?

此時井大夫聽他們在討論這種家事,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江月昭猶豫再三,最後對容夫人說:“太太,還是我去拜訪一趟太子妃吧,興許太子府上還有這種藥呢。”

“不許你去…”容毓飛本能地反對,語氣不太好。

江月昭一聽就火了,站起身來:“你當我愛去不成?我還懶得動呢!你自己想辦法吧!”說完便甩袖離去。

容夫人嘆一口氣,也站了起來:“飛兒,讓小昭去給她求藥,總比你親自求要好聽一些,你怎得這麼糊塗?”說完,便追着江月昭出去了。

當日用過午飯,江月昭便乘一頂小轎,出了容府,往太子府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默默關切

所謂的太子府,其實還是原先的慶親王府。朱爾衡將戶部撥給他建造府邸的銀兩,充了餉銀,又置辦了冬衣,支援了西北戰事。僅此一舉,就爲他在軍中贏得了很好的聲望。

不過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與江月昭無關。

此刻她正坐在太子府的廳堂之上,靜靜地等待着的太子妃的到來。

她很慶幸,朱爾衡這個時辰不在府中。否則她見了他,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自己在情感上那麼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卻總是在事務上有求於他,這種狀況,讓她頗覺尷尬。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太子妃宋暖玉在幾個侍婢的簇擁之下,走進了內堂:“讓淑德夫人久等了。”聲音清脆明朗,聞之令人內心舒爽。

這位太子妃是右金吾衛大將軍宋虎良的嫡出長女,人都說將門出虎女。太子妃雖然說不上是虎女,但自幼家風薰染,性子也是直來直去,率真自然。

頭些日子在孝文和孝武的滿月酒上,宋暖玉出言相助,讓江月昭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好感。因此在家裡說到藥的事,她就想到,也許不用跟朱爾衡開口,跟太子妃說也是一樣的呢。

江月昭見宋暖玉進來了,便起身上前欲施禮。宋暖玉一把拉住她,說道:“罷了!都是自家人,禮就免了吧。”

江月昭聽了,直起身來,笑着說:“謝太子妃。”

宋暖玉在主位上坐下來。讓了茶,對江月昭說道:“小昭你可是我府上的稀客,這次來,有事嗎?”

“是有一事相求。”見她問得直接,江月昭也沒再兜圈子。便將趙靈兒等藥救命的事,向宋暖玉講述了一遍。

“這個裕平,簡直就是作孽!”宋暖玉氣憤地一拍桌子,“庶妾不是人嗎?庶子不是命吧?她越來越囂張了,竟然如此輕賤人命!有父皇給她撐腰,她就無法無天了!等到…”說到這裡,她意識到自己要失言,趕緊住了口。

江月昭知道她要說什麼。心中想樂,趕緊舉起茶盞,做勢喝茶,掩飾了過去。

宋暖玉自己也拿帕子掩了一下嘴,方說道:“你家那個三姨奶奶地事,我早就聽說了。按說這樣的女人,我才懶得理她死活呢。不過這件事,終究是我們家那位小蠻女造的孽。今兒又是妹妹你開的口,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府上原先倒是存着五顆金脈丸,去年太子一位江湖朋友受了內傷。送去了兩顆,現在還有三顆。妹妹只求兩顆,還給我留下一顆,呵呵…”

江月昭聽了她的話。心虛地汗都要流下來了。原來太子妃並不知道,去年那兩顆藥,也是給了自己。既然朱爾衡不說,自己也別揭這個底了。於是她起身施一禮:“如此多謝太子妃殿下。”

“你看你,又來了。”太子妃虛扶她一把,吩咐旁邊地一位侍婢去取藥,自己就陪着江月昭拉起了家常。

待藥取來了,江月昭又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辭了。

出了太子府,未行多遠,江月昭正坐在轎子裡閉目養神,轎子卻突然停落了下來。她剛想掀轎簾看看怎麼回事,就聽到小秋在外面輕聲提醒她:“小姐,太子追來了。”

她聽了。心中暗歎一口氣。思量了一下,還是掀開轎簾。走出了轎子。

擡頭一瞧,可不正是朱爾衡攔在前面嗎?他就那樣端坐在馬上,將馬橫在了街道中央,正好擋住了她的去路。再看那匹馬,“突突”地打着響鼻,顯然是剛纔跑得很急。

江月昭只得上去見禮:“太子殿下。”

朱爾衡一撩袍擺,從馬上翻身下來,走到她面前:“我聽說你到我府上了,便急急地趕了回去。結果門房說你剛剛離開。怎麼不多坐一會兒,用了晚飯再走?”

江月昭聽了,心中暗想:我去求見太子妃,也沒說要見太子啊,怎麼還有人去稟報他這事兒呢?

“家裡有人等藥救命呢,不免心急了些。下次再去府上叨擾吧。”江月昭嘴上客氣道。

“…”朱爾衡一時心急才追了上來,說完剛纔那幾句,便想不起來再說什麼了,他看了看江月昭身邊的人,咬着嘴脣思量半晌,才接着說道:“我有事與淑德夫人說,不知可否陪我走一段呢?我們邊走邊說。”

“謹遵太子吩咐。”江月昭沒法,只得應下來。

小秋和跟來的轎伕,聽太子這樣說,都自動退到十丈開外。朱爾衡牽着馬,往前走去。江月昭微提裙裾,跟了上去:“不知太子有何事?”

朱爾衡側過頭來看着她,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關切:“我很擔心你,你最近過得好嗎?”

江月昭聽了,心中涌起一陣溫暖。自從她因爲那道賜婚的聖旨而重回容府之後,她心中其實一直都不快樂。一位與她對房的小公主,一位使勁手段生下她相公的孩子地姨奶奶,都是對她身體裡那個現代靈魂的一種侮辱。爲了容毓飛,她可以忍。可是忍下了這些事,她心中是極不快樂的。

她小心地將自己的不快樂隱藏起來,在容府中處之安然地做着她賢良的容大少奶奶。也許是她隱藏得太好了,竟然沒有人發現她的不開心,就連容毓飛也從來不曾問過她:“你過得可好?”

卻是眼前這個男人,一個與她的生活無甚交集,連碰面的機會都少得可憐的男人,在擔心着她過得好不好。她被他的話勾起了心中地某些情緒,臉上有些悵然,眼角微溼。

朱爾衡見她半晌沒說話,更加擔心:“是不是不開心?爾玲欺負你了嗎?還是…”

“謝謝太子殿下關心,我過得很好。”江月昭收斂了情緒,笑着應他。

“我知道你性子剛強,這樣任人擺佈,必是不甘心的。況且爾玲又是那樣一個刁鑽的性子。要是我皇妹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傷害到你,你一定來找我。父皇對我地話,還是能聽進去幾分的。”

“我記下了,真有什麼事,也少不了麻煩太子殿下。”江月昭心中有些感動,怕他再說出什麼話來煽情,就轉移了話題,“我剛纔跟太子妃聊了好半天,太子妃人長得秀氣,性子也好,我們兩個很對脾氣。我們還約好了,過一陣子一起去隆福寺上香呢。”

“暖玉…是個好女子。”朱爾衡沉吟片刻,又說道,“可從你身上,總是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場,是我抵抗不了的,我時時地會想起你…你…與別的女子大爲不同,要是讓我…”

“太子殿下,”江月昭見他要跑題,趕緊出聲阻止,“你看,容府快到了,我們走得還是挺快的,呵呵…太子就送到這裡吧。”

朱爾衡的情緒,一下子就被打斷了,他望着她微笑而坦然的面孔,嘆一口氣道:“好吧,謝謝你陪我走這一段。既然與暖玉聊得來,有時間就多去我府上坐坐吧。”

江月昭應下了,伸手招來身後跟着地轎伕,向朱爾衡拜別後,便趕緊鑽進了轎子。

待她在轎中坐穩,聽到外面一聲:“起轎!”她才緩緩地舒出一口氣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章 田園童趣

苗家的金脈丸果然名不虛傳,上次在遊在龍身上大顯神威,江月昭就頗覺神奇。這一次更是起死回生。

那趙靈兒眼見着神智越來越不清楚,水米不進了。連續三日服用金脈丸,再配合井大夫開的調養的方子,第五日便開始喝水進食了。

早產的小嬰兒,在周福珠的悉心照料之下,也日漸胖乎紅潤起來,象一個小孩子的模樣了。

保住了兩條性命,終歸是一件好事。容家上上下下都齊口誇讚江月昭,說她佛性慈心,以德抱怨。只有江月昭自己知道,她心裡的芥蒂並未消除。她可以出於善良的本心,爲一個將死的母親求來救命之藥,可並不代表她已經從心裡冰釋前嫌,原諒了趙靈兒以前的所作所爲。

因此,她很少去芳蘿院探望,對於趙靈兒的孩子,她也實在是拿不出太多的熱情來。

而小公主朱爾玲,自從那日被容毓飛當面斥訓之後,就完全忘了大夫“莫動肝火”的勸誡,心中憋着一股火氣,到處找茬兒打罵下人。趙靈兒母子雙雙獲救的消息,更是火上澆油,讓她一股心火直燒到頭頂,整個人都變成一個小火盆子,走到哪裡燒到哪裡。

容府的下人們吃了她的苦頭之後,私下裡想出來一個辦法:派人輪流盯住朱爾玲的行蹤,給大家報信,小公主到哪裡,下人們能躲就躲,能繞就繞。躲不過繞不過的。也提前做好應付她的準備,免得被她打個措手不及。

這樣一來,朱爾玲再到哪裡,要麼找不到人,要麼找不到茬兒。邪火無處可發。步瑤宮裡地物件成了替罪羊。沒幾日,宮裡就又送來一批日常用品擺件,填補被她砸爛的用缺。

其實從江月昭現代人的思維來看,這位小公主有着嚴重的心理疾病。只不過那個時候的人,肌體上地病疾尚還搞不太清楚,更遑論精神疾病了。大家都只當朱爾玲從小嬌生慣養,有皇帝撐腰,性子刁蠻一些而已。

短短三個月之內。容家多出三位孫少爺,老太君有了重孫,就完全不管家事了。容夫人也大有逐漸撂挑子給江月昭的意思。內院裡的事,有多半是找大少奶奶拿主意的,江月昭儼然已經是半個當家主母了。

她剛當家,很多事還不太上手,難免有些勞累。再加上日日須提防着步瑤宮裡的小公主鬧事,一日過下來,到了晚間,就是一副疲怠的樣子。容毓飛看在眼裡。心疼着急,不知該怎麼幫她。

那日清晨,容毓飛練功回來,就跟江月昭說:“小昭。今天有什麼事先放一放,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江月昭很驚訝:“有什麼事?帶我去哪裡?”

容毓飛見她一副認真的表情,笑嘆一句:“唉!你是忙暈了不成?哪裡能天天有事?我帶你去散散心罷了。”

“噢,”江月昭放下心來,緊接着就是一陣欣喜,“相公,去哪裡玩啊?有什麼好玩的?”

“沒什麼好玩地,去了你就知道了。”容毓飛寵溺地撫了一下她的發。

兩人用了早飯。去向老太君請過安,告了假。老太君聽說帶江月昭出去散心,連聲說好。

待二人出了容府,行了一段路,江月昭疑惑地問容毓飛:“相公,這條路…是去育孤院的吧?你要帶我去看孩子們嗎?”

“也是。也不是。”容毓飛笑笑說。

“什麼呀?這麼神秘?”江月昭也樂了。不再追問。

半個時辰後,兩人就到了善水育孤院。

推開門走進院裡。先就聽到一聲喊:“爹爹來了!”然後“呼啦啦”從各個方向,涌出一羣孩子,圍攏上來,“爹”“娘”一通亂喊。

孩子們的吵鬧驚動了容順,他出來瞧見是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趕緊喊出自家娘子和小丁,一起來給容毓飛夫婦見禮。

那個叫寶妞的小丫頭,擠到容毓飛面前,抱住他的大腿:“爹爹,牛牛哥說你有了孃親,有了小弟弟,就不要寶妞了,是嗎?”

容毓飛呵呵笑着將她抱起來:“你牛牛哥胡說,爹爹和娘這不是看你來了嗎?”

江月昭也跟着樂了,回頭在一羣孩子的外圍,看到了那個叫牛牛的孩子,一臉淡漠,好象話題的主角不是他一樣,只是拿眼睛看着寶妞,怕她丟了一般。

江月昭扒開圍在身側的孩子,走到他面前:“牛牛,還認識我嗎?”

“娘。”牛牛側頭看了她一眼,虛應着喊了一句,又看向寶妞。

江月昭抿嘴樂了:“怎麼娘沒有寶妞好看嗎?”

牛牛地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結巴說道:“不是…我怕她摔了…她總摔跤。”

江月昭更樂了---這小子!這麼小就當自己是別人的保護神呢!她上前拉起牛牛的手,帶他走進孩子羣中,將寶妞從容毓飛懷裡接下來,放到牛牛面前,笑着說:“交給你了,這下你該放心了。”

一羣孩子開始起鬨:“牛牛小相公!寶妞小娘子!牛牛小相公!寶妞小娘子!”

牛牛漲紅着臉,就要跟這羣孩子發作。寶妞拉住他的手,嫩聲嫩氣地說:“牛牛哥不理他們,寶妞就是你地小娘子,氣死他們!”說完,還使勁跺了跺腳。旁看熱鬧的江月昭,早被這童趣的場面逗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來了。

容毓飛見她如此開心,也笑了起來。

這時候李明琴邊笑着邊對孩子們大聲說道:“早課時間到了,快去上課吧,去晚了,小心夫子打你們手心板兒哦。”

孩子們一聽,頓時驚醒過來,向着學堂的方向一鬨而去。

江月昭笑夠了,拉着李明琴說道:“這些孩子太有趣了。你一天跟他們在一起,一定很開

李明琴笑着回她:“這些小兔崽子,氣我的時候也很來勁的。這幾天大少爺沒來,天天向我吵着要爹爹。”

“這些日子府裡有事,來得少了。以後我和小昭會經常來。”容毓飛在旁邊說道。然後他拉起江月昭的手,對容順他們說:“你們不用陪着了,忙你們的事去吧。我帶小昭去轉轉。”

幾個人應了一聲,各自走開了。

容毓飛牽着江月昭,往後花園地方向走去。

江月昭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說着牛牛和寶妞的事,直到一大片新綠映入她的眼中。她發出一聲驚呼:“菜園!”就掙脫了容毓飛的手,直奔那一片新黃嫩綠的菜園而去。

容毓飛張着被她掙開的手,笑着地搖搖頭,追了過去:“喜歡嗎“喜歡喜歡!”江月昭興奮地說道,“這可比青丫婆婆地菜園子大多了。”

這一大片地後花園,容順早就遵從容毓飛的吩咐,給改成了育孤院地菜園子了。十幾畝地分成了十幾畦的菜地,用一串紅分別圈了起來,一畦春韭一畦青蔥,一畦紫茄一畦紅椒……奼紫嫣紅,煞是好看。

江月昭高興地立在田頭,想起小時候背過的一首詩:“一畦豆角二畦蔥,淡菜三餐四季中。五六雞鴨七步水,八坡九嶺十面風。”

容毓飛見她興致盎然,詩興大發的樣子,開心地樂了。

“相公,你怎麼想起來在這裡弄個菜園子的?”江月昭側頭問他。

“是你說的嘛,”容毓飛笑道,“有一次從青丫婆婆那裡回來,你講起她的菜園子,直說自己也想有一個。我這不就給你弄了一個嗎?”

江月昭也想起自己說過的話了,心中感動,沒想到她就是隨意一說,容毓飛竟然記住了,還真給她弄出一個菜園來。

菜畦中有人在割韭菜,有人在摘瓜豆,估計是給孩子們準備午飯用的。江月昭回頭衝容毓飛一笑:“相公,我們今天做一對村夫村婦如何?”

說完,提起裙裾就衝進了菜園中,搶過一人手中的筐,就往茄地裡跑去。容毓飛看她被長裙絆得差點兒摔倒,高興地哈哈大笑,也走進菜地裡,幫忙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救人於水火

趙靈兒滿月了。

她滿月後出自己的屋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蒼蕪院給江月昭叩了三個響頭,以謝她求藥救命之恩。江月昭倒沒跟她客氣,端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拜謝。

雖然這次她從鬼門關口轉悠一圈,又回來了,可是這一遭對她身體的傷害,卻是任何靈丹妙藥也補不回來的。此時的趙靈兒,再不復當年萬翠樓頭牌清倌的妖嬈風情,只是一個滿面病容的女人,臉色蠟黃,眼窩深陷,說不上幾句話,就拿帕子掩口輕咳。

江月昭見她如此,心中不勝唏噓。

按理趙靈兒生了一個兒子,雖是庶子,也該有個滿月儀式的。可是未隔多少時日,有公主的成婚之禮在先,又有江月昭的雙生子滿月酒在後,到了趙靈兒這裡,老太君和容夫人都拿不出太多的熱情來再操作一次滿月酒了。

因之前江月昭的雙生子獲太上皇賜名爲“孝文”、“孝武”,容尚天便循着這個“孝”字,給趙靈兒的孩子取名爲“孝康”,也是希望這個多災多難的孩子,能夠平安健康長大的意思。

孝康的滿月儀式,容家自家人分了紅雞蛋,一起吃頓飯樂呵樂呵,也就過去了。

在剛得知趙靈兒懷孕的時候,老太君和容夫人就商議過,孩子生下來,不能讓她養着,也是怕她性子尖刻,給容家養出個刁頑子孫來。

現下正好藉口她身體不好,需要調養身體。就把孩子交給了周福珠來養着。

趙靈兒心中千般不捨,萬般不願,可終究是拗不過老太君和容夫人的意思,只得忍下了。她與周福珠原本甚少往來,現下因着自己的孩子在那裡。一天總有大部分時間,膩在周福珠屋子裡。周福珠本就心慈面軟,體諒她做娘地心思,倒也沒有什麼臉色。

端午節到了,江月昭又是好一通忙碌。待過了節,她才得了些空閒。

那日午後,她歇了午覺,起來後拿着一本書往後花園走去。準備享受一個清清靜靜的下午,看幾眼書。

春日午後的暖陽照在身上,說不出的溫存愜意。池中水波粼粼,池邊柳枝依依,和風習習,讓人薰然欲醉。

江月昭倚在亭中的靠坐上,將書抱在胸前,閉着眼睛享受這難得和煦靜謐。

“…拽着頭髮,拖到院子裡打呢,當着好多人地面。”

“唉!二姨奶奶真可憐。”

“現在可不是什麼姨奶奶了。就是韓娘子…聽說那個莊頭吃喝嫖賭,沒有不會的。在外面喝多了酒,賭輸了,回家就拿娘子出氣。非打即罵。”“杜姨奶奶在容家時,雖不是什麼正經主子,可過得也是富貴平安的好日子,怎麼受得了這個?”

“天天哭,聽說眼睛哭出毛病來了。”

聲音由遠至近,再由近而遠,從江月昭身後繞過去了。

江月昭聽着,坐直了身子。心中不由地沉重起來---這是在說杜小翠了?這段日子府中事務繁忙,竟然忘了這個被配出去的姨奶奶了。聽剛纔過去那兩個丫頭的話,她應該過得很不好,時常挨男人的打罵呢。

想那小杜翠在容家時,雖然愛耍些小奸小滑,便總歸說來。還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吧。就因爲沒有子嗣。就被那個小公主抓來立威,拉出去配了人。也着實可憐。要是那個男人對她好,倒也罷了,今天聽這些話兒,她現在的日子可真叫一個悽慘呢。

江月昭越想越坐不住,最後書也不看了,站起身來走出後花園。

她先叫人去打聽了韓富奎地住處,然後讓小秋小冬封了五十兩銀子,便帶着這兩個丫頭,坐着轎子出府了。

出了容府往西行,大約走了半個時辰,轎子便落了下來,江月昭聽到小秋在轎外說:“小姐,到了。”

江月昭掀開轎簾走了出去,迎面便看到一座磚牆灰瓦的小院落,雖然有些樸拙,倒也乾淨清爽,可見這位韓莊頭家裡的日子還過得去。

小秋先幾步上前,欲叫開院門。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院內傳來一陣兇狠的叱罵:“爛貨!臭婊子!還當自己是富貴人家的姨奶奶嗎?做個菜都不放鹽,老子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緊接着一陣“噼哩啪啦”地亂響,象是什麼東西被撞倒了。

“媽的!敗家娘們!病秧子嗎?推一把就倒?”又是一陣打罵的聲音,夾雜着一個女人痛哭求饒的聲音。

江月昭聽出哭聲是杜小翠的,只覺得一股血氣直衝腦頂。她也不待小秋叫門了,直接上前,一把推開院門,跨進了院子。

只見院子裡,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漲紅着一張臉,滿面凶煞地跨在一女子地身上,左右開弓地扇着她的臉。

江月昭從未曾見過男人如此凌虐一個女人,她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了,抄起近在手邊的一把竹扎掃把,幾步奔過去,掄起掃把就往男人的頭上砸去。

那位韓莊頭正打罵地起勁,沒有防備,頭上就突然捱了這麼一下子。他只覺得一陣頭暈劇痛,待緩過勁兒來,“噌”地蹦了起來:“媽地!誰敢打老子?”

定晴一瞧,一位華服美冠的**,一手拄着掃把,另一手叉着腰,正滿面怒容地瞪着他。

他一見江月昭那身穿戴,氣焰就先矮了下來。又見杜小翠哀哀地跪在她面前,喊着:“大少奶奶救命!”心裡就知道這位女煞星是誰了。

“你敢打老子?”話是接着這樣說的,語氣早就弱了下來。

“你敢在我面前自稱老子?”江月昭厲聲斥他。“我就打你了!你能怎麼樣?我不信我一個二品誥命夫人,打不住你個狗奴才!”說完,掄起掃把又橫掃過去。

韓富奎本能一閃身,就躲了過去。江月昭一下子掄過去,沒打到。心中火氣更盛了:“狗奴才!你還敢躲?還不快跪下!”

韓富奎這纔想起眼前是一位二品誥命兼四品郡主,趕緊跪了下來。江月昭拿起掃把,結結實實地在他身上招呼了幾下子,方纔解了心頭恨。

那邊小秋和小冬見自家小姐這個樣子,覺得她有點兒失態,上前來搶下掃把:“小姐息怒,莫跟這個奴才一般見識。”

杜小翠此時見了救星,哭得更兇了。江月昭低頭。見她青腫着一張臉坐在地上,釵發零亂,衣衫不整,心中一陣憐憫:“快扶她起來,去打盆水來給她梳洗一下。”

小秋和小冬應了,一個扶起杜小翠,讓她坐到旁邊一把藤椅上,一個打水去了。韓富奎跪在那裡,早沒了剛纔的囂張氣焰,心中只是忐忑。拿眼睛瞄着江月昭。

江月昭也不理他,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杜小翠面前:“小翠姐姐,你說,他是不是經常打你?”

杜小翠怯怯地瞅了一眼韓富奎。沒敢吱聲。

“有我在,你怕什麼?你只管說實話。”

杜小翠這才點了點頭。

江月昭又挪到韓富奎面前,厲聲說道:“我告訴你,我最見不得男人打女人!今兒我打你幾下子,是讓你長點兒記性!以後再敢打我小翠姐,仔細我揭了你地皮!”

韓富奎被指着鼻子威脅,心中有些不服,哼哼着說:“您別忘了。我可是公主的人…”

“公主的人又怎麼樣?”江月昭截住他的話,接着斥道:“再敢打小翠姐,我有地是辦法收拾你!還不會驚動公主大駕,不信你就試試!”

韓富奎明白了她話裡地意思,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當然相信,以容家的實力。收拾他一個小小的莊頭還是輕而易舉的。

“小的記住了。下次不敢了。”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應道。

江月昭見他服軟了,也緩下口氣:“韓莊頭。既然你和小翠姐湊到一起了,爲什麼不好好過日子呢?這樣打來罵去,你就很開心嗎?”韓富奎聽了,低頭不語。

江月昭從小秋肩上取下裝銀子地包袱,遞給韓富奎,接着說:“小翠姐以前在容家,過慣了清閒日子,於家務一事上,怕是不太在行,你總要讓她慢慢來。這五十兩銀子,你先收着,明兒去請個婆子回來,幫她做些家務事。只要你以後好好待她,過日子有難處儘管找我。”

一聽有銀子可拿,韓富奎地面上立現喜色,伸手接了包袱,一個勁兒地叩頭:“小的謝謝大少奶奶,一切聽大少奶奶吩咐。”

“不過…要是再讓我聽到你打小翠姐…”

“不會了!小地以後定當好好待她,大少奶奶放心!”韓富奎拍着胸脯保證。

江月昭見目的達到,也懶得看他那副奴才嘴臉。轉過來坐到杜小翠身邊,安撫幾句,便要起身告辭了。

杜小翠從來沒想到江月昭會來看她,更沒想到她會給自己撐腰。她知道今日江月昭來這一趟,以後韓富奎怕是不敢再怠慢她了。

她心中感激萬分,跪在江月昭面前,就要給她叩頭。

江月昭讓小秋扶起她來,又囑了幾句“好好過日子,有難處來找我”之類的話,便告辭回府了。

待她回到府中,已經酉時三刻了。

往常這個時辰,容毓飛已經回府了。

江月昭回到蒼蕪院,未見容毓飛的人影兒,便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大少爺還未回來?”

一個小丫頭上前答道:“大少爺早就回來了。只是…步瑤宮那邊來人,把大少爺請走了,聽說宮裡來人了。”

江月昭一聽,心裡“咯登”一下子。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御旨強扭瓜

那日容毓飛回府,就有宛娘來請,說是宮裡的海總管來了,請容毓飛過步瑤宮一趟,有事說。

容毓飛心中疑惑:海公公是皇上貼身服侍的太監,怎麼會離了皇上身邊,到容家來了呢?而且剛纔從老太君那裡回來,也沒聽她老人家提起,顯然是未通報老太君,直接就去了步瑤宮的。會有什麼事情呢?

他一邊在心裡划着問號,人已經到了步瑤宮。

待他進了屋子,擡眼一瞧,海公公倒是真的在屋裡,只不過他是手搭拂塵,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他身前的椅子上,端坐着一個人,雖只是一身淡藍色軟綢便服,仍然掩不住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度---正是當今聖上明德皇帝。

容毓飛趕緊上前跪拜見駕,心中卻忍不住吃驚:皇上未驚動容府的任何人,悄悄地就來了公主的寢宮,又特地召見自己,十有八九是爲了公主的事。

明德皇帝面上倒還和氣,讓身邊的人給容毓飛賜了座,又接着跟朱爾玲說些宮裡的事。

“那日寧妃的生辰宴上,怡嬪跳了一支蓮舞,滿座皆喝彩,我倒沒瞧出什麼好來。比起玲兒的飛天舞,怡嬪的舞姿就顯得拙笨得多。”

“兒臣的舞,是專爲父皇練的,只爲父皇在國事繁忙之餘,能有個消遣放鬆的節目。兒臣的舞姿倒不見得有多優美,只是父皇感受到了兒臣的這份心思,才覺得我的舞跳得比她們好罷了。哪日父皇想看我跳舞。只管讓海公公來傳。兒臣不能於國事上爲父皇分憂,爲父皇跳支舞消解疲勞,還是做得到地。”朱爾玲偎在皇帝的身邊,十分乖巧的樣子。

“嗯!好!玲兒最乖,嫁了人。也沒有忘了父皇。”明德帝高興地撫着她的頭髮。

“當然,父皇在兒臣的心目中,永遠是排在第一位地。”朱爾玲微笑着,仰頭望着明德帝。

“哈哈!永遠排在第一嗎?那你把駙馬放在什麼位置上?”皇帝笑着打趣她,一邊拿眼掃向容毓飛。

容毓飛正驚異於在皇帝面前,朱爾玲那份乖順討巧,簡直跟平日裡那個飛揚跋扈的小公主判若兩人。突然聽到皇帝說起自己,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他…”朱爾玲看了一眼容毓飛。滿臉委屈地低下了頭,“父皇…”

“父皇知道你的苦處,父皇這不是來了嗎?你先出去一下,父皇跟駙馬有話要說。”明德帝說到這裡,臉色肅了下來。

朱爾玲起身說道:“兒臣遵旨。”語畢看了一眼明德帝,目中有淚光盈盈。

明德帝見了朱爾玲的眼淚,面色又肅然幾分。

朱爾玲轉身向屋外走去,經過容毓飛身邊時,眉梢一挑,飛給他一個挑釁的眼神。容毓飛讀出了她想要傳達的意思:哼!敢怠慢本公主!走着瞧。

他心中不禁着惱:好嘛。父女兩個聯手演苦情戲碼給他看呢,聽聽吧,“父皇知道你的苦處!”敢情容府平白多養一位小公主,被她弄得人心惶惶。雞飛狗跳,到最後還是她有苦處了。

“駙馬。”待朱爾玲出了屋子,明德帝跟容毓飛說道:“我今日便裝前來,只是爲了和你說幾句話,此事就不必驚動其他人了。”

容毓飛口中應下了,心知他是覺得身爲皇帝,親自出面來管這些瑣碎的事情,未免有失身份。所以便裝悄然前來,不欲讓他人知道。

“據我所知,駙馬對玲兒甚是冷淡,無事絕不踏足步瑤宮,可是這樣?”明德帝聲音沉了下來,問容毓飛道。

容毓飛自從進屋見到皇帝。坐在那裡就開始打腹稿。此時見他果真是爲此事而來。便起身,恭敬地回道:“回稟皇上。公主身份尊貴,再加上前幾日宮裡御醫也說過,公主身體不好,需要靜養。是以我不便叨擾。”

明德帝聽了,將手中茶盞往桌上一,生氣地說道:“照駙馬這樣說,玲兒在容家倒象是個外人。你們是夫妻,難道不應該互愛關切嗎?既知她身體不好,就更不應該放她一個人在這偌大地宮室之內,你身爲駙馬,不應該在她病痛之時,給予關照嗎?”

容毓飛雖見明德帝生氣,心中倒未着慌,他回道:“回皇上,草民記得上次入宮之時,皇上有這樣的話:小公主玩心很重,不定什麼時候就在容家玩厭了呢,就當她是到容家作客吧。草民一直將此話銘記於心。現今我之所爲,也是爲了小公主的將來着想。哪天公主在容家玩夠了,回到宮裡,皇上必會給她再指一個可心的人家。”

“你…”明德帝被容毓飛拿自己的話堵住了嘴,半晌未說出話來。良久,他才嘆一口氣:“唉!我當時那樣一說,你還真把她當了外人。她那樣地傾心於你,你卻這樣待她,這叫她情何以堪?”

容毓飛低着頭,沒有接話。

“駙馬,玲兒也是個可憐孩子,你別瞧着她伶牙俐齒地不讓人,其實她心裡是很軟弱很孤單的…”

容毓飛仍是低頭不語,心中卻在想:你家把孩子養成那樣了,怪我不成?她孤單軟弱值得同情,我府上那些捱打捱罵的下人們,還有被配出去的杜小翠,還有趙靈兒的一身病,他們就活該倒黴不成?你說這些來博得我的同情,可同情能代替感情嗎?要是我勉強就了你地意思,我還要不要見我的娘子了?

明德帝見自己說了半天,容毓飛只是低頭不語,心中有些惱,他一拂袖站了起來:“我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駙馬是個聰明人,應該聽得懂,駙馬這幾天就留在步瑤宮歇息吧。我也不便久留在此,海良,我們走吧。”

說完舉步欲走。

容毓飛聽了,更是惱火---居然下旨強留自己在步瑤宮,簡直豈有此理!他心中有火氣,語氣就不太好聽:“草民遵旨!”

明德帝腳步一頓,回過身來,看着他說道:“遵旨?好!你當這是朕的旨意來遵守,朕也沒有意見。”說完提步就往屋外走去。

待皇帝出了屋子,容毓飛站在那裡平息了一下心中怒火,轉身欲回蒼蕪院。

“駙馬記性不好嗎?”朱爾玲從屋外走了進來,“好象我父皇剛說過,讓你這幾日歇在步瑤宮。駙馬這是要抗旨不遵嗎?”

容毓飛強壓怒氣,對朱爾玲說道:“即便強留下我,人在這裡,心也是不在這裡的。公主這又何必?”

“我看到你地人就好,至於你的心嘛…慢慢來,我會得到的。”朱爾玲笑咪咪地,上來拉住容毓飛,“你剛纔聽到了吧?父皇誇我舞跳得好呢。駙馬還沒看過我跳舞吧?我今兒心情好,這就去換了舞衣,跳給駙馬看,如何?”

容毓飛掙開她的牽扯,走到靠窗的案几旁,隨手撿起一本書,一邊翻一邊說道:“聖旨是嗎?好,我就遵旨留在這裡幾日。”說罷,將書舉至眼前,認真地看了起來,不再理會旁人。

朱爾玲見他雖然面色不好看,但總算留下來了,心想只要他留下來,就有機會抓住他的心,不由地高興起來,興高采烈地進內室換舞衣去了。

蒼蕪院裡,江月昭左等右等,從日頭西斜等到明月東昇,也不見容毓飛回來。她在屋裡坐立難安,直覺如百爪撓心。

剛纔讓小秋出去打聽,回來說宮裡的人已經走了,步瑤宮門口有人守着,進不去。她向守門的人打聽,那人卻不肯透露哪怕隻言片語。

最後,小秋又吶吶地提到,她聽到步瑤宮內傳出絲竹歌舞之聲。

江月昭聽了,一個勁兒地做着深呼吸,心中提醒自己:要相信自己地相公,要相信自己的相公…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結珠胎

已經是三更天了,江月昭坐在臥房的桌子前,對着一盞燭火發着呆。

容毓飛不但人沒有回來,連個話兒也不曾傳回來。江月昭想起以前他對三位姨奶奶的態度,心中不免有些發涼。開始時她還在念催眠咒語:要相信自己的相公,要相信自己的相公…

到了這個時辰,什麼咒語都失靈了。她只是揪着一顆心,機械地等待着,側着耳朵聽着屋外的聲音。

漸漸地,她有些支撐不住了,胳膊肘兒一軟,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覺有人在動自己的身子,迷迷糊糊地睜眼一瞧---居然是容毓飛,正抱起自己往牀榻走去。

“什麼時辰了?”江月昭含糊地問道。

“已經四更天了。”容毓飛輕聲回道,“怎麼就睡在桌子上了?也不怕着涼?”

江月昭聽了這句話,突然就清醒了,從容毓飛懷裡蹦到地上,瞪着他問道:“都四更天了?你幹什麼去了?纔回來?”

容毓飛放下空了的雙臂,嘆了一口氣,走到牀邊坐了下來,將明德皇帝便服到步瑤宮,並且下旨留他在步瑤宮歇息的事,說了一遍。

“那你…”江月昭猶疑地盯着他,想問什麼,又問不出來。

“傻瓜!”容毓飛苦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想什麼呢?我答應過你的,這一輩子都不再做讓你傷心的事。你忘了?我可沒忘呢。我只是坐在那裡看書。心裡可在念着你呢。這不?趁公主熬不住睡着了,就潛回來看你了。”

“可是…我聽人說,步瑤宮裡今天很熱鬧,絲竹聲不斷呢。”江月昭還是有些擔心。

“哼!公主自己要跳舞,我還能阻止她不成。她跳她地。關我何事?”容毓飛哼了一聲。

“真的?”江月昭貼近他,再次追問。

“你…”容毓飛感受到江月昭懷疑的語氣,不禁有些着惱。

江月昭一瞧他臉色變了,趕緊上前摟住他的脖子,軟聲說道:“我相信你,相公。我也是擔心你嘛,連個話兒都沒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就知道你會擔心。我纔要回來一趟的。果然不讓我放心,穿得這麼單薄,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着涼了怎麼辦…”

“啊啾!”容毓飛話音剛落,江月昭便很配合地打出一個噴嚏來。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容毓飛趕緊扯過來一牀被子,將她摁倒在牀上,給她蓋上被子,只給她露出一個腦袋。

“你還要回去嗎?”江月昭在被子裡拱了幾個,找了個舒適地姿勢,才安穩下來。問容毓飛道。

容毓飛也不答她,三下兩下除了衣衫,就鑽進被子裡,摟住了江月昭。

“你不回去。行嗎?”江月昭被他摟得有些喘不上氣來,又問一句。

“哼!皇帝想讓我跟她女兒圓房,我偏不遂他的意,我偏要回來跟我的親親孃子團圓,看他能怎樣?”說完,伏下頭就在江月昭的耳垂上親吻起來。

江月昭被他吻得心中象有小蟲子在爬,又聽他那樣說,喘息着問道:“你這是在賭氣嗎?”

容毓飛聽到她的話。停了下來,鄭重地扳過她的臉,說道:“不是賭氣,我在步瑤宮裡,就一直在惦記你,怕你擔心。睡不好覺。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其他人都無所謂。我曾經差點兒失去你,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有一次就足夠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只要守住你就好。”

這番話,讓江月昭的心頓時淹沒在一片感動地海洋之中。她脈脈地望着容毓飛半晌,終究沒有說出話來。最後,她將脣瓣貼到他赤裸的胸膛上,輕柔地親吻起來。

容毓飛被這溫柔而曖昧的觸感,刺激地悶哼一聲。他一邊迴應着江月昭的熱情,一邊摸索着除去了她身上那單薄的睡袍,整個人貼了上去……兩人一番雲雨,待平靜下來,已經是五更天了。

容毓飛給江月昭蓋好被子,囑她好好睡覺。自己便起身穿了衣服,回步瑤宮去了。

第二日江月昭起得很晚。起來後急急地去給老太君請了安,陪自己的兒子玩了一會兒。緊接着家裡就來了一位宗親中幾桿子打不着的一位堂嫂,絮絮叨叨地說着家裡的日子如何艱難,把江月昭的耳朵折磨了半個時辰,方纔抱着一匹綢緞和二十兩銀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她走後,江月昭便覺頭昏腦漲,喉嚨發緊。她只道是昨晚沒睡好覺,用了午飯後,倒在牀上歇了會兒午覺。起來仍覺不太舒服。

強撐着把下午的事情處理完。到了晚間,她實在是支持不住頭痛,就早早地梳洗了,上牀躺下了。

她知道有皇帝地旨意在,容毓飛還得在步瑤宮呆些日子。儘管昨晚容毓飛對她那樣保證過,可她心中還是忍不住暗暗忐忑---那位小公主的思維,不能以常人的標準去琢磨,誰知道她還能做出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來?

其實她地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容毓飛傍晚回來時,從商號中搬回一大撂的帳冊。他可不想如昨晚那般,伸手從桌子上抄起一本書,竟然是《女範捷錄》,好不容易纔翻出一本《樂府詩集》,讓他看了一個晚上。

今晚,他是打定主意要通宵對帳了。

只是朱爾玲哪裡肯甘心?她一會兒送一盞蔘湯,一會兒送一杯烏龍茶,一會再送一盤點心,來來回回,磨磨蹭蹭地跟容毓飛搭着話,希望引起他的注意,最好能說服他早些休息。

容毓飛有過一次趙靈兒的教訓,對朱爾玲送來的蔘湯茶點,謝過後,就放在那裡不動了。他自己只喝容祥親手沖泡的茶水。

朱爾玲來回幾趟後,發現自己送去的茶水點心,原封不動地擺在那裡。她不曉得容毓飛心裡地戒備,只道他是故意給她難堪,心中更是着惱。

只不過她性子再潑辣,也終究是個小姑娘。更加上身爲公主,自小矜貴,從來不曾低頭求過人。因此那句話在她心裡轉來轉去,終究是說不出口。

就這樣一直磨蹭到三更天,她實在是困頓難支,便失望地進臥房休息去了。

而蒼蕪院中,江月昭心中有事,頭痛欲裂,折騰了半宿也沒睡着。

天亮後,她只覺得渾身的肌肉痠痛無力,喉嚨也發不出聲音來了。讓小秋去向老太君告了罪,她自己便臥牀不起了。

容夫人得了信兒,趕緊着人去請大夫,自己也急急地趕過來探望。

江月昭自己躺在牀上,手摸胸前靈玉,心中奇怪:自從靈玉失而復得,她還沒有病得這樣厲害過。就是去年懷着孝文和孝武,從東州折騰到遊雲山莊,再從遊雲山莊折騰回來,也不曾生過如此大病。今兒這是怎麼了?就因爲前兒晚上趴在桌子上睡,着涼了?

容家給江月昭瞧病,從來都是仔細萬分,別人也相信不着,只請井大夫。

那井大夫診過江月昭的脈後,居然面露喜色,站起來向容夫人一揖,道:“恭喜太太,大少奶奶有喜了!”

江月昭聽了,登時愣在那裡---孝文和孝武才半歲,自己居然又懷孕了。以前她聽說古代的女人,一輩子能生十個八個孩子,她都不敢相信。現在輪到自己頭上了,她才明白,也沒有個避孕措施,可不就等着中招呢嗎?

與她的愣怔截然相反,容夫人高興地面上開花,嘴都合不攏了,笑了半天才想起來問:“她渾身痠痛,說不出話來,這些症狀是因爲有喜了嗎?”

“那個是風寒之症,不礙事的,吃幾副藥就好。只是大少奶奶有喜,這方子怕是要仔細一些。”井大夫笑着說道。

“一切拜託井大夫了。”容夫人說道。

沒出半個時辰,喜訊就在容府之內傳遍了。一個時辰都不到,容毓飛就得了信兒,興高采烈地趕了回來。

江月昭自己尚未回過神來,容府之內已經一派歡天喜地,人人臉上掛着笑:“聽說了嗎?大少奶奶又有喜了!”

“聽說了,好人有好報!積德積福啊!”宮裡。

朱爾玲聽說後,只覺得倍受屈辱,一通打砸哭罵之後,乘一頂轎子,回宮裡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蘊風波

江月昭第二次懷孕,可把容府上下高興壞了。

因爲她懷孝文孝武時,發生了那件事,讓她吃盡了苦頭,未曾在容府受過半點兒照顧。這第二次懷孕,闔府上下都存着把上次的虧欠補回來的心思,將她當菩薩一般供了起來。

江月昭自己倒沒當回事,她臥牀幾日,把風寒之症養好之後,又開始每日晨昏定醒,處理家事。她對自己胸前那塊靈玉還是很有信心的,去年從容府到遊雲山莊一個來回的折騰,已經充分證明了這塊玉的神力。

她這麼勤快,容毓飛可不幹了。

他那日在商號裡得了信兒,欣喜若狂,撂下手中的事情就趕回家裡了。他的狂喜,除了因爲江月昭給他再添子嗣之外,更多卻是因爲他終於有了機會,可以好好照顧她,彌補前次懷孕,讓她身心受苦,顛沛在外的那份愧疚。

因此江月昭每日清晨欲起牀,總會被他摁回被窩裡,要她多睡一會兒。他還會親自去查看廚房給江月昭準備的吃食,翻看一下食材是否新鮮,哪些是對孕婦不好的,哪些是江月昭不愛吃的,他都能給撿出來。

至於家事,他更是不肯讓江月昭再操心了。他跟容夫人說,讓她在江月昭懷孕期間多擔一些事情,要是忙不過來,就找周福珠幫忙。容夫人哪有不肯的?很快就吩咐下去:以後府裡的事情,少拿去勞動大少奶奶,太太在時。找太太做主,太太沒空兒,就去找大姨奶奶。

很快,江月昭就被完全架空,閒了下來。前一陣子忙忙碌碌。她已經習慣了。突然之間就無事可做,她便覺得心裡空空的。再加上懷孕所產生地心理變化,讓她情緒波動很大,焦燥易怒,愛發牢騷。

一向和氣可親的一個人,變成了這樣,最開始容毓飛還有些擔心。後來問過井大夫之後,方知道這是懷孕女人的正常反應。

他有些汗顏。自己已經是四個孩子父親了,卻頭一次知道女人懷孕,心理上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江月昭再發牢騷,他就認真地聽着,也不反駁。她無端發怒的時候,他就溫言勸慰,希望能緩和她地怒氣。江月昭自己發過脾氣後,也很後悔。等平靜下來,回味起容毓飛的寬和與包容,心中很是感動。

當然。這一份幸福和睦的生活,也不是沒有風波的。

朱爾玲得知江月昭再次懷孕後,怒砸步瑤宮,負氣回了宮裡。最開始幾日。容家人也很擔心。誰知道她會在皇帝面前說些什麼?搞不好皇帝再降個旨,給容家一個責罰,也是有可能的。那個皇帝處理政事時,精明睿智得很,一遇到他這位小女兒的事情,就裝起糊塗來了。

可是等了幾日,雖不見朱爾玲回來,但也是風波不驚。未見宮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傳來。

當然,朱爾玲回宮,是容家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倒也沒有去接她回來地打算。

就這樣相持了些日子,就在容家人以爲小公主受不得憋屈,可能再不回來的時候。一頂紫緞罩面鸞鳳轎子。將朱爾玲送回了容家。

府裡的氣氛立時緊張起來。上上下下都做好了承受這位小公主怒氣的準備。

卻未料朱爾玲回來後,悶在步瑤宮裡。三天未曾出宮半步。老太君攜女眷去請安時,瞧着她面色也算正常。見了江月昭,也未有異樣的表示。

大家都有些納悶。不過能平靜度日,終歸是好事。

就這樣又過了些日子,所有人都漸漸地淡了戒備心。

那日傍晚,趙靈兒去周福珠屋裡看過自己的兒子,回到芳蘿院,正坐在院當中一把藤椅上勻着氣息。從周福珠那裡到芳蘿院,雖然路途很近,眼下她走一趟,也是累得氣喘吁吁。

她剛覺胸口順溜一些了,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院門就被推開了。擡一瞧,竟然是小公主朱爾玲!

趙靈兒只覺一口茶嗆到肺子裡,劇烈地咳了起來。她一邊咳着,一邊趕緊起身,跪了下去,人卻漲紅着臉,說不出話來。

朱爾玲走到她身邊,一邊伸手去扶她,一邊笑着說道:“三姨奶奶這是怎麼了?見了我如此激動?”

趙靈兒被她扶起來,心中更是惶恐,以帕掩口,猛咳半晌,方纔平靜下來:“靈兒失禮了,公主恕罪。”

朱爾玲笑咪咪地走到另一把藤椅上坐下後,一指旁邊趙靈兒剛坐過的那把椅子:“三姨奶奶咳得臉都紅了,快坐下,喝口茶順順氣。”

趙靈兒哪裡敢坐?垂手立在一側,默然不語。

“這麼不懂事呢?三姨奶奶產後身體虛弱,你們不知道嗎?還不快扶她坐下?”朱爾玲俏眉一立,喝斥旁邊的下人。

輝娘聞言,趕緊上前,半扶半推將趙靈兒摁在藤椅上,讓她坐了下來。

趙靈兒聽她說什麼“產後虛弱”,恨得牙癢,卻終究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垂着頭,斜着半個身子坐在那裡,思量着小公主此番找她,究竟所爲何事。

“我剛纔去看過孝康了,唉!怎麼不見長多少呢,瘦巴巴地,象個小猴子。你看孝文和孝武,白白胖胖地,難怪討老太君喜歡。”

趙靈兒聽她說自己的兒子象小猴子,又拿來跟江月昭的雙生子比,一口氣涌上腦門,又發作不得,憋得臉又漲紅了:“我兒早產,要是按足月份算,現在也只有兩個月大。長成現在這樣,還多虧了福珠姐姐細心,我已經很滿意了。”

“唉!你瞧瞧你這個憋屈地樣子。聽說以前,你也是個心性兒高的人,怎麼如今就讓蒼蕪院那位給治服成這樣了?”朱爾玲斜眼瞅着趙靈兒,嘖嘖嘆道。

“大少奶奶對我們母子有救命之恩,我感念在心,佩服之至,心裡並沒有什麼憋屈。”趙靈兒胸中堵着一口氣,回話也有些生硬。

“她對你有救命之恩?哼!幾丸藥而已,要是我跟我父皇討要,沒有要不來的東西。”朱爾玲一撇嘴道。

趙靈兒心中一聲冷哼:那時欲取我母子的性命地人,可不就是你嗎?何必這時候來賣這空口人情?

“公主今兒找靈兒?所爲何事呀?”趙靈兒不想再聽她繞來繞去,折磨自己的心神,於是直接問道。

朱爾玲原本打算好的話,都被她這一問給堵了回去。她沉吟一下,板臉說道:“既然你直接問了,我也不轉圈子了。蒼蕪院那位,可是又懷孕了。現在莫說你們,就是我也近不得駙馬的身了。她一個人霸着,心安理得,左一個右一個地生,當我們都是擺設嗎?”

趙靈兒一聽這話,心裡就“咯登”一下子,她趕緊說道:“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夫妻情深,我看着也好。大少奶奶替容家延續子息有功,理當得到愛護。靈兒心中,並無其他想法。”

“你倒想得開?”朱爾玲見自己怎麼點,也點不透趙靈兒的心竅,有些不耐煩了,“我可忍不下這口窩囊氣。我今日來,就是想找你商量一個對策。你乖乖聽我的,以後萬事好說。要是你存了跟隨她的心思,莫說你的命了,就是你兒子地命,也捏在我手心裡的。”

這番話明顯就是在威脅了,趙靈兒聽了,驚瞪着朱爾玲,面如死灰。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艱難的抉擇

趙靈兒將自己鎖在臥房內,盯着面前的一盒青梅涼果,已經整整一個時辰了。

其間寶菊來叫過幾次門,她都沒有開門。她正陷入深深地矛盾和恐懼之中,心神大亂。

她對自己說:趙靈兒,你的報應來了,躲過了產子那一劫,怕是躲不過今日這一遭了。老天爺終於找上你,讓你進退維谷,兩難權衡了。

她想起剛纔,朱爾玲將她拉進屋內,端出這盒青梅涼果時,臉上那種狠絕的表情:“今日晚飯後,你就將這盒涼果給她送過去,勸她吃下幾枚,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趙靈兒當時就被嚇得渾身打顫,難以自抑地咳了起來:“咳…咳…公主…這裡有什麼?”

“沒什麼要命的東西,就是醃製這些涼果時,加了些麝香紅花。你難道願意見她左一右一個的生?你看看老太君和太太是怎麼對待她兒子,又是怎麼對待你兒子的?她要是再生一個兒子,這家裡還能有你兒子的活路嗎?”

趙靈兒也算是個精明人,哪裡能分不出這事情的輕重?這位小公主分明就是在借她的手害人嘛。

她起身跪到朱爾玲面前,企求道:“公主,您還是饒了靈兒吧。您也知道,我與大少奶奶過節很深,她現在懷孕期間,吃食本就很小心。我送的東西,怕她會有疑心。”

“哼!我話已經說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收回來。她於你有救命之恩,你送的東西。她當然不會懷疑。你可要掂量仔細了,我是本朝公主,皇親貴胄。她那誥命頭銜,要封要撤,全在我父皇一念之間。你要是坐錯了板凳。站錯了立場,你的禍福事小,你兒子地小命…”

“公主饒了我兒吧!”趙靈兒聽她提起自己的兒子,一時間張慌失措,只顧叩頭求饒。

朱爾玲見她這樣,得意地哼笑一聲,上前湊近她,盯住她的眼睛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不怕你拿這事去告訴蒼蕪院那位。只不過在你做出什麼決定之前,先想一下你兒子。這其中的輕重緩急,你自己掂量吧。今兒晚上,我等你的信兒!”

說罷,她站起身,再不看趙靈兒一眼,轉身出去了。

趙靈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六神無主地望着朱爾玲離去地背影,半晌方爬起來,慌慌張張地鎖上了房門。對着那盒涼果發起呆來。

這要是在一年前,她會毫不猶豫地將這盒涼果給江月昭送去,泰然自若地勸她吃下。可如今…

是江月昭解了她的禁足令,是江月昭求來靈藥救了她的命。是江月昭吩咐孝康的吃穿用度,與孝文孝武一般無二。她再貪圖富貴,終究不是一個無心的人。

況且一旦江月昭出了什麼事,這個家落到小公主的手裡,依小公主刻薄刁頑的性子,她和孝康的命運更是可想而知。

可是…

朱爾玲畢竟是天命嬌女,本朝公主。她要是想禍害自己和孝康,就如同捏死兩隻螞蟻一般容易---杜小翠就是一個活生生地例子。聽說要不是江月昭去給她撐腰,她現在早就讓那個男人給折磨瘋了。

她心中翻滾着驚濤駭浪,劇烈地掙扎着,在江月昭與朱爾玲之間作着反覆地比較取捨。

她腦海中浮現出那日朱爾玲抱着孝康,鬆手讓他滑落地情景。她渾身忍不住地顫抖,彷彿看到了不遠的將來。朱爾玲將孝康高高地舉起。然後重重地摔下。

她又彷彿看到,江月昭吃下青梅涼果後。捂着肚子在牀上翻滾,身下流着鮮紅的血…然後是老太君拿着柺杖砸向她的腦頂,容毓飛憤怒地錯掌將她擊

這一幕一幕的場景在她眼前交錯閃現,讓她頭痛欲裂,絕望萬分---進退都沒有活路了,難道真是老天要來懲治她了嗎?

她揪着自己的頭髮,衝向牀榻,將頭捂在被子裡,嚎啕大哭…

那日晚間,江月昭用過晚飯後,正在屋子裡與小秋、小冬、小丫頭金兒打牌消遣,就見趙靈兒提着一個小竹籃走了進來。

待趙靈兒上前請過安,環視了一下屋裡,沒看到容毓飛,略略地舒了一口氣。

江月昭正玩得起興,見她來了,趕緊招呼說:“三姨奶奶來得正好,快把小冬換下來吧,她笨得要死,連累我輸牌。”

趙靈兒聞言,深吸一口氣鎮定了一下,將手中小籃放在旁邊一張桌子上,走上前去坐到了小冬的位置上:“好啊,難得大少奶奶有興致,我就陪上幾圈。”

江月昭平時處理家務,最是公平心正的人,可是打起牌來,那牌品就不敢恭維了。只見她吆五喝六,連蒙帶騙,興致勃勃地耍着賴。陪牌的幾位也只想着哄她開心,任由她胡鬧。

期間容毓飛回來了一趟,見她玩得開心,笑了笑,又出去了。

幾圈玩過後,江月昭便嚷嚷着口渴。小冬趕緊沏了一壺茶給她。

“對了,看我玩得高興了,把正事都給忘了。”趙靈兒趁機說道,“那籃子裡有一盒青梅涼果,是去年夏天我得了一筐新鮮梅子,自己醃製的。這青梅涼果酸酸甜甜,最是開胃。我聽說大少奶奶有喜之後,胃口不太好,就給您拿來一盒。”

說完,她緊張地望着江月昭,等着她地迴應。

江月昭此時正在興頭上,不疑有他,一聽有酸的可吃,趕緊吩咐小冬:“給我拿幾個嚐嚐。”

小冬應了一聲,取來一個碟子,裝上一些青梅涼果,呈到了江月昭手邊。

江月昭一邊看着牌,順手拿起一枚,就塞進了嘴裡。

趙靈兒看着她吃下了那枚涼果,不由得心中一痛,手也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吃好吃!你們也嚐嚐。”江月昭高興地嚷嚷着。

小秋和小冬是深府大家之中調教出來的丫頭,懂得規矩,小姐愛吃的東西,她們怎麼好搶?只說自己不愛吃酸地,就推拒過去了。

趙靈兒心中對那個東西有忌憚,便說自己剛吃過,牙還酸着呢,不能再吃了,也推了過去。

只有那個陪牌的小丫頭金兒,年紀尚小,不太經事,見大少奶奶真讓,她也就真不客氣,跟着吃了幾枚。趙靈兒見她也跟着吃,開始有些心慌,後來想想,好象麝香和紅花都是活血散結的藥物,正常人吃下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也就沒往心裡去。

“三姨奶奶別是輸怕了吧?怎麼淨顧着發呆,也不出牌呀?”小秋見趙靈兒魂不守舍的,便笑她道。

“噢,該我了嗎?可不是輸怕了嗎?今兒大少奶奶手氣這麼旺,我有多少銀子都得送給她。”趙靈兒強笑道。

江月昭玩得高興,吃得也高興,此時聽趙靈兒這樣說,便問小冬:“什麼時辰了?”

“戌時三刻了。”小冬答道。

“這麼晚了?好吧,不玩了。今兒三姨奶奶的青梅涼果,我吃着開心,這贏來的銀子,就全歸三姨奶奶了。小冬再去我箱子裡取一貫錢出來,你們三個丫頭分了吧。”

“哎!”小冬聽說有錢可分,高興地應了一聲,去了。

趙靈兒此時的心思,哪裡在這些銀兩上?她望着被江月昭吃下半盒的青梅涼果,心中又是慌亂又是揪痛。趕緊起了身,收拾了桌上地碎銀,謝過江月昭,提了籃子,告辭出去了。

待出了蒼蕪院,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難過,躲到一棵大樹後面,捂着嘴巴哭了起來。

大約過了一刻鐘,她纔想起步瑤宮那位小公主,還在等信兒呢。於是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往步瑤宮去回話去了。

朱爾玲聽說江月昭吃下了她的青梅涼果之後,撇嘴笑了一下,走到趙靈兒面前,拍拍她的肩,說道:“做得好!你給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你先回去歇息,明兒等着看好戲吧。”

趙靈兒戰戰兢兢地告辭,退出步瑤宮後,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的芳蘿院,縮進被子裡,身子如打擺子般發着抖,一夜未曾睡着。

她懷着一顆恐懼地心,迎來了第二日地太陽。

“三姨奶奶起來了?”寶菊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

她扶起趙靈兒,一臉驚怕的表情,對趙靈兒說道:“三姨奶奶知道嗎?蒼蕪院地金兒出事了。這可怎麼話兒說的?昨兒我還跟金兒一起踢毽子呢,活生生的一個人,今兒早上就沒了。”

趙靈兒原本要硬撐着下來洗把臉的,一聽寶菊這話,心臟驟然停了跳動,一下子跌回牀上,暈了過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金兒之死

江月昭那晚玩牌玩得高興,容毓飛回來了,還跟他嘰嘰喳喳說了半天,方纔洗梳睡下了。

睡到後半夜的時候,胸前一陣灼熱,燙得她皮膚髮疼,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她伸手一摸,發現一直掛在胸前那塊靈玉,此時熱得如炭火烤過一般。

她低頭一瞧,不由地大吃一驚---一直紫瑩瑩的一塊玉,此時正在泛着幽幽的紅光,在她胸前一明一滅地閃爍着,散發着灸人的熱量,燙得她胸前皮膚灼痛。

她擡眼看向容毓飛,見他睡得正香,趕緊輕輕地翻過身去,背對着他---她可不想讓他發現這塊玉的秘密,她在這一世,還沒有人懷疑過她的身份呢,要是讓他發現這塊玉的靈性,逼問下去,她還真不知道怎麼答呢。

那塊玉越來越燙,灼烤着她十分難過,她便伸出手來,欲將玉挪離胸前,免得燙傷自己。

可是更讓她吃驚的事發生了---任她怎麼掰怎麼拽,那玉紋絲不動地貼在她的胸脯上,如嵌在她皮膚裡一般。

她背對着容毓飛躺着,心中有些發慌。自從這塊玉掛到她身上,還從來不曾發生過這種事情。今日異兆,難道是有什麼危險了?

她想來想去,終究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只好呲着牙,忍着皮膚上的疼痛,希望這玉的異常徵兆能儘快過去。

一直折騰到約四更天,靈玉才慢慢地冷卻下來,恢復到了平常的溫度。顏色也由紅轉紫,不再泛着嚇人的紅光。江月昭試着伸手去取,那玉竟然乖乖地握進了她地手裡,任她拿來拿去,聽話得很。

她心下大奇。黑暗之中握着那塊玉,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抵不住睏倦來襲,昏昏地睡過去了。

第二日,她是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的。

“金兒…金兒…大少奶奶!金兒沒了!”

江月昭迷迷糊糊地,就聽到小秋驚恐地喊她。她一時沒有清醒過來,還沒太明白“沒了”的意思,便含糊地應道:“派人去找找。興許在哪裡貪玩,忘了時辰了。”

“不是!”小秋都要急哭了,“金兒她死了!”

“啊?”江月昭一個激靈,人就完全清醒過來了,“怎麼會?昨晚打牌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是啊,昨晚還好好地。早起時,不見她出來做活,吳婆子就去她的屋裡喊她,結果喊了半天。也沒人應。吳婆子進屋一瞧,直挺挺地躺在牀上,已經…”小秋越說越害怕,聲音越來越小。

江月昭卻已經聽明白了。一邊急急地起來穿衣服,一邊問:“跟她一屋的小鵑呢?沒發現她昨晚有什麼不好嗎?”

“小鵑的娘生病,這兩天都住她娘那裡。”

“噢,快着人去請大夫,能救便救,救不了也要知道怎麼死的。”江月昭一邊斬釘截鐵地吩咐着,一邊穿上鞋子往屋外衝去。

“小昭站住”容毓飛從屋外走了進來,臉上還掛着汗珠。顯然是剛練完功,未來得及洗臉呢。

“金兒出事了,我得看看去。”江月昭腳步未停,答他道。

容毓飛上前一把拽住她,將她推回牀上:“你老實呆着,我去看看。你懷着孩子呢。不宜進凶宅。別讓什麼不好的東西衝着了。”

江月昭心中着急:“哪裡就有什麼不好的東西了?我不放心,得去瞧瞧。”

容毓飛摁住她。板起臉來:“一個丫頭的事情,我還處理不了嗎?乖乖地呆着,有什麼事告訴你。”

說完,他威脅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江月昭想起自己在冥府時,見到地那些魂魄,也有些相信這世上會有些不好的東西,是自己看不見的了。於是她沒有硬掙着要去,起身坐到桌旁,自己斟了一盞茶,慢慢喝着,一邊想着這件事情,一邊等着消息。

金兒是容家的家生丫頭,自小在容家長大,江月昭還是比較瞭解的。這丫頭平時靈俐活潑,身體好着呢。昨兒打牌時,還乍乍乎乎地,象只小麻雀一般,還陪着她吃了一碟子的青梅涼果……

等等!青梅涼果!

江月昭一早兒被金兒的死訊,驚得有些發暈的頭腦,此時開始正常運轉起來。

她想起昨晚靈玉的異象,心中象是被起開了一條縫兒,透過那條縫兒,她隱隱地窺見了事情真相的一角。她伸手從衣領中掏出那塊靈玉,仔細地打量着,越瞧越是心驚---以前純粹紫色地一塊玉,此時竟然在其中泛着絲絲的黑線。湊近了瞧,那些黑線如一隻只小線蟲一般,還在慢慢地蠕動着。

“小秋!小冬!”江月昭大聲喊道。

“大少奶奶什麼事?”小冬從屋外聽她喊得急,匆匆地從屋外跑進來。

“大夫來了沒有?”江月昭有些驚恐,更多的卻是憤怒!如果真是她想到的那樣,那麼這次她絕對不會饒了趙靈兒那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地女人!

“我去給您瞧瞧。”小冬答應着,人就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就小跑着回來,對江月昭說道:“大夫已經來了,正在查看呢,還未得出個結論來。”

“再去看!問到結果來告訴我!”江月昭聲音少有的尖利,嚇得小冬哆嗦了一下子,應着出去了。江月昭自己起身,走到堂屋內,翻出昨天吃剩下的半盒青梅涼果,捏出一枚來,迎着屋外的太陽仔細瞧着。那涼果在陽光的映照下,透着綠瑩瑩的光澤,讓人垂涎欲滴的樣子。

她將涼果放回盒子裡,眯着眼睛瞅着,心中卻是怒火烹燒。

這件事情,怕是跟她想象的八九不離十。那個趙靈兒,可不是第一次害她了!上次念在她地一碗毒藥,將自己帶到這個時空來,遇到了容毓飛,再則沒憑沒據,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次如果還是她,這個女人未免太惡毒了!她的命還是自己救回來的呢,如此忘恩負義,豈能饒她!何況這次有涼果爲憑,諒她也抵賴不掉了。

眼下,她只差大夫一句診斷來定論,她就可以派人去芳蘿院,將那個女人揪來一問。

她正思量着,容毓飛帶着大夫從門外走進來,面色沉重。

她趕緊起身迎上去,問道:“怎麼樣?”

容毓飛看了一眼大夫,回她道:“大夫說,金兒是毒發身亡。那種毒好象還很稀奇,叫作斷魂散,是鍾翠山吳家莊的獨門毒藥。”

“鍾翠山?吳家莊?”江月昭一時間有些糊塗--如果真是趙靈兒的涼果有問題,她一介青樓女子,又有將近兩年時間養在深府之中,還有大半年被禁足。怎麼可能認得鼎鼎大名的鐘翠山吳家莊地人,還能討來他們家地獨門毒藥?

她趕緊將那半盒青梅涼果端來,問大夫道:“大夫你瞧瞧,這盒涼果可有問題?”

那大夫從盒中取出一枚涼果,瞅了瞅,回江月昭說:“大少奶奶,這個我需要帶回去做個查驗,光是這樣瞧,是瞧不出什麼來的。”

“好吧,你儘快,我等你地消息。”江月昭皺着眉頭說道。

大夫應下後,捧着那盒青梅涼果,告退了。

江月昭思量了一下,吩咐門外的容祥:“去芳蘿院,把三姨奶奶給我找來。”

容祥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大約一刻鐘後,他又急急地回來了,向江月昭回複道:“大少奶奶,三姨奶奶不在芳蘿院,聽李嬤嬤說,半個時辰前讓公主給找去了。”

江月昭聽畢,心不由地一沉。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斬除禍根

且說趙靈兒聽聞金兒歿了,真正如五雷轟頂,驚得她當時就暈厥了過去。

丫頭婆子們掐人中的,刮腳底板的,一陣忙亂施救,她才悠悠地醒轉過來。她睜開眼睛後,抓住寶菊的手倉惶問道:“大少奶奶呢?”

寶菊吃驚地望着她,回道:“三姨奶奶找大少奶奶何事?聽說金兒死得蹊蹺,大少奶奶正在處理這件事呢。”

“大少奶奶沒事?”趙靈兒不敢相信,再問道。

“什麼事?”寶菊不解地看着她,“三姨奶奶要是找大少奶奶有事,寶菊去給您回。”

“哦…不用了…”趙靈兒陷入迷茫之中,含糊地說道。

她心裡思量着:要是金兒的死與自己送去的青梅涼果有關,那江月昭怎麼沒事呢?要是無關…好端端的一個小丫頭,怎麼說沒就沒了呢,時間還這麼巧?那青梅涼果之中,真的只是麝香紅花嗎?

她接過寶菊遞過來的茶水,一邊慢慢啜飲着,一邊在心中回想着昨日公主的神情話語,希望能從中悟出點兒什麼來。

“三姨奶奶早!”

一個問安的聲音把趙靈兒的神志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她擡眼一瞧,宛娘正笑意盈盈地站面她面前。

她心中一緊,手一哆嗦,手中的茶盞便“咣啷”一聲掉在地上,碎成細小的瓷片。

“宛姐姐,有事?”連聲音都難以自抑地抖了起來。

“勞動三姨奶奶大駕,公主有請。”宛娘瞅了一眼地上的碎茶盞。輕嘆一口氣,說道。

趙靈兒只覺心“咚”地一下,就提到嗓子眼兒了,渾身地毛孔都緊張地張開,冷汗涔涔地流了出來。她本能地往牀裡縮了縮。瞪看着宛娘,沒有下牀。

宛娘見她有抗拒之意,便上前架住她的胳膊,說道:“公主性子急,三姨奶奶還是快些吧,可別惹惱了她。”半拉半抱就把趙靈兒弄下了牀,給她穿上了鞋。

趙靈兒就這樣被宛娘半推半扶,給請到了步瑤宮。

當她看到端坐正中。正在悠閒地品着茶的朱爾玲時,心中恐懼劇增。她一下子就撲跪在朱爾玲面前,急急地求饒:“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三姨奶奶這是怎麼了?”朱爾玲放下茶盞,慢聲說道,“好好兒的,求的什麼饒啊?難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地事了?”

趙靈兒一聽她的話,心中更是沒底了,愣愣地跪在地上,不知如何答話。

“我不過是請你來喝杯茶,瞧你慌什麼樣子了?”朱爾玲不徐不急地說道。“宛娘,快把三姨奶奶扶起來,看座。”

宛娘答應一聲,扶起趙靈兒。讓她在朱爾玲的右側下首坐下了。

趙靈兒略偏身子坐在那裡,滿心都是對金兒死亡的疑惑,哪裡有心思喝茶?她幾度張口欲問個明白,終究是沒有勇氣捅面前這個馬蜂窩,更揣度不明白朱爾玲此時找她來的意圖,便一直靜默着。

“三姨奶奶今兒真是話少,怎麼不說話?今兒早上你就沒聽到什麼聳動的消息嗎?”小公主斜瞄趙靈兒一眼,問她道。

“公主…”趙靈兒聽她這樣問。鼓起勇氣說道,“昨兒的青梅涼果,裡面只是麝香紅花嗎?怎麼金兒吃了,連命都丟了呢?”

“金兒吃了?”朱爾玲眉毛登時立起來,聲音也尖銳了幾分,“怎麼我讓你拿青梅涼果給金兒吃的嗎?”

“回公主地話。昨兒大少奶奶吃那青梅涼果。直嚷嚷着味道好,拿着涼果讓給大家吃。那金兒年紀小不懂事。就真的跟着吃了一些。”趙靈兒戰戰兢兢地回道。

朱爾玲一聽,“啪”地將茶盞摔到桌子上,厲聲喝道:“既然金兒也有吃,你昨晚來回話的時候,爲什麼不說?”

趙靈兒見小公主發怒,趕緊起身跪下:“公主息怒!我以爲那涼果中只有麝香紅花,正常人吃了,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便沒有說。”

朱爾玲心中狂怒,暗罵一聲:蠢材!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都做不利索!

不過她面上卻是緩和了下來,穩一穩怒氣,對趙靈兒說道:“可不就是麝香紅花嗎?要是真有什麼要命的東西,蒼蕪院那位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的嗎?誰知道那金兒是得了什麼急症?三姨奶奶多心了。”

趙靈兒心中也是疑惑:那青梅涼果,昨晚江月昭吃得可比金兒多,怎麼金兒出事了,江月昭卻是好好的呢?難道金兒的死,真的與青梅涼果無關?

可是…如果那涼果中有麝香紅花,江月昭吃了那麼多,怎麼不見滑胎呢?

她翻來覆去也想不出個究竟,心中如被一團亂麻堵着。正在糾結之時,就聽朱爾玲發話了:“這茶要是涼了,可真是沒法喝。”

趙靈兒擡頭一瞧,就見小公主皺着鼻子,對着那盞茶抱怨。她見左右宛娘和輝娘恍若未聞,仍是各幹各的,沒有過來泡茶地打算,便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的小爐子上,取下燒開的一陶壺水,欲給小公主重新衝一壺茶。

朱爾玲眼瞧着她拎着一陶壺開水,離自己越來越近,便向旁邊的輝娘一遞眼神。

輝娘略一點頭,身形一晃,已經欺近了趙靈兒身側,她輕輕一伸腿,正好絆在趙靈兒擡起來還沒落下地左腳上。趙靈兒被這樣一絆,重心頓失,一個趔趄向前撲去,那一陶壺水堪堪砸在公主的腳面子上,“叭啦”一聲碎開了,一壺水四下溢開,一瞬間就浸透了朱爾玲的繡花鞋。

只聽朱爾玲一聲尖叫,人便躥跳起來:“呀!燙死了!大膽奴才!你要謀殺本宮嗎?”

趙靈兒尚伏在地上沒有起來,心中暗暗叫苦。她當然分辨地清,剛纔那一下子,是輝娘有意下的絆子。這樣看來,小公主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她心中害怕,便急忙爬起身來,跪伏到朱爾玲面前,手忙腳亂地給她脫着鞋子:“公主恕罪,我不是有意的!”

那朱爾玲此時一臉的煞氣,一擡腳就將趙靈兒踢得坐到地上:“本宮好心請你喝茶,你卻如此蓄意謀害本宮,我豈能饒你?來人!給我拖下去打!打死算完!”

趙靈兒聽她這話,頓時魂飛魄散,她手腳並用爬到朱爾玲面前,抓扯着朱爾玲的裙裾,只顧磕頭求饒:“公主饒命!昨兒那涼果,我確實送到了呀!大少奶奶也確是吃下了的!靈兒不敢撒謊!請公主明查!公主饒命!”

朱爾玲被她扯着裙子,掙脫不開,怒氣更盛:“你還敢胡說?什麼涼果?本宮一概不知!你竟敢拿開水潑本宮,本宮若不治你這大不敬地罪過,以後隨便哪個奴才,都可以騎到本宮頭上去了!輝娘!宛娘!把她拖下去,給我打!”

趙靈兒聽着小公主聲疾色厲地吼着,心中一下子絕望了。她彷彿已經見到牛頭馬面,就在外面等着她了。她想起孝康!她的兒子!那個身量還未長足的小傢伙!她逃不過這一遭了,她再也見不到兒子了!

朱爾玲的兩位宮侍,得了主子的令,已經衝過來架住了趙靈兒。趙靈兒拼命掙扎着,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公主饒命,靈兒再也不敢了!公主饒命啊…”

朱爾玲皺着眉頭,聽着趙靈兒嘶啞地喊叫,從求饒變成吃痛地呻吟,從尖銳逐漸弱下去,直到最後聽不到聲音了。

她自己早坐回椅子上,迅速地除下鞋子,左一層右一層地脫着襪子,大約脫了五六層,才露出她微微被燙紅的腳。她拿起桌上地一把扇子,一邊在腳面上使勁地扇着風,一邊嘟囔着:“還是燙紅了…”

她正扇得起勁,門口一位宮侍報到:“公主,駙馬爺和淑德夫人來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八章 香消玉殞

江月昭聽容祥回稟,說趙靈兒被小公主請走了,她便心知不妙。她趕緊拉上容毓飛,匆匆地趕往步瑤宮。

當她踏進步瑤宮的院子,看到正在受刑的趙靈兒時,心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此時此刻,若不是事先得知,恐怕她也認不出趴在那裡的人竟然是趙靈兒。只見她軟塌塌地伏在一條春凳上,原本寶藍色的一身衫裙,從後背到小腿處,皺皺巴巴地緊貼在身上,早已被血水浸成了一團一團的黑紫色。頭髮散亂,被汗水溼透後,一綹一綹地貼在面頰上。面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生氣。雖然雙目緊閉,卻從口中不住地往外吐着血沫子。

江月昭從未曾見過這種場面,只看得心中發毛,胃部縮緊,渾身一陣陣地惡寒。

“住手!”容毓飛怒喝一聲。

“奴婢依公主的命令施刑,沒有公主的話,不能停手。”正在給趙靈兒施杖刑的兩位宮婢中,一位較粗壯的擡起頭來,答容毓飛的話。

容家雖然也有家法,但輕易不會對下人下如此狠手,更何況趙靈兒還是個姨奶奶,怎麼說也是半個主子吧。

因此容毓飛見趙靈兒被打得奄奄一息,怒火“騰”地就燒起來了。他纔不管什麼公主的命令,一個跨步上前,劈手奪下兩個宮婢手中的竹杖,兩手一較力,“啪”地就將兩根竹杖一起撅折了,

他蹲到趙靈兒面前,托起她的臉。喚道:“靈兒!靈兒!

趙靈兒只是緊閉着雙眼,毫無反應。

江月昭見此情景,吩咐跟來的小秋:“快去找人來,把三姨奶奶擡回芳蘿院。”

“我看誰敢!”朱爾玲尖銳地聲音從背後傳來,“沒有本宮的話。我看誰敢把她弄出步瑤宮!”

容毓飛“噌”地一下子站起來,回頭怒瞪着朱爾玲,沉聲說道:“今天我就冒犯公主了!有本事請公主回宮稟明你的父皇,把我一起收拾了!”

說完,他伸手將趙靈兒平託在胸前,舉步就往外走去。

朱爾玲眼見着趙靈兒還有一口氣在,卻要被容毓飛抱走了,心中大急。跑上前扯住容毓飛的衣袖,厲聲說道:“她敢謀害本宮,駙馬要包庇她不成?快把她放下!”

容毓飛手臂微一使力,就將朱爾玲的手震脫開了。他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沉着臉飛步出了步瑤宮,往芳蘿院而去。

江月昭也急急地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吩咐:“快去請大夫來!”

朱爾玲在後面追了幾步,氣急敗壞地叫道:“駙馬!你休要仗着我對你…”後半句話,終究沒好意思喊出口,直跺着腳。一張俏臉都漲紅了。

容毓飛將趙靈兒抱回芳蘿院,將她平放到牀榻上,吩咐丫頭們給她清理一下身體,又讓容祥取來治外傷和內傷的藥。欲在大夫沒到之前,能維持住她的生命。

誰知那趙靈兒牙關緊閉,費了好大力氣才撬開她的嘴巴,將藥餵了下去,一轉眼又被她隨着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江月昭眼看着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濺在她尖尖的下巴和剛換上去的粉紅色的外衫上,真真是觸目驚心。她連聲催道:“快去催大夫!喂不下去藥,怕不是好!”

容毓飛見她這樣。只好伸手在她身上點了一處穴道,方纔止了她不停地吐血。

不一會兒,大夫便滿頭大汗地趕來了。他讓容毓飛先給趙靈兒解了穴。診了她的脈後,大夫面色沉鬱,急急地拿出針盒,在她身上一番施針搶救。

旁邊江月昭看着心焦。出聲問道:“大夫。怎麼樣?可有得救?”

大夫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道:“這施杖的人可是行家裡手。擺明了是要三姨奶奶的性命。如今她五臟六腑俱已震碎,老夫也回天乏術了!這幾針下去,尚能讓她清醒一陣子,老夫只能做到如此了。唉!安排後事吧!”

大夫話音剛落,那邊寶菊就“嚶嚶”地哭了起來。容毓飛上前扶起趙靈兒,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連聲喚着:“靈兒!靈兒!”

趙靈兒象是聽到了他的喊聲,痛苦地皺了一下眉頭,微睜雙目,艱難地環視了一下屋內的人。

然後她側頭看着容毓飛,良久,有兩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大少爺,你來了…”聲音微弱地幾不可聞。

“我在!靈兒!你振作些!”容毓飛心中難過,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怕是不行了…臨走前能看到你,真好…”趙靈兒衝着容毓飛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唉!我枉自掙扎了這二十幾年,終究還是掙不過命的…今日的下場,是我罪有應得…大少奶奶…我…”

江月昭見她說話清楚,趕緊上前問她:“三姨奶奶,金兒地死,跟你的青梅涼果可有關係?”

趙靈兒聽她這一問,蒼白的臉上現出愧悔的表情:“不關我事…她逼我…我不聽,她就會去害孝康…她只說是麝香紅花,不會取人性命…對不起…對…”

江月昭已經聽得很明白了,見她說話艱難,趕緊制止她:“我明白了,不用再說了。”

然後她吩咐李嬤嬤:“去給三姨奶奶找一身新衣服換上。還有…着人去把孝康抱來。”

李嬤嬤應了,一陣翻箱倒櫃,找出一身蔥綠色提暗花軟羅地衫裙,和寶菊一起給趙靈兒換上了,又給她擦了臉,重新梳了頭,戴上了她最喜歡的那對金鳳釵。

趙靈兒只是軟趴趴地任人擺佈着,時而閉着眼睛,睜開眼睛時,也只是瞅着容毓飛。

容毓飛見她這樣,心如刀絞,眉頭都蹙到一起了,只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待收拾停當,容毓飛見她還是努力地擡起眼皮,看着自己,便重新扶起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輕聲喚道:“靈兒!有什麼事,跟我說…”

誰知趙靈兒卻擡擡手指,指向江月昭:“大少奶奶…”

江月昭聞言,上前坐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說道:“三姨奶奶,我知道你擔心孝康。你放心!有我和相公在,不會有人傷害到孝康…”

正說着,周福珠抱着孝康,從門外匆匆地走了進來。

趙靈兒見到自己的兒子,原本軟綿綿地身子,一下子挺直起來,探身就向前撲去:“康兒…”幸虧容毓飛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纔沒讓她撲到地上去。

周福珠搶快幾步,來到牀前,將孝康遞到趙靈兒面前:“你瞧,孝康好着呢,放心吧。”

趙靈兒低頭看着自己的兒子,淚水剎那間決堤,在蒼白的臉上肆意奔流。她伸手撫上孝康紅撲撲的小臉兒,滿面柔情,低喃道:“康兒乖…以後聽大少奶奶地話,聽大姨娘的話,好好長大…娘…娘…”

悲難自抑,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到自己胸前,同時也噴濺到了孝康的小臉蛋兒上。

孝康感到了臉上的異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趙靈兒見孝康哭得厲害,心中發急,鮮血便止不住地從她的口中噴涌出來。她心知自己大限已至,勉力半撲半跪在那裡,向江月昭磕了一個頭:“大少奶奶…靈兒…今生對不住你,來生…來生…”

江月昭此時對她早沒了怨恨,見她這樣,心中難過,上前扶住她:“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趙靈兒卻倔強地不肯起身,繼續向她磕完頭,又向周福珠磕頭:“拜託你們…好好照顧我地康兒…拜託…”

話未說完,一頭栽到牀上,便再也沒有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涼果餘波

一代名伶趙靈兒,就那樣口吐鮮血,栽倒在容毓飛的面前,結束了她一生的掙扎。

容毓飛望着她僵硬地佝僂起來的身軀,只覺得悲傷從心頭涌起,向四肢面骸迅速傳送開去。曾經對她的萬般怨懟不滿,此時都煙消雲煙。

如果不是自己在年少輕狂的時候,踏進那萬翠樓;如果不是自己那時候沉湎於她的妖嬈風情;如果不是自己給她許下那樣美麗空洞的諾言,也許她如今還是萬翠樓的頭牌清倌,或者從良嫁與哪位商戶人家,只要不是容府這樣的豪門大戶,只要家裡沒有一位刁蠻的小公主做主母,她都該是活得輕鬆自在的吧?

可是沒有如果。

因着這一段孽緣,她就這樣慘死在笞杖之下,遍體鱗傷,死不暝目。

兩滴淚從容毓飛的眼角迅速滑下,墜落到他的衣衫上,洇出兩朵小水花來。在更多的淚水涌出之前,他扭轉身,飛步出了芳蘿院。

江月昭看到了容毓飛的眼淚。她望着他急急離去的背影,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屋子時,孝康仍在“哇哇”大哭,大概母子連心,小傢伙感受得到母親的不幸吧。還有一個在掉眼淚的人,便是寶菊,小丫頭一邊給她的主子整理着儀容,一邊止不住地抽泣着。

縱然你生前有千般不是,在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是有三個人在爲你真心的流淚,你這一生也不算枉活了--江月昭望着趙靈兒蒼白沉寂地面龐。在心中暗自對她說道。

因江月昭是有身孕的人,很快就被隨後趕來的容夫人攆出了芳蘿院。按照容夫人的吩咐,趙靈兒的後事就由周福珠一手操辦。

周福珠念及她終歸給容家誕有一子,也算有功。又加上她死得悽慘,用老人兒地話說。好好操辦後事,也是對她冤魂的一種撫慰,讓她能安心早日託生,到下一輩子去享福。

因此趙靈兒的喪事,辦得頗爲隆重,明顯超出了她身爲姨奶奶的規格。

江月昭對這種事情倒不太計較,周福珠跟她商議的時候,她一口就答應下來了。只是她聽到周福珠說起老人兒的話。便想起了妮娜,心中地一陣感慨。

容毓飛這兩日,始終沉浸在一種莫名的悲傷與自責之中,整日裡沉着臉,很少說話。

江月昭畢竟是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的女子,對他此時此刻地心情,甚爲寬容與理解。他不說話,她也不去招惹他。只是在晚間,經常是在江月昭睡得正熟的時候,會突然感覺到容毓飛從背後緊緊地抱住她。

第三日。擇時起棺發喪。周福珠抱着一身生麻喪服的小孝康,爲其扶棺送靈。

喪事辦完後,容家正式舉辦一個儀式,將孝康過繼到周福珠名下。容府的人都說大姨奶奶是心善有福之人。白撿一個兒子,如今真正是兒女雙全了。

周福珠更加盡心盡力地撫育孝康,一則兒子是自己的了,總會不同於代人養育時的心情;再則也是覺得孝康本就早產身體不好,又自幼喪母,實在是可憐。

這些都暫時擱下不表,但說那青梅涼果的事。

金兒和趙靈兒出事後第二日,那日的大夫便上門來回話。稟明江月昭:那青梅涼果中確有斷魂散無疑。

其實從趙靈兒臨終前那幾句話中,已經完全可以斷定,這番事情皆是朱爾玲所爲,目標便是江月昭。

只是眼下雖確證青梅涼果中有劇毒之藥,可是趙靈兒已死,無人來證明這青梅涼果是小公主給她的。如果深究此事。罪過也是扣在趙靈兒頭上的。

死者已矣。江月昭不想再擾她身後清靜。再則就算人證物證俱全,欲要官府拿問朱爾玲地罪過。怕也是萬難的。

可是容毓飛終究忍不下這口氣。他暗中修書給武林中的朋友,讓其代查斷魂散來歷,幾日後便有了回信兒。

原來那鍾翠山吳家莊的三公子,與太醫院地吳太醫頗有交情,而那吳太醫與三妃之一的淑貴妃,關係匪淺,淑貴妃爲討好皇上,一向對朱爾玲縱容有加。斷魂散就這樣輾轉到了朱爾玲手中。

這一連串的瓜葛,更加讓江月昭有所顧慮:若將金兒之死報到官府追究,不光會扯出朱爾玲,還會扯出吳太醫和淑貴妃。一個小公主便足以讓官府頭疼,那淑貴妃也不是好惹的主兒---其父鎮西大將軍袁闊庭,屯重兵爲朝廷守衛西北邊陲,連皇上都忌憚他三分,朝官之中誰還敢動他的女兒?

江月昭與容毓飛再三計議,決定將此事暫時擱下。以後打起精神來,提防着朱爾玲的一舉一動便是。

商定下來後,容毓飛便帶着那剩下的半盒清梅涼果,去了步瑤宮,當面將那盒子砸到朱爾玲眼前,說了句:“公主請自重!”便轉身走了。

朱爾玲望着容毓飛轉身離去的身影,額上青筋暴跳。她抄起裝有涼果地盒子,擡手奮力砸到地上,然後又將滾落一地的青梅涼果,拿腳一顆一顆碾碎,方纔擡起頭,咬牙切齒地問宛娘輝娘:“到底查清楚沒有?爲什麼那位大少奶奶吃了涼果,卻安然無事?”

兩位宮侍爲難地對望一眼,無奈地回道:“公主恕罪,屬下無能,還沒有查出箇中究竟。”“廢物!蠢材!”朱爾玲一腔怨氣無處可發,拿起茶盞向宛娘丟過去。那宛娘倒也不是擎等着挨砸的主兒,略一偏頭,便躲閃了過去。

一盒青梅涼果引發的風波,看似就這樣過去了。

可是這件事在容府引起的後續反響,卻是朱爾玲沒有料到的。容府中人通過這件事,徹底看清了這位皇家養大地小公主,與民間小姑娘地不同。這種先是用計毒殺人命,後又濫施刑罰斬草除根的狠辣手段,發生在這位十六歲地小女子身上,更加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步瑤宮從此成爲容府的禁忌之語,府裡的人只要提起這三個字,都會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面露驚懼。

朱爾玲只要出宮,無論走到容府哪個角落,遠遠望見她的身影,原本正在忙碌的衆人,便會瞬間散去,惟恐躲避不及,惹禍上身。

這位小公主就算再笨,此時也不會再將這種畏懼視爲一種榮耀了。一個容毓飛漠視她也就罷了,如今闔府的人都視她爲洪水猛獸,這讓她如何接受得了?她開始變本加厲地狂躁易怒,誰要是見了她敢跑,逮回來就是一頓掌摑。府中下人,一時間談小公主色變。

老太君見府中氣氛緊張,怕驚了江月昭的胎,便讓她帶上孝文孝武,去八王府住一陣子,以便安心靜養。

江月昭原本不放心就這樣走了,可是架不住老太君、容夫人輪流勸說,連容毓飛也同意讓她去八王府住一陣子。於是她略一打點,帶上一對雙生子,去了八王府。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章 黑貓驚魂

春天尚還意猶未盡,蔥蔥郁郁的夏天就到了。

江月昭坐在王府後花園中,品着洞庭極品雀舌,看着一羣衣着鮮亮的年輕侍女嘰嘰喳喳地踢着雞毛毽子。近旁是一池粼粼碧水,遠處有瓊花碧樹,生機盎然。暖風輕柔地拂過她的面頰,吹動了她搭在肩上的素紗披帛。一切都是如此安逸而美好,恍如畫中一般。

如果不是那個正在走向望月亭的男人破壞了畫面的協調感,江月昭會靜靜地沉溺於這幅美麗的畫卷中,動也不想動。

不過既然那慵閒愜意的氛圍被打破了,她就不得不挪動一下身子了。

“恭請太子殿下安好!”她還是有些沉迷了剛纔的情緒之中,動作有些緩慢。

“郡主免禮!”朱爾衡習慣地稱呼她爲“郡主”。

正在踢毽子的侍女們,見了丰姿灑落的年輕太子爺,都是一副歡欣雀躍的樣子,捱捱擠擠地過來請安,雖然都紅着一張俏臉,問安的聲音卻一個比一個響亮,巴不得壓過別人的聲音,引起太子的關注。

江月昭瞧着這羣春心萌動,夢想着一躍而入龍門的丫頭們,覺得甚是有趣,忍不住“撲哧”樂出聲來。

朱爾衡心思何等通透,看到江月昭的表情,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要是換個人拿此事取笑他,他也許會大大方方,嘻哈打趣,也就遮掩過去了。在江月昭面前。他就有些無措的樣子,面上不由地一紅。

江月昭見他如此,更是隱忍不住,乾脆爽快地大笑起來。待侍女們請過安退了下去,江月昭還在笑個不停。

“看來郡主在皇叔家裡。過得很開心啊。”朱爾衡見她笑得開懷,心情也大好。

“太子…太子…”江月昭指着他,半晌才平靜下來,“我瞧着這些小姑娘都對你情深意厚的樣子。要是太子地東宮夠大,就把這些小姑娘們都收了吧。到那時太子府真正是花香濃豔,四季如春了。哈哈…”說着,她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你當本王是什麼人?”朱爾衡在靠座上坐下來後,笑咪咪地望着江月昭。“我要是好這等聲色犬馬之事,這太子之位也該讓給別人了。”

江月昭聽他這樣說,勉強忍下笑意,拿帕子掩了一下嘴,坐回到茶桌旁。

“我剛纔去看了孝文和孝武,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兩個小傢伙長得清眉秀目,白白胖胖,真是討人喜歡。我瞧着皇嬸拿他們兩個,當心肝寶貝一般。眼下你笑我。等你那兩個寶貝兒子長大了,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給你領十個八個兒媳回家。到時候看你可哭得過來?”朱爾衡不甘示弱地拿她打趣。

“我那兩個兒子,嗨!”江月昭笑嘆一句,“在家有老太君寶貝着,到這裡又有八王妃寵着,總之是輪不上我的。你瞧我這個當孃的,閒得喝茶賞景,象個外人了。”

“皇嬸是真心喜歡外孫。一路看文學網再則也是想你身子不便,勞累不得。”

“太子最近好象很閒呢。”江月昭突然想起。自從她來了八王府,朱爾衡便開始天天到這裡來報到。只要他來府中,無論她在哪個角落,他都會找得到。見了她,喝喝茶,說幾句話。便告辭走人。

什麼叫“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江月昭從他身上算是徹底見識了。自己都是三個孩子地娘了,他卻仍然放不下那份心思。好在他爲人灑脫磊落。對她從未有過任何唐突的言語舉動。何況這是他王叔的家,他要來便來,她也管不着。

朱爾衡聽了她的話,面上一赭,遮掩道:“這些日子朝中平靜,無甚大事,我也想多陪陪皇嬸。”

江月昭低頭喝茶,沒有言語---人家都說是要多陪陪皇嬸了,她也不好去揭底。

兩人喝了幾盞茶,又閒話了些趣事。朱爾衡見江月昭有些倦怠的樣子,便勸她回屋休息,又說自己有事找王叔商量,便起身告辭了。

江月昭又坐了一會兒,真覺有些困頓了,便起身回房,準備打個盹兒,再去八王妃屋裡看兒子。

畫兒侍候她洗臉更衣後,見她上牀躺下了,便輕輕地掩上門,坐在門口一把小竹椅上,一邊曬太陽做着繡活,一邊側耳聽着屋子裡的動靜。

自從有喜後,江月昭就特別嗜睡。上牀後片刻功夫,江月昭便完全沉入了黑甜鄉。

她正睡得香甜,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臉上溼漉漉地舔着,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扒拉一下子,居然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她心中有些發毛,趕緊睜開眼睛---一個黑乎乎毛茸茸的圓腦袋就貼在她地臉上,那圓球般的腦袋上,嵌着一雙圓溜溜碧幽幽的眼睛,此時正將瞳孔收縮成一條線,盯着江月昭的雙眼瞧,粉紅的小舌頭在江月昭的臉上舔來舔去,彷彿在品嚐哪一塊兒是最美味的,好在下一秒張口咬下去。

江月昭尚在意識混沌的時候,乍一見這麼一個怪物般的腦袋在眼前放大,心臟猛地一抽,下意識便發出一聲尖叫。

那怪物被江月昭的尖叫聲驚嚇到,一下子躥出老遠,在屋子裡轉着圈子,發着“喵嗚”地叫聲。

江月昭此時已經看到那是一隻大黑貓,通體黝黑髮亮,只有一對綠瑩瑩地眼睛在閃着不一樣的光。她剛纔驟然被那樣一嚇,腎上腺素激增,一時之間緩不過勁來,仍是瞧着那大黑貓無比恐怖,繼續尖叫着,拼命地往牀榻內側躲閃着。

門口的畫兒正繡得入神,突然聽到屋內的尖叫聲,嚇得一哆嗦,手中地繡活便掉到上了。她不知屋內發生了什麼事情,心中發急,起身推門就衝了進去。

那隻大黑貓見到屋門一開,立即一躬身,躥向屋門的方向欲逃開,正與衝進屋裡的畫兒撞個正着。畫兒冷不丁地被一個黑漆漆毛茸茸的東西撞到懷裡,也嚇得尖叫一聲,跌坐到地上。

大黑貓從畫兒懷中掉下來,衝出屋子,躥上牆頭,跳了下去,便沒影兒了。

主僕二人的尖叫聲,驚動了屋外其他的侍從,紛紛跑過來。

“怪…怪物…”畫兒驚魂未定地指着牆頭,對來人說道。

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卻什麼都沒看到,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畫兒,你看到什麼了?”

“快…快…郡主…”畫兒尚有一絲理智在,提醒來人去關照江月昭。侍從們這才注意到牀榻上的江月昭,已經停止了尖叫,只是驚恐地瞪着眼睛,望着屋外地方向。

有機靈的侍從,趕緊跑去稟報王爺和王妃。剩下的人便手忙腳亂的安撫這主僕二人。

不消片刻,八王爺、八王妃、朱爾衡三人一起,一臉焦急地趕到了。

八王妃上前抱住驚魂未定的江月昭,一邊撫着她的後背,一邊柔聲問道:“小昭怎麼了?看到什麼了?”

江月昭此時已經稍微平靜了一些,只是剛纔那個放大在她眼前地黑腦袋綠眼睛地畫面,讓她想來仍是心有餘悸。她勉強對八王妃笑笑,說道:“沒什麼,一隻大黑貓,已經跑了。”

“黑貓?”八王爺和朱爾衡同時疑惑地出聲重複道。

“我府裡從來不養貓,怎麼會有一隻大黑貓在你屋裡?”八王爺皺着眉頭,疑問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滋擾不斷

御醫很快就到了,一番查診,發現江月昭一切安好,胎象穩定,衆人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八王派人翻遍了王府的各個角落,也沒有找到那隻惹禍的大黑貓。

據畫兒說,江月昭躺下後,她就關上門守在門口,一直在做繡活,不曾離開過。而之前江月昭回屋時,也未看到屋裡有什麼黑貓。

這樣說來,只有一種可能,那隻大黑貓是有人事先藏在屋子裡某一個地方,在江月昭睡着的時候,溜了出來,目的顯然是要驚她的胎。

而有理由有可能做這件事情,並且有能力在八王府中興風作浪的人,衆人不約而同地想了朱爾玲。只是八王爺和朱爾衡都沒有說出口,八王妃則一臉憤憤地,說的話都是意有所指。

江月昭雖然受了驚嚇,人還算冷靜。她思量着雖然王爺王妃待她如同親生,終歸她是客居王府,要是讓貓嚇這麼一下子,就興師動衆查根究底,未免讓人說她矯情,

於是她反過來安撫八王和八王妃,只說怕是野貓趁人不備溜了進來,自己並未受到傷害,就不要驚擾府裡的人,這事就這樣罷了吧。

王爺夫婦知道她懂事,欲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們嘴上雖然答應着,暗中卻在江月昭的屋子周圍加強了戒備,派了幾個心腹之人四下巡視。

朱爾衡斷定此事與自己的皇妹脫不了干係,便着手查覈宮裡與八王府與聯繫的人,希望能找出肇事之人。以絕後患。

他那邊正緊着探查,王府對江月昭地保護也不可謂不周全,但還是再次出事了。

那日晚間,江月昭給王爺王妃請過安,陪着自己的兒子玩了一會兒。便回房洗梳更衣,準備就寢。

自從出了黑貓事件,畫兒便格外小心,侍候江月昭洗漱完畢,她會將所有的箱櫃櫥屜都檢視一遍,再查看一眼牀底是否有異物,纔會安心讓江月昭上牀休息。

江月昭看着小丫頭象找寶似的,板着臉認真地四下翻看。心中覺得好笑。自己隨便撿起一本書,坐到案几旁一邊喝茶,一邊看着書,等着畫兒通知她上牀休息。

那畫兒一通忙碌,沒發現什麼異樣,便端着一盆水出去傾倒完畢,回房喚江月昭上牀歇息。

“畫兒,照你這個查法,怕是一隻螞蟻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江昭邊將書收攏放回去,便笑咪咪地取笑畫兒。

“奴婢可得小心了。再要出事,驚了郡主,奴婢就得腦袋搬家了。”畫兒對黑貓事件餘悸未消,鄭重其事地回江月昭的話道。

“你的腦袋是泥捏的嗎?那麼容易就搬家了?”江月昭笑着對她說。

畫兒被她逗樂了。靦腆地笑道:“郡主取笑我。”

主僕二人有說有笑,就到了牀榻前。畫兒扶江月昭上了牀,掀開被子一角,讓江月昭鑽了進去。江月昭就勢躺下,說道:“畫兒,你也去歇着吧。”

“是。”

畫兒應了一聲,轉身正欲離開,卻聽到身後江月昭一聲驚駭的尖叫。不待她轉身。就看到江月昭光着腳,已經從牀上躥跳到地上,驚恐地奔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捂着頭驚叫着。

畫兒本能地反應到,又出事了!

她急回頭向牀上望去---只見一團凌亂的被子中,一條黑白環相間的毒蛇。正慢悠悠地爬了出來。直立起上半截身子,昂着它的三角腦袋。“”地衝畫兒吐着鮮紅地蛇信。

女人對蛇向來是恐懼的,何況是這樣一條從天而降的詭異的毒蛇?

江月昭早已一路尖叫着,跑出屋子去了。

屋裡的畫兒,心跳都要停止了,瞪着那條蛇,半晌挪不動步子。那條蛇顯然感受到她的存在了,吐着信子,向她這個方向遊爬過來。

眼見着蛇離自己越來越近,求生本能,就算此時腿再軟,爬也要爬出屋子去的。畫兒一轉身,踉踉蹌蹌地就往屋外奔去。

誰知她這一動,蛇受了驚嚇,昂起身子,直撲她而去。

畫兒正在奔跑着,感受到肩頭有異樣,微一側頭,就看到那扁扁的三角腦袋正伏在她的左肩上,紅豔豔的蛇信掃過她地脖頸,涼森森的感覺。

小丫頭連聲尖叫都沒有發出來,一翻白眼,就暈了過去。

聞聲趕來的人們,在院門外的臺階上,看到了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地江月昭。進得屋裡,地上躺着暈厥過去的畫兒。不遠處則盤踞着那條來路不明白的黑白煞星,感受到有人進來,它又警惕地挺起身子,做着攻擊的準備。

幾個膽大的男侍從,拿着棍子和布袋,小心翼翼地將蛇挑進了布口袋中,紮了起來。

屋子裡卻早已忙亂成一團。

江月昭這次可真是被嚇得不輕。她自小就對蛇蟲類軟體動物心懷恐懼。剛纔鑽進被子裡以後,她感覺到腳脖子上涼涼的,掀被子一瞧,就見到了那條蛇正欲順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本能地急急甩掉腳上地蛇,抱頭便跑。

此時蛇雖然已經被收了起來,可是江月昭堅決不肯上牀,只是圍着被子坐在椅子上,渾身仍止不住地發着抖,牙齒“得得”打戰。

畫兒則被擡到她自己的下處。萬幸那怪物在最後時刻饒了她,沒有在她身上咬出兩個小窟窿來,她只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

衆多王府暗衛,居然都保護不了義女的安全,一向和氣可親的八王爺,這次可真是震怒了!

他招來王府侍衛,對府中的僕從挨個盤查搜屋,對那些在宮中有親戚朋友當差的下人,全部圈禁起來,一一審問,一個也不肯放過。

本來八王妃要通知容毓飛,江月昭在驚恐之中尚存一絲理智,阻止了王妃向容家報信地打算---她不想讓家裡人跟着擔

朱爾衡得了信兒,夜半三更,從太醫院抓來兩個太醫,急匆匆地趕來給江月昭診脈。

兩個太醫輪流診過後,不禁嘖嘖稱奇。看江月昭地脈象,確實是受驚不小。可是她的胎象卻仍然穩當得很,沒有絲毫受驚擾地跡象。

只有江月昭自己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其他人不曉得緣由,只說她吉人天相,有神仙保佑。

朱爾衡見江月昭驚得面色蒼白,心中大爲光火。他與八王爺躲進書房,一陣商議,誓要將那個藏在暗處的罪魁禍首揪出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難究真相

八王是個散閒王爺,爲人親和,從不參與朝政,素來無仇家,因此王府的戒防一向都很寬鬆。如今接連發生了兩起襲擾郡主的事件,讓八王爺生出警惕之心。

他擔心王府之中的侍衛平時鬆散慣了,保護不得力,便讓朱爾衡從太子府調來三名帶刀侍衛,守在江月昭的院子周圍。又加派了幾名機警的侍女,十二個時辰輪流守在江月昭的房門口,除了王爺夫婦、太子、江月昭和畫兒,其他人要進屋子,均要搜身。

這樣的防衛措施,真稱得上是天衣無縫了。江月昭被那條蛇驚嚇的揣揣不安的一顆心,因此而稍稍安穩了一些。

近段日子所有接近江月昭所居槭楓院的人,都被徹底盤查。這些人與外間所有的聯繫,都在毒蛇事件後,受到了監視。

朱爾衡在王府之外,也開始從與朱爾玲過往親密的人那裡,查找一些線索。他心裡矛盾的,一邊是自己的妹妹,一邊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傷害到誰,都是他所不願看到的。他眼下的想法,只想揪出潛在王府之中那個搞鬼的人,真要是因此牽涉到朱爾玲身上,他還真沒想好如何跟江月昭解釋呢。

據畫兒的回憶,那日就寢前,她將屋子裡的角角落落都檢查了一遍,被子也是她親手捂好的,當時並未看到這條蛇。之後她只出去一趟,倒了一盆水,可那時江月昭還在屋子裡呢。並沒有人走進睡房。

衆人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這條蛇自己爬進了江月昭的睡房,屋子裡這麼大,它爲什麼哪裡也不鑽,單單鑽進江月昭的被子裡呢?

八王找來熟悉蛇性地人。仔細辨認了那條惹禍的蛇,斷定是產自南方西涼山脈的百步蛇,被它咬上了,百步之內,必然倒地閉命。這種蛇有個習性,對香氣有着特殊的偏好,經常盤踞在香氣馥郁的花草根下,久久不肯離去。因此有個俗稱,叫“霸香蛇”

江月昭聽後,恍然大悟。她牀上地被子,都在幾天之前被掌管衣服被物的小侍女婷兒拿去薰過香的。那天晚上她鑽進被子裡,聞到那清雅的香氣,還特意問畫兒,這是什麼香?畫兒跑去問過婷兒之後,回說是極品“梅花腦”,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江月昭還說:“我睡眠好着呢,倒是用不着這安眠的功效。只是這香氣,真的很好聞,不愧是極品龍腦香。”

如今看來,十有八九是梅花腦將這條蛇引進了江月昭的被窩。那麼婷兒給被子薰香。是巧合還是故意爲之呢?

八王妃將婷兒召喚到自己屋子裡,要親自問過她。婷兒知道自己給被子薰地香,引來了毒蛇,驚到了郡主之後,嚇得直哭,一個勁兒地磕頭求饒。

江月昭見她那樣,不象是有意害自己,便溫言相勸。等她平靜下來。才說出這香的來歷。

婷兒回憶,前幾日府中管藥品香料的李嬤嬤找到她,給了她一小盒“梅花腦”,說是宮裡新近賞下來的,安神養心。郡主懷有身孕,用這個香最好不過。

江月昭平時對下人親厚和氣。下人們對她都心存感念。婷兒聽說這個東西這麼好。趕緊抱來一套被褥,薰好之後送到江月昭的睡房之中。換下了原來的。後來她聽說江月昭很喜歡那香氣,還在心裡美不顛兒的,很高興爲郡主做了一件好事。

八王妃聽了,趕緊着人去喚李嬤嬤。眼見着事情越來越明朗,很可能問題就出在那位李嬤嬤身上。

誰知待李嬤嬤帶到了,卻只是跪在地上哭,對於香的來歷,不肯坦承隻言片語。

八王妃惱怒之下,命人將她拖下去杖責二十。再拉回來,還是不肯說。

江月昭猜想她可能會有什麼苦衷,便上前軟語勸慰:“李嬤嬤,有什麼事情,自有王爺王妃給你作主,不要怕,你只管說。”

那李嬤嬤被施杖刑,痛得滿頭大汗,面色蒼白。她咬着牙,用虛弱的聲音回道:“奴婢知罪,奴婢對不起王爺王妃,對不起郡主…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個人地罪過,奴婢今日就將這麼爛命抵了罪,只求王爺王妃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說完,她踉蹌起身,頭一低,直向右側的牆壁撞了上去。

江月昭急喚一聲:“快攔住她!”

離得最近的兩位侍女,趕緊伸手去拽。好在兩人出手及時,在她撞上牆壁之前,拖住了她的胳膊。

那李嬤嬤被拖住之後,拼命掙扎:“求求你們!是我地罪過!讓我死了吧!”

又衝上去幾個侍女,將她摁倒在地,又取來繩索將她手腳捆住,她才停止了掙扎,閉着眼睛只是哭。

王妃見她這樣,估計一時也問不出什麼來了,便讓人將她押下去,吩咐着人看緊,千萬別讓她自己了結。

有了這條線索,朱爾衡的探查總算有了個方向。他將李嬤嬤的人際關係摸查一遍,發現李嬤嬤經常託人往宮裡捎東西,吃的用的一應俱全。而她關照的對象,就是淑貴妃宮裡的小宮女,名喚翠玉。

翻看宮裡的在冊記錄,那翠玉是蕪州人氏,十二歲時入宮。而李嬤嬤,恰恰也是蕪州人,十五年前嫁給王府地二管家李海。

朱爾衡趕緊派人去蕪州訪查,十日後便有了消息。原來李嬤嬤未嫁李海之前,在老家有一位情人,而翠玉就是她與這位舊情人的私生女。翠玉能進宮當差,還是她在宮裡使了銀子的。

衆人這才明白,爲什麼她寧死也不肯說出事情的緣由。

儘管李嬤嬤仍是閉口不言,拒絕說出事情的始末,但是知道了這些情況,衆人也能大概分析出來龍去脈了。

那淑貴妃在宮裡,仗着她父親的軍功,向來就是一個飛揚跋扈地主兒,跟朱爾玲氣味相投。此番必定是朱爾玲進宮求她,而她又利用了翠玉與李嬤嬤這層見不得人地關係,威脅李嬤嬤在王府中縱貓放蛇,就算要不了江月昭的性命,嚇掉她地胎,也是她們的勝利。

江月昭得知這個結果後,心中暗自思量:之前就知道這位小公主不是善茬兒,現在可真正體會到她做爲皇家女兒的厲害了。她在容府之中如何鬧騰,不理她便是。如今她動了害自己的心思,這事可就不好辦了。這次的事情,雖然太子與八王有心幫自己,積極替她查探。可真出了結果,看得出他們也是爲難的。

是啊,淑貴妃豈是輕易能動的?事情扯上她,就不光是容府之中二妻爭寵那麼簡單了。若真要追究,怕是要牽扯出朝堂與後宮之中的某些重要人物,惹出大串的麻煩來。

讓八王和太子爲了自己的家事,承擔這麼多無法預料的風險,是她所不願意看到的。

於是她極力說服王爺與太子,只說自己也沒受什麼傷害,此事便化解在王府內部罷,以後休要再提了。

八王爺向來不喜朝堂爭鬥,更不願與後宮之人與任何糾葛。朱爾衡則是覺得,光是憑這樣一件小事,要想扳動淑貴妃,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要替江月昭出這口惡氣,怕是不能急於一時。

兩人這樣想,便聽了江月昭的勸,只將李嬤嬤逐出王府,再不作其他追究。

而江月昭在這件事之後,心中便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來這句話是有道理的。自己住在八王府,照樣躲不過朱爾玲的算計。莫不如趕緊回家,直接去面對她,看她還能玩出什麼把戲來。怎麼說回了家,還有相公在身邊陪着。

八王和王妃因着江月昭在自己府中受了驚嚇,心中歉疚,聽江月昭說要回容府,也不好意思多留。

於是江月昭便打點一番,帶着孝文孝武,回容府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流涌起

在江月昭、八王夫婦和朱爾衡看來,王府中發生的貓蛇驚擾事件,他們不追究,事情就算過去了。

他們卻不知道,朱爾衡的一番調查舉動,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江月昭打點行囊回容府的當天,夜裡三更天,裕親王府。

自從裕親王被圈禁在府中後,他的府邸便顯得冷寂寥落。進出裕王府各處大門,均有侍衛把守,王府周圍,也有一隊侍衛定時巡查。沒有皇帝的手諭,誰也不能進出這座府邸,也不能與裕親王有任何接觸。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事情。暗地裡,裕親王多年培育的勢力,盤根錯節,利益糾葛,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罷手的。

就象今晚,王府後花園的高牆之外,一棵粗壯繁茂的老槐樹上,有一個黑衣人已經在那裡蹲候多時了。他警惕地環視着王府周遭的情形,待那隊巡夜的侍衛從樹下經過,轉過彎,消失不見後,他從樹上弓身發力,直接躍過王府的高牆,跳進了王府之中。

那黑衣人進了王府之後,躲過府中查夜的侍衛,輕車熟路地就摸到了裕親王的寢房。他閃身到寢房門外的一座假山石之後,捏着鼻子學了三聲貓叫。

片刻,寢房的門輕輕地打開了。那黑衣人機警地向四周瞧了瞧,便快速現身,閃進門內,關上了房門。

俄頃,屋內就亮起了燈光。

裕親王一身天藍色棉布睡袍,沉着臉端坐在太師椅上。看向來人。

那黑衣人取下面罩,向裕親王屈膝行禮:“屬下參見王爺。”

“起來吧。”裕親王的聲音有些沙啞,睡意未消。

“這麼晚擾王爺休息,屬下該死。可是叢大人說,此事幹系重大。興許就是王爺東山再起的一個契機,務必要稟明王爺,請您定奪。”

“有事快說,這麼羅嗦!”裕親王皺着眉頭,不耐地斥那黑衣人道。

那黑衣人便將江月昭在八王府中受驚,朱爾衡全力調查,最終牽涉到淑貴妃一事,從頭至尾說與裕親王聽。

裕親王聽後。手捋額下鬚髯,沉吟半晌,突然就笑了:“我還當我地五弟是銅牆鐵壁,找不出破綻來呢。卻原來容府的大少奶奶就是他的一根軟肋,哈哈…叢大人聰明,這個機會把握得好!”

然後他望向黑衣人,問他道:“叢大人可有具體思量?說來聽聽。”

黑衣人見裕親王有了笑容,他也鬆了一口氣,面上掛着諂媚的笑容,湊上前去說道:“叢大人的意思…淑貴妃是可用之人。”

“怎麼叢大人跟淑貴妃。說得上話嗎?”裕親王疑惑地問道。

“正如王爺所知,叢大人與淑貴妃無甚交情。不過太醫院地吳太醫與淑貴妃可是過往親密呢。我們可以從吳太醫那裡下手,只要驚了那隻老狐狸,不怕他不去向淑貴妃哭訴。淑貴妃是個什麼性子。王爺您還不知道嗎?到那時,這件事便可以進展下去了。”

“淑貴妃…袁瑩瑩…哼!下賤的女人!居然揹着我父皇,跟一個太醫做出如此骯髒的事來!”裕親王先是忿忿地,俄而一想,又樂了:“不過也好,水至清則無魚。她能幹出那下作的事來,就別怪我拿來利用。你回去告訴叢大人,今時不同往日。行事千萬小心。重要的事情,要來回我。”

“是!”黑衣人垂手恭敬地應道。

“出去時小心,你退下吧。”裕親王一擺手道。

“王爺保重,屬下告退。”黑衣人屈膝一禮,然後轉身走至門前,將門打開一條縫隙。向外一番仔細查看。未見有人,便快速閃身出去。幾個縱躍,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裕親王起身去關好門,復又回到燈下坐着。因被圈禁日久,而有些消瘦灰敗的臉上,此時現出希望的光彩。他就那樣盯着燭火,一直坐到了天亮。隔天清晨,皇宮崇華門外。

吳太醫走出皇宮後,在涼絲絲的晨風中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有些疲憊地樣子。

昨晚他在太醫院當值,宛翠宮淑貴妃的大宮女紅蓮去太醫院找他,說淑貴妃心痛的舊疾又犯了,讓他去給瞧瞧。淑貴妃的身體一向由他來調治,這是皇上下的旨意。不過紅蓮說什麼心痛舊疾,他便在心中偷偷樂了。

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淑貴妃有心痛的毛病,氣不得。只有他知道,那是她和他之間的暗語:皇上今晚不在宛翠宮。

他當夜值的時候,最愛聽到的消息,便是淑貴妃地心痛舊疾發作。他會毫不猶豫地拎起藥箱,急不可耐地奔宛翠宮而去。

就象昨晚,那淑貴妃簡直就象一頭喂不飽的母狼,累得他汗流浹背,才伺候地她心滿意足。回太醫院後,已經四更天的樣子,又有丁美人前晚用多了螃蟹,吃壞了肚子,把他給召去救治,一直折騰到天亮。

因此當他清晨拖着沉重的步子,邁出皇宮後,他心裡只想快些回到家,倒頭睡上一天。

可是天不遂人願。就在他剛剛轉了個彎,看不到皇宮朱漆大門地時候,有一個人橫裡躥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吳太醫早。”

吳太醫一愣,擡頭就見一灰衣人正笑着向他問安。他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此人是誰,便問道:“這位兄臺很面生啊,找在下何事?”

“不是我找吳太醫,是叢大人有事相請,還要勞動吳太醫大駕,跟我走一趟。”那人雖是笑着,攔路的姿勢卻顯出他的強硬來。

“叢大人?哪個叢大人?”吳太醫睏乏不堪,腦筋也不太好用。

“吏部尚書叢大人,吳太醫不會不知道吧?”灰衣人倒挺有耐心。

“吏部叢大人啊…”吳太醫畢竟行走宮廷日久,該有機警還是不缺的。此時他頭腦已經清楚一些了,暗暗惦量着:我與叢大人素無往來,這一大清早兒的會有什麼事呢?

那灰衣人答了一句:“正是。”便伸手做了一個“請”姿勢。

吳太醫滿心疑惑,卻不好拒絕,只得一路猶疑着,跟着那灰衣人,往叢大人府上去了。待他走進叢府的正堂,看到一身絳紅色便服的吏部尚書,白面無鬚,意態安閒,正喝着茶,翻着書,顯然就是在等着他呢。

不待他上前請安,叢大人便站起身來,上前幾步挽住他地胳膊,笑哈哈地說道:“吳太醫來了?你可是我府上的稀客,歡迎歡迎!”

吳太醫被這份超越身份的熱情弄得有些發懵,只好強笑着客氣道:“叢大人有吩咐,下官豈敢不從?”

“吳太醫這話就說得生分了,哪裡有什麼吩咐?”叢大人繼續打着哈哈,“只是想請你來,陪我喝喝茶,隨便敘敘。”

吳太醫聽了,心想:好嘛,你倒有閒情,我剛下了夜值,覺都沒睡,你就讓我陪你喝茶閒敘?

卻聽那叢大人突然話鋒一轉,雖仍是笑着,卻提高了音量,對吳太醫說道:“我瞧着吳太醫臉色不太好看哪!別是昨夜給貴妃娘娘診病,累着了吧?”

吳太醫聽他這話,只覺得一聲乾雷在頭頂炸響,登時就變了臉色。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打草驚蛇

叢大人見自己一句話驚得吳太醫面色大變,心中得意。

他“呵呵”笑着,接着說道:“這宮裡宮外,誰不知道貴妃娘娘侍奉皇上盡心盡力,又爲她身在西北戰場上的父親日夜憂心。怕是這心痛的毛病,就是從這上得的呢。吳太醫能把娘娘的身體照顧得周全,也是爲朝廷出了一份力。想來不光皇上會大加讚賞,就是那袁將軍將來得勝回朝,也要對你感激不盡呢。”

吳太醫見他話鋒又轉回來了,更是一頭霧水,摸不清他要說什麼。但他雖只是個七品御醫,卻是行走宮廷多年,這臨場應變的能力還是有的。他稍整面色,謙恭地向叢大人一揖道:“剛纔在路上,我還在想,叢大人這一大清早兒的,喚下官來會有何吩咐呢?卻原來是爲着關心貴妃娘娘的身體。不知道叢大人想知道些什麼,下官定會知無不言。”

那叢大人被他這番話將了一軍,收了笑容,率先走到主位上坐下來,正聲說道:“吳太醫此言差矣,貴妃娘娘的身體,還輪不到本官來關心。本官真正關切的,是吳太醫的前程啊。”

“謝尚書大人關心,下官惶恐。”吳太醫完全摸不清叢尚書的意圖,也只能說些含糊的話。

“我聽說太醫院的林副院使最近因年老病弱,上表請辭。吳太醫正值壯年,再加上週護淑貴妃有功,難道對此事就沒有什麼想法?”

吳太醫聽他出言必提及淑貴妃,冷汗就悄悄地冒出來了:“下官資歷不足。才疏學淺,不敢有妄想。”

“哎!吳太醫太過謙虛了。要是吳太醫不嫌本官多事,本官與那苗院使倒是說得上話,想來有苗院使的推舉,皇上定會青眼有加的。”

那吳太醫聽了這話。心中並無欣喜。他當然清楚,這世上難有天上掉陷餅地好事,何況太醫院的副院使的位置,多少資歷比他深的老太醫都盯着呢。他與叢大人素無往來,更談不上交情,肯賞他這塊大陷餅吃,必是有代價的。

他此時精神頭兒嚴重不足,頭痛欲裂。沒心思再跟這位尚書大人打哈哈,便直接問道:“叢大人有何事要下官出力,願聞其詳。”

叢尚書笑了一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回他道:“吳太醫放心,本官對你無任何要求,純粹是要交你這個朋友…我最近聽說一件事,與吳太醫有關,不知你可有興趣聽聽?”

“與我有關…請大人明示。”那吳太醫倒底是有些心虛。

“聽說駙馬府上最近一直不太平,前段日子他們家大少奶奶房中地小丫頭中毒而亡。你可知此事?”“大人果然消息靈通,非下官可比。他們家一個小丫頭的死活,都逃不過大人的耳目。”吳太醫聽得心驚肉跳,強自鎮定地回道。

“一個丫頭的死活。本官自然懶得去探聽。本官只是聽說那毒可是衝着淑德夫人下的,而且…那毒藥的來歷…聽說太子爺與淑德夫人很有些交情,已經替她查清了…”

本來是容毓飛託人去查的,此時也讓這位尚書大人安到朱爾衡頭上了。

吳太醫可不管是誰去查的,他只聽說毒地來歷查清了,冷汗就冒出來了:“是嗎?那…那毒藥很特別嗎?還要勞動太子大駕?”

“我還聽說,那淑德夫人在八王府上,受了不小的驚嚇。據說那惹禍的毒蛇。也是有些來頭的,太子前些日子大肆調查,估計已經知曉事情的真相了。”叢尚書邊慢悠悠地說着,邊打量着吳太醫的臉色。

那吳太醫面上有些僵:“太子八成也是看八王的面子吧。只是叢大人…這些事情與下官有何干系?”

“哈哈…我也是從太子那裡聽得的消息,不作數的。吳太醫說無關,那便是無關。”叢尚書一副信任他的表情。

那吳太醫看着他老狐狸般地笑臉。恨得牙癢。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能笑着迴應:“下官與駙馬府無甚往來。他們府上的事,當然扯不上我了…叢大人這茶,香氣四溢,高遠飄逸,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啊。”

“這是本官在南方的一位老友新近捎來地梅塢明前龍井,確是珍品。吳太醫果然是識茶之人。來人!去把這梅塢龍井包一些,讓吳太醫帶回去品嚐。”

一個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取茶去了。

“叢大人太客氣了,怎敢讓大人割愛?”

“一包茶而已,不值什麼,既說是請吳太醫喝茶,怎能不讓你盡興?”叢尚書一擺手大方地說道。

當吳太醫拎着一包茶,走出叢府的時候,他的狀態是清醒的。

他努力回憶着叢尚書所說的每一句話,顯然是說到了些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對自己說這些事,意圖是什麼呢?那老狐狸卻隻字不提。想來也不是他所說的交個朋友而已。

回到家裡,他再難有睡意,坐在書房中思量着:先不管那叢尚書的一番話所爲何來,如果他與淑貴妃地事,真的讓太子知道了,那可就危險了。皇上近日風溼之症又發,已經是藥石無功,拖一日算一日了。雖然朝堂之上,皇帝硬撐着,別人看不出來,但是他作爲太醫,是最清楚皇帝這病是何等兇險的。如果哪天皇帝翹了辮子,太子登基,豈能容下他這個淫亂後宮的小太醫?

他越想越是心驚,一天都坐立難安。

好不易捱到第二天當值,又聽說皇帝下了朝,一直都呆在宛翠宮裡。

第三日夜值的時候,這事在他心裡經過兩天的發酵,已經變得生死攸關般嚴重了。當他看到紅蓮出現在太醫院地時候,如同見了救星般,拎着藥箱,急急就去了宛翠宮。

那淑貴妃穿一身水紅色地真絲睡袍,烏髮如雲,杏目含春,意態慵懶地側臥在牀榻上。見了吳太醫進來,向他意味深長的一笑。

待她摒退衆宮女,屋內只餘紅蓮,那吳太醫急不可耐地就衝到她身邊,抓住她地手:“瑩瑩…”

“死相!”淑貴妃嬌笑着拍掉他的手,“猴兒急什麼?連話都不陪本宮說幾句嗎?”

“哎呀!”吳太醫急得臉都紅了,“我可不就是找你說話來的嗎?”

淑貴妃見他面上惶惶的,心知有事,便問道:“你又有什麼事?你弟弟打死人的事,不是已經擺平了嗎?又生枝節?”

“那等小事,我會這麼急嗎?”吳太醫復又抓住她的手,將叢尚書跟他說過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給淑貴妃聽。他心怕那淑貴妃不重視,更有一番添油加醋,說得彷彿天要塌了一般。

淑貴妃聽後,粉面沉鬱,半晌未語。吳太醫見她不說話,更是心急:“瑩瑩,我爛命一條,爲你死了,也值得了。只是你…你也知道皇帝的病情,如果…太子登了基,怕也難容一個與太醫私通的太妃吧?”

“哼!”淑貴妃攏起睡袍,坐了起來,冷哼道:“他們老朱家的江山,是我父親一刀一槍守下來的。我父還在戰場上爲朱家江山流血拼命呢,太子居然就爲一個女人,動起我的心思來了!當我真是好欺負的嗎?”

吳太醫聽她說這些話,心中才略略安穩些。只要這個女人肯動心思,他就有生的希望。

他攬過她的肩,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呵着氣,輕聲問道:“瑩瑩想怎麼辦?”

那淑貴妃被他呵得心癢,媚笑着說道:“讓本宮想想,總會有辦法的…現在…吳太醫好好給本宮治病要緊…”

“下官遵命…”吳太醫一邊在她脣邊挑逗着,一邊將手伸進她的睡袍中,撫上她的酥胸。

那淑貴妃一聲嬌哼,整個人都癱軟進吳太醫的懷裡…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延請助手

至於宮廷之中與朝堂之上,因爲自己的受驚擾事件,在暗中所涌起的風波,江月昭是一概不知的。對於她來說,這件事還僅止於家庭內部矛盾,並不涉及他人。

因此她回到容府之後,只將此事輕描淡寫地說與容毓飛知道,並未向老太君和公婆告知此事。她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多幾個人去爲她憂

她說得雲淡風輕,容毓飛聽後卻是憂心忡忡。他顧慮着,朱爾玲身份尊貴,輕易不能拿她怎麼樣,她便仗着這一點到處撒潑耍渾。如今更是變本加厲,開始威脅到江月昭的性命了。那朱爾玲身邊的兩位宮侍,身手了得,辦事得力。再看江月昭,常在身邊伺候的小秋和小冬,雖是丫頭,從小跟着江月昭長在富庶之家,也養得跟小姐差不多了,看到只蟑螂都要尖叫半天,更休提保護江月昭的安全了。

他思來想去,終是不放心,便想找個得力之人,自己不在的時候,替自己保護住江月昭。

他想起了師父的一個俗家弟子,自己的二師兄,家裡有一個小女兒叫秦含真,大家都叫她真兒。當年他還在少林寺的時候,小丫頭五六歲的樣子,天天跟一羣武僧混在一起,小小年紀拳腳就已經很厲害了。

他師成下山已有八年時間了,算來真兒也有十四五歲,該是大姑娘了。這麼多年她的武功應該長進不少,應付步瑤宮那兩位宮侍,想來不會成問題。

於是他趕緊修書一封。着人給二師兄送去。

未出十日,容府的門口就來了一個小丫頭,紅撲撲地一張小圓臉兒,彎彎的月牙兒般的笑眼,梳着一對兒雙丫髻。她來在容府大門外。擡頭看了看正門上方懸掛的朱漆描金刻有“容府”二字的大牌匾,提步就往府裡進。

“哎哎哎!”守門地小廝瞅着她一身的棉布碎花襖褲,象個鄉野丫頭,也沒放在心上,上前粗聲攔住她,“哪裡來的野丫頭,找誰啊?也不說一聲就往裡闖?知道這是哪裡嗎?豈是你能隨便進的?”

那秦真兒自小跟一羣武僧混大,那些人說話都是粗來直去。因此她聽着小廝的語氣,並未覺有什麼不妥,便笑着回小廝道:“我來找我師叔,這是我師叔的家,我怎麼進不得?”

“你師叔是哪一個?”小廝鼻孔朝天,站在臺階上俯視着她。

“我師叔的名諱,豈是我能直呼出口的?我知道他是這家地大少爺,你該認得吧?”真兒繼續彎着她的笑眼,說道。

那小廝一聽,立馬低下頭。疑惑地打量了真兒半晌,方小心說道:“你叫什麼?待我進去通傳。”

“我叫秦真兒,是我師叔捎信兒讓我來的,怎麼我不能進去嗎?”

“秦小姐稍等。容小的進去通報一聲。”小廝打着千兒說道,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這是規矩,秦小姐見諒。”

“好吧,不過你快點兒。”秦真兒看着小廝跑顛顛地進了大門,小聲嘀咕道:“以前就聽說師叔家裡有錢,規矩多,如今看來,果然是這樣。進個門都這麼費事…”

她一邊嘀咕着,一屁股坐到門口的臺階上,抱着膝蓋無聊地看着府門前的街景。

“是真兒嗎?”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身後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親熱地喚着她的名字。

她一下子蹦起來,轉身望去。只見一個年輕女子正站在她身後。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我是秦真兒,你是…”

“這是我們大少爺房中的周姨奶奶。”那小廝確認了真兒地身份。對她說話便客氣多了。

“哦…”真兒用她純樸簡單的小腦袋瓜兒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怎麼稱呼這個女人。

周福珠見她一臉的迷茫,上前笑着拉起她,說道:“真兒喚我姨娘就可以了。跟我來吧,老太君和太太、大少奶奶都在等着你呢。”

真兒聽她說的都是些女人,一邊跟她往府裡走,一邊問道:“姨娘…我師叔呢?”

“你師叔這個時辰還在商號裡呢,傍晚纔會回來。”

“哦…”真兒一邊應着,一邊目不暇接地打量着府中景緻,不由地出聲感嘆道:“天哪!師叔家裡好大啊,這是什麼花兒,這麼好看?”

一路上,周福珠很有耐心地回答着她地各種問題,終於到了老太君的屋裡。

趕上那天也湊巧,老太君早上咳了幾聲,帕子上有些微的血絲兒。真兒到的時候,除了容尚天和容毓飛不在府裡,幾乎全家人都聚在老太君的屋子裡,給她問安。

那真兒進了屋裡,放眼望去,一屋子的紅羅綠綺,金釵翠環,她覺得每一個都長得差不多,不禁有些發懵。

周福珠很體貼地拉着她的手,先到老太君面前:“這位是我們家的老太君。”

真兒雖沒經過這種陣仗,但見長輩該有禮節,她還是知道地,趕緊跪下磕頭:“真兒給老太君磕頭了!”

老太君慈愛地看着她,說道:“好孩子,路上辛苦了,快起來。”

又給容夫人磕了頭。

待到江月昭這裡,真兒又想跪下磕頭,江月昭趕緊一把扶住她,笑着說道:“別磕了,都成磕頭蟲了,師嬸這兒的頭就免了吧。”

真兒一臉純真地笑容,說道:“不怕的,我以前不好好練功,被我爹罰跪,都會跪一整天,磕這幾個頭不算什麼。”仔細打量過江月昭後,突然問道:“師嬸,聽說有人欺負你,是誰啊?以後有真兒在,誰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她!”

她的聲音雖然還未脫少女的嬌脆之氣,聽起來卻是中氣十足,此語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驚得面面相覷,拿眼偷瞄着坐在那裡,一直沒吭聲地朱爾玲。

朱爾玲之前並不明白秦真兒來容府地真正用意,此時聽她這樣一說,心中瞭然,不由地面色一變。

“真兒?怎麼你只認得一個師嬸嗎?”朱爾玲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善。

真兒側頭,看到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地女子,梳着張揚的飛仙髻,一身的綾羅錦緞,環琳琅,正斜眼看着自己呢。

周福珠趕緊提醒真兒:“這是裕平公主,也是你的師嬸呢,快去拜見。”

真兒顯然是知道些什麼的,聽了這個名字,皺了一眉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過去,跪下磕頭:“真兒見過公主。”

那朱爾玲被她剛纔那句話氣着了,也不讓她起來,只是低頭看着她。真兒可不管那些,磕完頭自己就起來了,拿眼仔細瞧了瞧站在她身的宛娘和輝娘,然後回到江月昭身邊,坐到她的身側。那邊周福珠趕緊吩咐人,給真兒在蒼蕪院收拾出一個屋子,又照着容雪兒的標準,安排下她一應吃穿用度,總算把真兒安頓了下來。

晚上容毓飛回來,見了真兒,一番親熱敘談,又試了試她的武功,覺得果然長進不少,應付朱爾玲的宮侍,保護江月昭,還是不成問題的,心中大爲高

真兒性子純樸,做事認真。離家之時,她爹爹吩咐她此行的任務,便是保護師嬸的安全。她便當這是一件大事情來做。

於是自那日以後,江月昭日間出入,身後就有一個小跟屁蟲,便是這秦真兒。

容家的人拿她當自家小姐看待,尤其江月昭,更是喜歡她率真質樸的性子,每天帶着她進進出出,名份上是師侄,實則當她是個小妹妹一般。

那秦真兒也不忸怩,幾天功夫,就當容府是自己的家一般,過得隨意開心。

所有人都沒留意到,秦真兒的出現,使一個人心中如同青青的草坪突然開滿了鮮花---這人便是容毓陽。

這位容家的二少爺彷彿失去了往日的聰慧,他的眼睛不由自主隨着秦真兒的身影打轉,她走到哪兒,二少爺的目光就駐留在那裡。

她笑的時候,二少爺也不由自主的微笑,她皺眉的時候,二少爺也跟着皺眉。

那秦真兒的一顰一笑,不知不覺間牽動着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的心。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兒女情意

且說真兒的到來,給沉悶了幾個月的容府,平添了一股生氣勃勃的鮮活氣息。

江月昭考慮到她武者的習慣,給她新做的衣服是一身身各式各樣的短打扮,顏色鮮亮明媚,襯着她紅撲撲的小圓臉,整個人都明快無比。再加上她天生一雙彎彎的笑眼,別人需要調動面上多少塊肌肉才能綻開的一個燦爛的笑容,她只要輕輕一眯眼睛就完成了。

偏偏她自小生長在寺院山林之間,心性質樸,世間人在她心中只有長幼之分,並無貴賤之別。因此她在容府之中,逢人便會眯一下她月牙兒般的笑眼,脆靈靈兒地打聲招呼問聲好。惹得府中人見了她,遠遠地就會露出笑容:“你看!真兒小姐在那裡。”然後向她走過去。

她那山泉般清泠的嗓音和山雀般歡快的身影,如同喚醒春天第一朵花苞和第一片綠葉的一聲春雷,響在二少爺容毓陽的心裡,震撼着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話說這位容府的二少爺,雖是庶出,但因爲孃親受寵,再加上正室容夫人性子醇厚,不是那等爭大欺小之人,因此自小錦衣玉食,受盡呵護,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那孫姨娘拿自己的兒子當寶貝疙瘩,從小到大周護在羽翼之下,從不曾放開過懷抱。容毓陽十歲的時候,容尚天提及送他離家學武,就被孫姨娘尋死覓活給攔下了。

容毓陽雖也象一般男孩那樣,喜歡舞刀弄槍呈英雄,怎奈從小被孫姨娘拘管得習慣了。從不敢違逆孃親的意思。因此長到十六歲,也只是每日讀讀書,呼朋喚友飲酒遊樂,完全是一副富貴閒公子的派頭。

可自從秦真兒到了容府,他就再也懶得出府遊玩了。每日裡他總要在府中轉悠幾圈。以期能遇上真兒,不時地尋些理由去趟蒼蕪院,找些話兒跟真兒搭腔。

真兒自小身邊就是男人多,女人少,不象一般地閨閣小姐有男女戒防之心。她見了容毓陽,總是“二叔長二叔短”叫得親熱。

“師嬸,二叔這張臉,比我都白嫩。真是好看…”

“二叔,你怎麼笑起來象小姑娘,還會臉紅,哈哈…”

“二叔你習什麼劍術?不會?男人怎麼能不會些武功呢…”

容毓陽每次見了真兒,都會被她說得面紅耳赤,可是不見的時候,又心急火燎地欲尋她。這種突然之間到來的陌生情愫,使這位往日裡逍遙閒散的二公子,變得焦慮躁動,總是一副心事重重。坐立難安的樣子。

闔府地人都察覺出這位二公子的變化,私下裡偷偷地笑他。容家幾位主子對真兒甚是喜歡,因此也不加攔阻,笑咪咪地在一旁看熱鬧。樂觀其成。

只有真兒是個對男女之情未開竅的笨丫頭,仍是沒心沒肺地每日裡“二叔二叔”地喊着。

容毓陽每每聽到她喊自己“二叔”,都會覺得很刺耳。有那麼一日,他終於鼓足勇氣對真兒要求道:“真兒,你能不能別喊我二叔?”

“你就是二叔呀,不叫二叔,那叫什麼?”

“叫我…叫我…”容毓陽急得渾身冒汗,“叫我名字吧。”

“那可不成。”真兒眼睛一彎。笑他道:“雖然我和你年紀一般大,可是你是我師叔的弟弟,當然得喚叔叔。直接喊你名字,豈不亂了輩份?”

“什麼輩份呀?”容毓陽對自己長她一輩的事很是反感,反駁道:“我祖父還與悲吾大師稱兄道弟呢,我大哥照樣喚悲吾大師作師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必拘泥於這八杆子打不着的輩份?”

“呵呵…”真兒笑了起來。“成大事者…我師祖一代武學宗師,當得起這個稱謂。我師叔年少成名,在江湖上也有響噹噹的名號,如今又管着這麼大的一件生意,也當得起這個稱謂…我們兩個遊手好閒之徒,哪裡稱得上是成大事者?所以呀…我還是要拘着小節,喊你二叔,哈哈…”

這一番話,真兒說得無心,只當開個玩笑。可容毓陽聽了,卻如同一根針扎進他地心裡,陣陣刺痛。

他望着真兒蹦蹦跳跳走遠的身影,愣怔了半晌,方纔轉身回到自己的院子裡,把自己鎖進書房,悶坐了整整一下午。

那日晚間,他便去找容尚天。

“爹,孩兒十六歲了,也想爲家裡擔些事情,不如讓孩兒去商號裡學做事吧。”

容尚天坐在書案的裡面,移開擋住面部的書冊,露出半張臉來威嚴地看着容毓陽:“這些日子商號裡忙得很,你就別去添亂了。”

“孩兒是去做事,怎麼會是添亂?”容毓陽自尊心受到刺激,漲紅着臉說道。

“你好好讀書,別整日裡去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我就燒高香了,哪曾指望你做事?這件事過一陣子再說!”容尚天簡單幾句話,又將那捲書移至眼前,擋住了容毓陽的視線。

容毓陽本來就對自己的爹懷有一種畏懼,此時見他已無心再說下去,便悄然地退出書房,鬱郁不歡地回到自己屋裡。

不讓去商號裡做事,那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總不能讓真兒瞧扁了,說自己是無用之人吧?

這件事放在他心裡,反覆惦量揣度,終不得一個好的主意,讓他羞慚失措,沒有勇氣再去見真兒。這樣熬了幾日,他還是忍耐不住。那日傍晚,他猶豫再三,去了蒼蕪院,見真兒正在院子裡陪丫頭們逗狗玩,便說有事與她商量,將她喚出去,往後花園走去。

真兒性子急,一路上都在追着問什麼事。容毓陽只是低頭走路,也不發話。

一直走到清波池畔,容毓陽撿了一處平整的大石頭,坐了下來,又拍拍身側,示意真兒也坐下。

真兒一屁股坐到他旁邊,側頭望着他:“二叔今天不太對勁呢,到底什麼事這麼神秘?”

容毓陽眼望着清波池中的一池粉蓮,心中卻在敲着小鼓,呼吸都有些調不勻了。最後他終於一咬牙,轉頭直視着真兒,有些緊張地說道:“真兒,如果我能做一件你認爲地大事,是不是你就可以不再喊我二叔了?”

他說這句話,已經是情意畢露了,一般的女孩子都會聽出這句話的外音兒來。可惜真兒不是一般女孩子,她本該敏感的少女春心早就被她那些師兄弟們磨出了一層繭皮,厚厚地,讓她感受不到這溫柔地愛情地刺激。

“呵呵…”她沒心沒肺地露出一個招牌式的笑臉,“二叔,你這是要跟我打賭嗎?”

“…”容毓陽被堵得一陣氣悶,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他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認爲是打賭,那就算是打賭吧。你只說是與不是?”

“不知二叔要做什麼事情呢?”真兒好奇地問。

“只要你不喊我二叔,你想讓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容毓陽繼續啓發着她。

“這樣啊…”真兒若有所思地望着容毓陽,沉吟道。容毓陽看着她的表情,以爲她終於開竅了,緊張地等着她的迴應。

誰知真兒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一件事來!只要你做到了,我以後就不喊你二叔,只喊你名字!”

容毓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居然還不明白。他深受打擊地垂下頭,長嘆一口氣。

“行不行?行不行?”真兒顯然對自己剛剛想起的事情很興奮,追着問他。

容毓陽再嘆一句,無奈地擡頭望她:“你說,什麼事?”

真兒張口欲說,突然又停下來了,轉頭環視四周,確定四下裡無人,方神秘地附近容毓陽的耳邊,小聲說道:“也不是讓你自己做,這事兒你一個人可不行,需要咱倆兒來做。”

容毓陽被她貼着耳朵呵着氣,本就心癢,又聽她語意曖昧不明,更是難以自持。他微側過頭,見她那水潤紅嫩的櫻脣,就在自己的頰邊,只要他輕輕一動,就能一親芳澤,只覺得一投熱流從心頭躥起,熱得他面色潮紅。

“這事我想了很久了…”真兒繼續渾然無覺地挑逗着容毓陽地神經。

“什麼事?”容毓陽只覺得喉幹口燥,連聲音都變啞了。

“就是…”真兒又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再貼到他耳側,壓低聲音說道:“滅了那個狗屁公主!”

“啊?”容毓陽只覺得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激靈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驚瞪着秦真兒,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你…你剛纔說什麼?”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拒領賄物

那容毓陽被秦真兒一句話驚得魂飛天外,不可思議地瞪着她,吶吶半晌不知說什麼。

“二叔?二叔?”秦真兒見容毓陽定定地看着自己,便伸手在他面前擺擺,“二叔,你害怕了?”

這句話刺痛了容毓陽,他趕緊收回驚惶的目光,強自鎮定一下,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怎麼…怎麼你會有這種想法?”

真兒聽他這樣問,拾起身側的一顆小石子,忿忿地丟進池中:“哼!什麼金枝玉葉,我看她就是個不要臉的賴皮狗!人家夫妻恩愛,婆媳和睦,一家人過得和和美美,她生生插進來一槓子。最可氣的是,她心術不正,對我師嬸用那些烏煙瘴氣的手段,淨玩陰招。哼!我要是不替我師嬸出這口惡氣,我就不是秦真兒!”

“公主的性子是暴躁了些,可是你說玩什麼陰招?我怎麼不知道?”容毓陽疑惑地望着秦真

“你連這些都不知道?”秦真兒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毓陽,“你是不是這家人啊?你知道前些日子師嬸房中的小丫頭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趙姨奶奶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師嬸在八王府的時候受過怎樣的驚嚇嗎?沒有這些事,我來做什麼?”

容毓陽被真兒一連串的問句,問得張口結舌,想了好久才猶疑着說道:“金兒…不是突發急症嗎?趙姨奶奶用開水潑了公主嘛…那個…嫂子在八王府有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越說聲音越低,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廢物,還不及一個剛來府中的小丫頭頂事兒。

“哎呀!你竟然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真兒呲着牙看着容毓陽。“那賴皮狗逼趙姨奶奶給師嬸送有毒地果子,結果被金兒吃下了,金兒就死了。賴皮狗爲防趙姨奶奶泄密,尋個由頭就杖斃了她。我師嬸在八王府的時候,她買通王府的下人。在我師嬸屋子裡藏黑貓,被窩裡放毒蛇,這些你都不知道?”

“不…不知道。”容毓陽感覺自己舌頭都短了半截。

“哼!她喜歡我師叔,厚着臉皮嫁進來,這我管不着。可是她要害我師嬸性命,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懲惡揚善乃是我江湖人的本分,何況這還事關我師叔師嬸的幸福!”真兒越說越是義憤填膺,仰着她地小臉蛋兒。正氣凜然的樣子。

容毓陽自小便過着太平安逸的日子,這等下毒放蛇的情節,他只在戲裡見過。如今聽說就發生在自己身邊,而且死去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不禁有些心驚肉跳。

他艱難地嚥了下口水:“真兒…此事…怕是不能魯莽。你想…要是公主在我們家出了事,那皇上豈能饒過我們家?弒殺公主,罪同謀逆,搞不好會滿門抄斬的…”

“哼!”真兒不待他說完,“蹭”地一下子就跳起來,低頭俯視着容毓陽。冷冷地說道:“剛纔還說什麼做大事情,如今自己家裡人被人欺負,你都不管不問,還談什麼做大事?回去讀你的閒書。吃你地閒酒去吧。我自己想辦法去!”

說完轉身就要走。

容毓陽一見秦真兒惱了,心中大急,起身攔住她的去路:“你急什麼?我又沒說不聽你的…你只說,你想讓我做什麼?”

真兒聽他這樣說,停了腳步,問他:“你當真不怕?”

“不怕!”容毓陽被激得熱血沸騰,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真兒高興地應着,一掌拍在容毓陽的肩頭。“你剛纔的話也對,此事魯莽不得,我們要好好籌劃一番,見機行事。我跟那個賴皮狗一開始就槓上了,她已經對我有戒心了。你平時不言不語,她應該沒留意到你。不如你想辦法接近她。多瞭解些她的情況。我們再對症下藥,想個萬全之策。你看如何?”

容毓陽被真兒一巴掌拍出幾分豪情來,他看了看秦真兒停留在他肩頭的手,開心地應道:“就聽你的!”

兩人商量妥當,便離開後花園,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

容毓陽臉上掛着笑,嘴裡哼着戲,一顆心激盪難平。雖然謀算公主這種事情,在以往借他幾個膽子他都不敢做。可如今因爲有秦真兒的參與,他居然生出了躍躍欲試地念頭。

他因爲能與秦真兒共同分享着一個秘密,共同施行着一件事情,而在心中暗暗甜蜜着。

沒容他高興太久,問題就來了。

那小公主是個什麼作派?他當然清楚。只瞧她嫁進容府之後,每日如一隻鬥雞般到處與人爲敵,就知道了。恐怕除了她的父皇,世上沒有人是她能放得進眼中的。

容毓陽雖生得文弱,但自尊心還是很強的。真正讓他去討好這麼一位人見人怕,鬼見鬼躲地主兒,他還真有些拉不下臉來。

有好幾次,他在自己屋裡鼓得足足的勇氣,走到步瑤宮門口時就泄光了。

真兒等得不耐煩,就追着催問他。他只好尋各種藉口搪塞她。三番兩次下來,容毓陽越來越急,開始在心中痛恨自己--成大事者能屈能伸,自己這麼沒出息,拿什麼臉面去見真兒?

這兩位小兒女在暗中使的這些勁頭,容家的主子們並未察覺。他們看到兩人走得越來越近,經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只是覺得高興,不疑有他。

而那位被算計的小公主,繼續用她在宮中磨練出的勾心鬥角的技法,在容府之中興風作浪,妄圖有朝一日能夠翻雲覆雨。

那日,她聽說因爲江月昭身形日顯,又有些妊娠反應,容夫人便吩咐給蒼蕪院增加人手,以便更加周全地照顧大少奶奶的日常起居。

朱爾玲在一陣氣惱心酸之後,突然靈光一現,想出個好主意來。

用過晚飯後,她吩咐宛娘取出一對碧璽嵌紅寶耳,用絲帕包了起來,放進袖中,便往周福珠屋裡去了。

周福珠彼時正笑咪咪地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看着奶孃給孝康洗澡,雪兒在一旁搗亂,享受着這溫馨地天倫之樂。當她見到朱爾玲揚着臉走進屋裡時,心中就一沉。

不光是她,一屋子的人都因爲這位小公主的到來而緊張起來,急急忙忙地上前跪迎公主。

朱爾玲低眼瞅了瞅跪了一地的人,心中暗自得意---她向來很享受這種低頭俯視他人的感覺。

“都起來吧。”一貫地輕慢語調。

周福珠起身後,向奶孃使了個眼色。奶孃會意,趕緊把孝康抱出浴盆,拿條被子一包,就抱出了屋子。

朱爾玲倒未在意,因爲她此行目的不在這個小不點兒身上。她自顧在主位坐下後,露出難得一見地笑臉,對周福珠說道:“晚上吃得有些多,怕積食傷了胃,就出來走走。結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姐姐這裡了。福珠姐姐也坐下來,我們姐妹說會兒話。”

周福珠聽到她對自己地稱呼由“周姨奶奶”變成了“姐姐”,警惕心頓生。她謝了座後,側身在朱爾玲下首坐了下來。

“唉!這闔府的女人,就屬姐姐最樸素了。”朱爾玲上下打量周福珠一番,嘆惜地說道,“你瞧瞧你,衣服地顏色非青即黛,連蒼蕪院的丫頭穿得都比你鮮亮兒。再說你這簪,老太君愛戴桃木簪,那是因爲她老了,圖個避邪祛病,你年紀輕輕的戴什麼桃木簪呀,平白讓自己老了幾歲。還有你這耳環,一看就有年頭了,都舊成什麼樣子了…對了,說起這耳環,我前幾日進宮時從皇后娘娘那裡討來一對寶貝…”

她從袖中取出絲帕,打開後將耳呈現在周福珠面前:“我當時瞧着這翠綠通透的碧璽,就喜歡得緊。不過這種東西我多的是,也不見得能用上。不如就給了姐姐吧,當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也好給姐姐身上增加點兒寶氣。”

周福珠連想都未想,起身跪了下去:“謝公主賞賜,只是福珠身份卑微,這等宮廷御用之物戴在福珠身上,一則失了它的尊貴之氣,再則福珠也有越之嫌。因此福珠萬萬不敢收下。”

朱爾玲手尚在伸着,未見周福珠謝恩領賞,反而吃了她一個閉門羹,心中惱火。她將那耳往手邊案上一放,沉着臉說道:“姐姐這是不肯領情嘍?”

“公主的情意,福珠心領了。只是這麼好的東西,福珠不敢給用糟蹋了。還是公主一身貴氣,配得上這珍稀物件

朱爾玲暗罵一句:好個周福珠!怪不得身爲妾室,卻在容府如此吃得開呢,果然夠狡猾!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禍及雪兒

朱爾玲被周福珠一番言語婉轉拒絕,覺得很沒面子。她將那副耳放在手邊案几之上,肅着臉說道:“本宮既然說了要送你,就不會再收回來。福珠姐姐就甭跟我客氣了。”

周福珠見再拒,怕是會惹惱朱爾玲,只得謝了賞,讓小丫頭將耳收了。

朱爾玲面色這才緩和下來,待周福珠坐定後,她微笑着將身體傾向周福珠那邊,難得和氣地說道:“姐姐,本宮有件事說與姐姐聽,還望姐姐能幫本宮這個忙。”

周福珠聽了,心想:真是不出所料,怪不得今天這麼客氣呢,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能讓這位堆着笑臉上門送禮的事,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心中警惕,於是便謙恭地說道:“公主玩笑了,公主何等尊貴的身份,有什麼事情是您做不到的?福珠給公主端茶送水都不配呢,還能幫得上公主什麼忙嗎?”

朱爾玲聽她說話,每每是拒絕的意思,卻說得謙卑和氣,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只恨得牙癢。不過自己既然已經來了,該說的事還是要說。

“姐姐現在可是當着容府半個家呢,何至於如此謙虛?家裡的事,可不就得找姐姐說嗎?我在宮裡的時候,有個從小就跟在身邊的小宮女,叫碧兒。雖說她只是個宮侍,可是因爲自小陪本宮玩到大,感情很深,可惜我出嫁的時候,父皇只將宛娘和輝娘賜與我作貼身宮侍。卻將碧兒留在了宮裡。我們主僕情深,我經常會惦記起她,聽說她在宮裡也時常唸叨起本宮,傷心垂淚。我知道府裡最近在買丫頭,不知福珠姐姐可否給本宮個面子。讓碧兒進了這個家,我們主僕也可以時常見面,免了這處彼此惦念之苦。”

周福聽了,心中暗“嗤”一句:主僕情深?哼!沒被你打死就算命大了!當我是傻瓜嗎?把你的人安排到蒼蕪院,以後還不定得出多大地亂子呢。

“這件事怕是不妥吧?”周福珠仍是敦厚地笑着,“碧兒既然是宮中之人,自然是在宮裡造冊記錄的。我們容家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買宮裡的人作下人。這可是大不敬的罪過呢。”

“這個不必你操心,我自然有辦法討了碧兒出來,替她再造戶籍身份,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會留意去查一個小丫頭地來歷嗎?你只說行與不行?”

周福珠一聽,手心就冒汗了---小公主這是明擺着要拉她下水,合謀算計江月昭了。

她有些緊張,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略略鎮定一下。才說道:“福珠愚魯,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公主與那碧兒主僕情深,福珠也深爲感動。只是既然公主能夠討了碧兒出宮,就應該放在自己身邊使用。也方便你們主僕時時相伴。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另造戶冊呢?”

朱爾玲一聽,好嘛!故意給我裝傻!

“福珠姐姐是個聰明人,會聽不懂本宮的話嗎?你只說行與不行?”語氣中含了三分威脅。

“公主也知道,這個家裡是太太和大少奶奶在主事。如今也只是因爲大少奶奶身子不便,有些事支使福珠給跑跑腿,真正需要拿主意的事,福珠是不敢擅斷的。不如待明日福珠稟了太太。讓她老人家來作定奪,再去給公主回信,你看可好?”

“哼!”朱爾玲一拍案几,站了起來,“本宮找你,是瞧得起你。你還跟本宮裝腔拿矯。這才管了幾天的事。就當自己是什麼正經主子奶奶了嗎?你別看走了眼!這個家早晚是本宮說了算,到時候你可不要到本宮那裡去哭!”

說完。她一提裙裾,氣鼓着一張臉就要往外走。

她們兩個人說着話,氣氛越來越緊張,都沒有留意到旁邊的容可雪。幾乎每個人都曾經提醒過雪兒,見了步瑤宮的公主,能躲就躲,千萬小心。這種提示在她耳邊一遍一遍地重複,導致最後公主在雪兒地心中,如同大灰狼一樣可怕。

此時她見自己的孃親與公主越來越僵的樣子,心中爲娘擔心,一直在心裡覈計着,要不要去找大娘---有事找大娘,是在她心裡根深蒂固的一個概念。

當她看到朱爾玲倒立柳眉,“啪”地一下拍案而起,嚇得渾身一哆嗦,一貓腰就想溜出去找江月昭。

誰知她往外衝的時候,正趕上朱爾玲也氣哼哼地往外走,她沒留神,一下子就將她的小腦袋撞到了朱爾玲的腰上。那朱爾玲被撞得側了一步,雪兒卻早“噔噔噔”退出去數步,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福珠嚇得“哎呀”一聲尖叫,屋子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朱爾玲在周福珠那裡吃了癟,怒氣正盛,被雪兒這樣一撞,總算找到了發泄的對象。她一指坐在地上的容雪兒,厲聲喝道:“沒有教養地野丫頭,竟敢衝撞本宮!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周福珠一見情況不妙,趕緊給守在門口的丫頭使眼色。那丫頭會意後,撒腿就往蒼蕪院跑去。

屋子裡,周福珠趕緊跪下:“公主恕罪!雪兒年幼不懂事,衝撞了公主,是我這個當孃的管教不嚴,公主要罰,就罰我吧。”

朱爾玲一聽,心裡就樂了:你自己往我的刀口上撞,可就怪不得我了。

“周姨奶奶果然是個明事之人!說地話句句在理!這丫頭衝撞了我,自然有錯,不過歸根究底,還是你這個爲孃的疏於教養。既然兩人都有責任,那就一起罰吧。”朱爾玲恢復她一貫的張揚面孔,聲音也隨之冰冷下來,“宛娘!老規矩!”

那宛娘爲難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發抖的容可雪。想來周福珠打幾下子,應該不會有事。可是這個六歲的小丫頭,怕是經不住幾板子吧?這丫頭雖是庶出,可總算是容家的長女,又因爲是容府孫輩中的第一個孩子,自小受盡寵愛。真要是打出個好歹來,怕不好收場呢。

她就這樣略一猶疑,朱爾玲那銳利的聲線便如一根針般扎進她地耳朵裡:“宛娘!你發什麼呆?”

“奴婢遵命!”宛娘趕緊應下了,轉身去拉容可雪的時候,向輝娘使了個眼色。輝娘會意地點點頭,伸手去架周福珠。

周福珠一聽要連雪兒一起罰,驚得魂飛魄散,她趕緊磕頭求饒道:“求公主饒了雪兒吧!公主要怎麼責罰,我雙倍承擔便是!”

朱爾玲得意地蹲下身子,湊近周福珠說道:“本宮剛纔跟你說什麼來着?敢跟本宮作對,總有你哭的那一天!你瞧,這還不出一刻鐘呢,你就跪在這裡向我求饒了!你要雙倍責罰是嗎?本宮就成全你!本宮只是想你難過,那趙姨奶奶出事了,可以把孩子丟給你,不知道要是你出了事,這兩個孩子要丟給誰去呢?”

然後她“噌”地站起來,喝她的兩位宮侍道:“還不快動手?娘倆兒一起打!”

宛娘和輝娘正在慢騰騰地能拖就拖,見此時真的拖不下去了,一個架起周福珠,一個拖起容可雪,就要往外走。

“住手!”一聲脆喝,一個嬌小的身影閃電般飛撲進屋內,緊接着宛娘和輝娘地面前分別綻開兩朵劍花!兩人面對這突然襲來地攻擊,本能地鬆開手中的人,後躍幾步,拉開架勢準備迎敵。

那周福珠被摔回地上,擡頭就瞧見秦真兒正一臉怒容,仗劍護在她地身前:“今日誰敢動我姨娘和妹妹,休怪我劍下無情!”

周福珠趕緊喝止她道:“真兒休要魯莽!”

那朱爾玲還從未遇到敢對她的人動劍的主兒,一張瓜子臉早就氣得漲紫,她揮舞着手臂直指秦真兒,聲嘶力竭地喊道:“反了!反了!敢動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膩了!”

秦真兒一臉無懼的表情,仗劍立眉,怒瞪着朱爾玲:“自家孩子撞一下,會死人嗎?還至於你下如此狠手,就要打死她?”

“本宮做事,不需要你來教!宛娘輝娘!快給我拿下這個刁蠻的丫頭!”朱爾玲簡直要氣瘋了。

“是!”兩位宮侍答應一聲,身形一揉,就向秦真兒的方向欺去。

“住手!公主息怒!自己家裡的事,怎麼還動上武了呢?”江月昭的聲音適時從門口響起,“真兒不得無禮,把劍放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兄妹結怨

那晚容毓飛在外有應酬,戌時都要過了,人仍未回府。江月昭自己用過晚飯,去老太君屋子裡坐了一會兒,看過兒子,便回蒼蕪院洗漱更衣,準備歇息。

她正拿着一本書,靠在牀頭無聊地看着,等着容毓飛回來,突然就聽到門外一陣“噔噔”地腳步聲,然後是她臥房的門被重重地敲響了。

小秋一皺眉頭:“誰呀?這麼沒規…”

不等她話說完,門被“哐啷”一下子推開了,周福珠的貼身丫頭寶青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大氣不接下接地喊道:“大少奶奶!快!雪兒小姐撞了公主,公主要罰…”

江月昭只聽這幾句,心便“攸”地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了。她不待寶青說完,爬下牀趿上鞋就往外衝。

“大少奶奶!衣服…”小秋急出聲提醒。

江月昭這纔想起自己一身便服,太過隨便。她心中着急,也顧不上換衣服,隨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鶴氅,往身上一裹,便往外跑去。

“大少奶奶,你慢點兒。”小秋和小冬跟在身後,怕她摔了,急得不行。

江月昭哪裡聽得進去?她一聽雪兒要受罰,急得腦子都要炸開了,恨不得一瞬間飛過去,生怕去得晚了。

好在她一向處事沉穩,衝到蒼蕪院門口的時候,突然轉身快速吩咐道:“派個人快馬趕去太子府,就說我有要緊事,務必請太子過府一趟。太子來了。就直接帶他到周姨奶奶屋裡。”

有個小廝應着,就跑了出去。

江月昭一邊往外走,一邊接着吩咐:“把老太君和太太都找過去,路上跟兩位老人家把這事說了,告訴她們。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拖住公主,只要拖到太子到了,事情就好辦了。”

兩個小丫頭應了一聲,分別去了。

“真兒呢?”江月昭想到公主的兩位宮侍,就打算帶上真

“我來時遇到真兒小姐了,她已經先去了。”寶青匆匆回道。

江月昭一聽,心中大呼糟糕。再不說話,只顧快走往前走去。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剛到門口,就看到宛娘和輝娘身形已動,眼見着就要動起武來了。

她趕緊出聲喝止。真兒聽到她的話,收劍立住,仍警惕地站成一個守勢。宛娘輝娘也頓住身形,轉頭看向朱爾玲。

江月昭先是上前抱住被嚇得瑟瑟發抖,連哭都忘了地容可雪,起身儘量以緩和的語氣對朱爾玲說道:“公主息怒!自己家裡的事。打打殺殺地總是不好看。雪兒撞了您,我讓她給您賠罪便是。雪兒,既然衝撞了公主,還不快跪下認錯。”

容可雪聽大娘這樣說。一邊哭着一邊戰戰兢兢地跪了下去:“雪兒有錯,請公主見諒。”

“哼!”朱爾玲怒火正盛的時候,豈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她怒哼一聲,“本宮做事,不需要別人來指手劃腳。本宮說過地話,豈有收回的道理?宛娘輝娘,快照本宮的話去做!”

兩位宮侍答應一聲,又要上前拖起周福珠和雪兒。那秦真兒就站在周福珠的身側。心中一急,抖開劍衝上去,逼得兩位宮閃身躲開,就要與她纏鬥在一起。

“真兒快退下!”江月昭不願意見到事情失控,出聲制止道。

那朱爾玲正愁抓不到把柄,見此情形。指着江月昭斥道:“你少在這裡裝蒜。若不是你指使,那丫頭敢對我的人動手嗎?我看你們全要造反!”

江月昭一聽。這小公主明擺着要耍渾放潑,大發雌威了,辯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於是她臉一沉,直視着朱爾玲問道:“怎麼?公主不會想連我也一起罰吧?”

“你當本宮不敢罰你嗎?”朱爾玲恨恨地望着江月昭,多日來積壓在她心頭的妒忌和怨恨,此時一齊爆發出來。她恨不能奪過一把劍來,將屋子時所有膽敢跟她作對的人,一一砍上幾劍。江月昭見她象受了刺激的瘋狗一樣,見誰咬誰,心中暗歎一句:這會兒要是有個專業地心理醫生,給這位小公主做個心理輔導,或者來個受過專業訓練的談判專家,該多好啊。可惜這個朝代,還沒這兩種職業呢。唉!不知道自己的心理輔導水平,能不能安撫得住這位小姑奶奶,她可是殺人不用償命的主兒啊。

“公主好大的火氣,我記得上次公主生病時,井大夫跟您說過,切忌動怒。不知道公主現在身體可有不適?”

江月昭沒說這番話的時候,朱爾玲未覺身上有任何不妥。可是聽了江月昭的提示,她突然就覺得頭有些發暈,胸口悶悶地。

“都是你們這些人,生生要氣死本宮!”朱爾玲撫住胸口,後退幾步坐到椅子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公主身體不適,先扶公主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等公主身體好了再說。”江月昭趕緊順着臺階就要下。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老太君喋喋不休的聲音:“我老了,再也經不起這生生死死的事情了,公主給老身個面子吧。好好地一個家,今兒傷一個,明兒死一個,這是過得什麼日子啊。公主還是開恩吧,要是雪兒真有個三長兩短,老身也要隨她去了。”

一邊說着,老太君已經在容夫人的攙扶下,進了屋子,直接來在朱爾玲面前,跪了下去:“公主要是有氣,就撒在我身上吧,我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怕少活個三年兩載的…”

容夫人見老太君都跪下了,也隨着跪在老太君身側。

朱爾玲一見這陣勢。火氣衝頂,更覺頭暈:“老太君這番話是何用意?是在指責本宮惹事生非,胡攪蠻纏嗎?”

江月昭聽了老太君的滿腹怨言,只想撫額長嘆:這老太太自從帶上曾孫後,性情越來越象小孩子了。此時說這番話。那不是火上澆油嗎?

她正欲再上前開解,卻聽朱爾玲咬牙說道:“你們一個個地,根本不把本宮放在眼裡。我今日要是不立一立這個威,以後我也不必在這府裡過活了!你們不是都甘心受罰嗎?好吧,願意受罰的,全都給本宮跪下!”

此時老太君和容夫人正跪着呢,衆人聽了公主這話,面面相覷。江月昭見此情形。趕緊走過去跪到了老太君另一側。其他人一見主子們都跪下了,也都跟隨着跪了下去。那秦真兒緊握劍柄,氣呼呼地猶疑了一會兒,滿臉不忿地跪在了江月昭身邊。

朱爾玲一見這情形,肝火大盛,怒極反笑:“哼!你們真道法不責衆嗎?本宮偏不信這個邪!宛娘,回宮去帶幾個慎刑司的嬤嬤過來!輝娘,給本宮泡壺茶去,今晚有好戲看呢!”

兩位宮侍各自領命去了。朱爾玲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上,俯視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容家人。嘴角掛着冷笑。

別人聽到要請內務府慎刑司的人來,心中都在害怕。唯有江月昭見宛娘轉身出屋,心裡略略安穩些:估計那宛娘進宮地一個來回,朱爾衡也該到了。相信以他太子的身份。應該能制服他這位此時大腦充血的妹妹。

她正想着,就聽到門口有響動。衆人一齊轉頭,看到宛娘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宛娘!你不進宮去,怎麼又回來了?”朱爾玲生氣地責問她。

“是我攔她回來地!”是朱爾衡略有些氣惱的聲音。

朱爾玲一聽這聲音,心就“撲通”地一跳。她狠狠地用眼睛剜了剜跪在那裡的江月昭,站起身來迎向走進屋裡的朱爾衡:“皇兄!”

朱爾衡路上已經略略瞭解到一些情況,心中本就不快。此時一進屋,見除了自己的妹妹是站着地。滿滿跪了一屋子地人,連老太君都跪在那裡。

再看江月昭,挺着個肚子,跪得很吃力地樣子,他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裕平這是在排戲嗎?學父皇上朝時羣臣叩拜的情形?”

朱爾玲向來對這位皇兄懷有怯意,聽他這樣一說。趕緊上前抱住朱爾衡地手臂。撒嬌道:“皇兄快給我做主,她們合起夥兒來欺負我。”

“她們欺負你?怎麼她們都跪着。就你自己是坐着的?”朱爾衡邊說邊走上前,先去扶老太君:“老太君快起來。”

老太君嘆了口氣:“謝太子殿下。”便就勢起了身。

朱爾衡接着又去扶容夫人:“夫人也請起。”

朱爾玲見一個一個都要被扶起來了,覺得自己顏面頓失,上前拽住朱爾衡的衣袖耍賴道:“皇兄偏心!你來不給我作主也就罷了,還要妨礙我處理家務!這是容府的家事,不勞你這個太子操心!”

“混帳!”朱爾衡是真生氣了,“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進些?什麼時候才能象個公主的樣子?父皇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你還不知趣嗎?”

他訓了幾句,見江月昭還跪在地上,趕緊一擺手說道:“都別跪着了,快起來!”

“不許她們起來!”朱爾玲厲聲說道,“皇兄很閒嗎?來管人家地家事?”

“你連我的話也敢不聽?”太子也提高了音量,立起劍眉瞪着自己的妹妹,“你聽我的勸,以後好好過日子,也就罷了。要是你再敢把宮裡學會地那些東西,拿到這裡來用,休怪我稟明皇,接你回宮!”

朱爾玲被訓得面紅耳赤,幾次張口都未說出話來。

最後她一跺腳:“皇兄你竟然幫着外人欺負我,你…你…我這就回宮稟明父皇,讓他老人家給我作主!”

說完,哭着就跑了出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章 深處漩渦

朱爾玲被太子駁了面子,一氣之下乘轎回了皇宮,欲找她的父皇給她撐腰。

當她來到明德帝的寢宮沐德殿時,就見寢宮的大門口把守着一隊侍衛,個個神情戒備。大總管海良手搭拂塵,就站在寢宮的大門邊上,面容嚴肅。

朱爾玲稍稍愣了一下,提起裙裾欲拾級而上。

夜色籠罩之下,有新來的侍衛沒有認清朱爾玲,出聲喝止:“什麼人?快站住!”

那朱爾玲今晚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此時見一個侍衛都敢對自己大小聲,更是怒不可遏。她衝到那個年輕的侍衛面前,甩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張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你敢對本宮不敬!不想活了嗎?”

海良此時已經看到這位小姑奶奶了,他無奈地嘆口氣,躬身上前:“殿下息怒。”

“我要見我父皇!”朱爾玲斜一眼海良,就往寢宮大門走去。

“殿下請止步。”海良一步攔在她面前,“殿下容稟,皇上痼疾發作,皇后託人從民間訪得一位名醫,此時正在給皇上施針療治。此人針法奇特,病人受針時,不能受驚擾,否則危及性命。沒有皇后的懿旨,今晚任何人不能進這寢宮的大門。”

任誰的生死,朱爾玲都不會放在心上,只她的父皇不同,那是她在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人。她上前抓住海良的衣袖,急聲問道:“我父皇病情如何?可有大礙?”

“公主放心,只是舊疾復發。無甚大礙。”海良斂首低眉,回她道。

“噢。”朱爾玲聽了,一顆心才略略安定下來。她站在那裡想了一會兒:今晚怕是見不到父皇了,不如去宛翠宮裡,找淑貴妃討個主意。

想至此。她轉身就往宛翠宮的方向而去。

那淑貴妃袁瑩瑩因得知皇帝今晚在沐德殿治病,便放心地宣吳太醫來在她地寢宮。兩人正在牀上糾纏得難解難分,突然就聽到門外有人報:“貴妃娘娘,裕平公主來了。”

吳太醫一下子從淑貴妃身上驚跳起來,手忙腳亂地開始往身上套衣服。

“讓公主稍等片刻,本宮正在診脈呢。”淑貴妃不慌不忙地揚聲吩咐道,然後壓低聲音斥吳太醫:“你慌什麼?”

吳太醫被說得有些窘,替自己辯道:“那個小祖宗可不比旁人。讓她撞到了,還不得鬧翻天?”

“哼!她來得正好。”淑貴妃邊穿上睡袍,攏了攏頭髮,邊對吳太醫說,“本宮這幾天正想找她呢。她可是我們手中一杆見鬼殺鬼,遇神屠神的霸王槍呢,我正想着怎麼使這杆槍呢。”

“我的瑩瑩是全天下最聰明的女子!”吳太醫很肉麻地誇道。

待朱爾玲進去時,就看到淑貴妃正靠在榻上,手撫胸口,面上有些吃痛的樣子。她地大宮女紅蓮。垂手侍立在一側,而吳太醫正伏在案上開着方子。

見朱爾玲進來了,淑貴妃向她伸出手,說道:“裕平快來坐。怎麼今兒這麼晚進宮?”

“娘娘,你這是怎麼了?心痛的毛病又犯了?”朱爾玲上前坐到她的榻上。

淑貴妃一聽“心痛的毛病”這幾個字,面上赭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恢復了神情:“唉!本宮也是操心的命。皇上舊疾發作,也有些日子了。今兒聽說皇后從民間弄回來一個怪郎中,治病的時候不讓人瞧,你說急不急人?我這毛病,只要是心中一急。必會發作。”

“娘娘莫擔心,皇后娘娘應該不會拿我父皇的命開玩笑的。況且我父皇英明神斷,他能瞧上地人,估計錯不了。”朱爾玲安慰道。

淑貴妃本想損皇后幾句,見沒有得逞,便打住這個話題。問朱爾玲:“裕平。你這個時辰回宮,莫不是在府裡受了什麼委屈?”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這茬兒,朱爾玲立即橫眉立目,忿忿地說道:“娘娘有所不知,簡直要氣死本宮了!”

“哦?誰敢欺負我們裕平?告訴本宮,本宮替你作主!”

“他們家那些個女人,一個一個刁鑽難處,根本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今兒更甚,她們竟然湊在一起跟本宮作對。我本想好好教訓她們一下,也爲日後立個威,誰知道…誰知道太子哥哥突然冒了出來,把她們全放了不說,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教訓我一頓。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是姓容嗎?還是姓江?怎麼胳膊肘兒淨往外拐呢?”

“你的太子哥哥啊…”淑貴妃聽了,心中得意:不用我再費腦筋,話題自然就轉到這上面來了。

“我猜,一定是那個江月昭派人去請的太子,哼!堂堂太子爺,居然被一個小女子調來遣去,真是丟我們皇家人的臉!”朱爾玲繼續忿忿地數落着。

“裕平你還不明白嗎?那個叫江月昭的女人,就是吊在你太子哥哥眼前,讓他看得見卻吃不着的一塊鮮嫩的肥肉!你那位皇兄,早就被這塊肥肉晃花了眼睛,哪裡還認得出自己的妹妹?”

“狐媚子女人!裝得象個正經人,連我朱家的人也敢勾搭。”朱爾玲配合着罵上一句。

“你還不知道吧?”淑貴妃繼續煽風點火,“那斷魂散地事,還有八王府裡的事,你太子哥哥可都派人替那個女人調查清楚了呢!如今不光是你,就連我也牽累其中,捏在太子的手心裡呢。”

朱爾玲一聽,想起剛纔朱爾衡說的那句“要是你再敢把宮裡學會地那些東西,拿到這裡來用…”,可不正說明他什麼都知道了嗎?既然他知道了,那個女人肯定也知道了,這樣推斷的話,駙馬也肯定知道了。她一想到容毓飛知道後,會把她看成一個惡毒的女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兒:“娘娘,這…這可怎麼辦?”

“唉!爲了你的事,我落了這麼多的把柄在你太子哥哥手裡,說句犯忌的話,將來他登了基,本宮的小命恐怕都難保啊!我可不敢再惹你的太子哥哥了。”淑貴妃一副準備甩手不管地架勢。

朱爾玲一見,更慌了。她的父皇雖然寵她,也只是在她惹禍之後,替她善後。真正給她出主意幫她整人的,還是眼前這位貴妃娘娘。如果她不管自己了,以後她勢單力薄,怕是什麼事也做不成了。更何況,自己以爲做得很隱秘的幾件事,如今全都被人知道了,這以後她如何面對容毓飛?

“娘娘!”朱爾玲湊近淑貴妃,向她撒着嬌,“在這個宮裡,就數娘娘對我最好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太子今天還說,要稟明父皇接我回宮。他要是真那樣做了,那我以後就沒法活了。”

淑貴妃見她很上道兒,話題離自己要說的事情越來越近,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口中卻一聲嘆息:“唉!我看你呀,也不必在那個容府受這份罪了,要是太子真稟明瞭你父皇,要接你回宮,那你就回來吧。在這皇宮之內,有皇上和我罩着你,你還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我不要回宮!”朱爾玲“噌”地蹦起來,大聲反駁道,“我纔不要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宮呢!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呢!我看上地男人,就得是我地!”

“傻裕平,你怎麼看不出門道兒來呢?”淑貴妃拉她坐下,語重心腸地對她說,“江月昭找你太子哥哥撐腰,可是比你有長久眼光呢。如今太子就敢說接你回宮,將來他登了基,再抖落出你做下的那幾件事來,可不真就接你回宮了嗎?到時候他可就是皇上了,金口玉牙,你連反駁地餘地都沒有。與其到那時你年紀大了,不如趁現在你還如花似玉的時候,趕緊回來,過個一年半載的,讓你父皇再給你指個好人家。我可是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說與你聽了,你自己惦量吧。”

“我纔不要另嫁他人呢,我就要容毓飛!”朱爾玲被說得更加心慌,不知所措地抓着淑貴妃的手,“娘娘,你可要給我拿主意。”

“唉!可憐的孩子。”淑貴妃拍拍她的手,嘆息一聲,“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淑貴妃的本意,是想跟朱爾玲說扳倒太子,她就安全了。可是她一見朱爾玲這副慌里慌張不擔事的樣子,料想說出這話來,非嚇死她不可。

於是她沉吟一下,說道:“爲今之計,還是要除掉那個女人。不過她有太子罩着,有容家闔府人寵着,想要在容府裡處理掉她,即有難度,怕也會落人口實。不如我們想辦法,給她安個罪名,將此事變爲公事,到時候容府的人可就幫不上她了,就連你太子哥哥,怕也救不了她。我再想辦法打點一下刑部的人,不就有門兒了嗎?”

朱爾玲一聽,眼前“嚯”地一亮,“娘娘!你這個主意太好了!我要怎麼做?你且說來聽聽。”

淑貴妃見她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心中暗笑:“你先回容府,安靜地待幾日,等我的消息。這期間最好想辦法搞到那個女人貼身的物件,以便我們將來行事方便。”

“好,就聽娘娘的安排。”

朱爾玲高興地應下了,然後帶着從人出了宮,回容府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離府避禍

朱爾玲得了淑貴妃的主意,心中才略微開解,回到容府之中,暗自高興着。

且說容家的人,見她那樣氣勢洶洶地衝出門去,結果卻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回來了,好象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不禁在心中納

送走太子後,江月昭就喚來周福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問過,心中暗驚:這個小公主還真是不打算放過她,居然要安插眼線在她身邊。

待容毓飛回到府中,得知此事後,氣得一掌拍折了楠木圈椅的扶手:“哼!真是越來越囂張了,連我女兒都不放過了。要照我的脾氣,乾脆一劍結果了她,也免得她再去禍害人。”

“相公千萬莫衝動。”江月昭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緩聲說道,“公主死在咱們家裡,說不清道不明的,那可是謀逆大罪,按律要滿門抄斬。不過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還是需要想個萬全之策。此事我們慢慢籌劃,不可輕舉妄動。”

“等想到了萬全之策,府裡還不知要沒幾個人呢。哼!我明兒就進宮去問問皇帝,打算什麼時候接他女兒回宮?”

“相公莫要天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道那皇帝真會輕易接公主回宮嗎?況且聽太子說,皇帝近日龍體欠安,此時去問這事,怕他也難有好性子對待你。過些日子再說吧。”

那容毓飛處理起生意上的事,向來頭頭是道。一說到家事,他就頭大如鬥。聽了江月昭的話。他嘆一口氣道:“怎麼就招惹到這位小魔頭了呢?要是哪次讓她得了手,再傷了你,可怎麼好?”

“你先別擔心我,我好歹是正室,還有個二品頭銜頂着。她要害我,總要費些功夫吧。”江月昭坐在他身邊,將頭靠在他地肩上,“倒是福珠姐姐,這一次怕是惹惱了那天魔星。杜姨奶奶和趙姨奶奶的下場,你也看到了。我怕她會尋個由頭,把福珠姐姐打發了。”

“你說得對,日日防賊。終究不是個辦法。福珠性情敦厚,怕不是那個小魔頭的對手。”容毓飛一邊下意識地擡手撫着江月昭披散開來的秀髮,一邊沉思着,半晌後他說道:“你看這樣行不行?讓福珠帶着孝康和雪兒,去育孤院住一陣子。一則爲避禍,再則那邊孩子又多了些,人手有些不夠。福珠在那裡,我就會放心很多。”

“這…不是要福珠姐姐出府嗎?不曉得她會怎麼想?”江月昭知道那時候的女子,如果被人說是棄婦,那是沒法活下去地。

“不過是權宜之計。又不是真的逐她出府,你怕她多想,我去跟她說。”容毓飛說道。“還是我說吧。”江月昭心想,要是你說。那周福珠不多心纔怪呢。

第二日上午,江月昭便將周福珠喚到自己面前,委婉地將容毓飛的意思告訴了她。

那周福珠聽了之後,未見有任何多心不快,反而感激涕零,“撲通”跪在江月昭面前:“虧得妹妹替我想得如此周全。您和大少爺不發話,福珠也不敢自請避禍去。我想起昨兒晚上那件事,心中也是後怕的。那位是個什麼性子?我拂了她的意?她豈能善罷甘休?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雪兒和孝康可怎麼辦?”

江月昭見她如此痛快就應下來了,心中料想她確是害怕了。

“只是我走之後,這府內諸多事務…”周福珠突然想起了這一茬兒。

“福珠姐姐放心去吧,有太太和我在呢,不會有事。”江月昭安慰她,“既說要去。那就快一些。不如今兒你打點一下,明兒就搬過去了。待過些日子風頭過了。再接你們娘三兒回來。”

“福珠遵從大少奶奶安排。”周福珠站起來,臉上現出釋然的表情。

江月昭望着周福珠邁着輕鬆的步子,走出屋去,心中突然生出無限的寂寞和廖落。想她剛進容府之時,自己與周福珠、杜小翠、趙靈兒,四個女人之間吵吵鬧鬧,爭來鬥去,終歸不過是家庭內部糾紛。趙靈兒尖酸刻薄地小性子,杜小翠自以爲是的小聰明,周福珠耿直善良的憨樣子,想來仍會活靈活現地浮動在她眼前。

現如今配的配,死的死,避的避,就剩她一個人仍留在這深府大院之中,獨自面對那個從天而降的災星。

人真是奇怪,曾經那麼讓她心煩的幾個人,讓她糾結的一些事,如今想來,竟如一杯濃冽的茶,苦澀之後居然有如此悠長地回味。

她心中沒來由地一陣孤獨,坐在那裡怔怔地半晌沒動,直到小冬喊她一聲:“小姐,你怎麼了?”她纔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

第二日,周福珠便帶着雪兒和孝康,搬到育孤院去住了。江月昭向老太君和容夫人請示時,兩人都沒有反對。她們即便不擔心周福珠的性命,也得顧着雪兒和孝康的安危。

對其他人的解釋,就是育孤院裡事務繁多,請周姨奶奶去幫忙照顧一陣子。

沒有了雪兒胖嘟嘟地身影圍着自己蹦來蹦去,沒有了周福珠每日清晨出現在蒼蕪院的真摯的笑臉,江月昭覺得心中某一處空了下來,初秋的風一吹,就有絲絲涼意滲入心田。

那晚的事情之後,府裡有一個人氣得跳腳,急得直蹦,這人便是秦真兒。

當晚所有人都散開,各自回去安頓後,她趁大家沒留意,悄悄地潛入了容毓陽的房中。

那容毓陽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已經洗漱完畢,換了睡袍,正欲上牀歇息,就見窗戶被一把劍三捅兩捅別開了。秦真兒那張紅撲撲的小圓臉,從打開的兩扇窗之間探了進來,左右一望,見屋內無人,“噌”一下子就躥進了屋內。

容毓陽見她一個女孩子家,半夜就敢闖進一個男人臥房,又瞧自己披頭解發,一身睡袍,就這樣讓她撞見了,真是又氣又窘。

“沒有大門嗎?你做什麼鬼鬼崇崇地?三更半夜也不通傳,直接就進男人的臥房,象什麼樣子?”

“迂腐!都要出人命了!我哪裡管得了什麼樣子?”秦真兒一臉泰然地坐到桌邊,自己倒一盞茶,一口灌了下去。

“發生什麼事了?”容毓陽現在一聽她說這個,就忍不住心驚肉跳。

“那條賴皮狗今晚發瘋,差點兒把雪兒打死了!要不是我師嬸聰明,把太子請來了,今晚怕是沒人能鎮得住她了!”秦真兒一說起朱爾玲,氣就不打一處來,在屋子裡轉來轉去,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別人也就罷了,她居然讓老太君也跪着受罰,簡直沒有天理!要不是顧忌着你們這一大家子人口,我非剮了她不可…”

“真兒…你能不能坐下來說?”容毓陽目光追着秦真兒,被她轉得有些頭暈。

“你家人就要沒命了呀!你怎麼這樣鎮定?”秦真兒一步跳到容毓陽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瞧。

“我…我…”容毓陽被她瞧得發窘,別過臉去鎮定了一下,方說出話來,“你有什麼主意?我們慢慢商量,你先坐下來。”

“我的主意…”秦真兒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容毓陽,“我的主意你聽了嗎?我讓你去接近公主,多瞭解些情況,以便伺機下手,你做得怎麼樣?”

“我恨她切齒,讓我去討好她,我很難做到。”容毓陽賭氣說道。

“那你就是不肯幫忙嘍?我還不找你了呢。我一會兒就潛進步瑤宮,一劍刺死她算完。”秦真兒冷哼一句,起身就要出屋。

“你瘋了?”容毓陽上前一把薅住她的衣袖,“明着刺殺公主,容府上下幾百條人命都得搭進去。”

“按你地意思,就讓那賴皮狗將容府上下幾百口人,一個一個折磨死?”秦真兒反問他一句。

“…”容毓陽被堵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一跺腳,“好吧,就聽你地,明兒我就去拍她的馬屁去!”

“對嘛!二人齊心,其力斷金!我就不信我們倆兒收拾不住那個賴皮狗!”秦真兒一高興,“啪”地一掌落在容毓陽肩上,拍得他肩頭一斜,差點兒沒趴下。

不過秦真兒那句“二人齊心”,容毓陽聽在耳朵裡,很是受用,不禁撫着自己遭殃地肩頭,美滋滋地笑了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初探告捷

儘管容毓陽心中萬般不情願,可是答應秦真兒的事,實在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他思量再三,終於在那日鼓足勇氣,踏進了步瑤宮。

宮侍告訴他,公主出去散步時吹了風,有些頭疼,服了藥正在睡覺,讓他稍等片刻。容毓陽既是有目的而來,當然會等着了。

說是稍等片刻,容毓陽喝掉了兩壺茶,翻完了半本的《樂府詩集》,眼見着就要睡着的時候,方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之聲傳來。

他一擡頭,就見小公主發間別着大紅牡丹的宮花,一身湘妃色宮裝層層疊疊,繁複華麗,在兩位宮侍的攙扶下,意態慵懶地走了進來,也未拿正眼瞧那容毓陽,徑直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容毓陽趕緊放下手中的書冊,起身給公主行禮道:“公主安好!”

“好。”朱爾玲拖着慵散的腔調回了他一個字。

“聽說公主鳳體違和,不知可有大礙?”容毓陽暗自咬牙,嘴巴上還要說着關切的話。

“今兒風涼,吹得本宮有些頭痛,剛纔歇了一覺,已經見好了,謝謝小叔子關心。”朱爾玲撫一下額頭,皺眉答道。

容毓陽看着那張與秦真兒年紀相仿的年輕面孔,想起秦真兒紅撲撲的臉蛋兒和輕快敏捷的身手,再瞧這位小公主靠在背靠上有氣無力的樣子,不禁暗下撇了撇嘴。

“小叔子有何事找我?只是問安?”朱爾玲看人,向來貴賤分明。她對這個庶出且文弱的小叔子,自來就不放在眼裡。

“哦,”容毓陽到底是個聰明人,雖然來時心中打鼓,真正面對朱爾玲了。反而鎮定下來,話也說得順溜多了,“毓陽自小好製陶一技,這些年小有所成,所製陶器恬受國藝館鬼手師傅地謬讚,還算入得了眼。前幾日毓陽製得一套五犬鬧春的陶品,自覺還算精巧討喜,今日特來獻給公主。以博公主一笑。”

朱爾玲聽了他的話,沒怎麼往心裡去。她自小生長在皇宮內,又極得皇寵,珍奇稀罕物件兒見得多了,不覺得一套陶品會有什麼特別。

“小叔子的心意,本宮領了。”她渾不在意地應付道。

容毓陽將帶來的香檀木盒打開,遞給宛娘,宛娘接過來,上前呈給朱爾玲看。

朱爾玲微一垂目,不在意地一瞥。突然眼前一亮。

只見那精工細雕地檀木盒內,鋪陳着象牙白的軟綢子,一團柔軟閃亮之中,臥着六隻嬌憨的陶製鬥彩小狗。釉彩鮮亮,或立或臥,神態各異,其中有一隻還吐着粉紅的舌頭,真是活靈活現。

朱爾玲到底不過是剛過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見了這東西,眼神“攸”地一下子亮起來,伸手接過盒子。拿出每一隻小陶狗仔細打量半天,方纔歡喜地問道:“小叔子,這是你做的?”

“毓陽手拙,公主莫見笑。”容毓陽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的第一步成功了,心中更是穩當了。

“什麼手拙?瞎謙虛!我看你這手藝。比國藝館那些人不知強多少倍呢。那些人只會弄個花兒草兒地。還都是一個模樣。”

“公主喜歡,毓陽就放心了。這一套五犬鬧春就留給公主把玩吧。”容毓陽笑着說道。

“謝謝小叔子。”朱爾玲露出她難得一見的真摯笑容,隨後想了想,又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唉!我嫁進容家也有幾個月了,連駙馬都不曾送給我一樣半樣好玩的,倒是小叔子有心了。一路看中文網”

容毓陽趕緊站起身表態:“公主金枝玉葉,理當享盡天下福氣。我大哥也是一時糊塗,他早晚會看到公主的好。公主以後有何需要,儘管吩咐毓陽,毓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種明着拍馬屁的話,朱爾玲在宮裡時聽得多了。只是此時從一個容家人口中說出,她聽了突然就有點兒感動。

“小叔子的心意,本宮領了。”她笑着看容毓陽,“小叔子以後有事,也可以來找本宮,本宮幫得上的,一定盡力而爲。”

“謝公主!”容毓陽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兩人又說了會兒閒話,容毓陽便起身告辭,出了步瑤宮。

那朱爾玲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伸出手輕輕撫過那五隻憨態可掬的小陶狗,勾起嘴角一笑:“哼!容家總算有個識得輕重地人!”

“公主,你看這位二少爺,會不會有什麼目的呢?”宛娘謹慎地出聲提醒。

“他當然有目的。”朱爾玲蓋上檀木盒蓋,將盒子交給一位小宮婢,示意她收好,接着說道:“他娘再受寵,到底是個庶婦,他又生得文弱,比不得駙馬文善武強,人又聰明。我早晚會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他不巴結好我這個公主嫂子,將來如何在這個家中立足…搞不好這還是他娘出地主意呢,聽說他娘向來與蒼蕪院那位不合。”

“公主聰明。”宛娘附和一句。

朱爾玲得意地一笑。

再說容毓陽,出了步瑤宮後,高高興興地就往後花園去了。他來之前,和秦真兒約好了,讓秦真兒在秋水亭中等他。

待他來到秋水亭中,並未見真兒的人影,他猜想可能是時間太久,她性子急,等得不耐煩了。他正四下張望呢,有人從後面一拍他的左肩膀,嚇得他一哆嗦,回頭就看到秦真兒那雙月牙兒彎彎的笑眼,閃着星子般的光彩望着他。

他心中歡喜,嘴上卻責備道:“總是這樣鬼鬼崇崇的,哪裡象個丫頭?”

秦真兒從來不介意人家說她不象丫頭,她一甩雙丫髻上的銀絲帶,笑着說:“二叔你這警覺性,要是行走江湖,就是不搭上性命,恐怕也早就缺胳膊少腿兒了。我又沒閉氣,也未施展輕功,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走進來,你竟然沒有發覺。”

她一提這武功上的事,容毓陽就無比鬱悶,總覺得自己在這方面不如她,擡不起頭來。

好在秦真兒並不欲在這上面糾纏,她湊近容毓陽低聲問道:“二叔,此去步瑤宮可有成效?”

容毓陽得意了:“哼!我連你都搞得定,我還搞不定那個沒腦子地公主嗎?”

“休要拿我跟那條賴皮狗比!”秦真兒可不高興了,“我是那等狠毒刁鑽之人嗎?”

“你倒是不夠狠毒,不過刁鑽嘛,跟她就有得比了。”容毓陽壞笑着拿真兒取樂。

秦真兒着急知道他在步瑤宮的事,也懶得跟他計較,一個勁地催他快說。容毓陽便仔仔細細地跟她彙報了一遍。

“太好了!”秦真兒開心地一拍手,“看不出來二叔拍馬屁,還真是有一套呢。”

“只是可惜了我那套五犬鬧春。”容毓陽心疼他的作品。那可是他精心製作,壞了多少胚子,才得的幾隻精品,出爐時,連一輩子在官窯中製陶的老師傅,都嘖嘖稱奇。本來他打算拿來討秦真兒的歡心,不想卻便宜了小公主。

“哎呀!幾隻陶狗嘛,你人是活地,再做就是了。”秦真兒渾不在意地揮揮手。

容毓陽看着眼前這個沒心沒肺地傻妞兒,長嘆一口氣,拉着長音兒問道:“那麼…這位女俠,不知接下來還有何吩咐啊?”

秦真兒根本聽不懂他抱怨的口氣,一轉身從亭中石案下面,拎出一隻竹籃來:“二叔跟我來,我給你做樣兒好吃地。”

“好吃的?”容毓陽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麼說着公主的事,一下子就跳到吃的上面去了。

“你跟我來嘛,我自有道理。”秦真兒一拉容毓陽的衣袖,就往靠近容府後牆的那片松樹林走去。

待秦真兒停了腳步,容毓陽發現早有一堆乾柴備好在那裡。秦真兒走過去,坐到一隻木墩上,打開竹籃,取出她備好的食料來。

她手上忙碌着,嘴上也沒停:“二叔別閒着,快把火生起來。”

容毓陽只得一邊生火,一邊看着秦真兒。只見她取出幾隻用竹籤串好的雞翅,用小刷子在上面刷一層香油,取出兩隻香橙,拿刀破開後,擠出橙汁滴到雞翅上面,再灑上胡椒粉,復又刷上一層蜜糖。

“這就是你說的好吃的?”容毓陽不以爲然,“蜜糖雞翅嘛,我當什麼稀罕東西呢。”

“你別小瞧我的手藝!”秦真兒將她的俏鼻子一皺,瞪一眼容毓陽,然後她從竹籃中拿出一個扎口的綢布袋子,小心地解開繫繩,伸手從袋中捏出一棵已經曬乾的纖細的草兒來,得意地舉到容毓陽面前,說道:“我的蜜糖雞翅,與你吃過的大爲不同,秘密就是這個東西。”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三章 蜜糖雞翅

容毓陽湊上前去,仔細地打量着秦真兒手中那棵草兒:“這是什麼東西?你不會是…”

“呵呵…”秦真兒咯咯地笑着,“你放心啦,今天是做給你吃,難道我會對你下毒不成?”

容毓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鬼點子多,誰曉得你會不會給我吃些什麼怪東西?”

秦真兒斜他一眼,自顧從袋子裡又捏出幾棵草兒來,細細地揉碎後,灑到雞翅上面,然後包上荷葉,裹上一層泥巴,架到火上烤了起來。

一會兒功夫,就有悠悠的香氣飄溢出來,直往容毓陽的鼻孔裡鑽。他使勁地吸吸鼻子:“這是什麼味道?好奇怪的香氣。”

“好不好聞?”秦真兒一臉現寶的表情。

“好聞!聞起來令人食指大動。”容毓陽笑咪咪地活動着手指,配合着秦真兒的興奮表現,“什麼時候能好呀?”

“馬上就得。”秦真兒的小圓臉兒,在火光的映襯之下,越發的紅潤俏皮,看得容毓陽有些發癡,不住地咽口水。

“瞧你的饞相,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給!這隻好了。”秦真兒將一隻竹籤遞到容毓陽面前。他拿在手中,揭掉那層烤乾掉的泥巴,打開荷葉,立即便有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

容毓陽也顧不得燙,趕緊咬上一口,就有一縷清香之氣從口中直入心脾:“味道果然大爲不同,香氣似蘭似菊,似茶似荷。清遠悠長,直入肺腑,令人身心愉悅…”

“哎呀!”秦真兒不耐煩地打斷他,“你還要作首詩出來不成?你只說,好吃不好吃?”

“好吃!”容毓陽趕緊將準備好的一大篇讚美之詞。縮減成這最簡單的兩個字,“你那口袋裡地草兒叫什麼名字?加了這味調料,味道果然比我平時吃到的好很多。”

“這種草是我偶然在蒿山的後山坡上發現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我給它取名叫香果草。用它來烤雞燉湯,味道很特別,我師叔伯們都愛吃。你可不要小瞧了這株草兒,這是我哄騙師叔伯們武功招數的絕密武器。我就靠着它騙得現在這一身武藝。”

容毓陽聽了,已經送到口中地雞翅又拿了出來:“哦?那你想從我這裡騙些什麼?”

“你又不會武功,一介文弱書生,有什麼好騙的?”秦真兒撇撇嘴巴,“你說,要是拿我這蜜糖雞翅給公主送去,她會不會喜歡?”

“哦。”容毓陽這才放下心來,一邊啃着雞翅,一邊思量着說:“公主長在皇天貴胄之家,天下間的美味沒吃過的怕不多。不過我想…這等山野滋味。她應該沒見識過吧?而且你這蜜糖雞翅味道確實很好,任誰也難以抗拒如此美味吧。”

“那好!”秦真兒一高興,聲音就會響脆幾分,“今天這些雞翅。算是對二叔初探步瑤宮告捷的獎勵。下次你去之前,我做些你帶過去,看看可能討得那隻賴皮狗的歡心。”

“這麼好的東西給她吃,真是可惜!”容毓陽恨恨地,使勁地咬下一口。

“哼哼!”秦真兒壞笑兩聲,拿眼向四周望了望,放低聲音說道:“我的雞翅可不是白給她吃地!”

“你想做什麼?”容毓陽立即警惕起來,“你可不要輕舉妄動。想做什麼先跟我商量。”

“放心吧,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秦真兒向他眨眨眼,自己也拿起一隻雞翅,高興地吃起來,“嗯,真好吃!我的手藝真不錯!”

容毓陽看着她一副王婆賣瓜的樣子。好笑地搖了搖頭。

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步瑤宮的動靜向來是容府人關注的焦點,更何況步瑤宮的小公主還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不出兩日。整個容府的人都在悄悄議論二少爺投靠步瑤宮的事。

“什麼樣地娘就教出什麼樣的兒子,那孫姨娘平時就是個欺軟怕硬,媚上欺下的主兒,她兒子也是這個德性…”

“二少爺不象那樣的人啊。”

“識人識面不識心,要是別人說,我們當個笑話聽聽就算了。步瑤宮那位親自證實了,拿着這事兒到處張揚呢,聽說二少爺花了大心思,燒出一套什麼鬧春地陶品,才討得她的歡心呢。”

“人家那叫識時務,懂得看風向。沒見連周姨奶奶在府裡都呆不下了嗎?大少奶奶能支撐多久,都不好說呢。這個家早晚得落到那位煞星的手裡。二少爺這是在爲將來打算呢。”

“屁!容家幾輩子也沒出過這麼一個攀權附勢的軟骨頭,真是丟臉!”

這話傳到容家幾位主子的耳中,他們都有些納罕。雖然因爲有容毓飛這樣的大哥比在那裡,容毓陽顯得文弱貪玩一些,不過這孩子到底還是繼承了容家人的稟性,生性善良,不象那等攀龍附鳳之輩。

怎麼突然之間就投靠了公主呢?難道是他娘指使的?

這樣一想,大家都覺得此事說得通了。八成孫姨娘害怕哪天衝撞了公主,再落個捱打受罰,就先遣自己地兒子投誠去了---這種事孫姨娘幹得出來。

其實大家這樣想,倒也沒有完全冤枉那位孫姨娘。她在聽得自己的兒子投靠了步瑤宮後,不以爲恥,反而心中暗喜。

晚上她將容毓陽喚到自己屋裡,關了門,歡喜地扯過自己兒子的手,撫着他的頭,笑咪咪地望着他:“我兒長大了,懂事了。”

容毓陽被誇得一頭霧水:“娘,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唉!”孫姨娘復又嘆一口氣,“不過兒子大了,翅膀也硬了,做什麼事也不跟娘商量了。”

“娘,你說什麼呢?”

孫姨娘仔細地打量自己兒子一番,鄭重說道:“兒子,你去步瑤宮的事,娘都知道了,做得好!哼!什麼郡主夫人怕也抵不過人家公主的勢力大,人家老爹可是手握天下江山呢,聽說公主地要求,皇帝沒有不應地。所以蒼蕪院那位將來保得性命,就算她萬幸了。這個家早晚是公主說了算。陽兒眼光長遠,未雨綢繆,果然不愧是我孫雪萍教出來的好兒子。以後多去步瑤宮走動,興許公主一高興,還能賞你個一官…唉!可惜容家祖訓,不許兒孫入仕,否則我兒將來仕途騰達,我這個當娘地也跟着榮耀呢。”

孫姨娘一番感慨,最後還惋惜地搖了搖頭。

容毓陽答應過秦真兒,要保守秘密,計劃不能讓第三人知道。這幾天府中上上下下,都當他是個諂媚奉承的主兒,看他的眼神兒都與以往不同了。他正心中鬱悶呢,不料他娘竟然冒出這番言論來,心中就有些不耐“娘!我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你就不要管了!”甩下這一句話,他起身氣哼哼地出屋去了。

“陽兒!我…我不也是爲你高興嘛!你這孩子…”孫姨娘衝着容毓陽的背影喊了幾嗓子,也沒將他喚回來,不禁又在心中感慨: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這事傳到江月昭耳中,她則完全做了另一番解讀。

江月昭瞧着這段日子秦真兒與容毓陽走動頻繁,原本以爲是這對小兒女情投意合。可是後來她發現每次秦真兒出門去找容毓陽,都是一副鬼鬼崇崇的樣子,每次見了容毓陽回來,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且這兩日府裡傳二少爺投奔步瑤宮,要是依秦真兒的性子,應該早就衝上去薅住他的衣領,指鼻大罵他“卑鄙小人”!可是這丫頭不但不惱,反而與容毓陽來往更密。

江月昭仔細觀察了幾日,那天晚間,她便將秦真兒叫到面前。

“真兒來府中,也快一個月了,在這兒過得開心嗎?”江月昭的開場白。

“開心!師叔師嬸待真兒象親女兒一般。真兒在這裡吃好的穿好的,還不用洗師叔伯們那些臭哄哄的衣服,真是逍遙得很呢。”秦真兒自己說着,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江月昭見了秦真兒月牙兒彎彎的眼睛,就喜歡得緊:“你開心就好,你在這裡過得好,師叔師嬸也好對你爹交待。我看真兒這幾日格外開心的樣子,有什麼好事,可以說給師嬸聽聽嗎?”

“這幾日?師嬸所指何事?”秦真兒到底心虛,聽江月昭這樣一問,馬上警覺。

江月昭樂了,起身走過去,坐在秦真兒旁邊的那把椅子上,拉着她的手問:“傻丫頭,你當我看不出來嗎?你是不是喜歡二叔?”

“啊?”秦真兒從椅子上躥跳起來,不可思議地望着江月昭,“師…師嬸,這話從何說起?”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翼而飛

江月昭見秦真兒的驚訝的表情,心中更加疑惑:“你不喜歡二叔嗎?”

“喜歡…不喜歡…哎呀!我就當他是二叔嘛,哪裡來的喜歡不喜歡?”秦真兒被江月昭問得不知所措,語無倫次地答道。

“傻丫頭,你當他是二叔,他可沒當你是師侄。你難道看不出二叔對你有意嗎?”江月昭悠然地靠到背靠上,好笑地看着秦真兒。

“二叔…對我嗎?”聽了江月昭的話,秦真兒猛然想起容毓陽每次定定看她的眼神,還有他說的那句:“只要你不喊我二叔,讓我做什麼都行。”她的心竅就在此時緩緩地啓開一條縫兒,有一絲光亮穿過那道空隙照了進去。

“師嬸…我…”她囁嚅着,不知道該說什麼。

“唉!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可真是害死我們小叔子了,費盡心思討好人家,人家卻未感受到絲毫情意。”江月昭作勢搖搖頭。

“不是…”秦真兒慌了心神,腦筋有些秀豆。

“你既不喜歡二叔,那整日裡跟他在一處,都做些什麼?”江月昭趁她神情木訥的時機,突然問道。

“我們…我…因爲二叔肯陪我玩吧,以前都是師兄弟們陪我玩,習慣了的。”秦真兒順口編出一套說辭來。

“哦…這樣啊。”江月昭眯起眼睛看着秦真兒好一會兒,直到看得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她才收回目光。“別說師嬸沒提醒你,你要是喜歡二叔,你倆兒玩在一處,我樂得坐觀其成。你要是不喜歡二叔,這樣玩下去。二叔會深陷不能自拔的。真兒好好想想吧。”

“明…明白了。”秦真兒吶吶應下了。

待她告退,轉身出屋去,江月昭望着她的背影搖頭輕笑:“傻丫頭,她明白什麼了?她根本就沒明白。”

小秋一邊收拾着茶具,一邊很八卦地問江月昭:“小姐,您說真兒小姐對咱們家二少爺,到底有沒有心意呢?”

“你瞧着呢?”江月昭反問她。

“我看是有意地。”秋兒很肯定點點頭,“您一說二少爺對她有心。她心慌地話都說不出來了,連臉都紅了。真兒小姐平素天不怕地不怕,要不是心裡喜歡,她慌什麼?”

“秋兒果然心思靈通。”江月昭笑着看秋兒,“看來我們秋兒也長大了,也該給你找個好人家嫁掉了。”

秋兒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跺腳嗔道:“小姐取笑我!”

主僕二人正說鬧着,就見冬兒手中抱着一個包袱,氣哼哼地走了進來:“這洗衣坊的人,真是越來越會做事了。小姐的衣服。她們也敢給洗丟了。”

“什麼衣服丟了?”秋兒上前接過冬兒手中的包袱,隨手翻了翻。

“小姐那套蔥綠色的肚兜和褻褲,上面繡着一隻什麼泥熊地,她們給弄丟了。”冬兒始終記不住“維尼熊”這個奇怪名字。“我叫她們管事的查了,這次送去的衣服,是她們那裡一個叫小葉的丫頭負責洗晾。我猜是她見小姐的衣物精美,心中喜歡,就悄悄匿下了。管事的說要罰她這個月的月銀,她還直喊冤枉呢。”

“送去洗的衣物都是有記檔地,她再喜歡,也沒理由明目張膽地偷吧。一套內衣而已。想來她也是不小心。”江月昭皺眉說道,“沒憑沒據,怎麼就罰人家的月銀呢?我少了貼身衣物,可以再做嘛。她沒了這個月的月錢,讓她去喝西北風嗎?快去告訴那個管事的,不要罰了。讓她下次仔細些就行了。”

“小姐你就是心太好了。”冬兒不服氣地駁道。“這次不罰她,下次誰喜歡小姐的哪件衣裳。都可以偷偷藏起來了,那還了得?”

“讓你去你就去,嗦什麼?”江月昭板起臉來輕斥一句。

“是。”冬兒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誰惹了冬兒?嘴巴噘得那麼高?”容毓飛的聲音從門口響起,邊笑着邊走了進來。

“不用管她,脾氣越來越大了。”江月昭迎上去,給他解開風氅放好,吩咐丫頭端來熱茶,坐下來陪他喝着茶,就把真兒的事跟容毓飛說了一遍。

“真兒和毓陽…不錯呀。要是毓陽將來娶個外人,保不齊就跟你不對脾氣,妯娌不合,惹你生氣。真兒性子好,跟你也投緣,要是她嫁了毓陽,這府裡就會多一個逗你開心的人,少一個惹你心煩的人。嗯…我看不錯。”容毓飛邊說邊點頭。

江月昭聽了,心中有些感動。情意的表露,本就不在那些天崩地裂、海枯石爛地豪言壯語之間。細微之處方見真情。她說他弟弟的親事,他首先想到的卻是這個弟妹將來跟自己能不能處得來。只有將一個人深藏在心中,融化到血液裡,纔會這樣時時處處,自然而然地爲對方着想。

江月昭心中一熱,握住容毓飛的手笑道:“傻相公,你弟弟娶媳婦,難道還要先問過我這個嫂子,與她媳婦是不是對脾氣嗎?他們二人情意相投,比什麼都重要。要是你將來納妾,能考慮一下新人跟我對不對盤,我就心滿意足了。”

“誰跟你說我要納新人?”容毓飛象被人拿針刺中了痛處,急急地反問道。“你急什麼?我開個玩笑嘛。”江月昭被他嚇了一跳,瞪着他說道。

“以後不許開這種玩笑!”容毓飛板起臉,反握住她地手輕斥道。

“好啦好啦,算我失言,給相公陪罪了。”江月昭作勢要起身行禮。卻被容毓飛順勢一拽,就跌進他懷裡去了。

屋內的小丫頭們一瞧這情景,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都抿嘴偷笑,悄悄地退了出去。

再說秦真兒。出了江月昭的屋子後,心中慌慌地,茫然無措地四處遊逛着,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後花園中,她與容毓陽經常見面地那個地方。

平時兩人並肩而坐的那塊平整的大石頭,此時如一隻安靜的大龜臥在那裡。秦真兒信步走過去,坐了下來,抱着雙膝。望着面前在月光下泛着點點銀光的一池秋水,聽着遠處稀稀落落地蛙聲與蟬鳴,心中卻是氣血翻涌---雖然這是夏末初秋的夜裡,小丫頭的心卻如同初春桃樹上的一粒花苞,在春日暖陽的煦照下,終於要甦醒了,開花了。

以前被她忽略掉的與容毓陽相處地種種細節,此時都在心中一一翻撿出來,仔細品味着。

“真兒,只要你不喊我二叔。讓我做什麼都行…”

“真兒,不如你以後就住在容府,不要回少林寺了吧…”

“真兒,你這個傻丫頭。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就會熱一下子,字字句句在她腦子裡轟響着,鬧得她心“撲通撲通”直跳,呼吸也開始不均勻了。

“傻丫頭,大晚上地,一個人跑到這裡做什麼?害得我一頓好找。”

剛纔還在心裡響地聲音,突然就在耳邊響起。驚得秦真兒一下子跳起來,轉身望向來人--被人如此近距離的逼近,自己卻毫無所察,這在秦真兒還是頭一遭。

“你想什麼呢?這麼專注?我在你身後半天了,你竟渾然無覺,這可真是稀奇了。”容毓陽有些擔憂地看着她。

“二…二叔。”秦真兒突然覺得這個“二叔”的稱呼很彆扭。夜色之中。她看不清容毓陽的面容。卻能看到他的雙眸之中閃着星子般燦亮的光芒。她的心難以自抑地狂跳起來,一種她不熟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逼得她不敢直視對面那個人,想要逃開。

“這麼晚了…二叔有事嗎?”她轉過頭,努力調勻氣息,小聲問道。

“你的聲音怪怪地,生病了嗎?”容毓陽伸手就向她的額頭撫去,卻被她一偏頭躲開了。容毓陽心中大爲奇怪---兩個人打打鬧鬧的時候也是有的,也不見她拿什麼小女兒情態。今兒這是怎麼了?

他靜靜地注視着秦真兒,見她低着頭,胸脯起伏着,很緊張地樣子,突然之間就咧嘴笑了。他走過去,將她的一隻手裹在自己的雙掌之間,輕柔地喚了一聲:“真兒…”

平時兩人鬧慣了,拉一下扯一下是常有的事。可那都不同於此時容毓陽這飽含情意的一握。秦真兒感受到他雙掌之間的溫柔,臉上“騰”地就燒了起來,羞得恨不能將一張臉埋到胸前,再也不要擡起來。

小野貓一般的秦真兒,居然也會有如此嬌羞的神態,容毓陽怦然心動。他伸手擡起她圓溜溜地小下巴,用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撫過,情難自禁,不由地慢慢湊近她的臉…

秦真兒眼見着那張臉離自己越來越近,她覺得自己快要昏過去了,心中既渴望着又害怕着,這種完全陌生的感受,折磨得她快要窒息了。

“二叔!你不是說找我有事嗎?”她終於出聲解救自己了。

芳脣近在眼前,容毓陽正在心潮澎湃的時候,被這突兀的一句生生給打斷了。他鬱悶地看了秦真兒一眼,一屁股坐到大石頭上,長嘆一聲。

“是!有事找你!快坐下來說吧。”

“哦。”秦真兒鬆開一直緊握在手中地衣角,猶豫了一下子,就在離容毓陽二尺開外地地方,坐了下來。

容毓陽打量了一下兩個人之間頭一次纔有的距離,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步瑤宮地宛娘,晚飯後去我書房找我了。”

“啊?什麼事?”秦真兒聽到“步瑤宮”三個字,馬上就清醒了幾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特殊調料

秦真兒聽說步瑤宮的人找容毓陽,趕忙問是什麼事。

容毓陽便將事情的始末講給她聽了。

原來容毓陽在前幾天,真的就把秦真兒烤制的蜜糖雞翅,拿去孝敬了小公主。朱爾玲最開始見他竟然拿幾隻雞翅來討好自己,還在心中偷偷嗤笑他沒見識。直到拗不過容毓陽一通勸,皺着鼻子捏起一隻,輕輕咬了一小口,頓覺滿口生香,沁透心脾,她才驚訝的發現,這天底下真有她沒吃過的美味,一隻小小的雞翅,竟然能做出如此特殊的味道來。

今兒晚上,宛娘找到容毓陽,跟他說公主這幾日胃口欠佳,不思飲食,今天突然惦記起他上次送的蜜糖雞翅,問他明天能否再給弄些來。

秦真兒一聽,高興地一下子蹦起來:“我就知道會這樣!任她是什麼金枝玉葉,也抵不住我的香果草的誘惑!”

容毓陽見她又恢復了小野貓般靈動的神態,開心地笑了一下,問她道:“事已至此,你要拿這小小的雞翅作什麼文章,現在該告訴我了吧?”

秦真兒看着容毓陽,猶豫了一下子。然後她一咬牙,象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好吧,早晚也得讓你知道。”

她貼着容毓陽重新坐下來,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錦囊,遞到容毓陽面前,壓低聲音說道:“從明天開始,只要是那賴皮狗要吃我的雞翅,我會給她多加一味調料。就是這個東西。”

容毓陽疑惑地接過來,打開錦囊聞了聞,竟然沒有任何味道:“這是什麼調料?怎麼沒有味道?”

“這個東西叫失心散,是前年我跟藥聖爺爺打賭,他老人家輸給我的。這東西要是一次用下。就是致人死命地劇毒,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活的。不過要是分多次服用,每次少量攝入,人就會變得越來越笨,動作遲緩,腦筋不好用,慢慢就變成一個傻子了。一路看中文網”

“你要對公主用毒?”容毓陽驚惶地瞪着她。手心開始冒汗。

“你小點兒聲!”秦真兒皺着眉頭說道,“對付那隻賴皮狗,還有其他辦法嗎?她是公主,有皇帝老子撐腰,打不得罵不得,殺了又會牽累你們全家。爲今之計,只有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弄傻,讓她以後都癡呆呆地坐在步瑤宮裡數手指頭玩,再也無法囂張橫行。到時候皇帝問起來,是她自己作孽太多。老天要罰她,才讓她變笨變傻了,總不能怪你們家人了吧?”

秦真兒說得振振有詞,容毓陽卻聽得直冒冷汗。他過了十幾年富貴安逸的日子,用毒害人這種事情對他還只是戲臺上纔會上演的故事。

他將那個錦囊塞還給秦真兒,不悅地說道:“真兒,你這樣做,未免太狠毒了吧?”

“我狠毒?”秦真兒聽他這樣說自己,心一下子揪痛了,“那隻賴皮狗,對府裡的人張口就罵。擡手就打,稍不順她地意就杖斃。她對我師嬸先是毒殺不成,又追到八王府去恐嚇,陰招狠招無所不用其極。你倒是說說,是她狠毒還是我狠毒?我看你是這幾日跟她處得好了,真存了投靠她的心思吧?不如你明兒就去她那裡告發我。她肯定會給你算大功一件。說不定…”

“你胡說!”容毓陽氣得額頭青筋都跳起來了,“你這說的什麼渾話?我什麼心思。你難道不知道?”

“那你還說我狠毒?你難道不明白嗎?對她這樣的壞人仁慈,就是對我師嬸那樣的好人殘忍!你對我信誓旦旦,說得象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一般,如今事到臨頭,卻如此優柔寡斷!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秦真兒越說越生氣,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她擡起袖子一擦,轉身就要往回走:“我也指望不上你了,我自己想辦法去!”

容毓陽一見她哭了,一下子就慌了神兒。他趕緊追上幾步,扯住她的衣袖:“你急什麼?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

秦真兒使勁一甩手,掙脫他的牽扯:“你放開我!我這樣的歹毒女子,哪配跟善良地容二少爺呆在一起?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也不必再找我了!”

容毓陽見她說得如此決絕,心中更是發急,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裡,用力抱緊她:“是我失言!是我不對!我向你陪罪,你要怎麼樣都行。”

秦真兒在他懷裡象徵性地動了幾下,結果卻被他箍得更緊了。於是她放棄掙扎,伏在他肩頭“嚶嚶”哭了起來。

“真兒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容毓陽低聲懇求她,見她仍是止不住哭泣,嘆一口氣,說道:“唉!好吧好吧,你要怎樣,聽你的便是。”

第二日,步瑤宮的午膳時辰,容毓陽便拎着一隻食盒,來到了步瑤宮門外。

他望着那硃紅的宮門,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方纔穩住心神,上前敲門。

待他進了飯廳,就見朱爾玲正端着一小碗飯,皺着鼻子發牢騷呢,不是嫌這個沒放鹽就是挑那個沒放醋。一旁侍膳的宮婢噤若寒蟬,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給公主請安!”容毓陽上前施禮,“昨兒聽宛娘說公主食慾不佳,惦記着那蜜糖雞翅。我今兒一早就找我那位朋友,求他給做了一盒。回來得還算及時,我瞧着公主還沒進完午膳,正好給你下飯呢。”

朱爾玲剛纔還皺巴着一張臉,聽了容毓陽的話,頓時舒展開來:“讓小叔子費心了。”

有宮婢上前接過容毓陽手中的食盒,用一隻銀製的鑷子取出雞翅,布到朱爾玲面前的碟子裡。又有另一個宮婢端來一小銅盆清水,讓朱爾玲淨了手。

那朱爾玲匆匆地擦了幾把手,拿起面前一隻雞翅,香噴噴地吃了起來。

“小叔子還沒用午飯吧?不如一起吃吧。”她倒是沒忘了容毓陽,跟他客氣道。

“謝公主關心,我在朋友那裡吃過了。”容毓陽趕緊推辭。

“唔…”朱爾玲吃得開心,口齒不清地應道。

片刻功夫,食盒裡的雞翅就都光了。朱爾玲淨過手,漱了口之後,意猶未盡地望着空了地食盒:“你的朋友真是奇怪,既然肯送這個人情,爲什麼又要如此小氣呢?每次都做這麼少,真是吊本宮的胃口。”

“我那朋友雖是山野粗人,倒也有些怪脾氣,我也奈何他不得。”

“嗯…不如讓他到府裡來吧。本宮給他優渥的薪銀,他平時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只在本宮想吃這蜜糖雞翅地時候,能尋到他就可以了。”

容毓陽未料到公主會提這個要求,心念電轉,一番思量後回道:“這事哪用公主去想?毓陽早就想到了。我見公主愛吃這蜜糖雞翅,今兒早上見到他的時候,就跟他提到進府的事。可是他回我說,他喜歡閒雲野鶴般的逍遙日子,住不慣容府這等堆金砌銀的地方。”

“哼!也是個不識擡舉的人。”朱爾玲哼道,“本宮愛他的手藝,那是他的福分。會做個雞翅而已,竟然也如此拿矯。此事再說吧。”

這個話題就這麼掩避過去了,容毓陽暗舒了一口氣。

待他拎着空了地食盒回到自己房中,秦真兒早就坐在那裡等着了。她一見容毓陽進屋,衝上去望着他的臉,緊張地問道:“事情如何?”

容毓陽沒說話,打開空食盒向她展示了一下。

“太好了!”秦真兒一拍手,高興地說道,“哼!那隻瘋狗!等我把她變成傻狗,看她還能到處狂吠不?”

容毓陽還沒從剛纔的緊張情緒中恢復過來,將食盒往地上一丟,撿最近的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對秦真兒說道:“她要尋那做雞翅的人,欲收進府裡,供她專用。”

“啊?”秦真兒一聽,有片刻慌亂,看容毓陽還算鎮定,便問道:“你…怎麼應付的?”

“我說我朋友閒雲野鶴,住不慣容府。這一次算是避過去了,不過我瞧着她對那個做雞翅地人,興趣濃厚地樣子,不一定什麼時候再想起來,那就麻煩了。”

“你說得好!”秦真兒走到容毓陽旁邊,輕輕一蹦,就跳到他身側的案几上,坐了下來,“就用這個理由,再敷衍她幾次,待她變成一隻呆頭鵝,哪裡還想得起來尋做雞翅地人?”

“你這個失心散…塗到那雞翅上面,真的查不出來嗎?”容毓陽猶疑地問道。

“藥聖爺爺說過,此藥乃是他獨門絕技,天下間除了苗家的當家人苗南風,再無第三人識得。”秦真兒信心滿滿地回道。

“苗南風?皇上面前的紅人兒,太醫院院使苗南風?”容毓陽剛剛鬆馳下來的神經,此時又繃了起來,“那可是宮裡的人啊!萬一…”

“哪有那麼多萬一?”秦真兒不在意地揮揮手,“我就不信,她吃個雞翅,還要拿去給太醫院院使驗驗嗎?”

容毓陽咂了一下嘴,沒有說話。他總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地方是不熨貼的。可是如今這一步已經跨出去了,再要回頭,怕會更加惹惱秦真兒,讓她瞧不起。

唉!硬着頭皮上吧!

他在心裡暗歎一句。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入宮進讒

且說秦真兒與容毓陽一雙小兒女,雖然還沒有海誓山盟的表白,但彼此的心意都已經明瞭。

容毓陽自從那晚得擁美人入懷後,整個人便煥然一新。成天在臉上掛着笑意,說起話來聲音格外清亮,走起路來都是腳底生風。在他院裡侍候的下人們,這些日子沒少得他的賞,。

那秦真兒則是較以往安靜了許多,經常自己坐在那裡托腮凝神,也不知她想到了哪一節,自己就抿嘴傻笑。

因爲在做那件秘密的事情,兩個人的來往大多數時間都是避人耳目的。真正能察覺出兩人之間這種微妙變化的,也就是蒼蕪院那幾個人。

那日午後,江月昭搬把藤椅,坐在院子裡享受着秋日裡難得的和暖陽光,看着秦真兒與小丫頭們一起分着綵線,打着絡子。

秦真兒難得能安靜地坐下來,做些這樣的活計。她一邊哼着小調兒,一邊拿眼瞄着小丫頭們手中的活計,笨手笨腳地跟人家學着打絡子。

江月昭見她滿臉吃了蜜糖的甜蜜樣子,心中偷笑。她輕咳一聲,故意大聲說道:“哎呀!這是哪來的布穀鳥?叫得這麼好聽?”

衆人聽了,都疑惑地擡頭看她。冬兒愣愣地問她道:“小姐你聽錯了吧?這都入秋了,哪裡來的布穀鳥?”其他人趕緊附和着點頭:“對啊,秋天哪來的布穀鳥?我們怎麼沒聽見?”

江月昭站起來,走到秦真兒身後。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用揶揄地眼神望着衆人,笑着問道:“你們的耳朵都是吃飯用的嗎?明明有一隻布穀鳥在叫春嘛,你們怎麼聽不到呢?”

小丫頭們得了她的示意,都去看秦真兒。那秦真兒還在鼓裡蒙着呢。一臉茫然地應道:“我也沒聽到呀?哪裡有布穀鳥,師嬸喜歡的話,我去捉來給你養在籠子裡,讓它天天叫給你聽。”

在場地所有人,聽了她的話,都忍不住笑噴了出來。江月昭更是笑得站立不住,趕緊摸到她的藤椅,倒在上面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秦真兒見自己隨便一句話。竟然笑倒了一大片,有些莫名其妙。又見小秋一邊笑一邊拿手指着自己,只是說不出話來。她略一回味,終於領會到江月昭話裡的意味了。她的小臉兒上“騰”一下子象燒着了火般熱起來,羞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起身就撲到江月昭的懷裡,在她身上扭股糖似的蹭着:“師嬸你這樣欺負我!等我告訴師叔!你們都來欺負我!”

江月昭被她在身上蹭得直癢,更加笑得起不來了。小秋趕緊上前去拉秦真兒:“真兒小姐快起來吧,可別壓了我們小姐的肚子。”

那秦真兒被拽了起來,見衆人還是看着她笑個不停,窘得無法可處。一跺腳喊道:“不理你們了!”轉身就奔回自己地屋子,不肯出來了。

正在此時,容毓飛從院外走了進來。他聽到這滿院子的歡聲笑語,又見江月昭笑倒在藤椅上起不來的樣子。走上去扶起她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仔細笑得過了,一會兒喊肚子疼。”

江月昭好不容易止了笑,將剛纔的事說與容毓飛聽。

容毓飛聽了,也“呵呵”笑了起來:“看來我得請師兄師嫂下山,來我們家一趟了。”

“對對對!”江月昭連聲附和,“正經找個媒氏,去向師兄提親。該有的禮數。我們一樣也別少了。這事我明天就跟太太說。”

兩人正說得開心,就聽秦真兒所住東廂房的門“嘭”地一下打開了。秦真兒急急地從裡面跳出來:“師叔師嬸,此事不急!”

江月昭擡頭,看她一臉發急的樣子,疑惑地問道:“真兒不喜歡二叔嗎?”

“…真兒此次前來,是爲保護師嬸安全。可不是來找婆家的…”

“你嫁了小叔子。我們就是妯娌了,你保護起我來。豈不是更方便?”

“…真兒還小,不急着嫁人呢。”

“我又沒說讓你馬上就嫁,只是先把親事定下來…”

“…”秦真兒見說不過江月昭,心中更是發急---要是她與容毓陽的關係這麼快就明朗化,步瑤宮的小公主知道了,肯定會對容毓陽起疑心,那麼他們之前所做地事,豈不是要前功盡棄?

“總之師叔不要現在去提親啦!這事再說吧!”秦真兒生硬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跑出了蒼蕪院。

容毓飛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回頭對江月昭說:“我怎麼覺得這丫頭鬼鬼崇崇的?你在家裡多留心着點兒,可別讓她惹出點兒什麼事來。”

“好,我也覺得她怪怪的。”江月昭點頭應下了,“對了,相公今天回來這麼早?有事嗎?”

“今兒沒什麼大事,爹還在那裡呢。我得了一樣好玩地東西,就急着回來送給你看看。”

“什麼好玩的東西?讓容祥送回來不就行了?還讓你巴巴地跑一趟?”江月昭好奇地問。

“…”容毓飛剛想說,卻見一羣小丫頭雖然各自在忙着手中的活計,卻都一副恨不能將耳朵貼過來的好奇樣子,便扶起江月昭:“我們先進屋,我再拿給你看。”

“哦。”江月昭順從地起身,跟他進了屋。

院子裡留下一羣失望的小丫頭們,撇着嘴抱怨道:“大少爺真是小氣,讓我們看一眼,又不會少一塊…”

蒼蕪院這邊自是一番甜甜蜜蜜的景象。步瑤宮裡那位小公主此時卻如坐鍼氈。

自從那日她回宮,得了淑貴妃的指點,回到容府之後。一直安安靜靜地,等待着淑貴妃地消息。可是左等右等,宮裡也沒有傳話過來。

朱爾玲本來就是個急性子,更加上每日裡見蒼蕪院那邊甜甜蜜蜜,讓她恨得牙癢。巴不得江月昭馬上就從這世上消失,最好連個鬼影兒也不要留。

她象熱鍋上地螞蟻一般,心焦氣躁地等了大半個月,終於在那日等不下去了,自己乘一頂轎子回宮去了。

進了宮,她先去沐德殿見過了她的父皇。

那明德皇帝正蒼白着一張臉,由海公公服侍着,喝下了一碗湯藥。正準備喝些蜂蜜水來解解口中的苦味,就聽到門口的小太監稟道:“裕平公主求見皇上!”

明德帝趕緊將蜂蜜水遞給海良:“把這些個東西都收了,別讓公主看見。”

海良應了一聲,讓小太監把藥罐藥碗收拾到一個小籃子裡,拎了出去。

這功夫,朱爾玲已經進了屋內,跪下叩拜:“兒臣給父皇請安!”

“玲兒快起來,到父皇身邊來坐。”明德帝見了女兒,滿臉地慈祥笑容,向朱爾玲伸出手去。

朱爾玲趕緊起身。幾步跑到皇帝身邊,拉住他的手,坐在了他地身側:“父皇身體可好些了?”

“難得玲兒惦記着父皇,父皇身體好多了。”

“可是我瞧着你地臉色這麼蒼白。還是要讓太醫院多開些滋補的方子,父皇一定要保重龍體。父皇這些日子受病痛困擾,玲兒感同身受,整日裡寢食難安呢。”朱爾玲邊說着,就掉下兩滴眼淚來,趕緊拿帕子擦了。

“還是玲兒最貼心。”明德皇帝撫着朱爾玲地頭髮,“不象那些個狼心狗肺的,一個個看我身體不好了。都在暗中籌算着我死後的事呢,哪裡還管我地痛癢?”

朱爾玲將頭靠在明德帝的肩膀上:“父皇就是女兒的天,要是天塌了,女兒哪裡還能活?”

明德帝動了朱爾玲的話,動情地抱住她的肩:“父皇不會讓你的天塌下來的,父皇會給你安排好…玲兒。那個容家…你要是玩夠了。父皇就接你回宮,可好?”

“不要!”朱爾玲一下子彈跳起來。跪到明德帝面前:“兒臣懇請父皇,千萬不要下旨接我回宮。俗語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要是兒臣就這樣灰溜溜地從容家回來了,別人會將諸般不是都加著到兒臣身上,如此一來,兒臣以後還有何顏面見人?”

“可是那個容毓飛…明明就是要讓你守活寡,父皇看在眼裡,很是心疼你呀。”明德帝嘆息道。

朱爾玲聽了這話,眼中一熱,淚水一下子就涌到眼眶裡,她咬咬牙,強忍下淚意,回道:“父皇不用擔心,駙馬只是受那個妖女的媚惑,一時糊塗而已。兒臣相信,駙馬總有一天會清醒過來,看到兒臣地好。說到那個妖女,兒臣有一事懇請父皇恩准。那妖女仗着她二品誥命的頭銜,處處與兒臣作對…父皇,不如你下一道旨意,把她的封號撤了吧。”

“這個…”明德皇帝沉吟了一下,“當初封她個二品淑德夫人,也是爲了安撫她,希望你進門後,她能好好與你相處。這才封了沒幾個月,淑德夫人又無甚大的錯處,就這樣撤消封號,恐怕難以服衆。”

“聽父皇這意思,就是再過些日子可以撤嘍?”朱爾玲抱着明德帝地胳膊撒着嬌,“兒臣可是當父皇答應了哦,待過些日,我尋個由頭,父皇就下撤封號的旨意,可好?”

“你這鬼丫頭!”明德帝寵溺地拍着朱爾玲的手,“居然來鑽父皇的空子。”

朱爾玲見明德帝沒有反駁,心中高興。她起身對明德帝說道:“父皇龍體欠安,兒臣就不多嘮擾了。父皇趕緊歇着吧,兒臣想去看看淑貴妃娘娘。”

“嗯,去吧。”明德帝點點頭,“還有,別忘了去探望皇后娘娘,她也時常叨唸着你呢。”

“兒臣知道了。”

朱爾玲應了聲,一轉身就撇了下嘴---最不願意去見皇后,讓她在自己耳邊一通女德女誡的碎碎念。還是淑貴妃跟自己貼心,事事順着自己,爲自己着想。

她一邊想着,就往宛翠宮的方向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貴妃警示

當朱爾玲踏進宛翠宮的宮門時,就看到淑貴妃袁瑩瑩正站在院子裡的青瓷大魚缸前,從宮女手中取來饅頭渣兒,

意態悠閒地喂着魚。

“唉!這天兒涼了,連魚兒都懶怠動了,吃得也這麼少。”她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說給旁邊的宮女聽。

“貴妃娘娘與其在這裡傷春悲秋,憐惜這些魚兒,莫不如來可憐可憐我這個被冷落的人吧,好歹我也比這些魚兒多顆心,會念着您的好兒呢。”朱爾玲邊說邊來到魚缸前,低頭向魚缸裡望去。

那隻青瓷大魚缸內掛白釉,置有奇石水草,在一缸清粼粼的水中,十數只孔雀魚舒緩地搖擺着它們五彩繽紛的大尾巴,優哉遊哉地穿梭於青青的水草之間,煞是好看。

“裕平還沒用午膳吧?”淑貴妃笑着問她。

“我剛從父皇那裡來,見他臉色不太好,也不敢在那裡嘮擾午膳。娘娘真是心細如髮,看得出我沒正餓着呢。”朱爾玲老老實實地答道。

“心細如髮倒不見得,我只是看你瞪着我的魚,象是要吃下去的樣子,就猜想你必是沒用午膳。”淑貴妃的鵝蛋臉兒在秋陽的映照下,透着白瑩瑩的光澤,與發間顫微微擺動的金鳳步搖相呼應,散發着與生俱來的嬌媚與貴氣。

“娘娘要再這般取笑我,我就真捉了你這一缸子魚,燉了魚湯喝。”朱爾玲作勢伸手去撈魚。

“罷了罷了!”淑貴妃笑着去攔她,“公主還是饒了我的魚兒吧。你想吃點兒什麼。只管吩咐下來,我讓小廚房給你做,還不行嗎?”

“哼!算你還有些良心。”朱爾玲甩了甩沾溼的手指,“我想吃…我想吃…”

“公主想吃什麼?”

“我想吃…”咦?剛纔明明想到一樣要吃地東西,怎麼“攸”地一下子。在腦中一閃就沒了呢?朱爾玲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想起來剛纔要吃什麼,便一擺手說道:“客隨主便,娘娘安排就好。”

淑貴妃聽她這樣說,便吩咐下去幾樣菜式,拉着她向正殿走去。

朱爾玲邊走邊蹙着眉頭,還在想剛纔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那樣東西。她最近總是這樣,明明要說什麼話。一張口卻又忘了,很多念想兒在她腦海中,象是一隻只受驚的燕兒,撲愣着翅膀,一忽兒就沒了。

“裕平有心事嗎?”淑貴妃見她顰蹙着細細的柳眉,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奇怪地問道。

朱爾玲回過神來,嘆一口氣道:“我過地什麼日子,娘娘心裡最清楚了。要說起我的心事,恐怕一天一夜也說不完呢。”淑貴妃暗中扁扁嘴。面上卻露出關切的樣子:“我當然曉得,你這個樣子,我也是日夜憂心呢。我知道你在急什麼,此事怕是急不來的。總要安排周詳,不能出半分差錯,否則偷雞不成反蝕米,以後你在容家處境就更難了,你明白嗎?”

淑貴妃倒是沒有撒謊,這些日子她確實在暗中籌算這件事。若僅是對付江月昭,她自認爲還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但牽涉到太子的廢立,就是關乎身家安危的大事情。她當然得思量周全,做到天衣無縫。

暗地裡,她已經與圈禁的裕王爺取得聯繫。裕親王將他在那場劫餉遭禁風波之後,在外間暗中保留下來的資產調撥給淑貴妃使用,以助她買通官吏,方便行事。至於人員方面。龍虎將軍左建棟與吏部叢尚書均是裕親王地岳丈。都因着他的遭禁而受着牽累呢,當然希望他能東山再起。而那袁瑩瑩的長兄袁世章。恰恰是主掌刑獄的大理寺卿。

有了這三個人在外間配合,袁瑩瑩對扳倒太子,保住自己跟情郎的性命,還是心存希望的。只是如何利用江月昭這根太子的軟肋,她還需要靜等時機到來。

她心中這些曲腸百轉,朱爾玲是不知道的。對這位小公主來說,此事還僅僅是她與江月昭之間的夫婿之爭,象她這樣享有特權的皇親貴族,還真沒把這事想得有多麼嚴重。就算真失了手,出了問題,還有她父皇給她兜底呢。

兩人各懷心事,正說着話地功夫,有宮女進來傳膳。

淑貴妃起身攜着朱爾玲的手,往飯廳用膳去了。

席間,淑貴妃見朱爾玲興致了了的撥着米飯發着呆,也不見她吃什麼菜,便問道:“裕平,菜不合口味嗎?想吃什麼只管說,小廚房現做也來得及。”

朱爾玲放下手中白玉鑲銀的飯碗:“娘娘不必管我,我這些日子一直沒什麼胃口,可能是憂思過度,傷了脾胃吧。一會兒找吳太醫給我開個調養地方子,回去後吃幾副藥,估計就能好吧。”

“調養當然可以,可是藥總不能當飯吃吧?”淑貴妃一邊示意宮女給她夾些麻香膳,一邊慢聲跟朱爾玲說着,“總得勉力吃一點兒,否則氣力沒了,如何跟你家那位大少奶奶鬥?”

朱爾玲望了望面前的菜餚,突然想起了容毓陽的蜜糖雞翅。她砸巴了一下嘴,說道:“我最近可得一樣兒好吃的東西,這次來得匆忙,下次來之前,一定要讓我家小叔子做一些,帶給娘娘嚐嚐。”

“你家小叔子?”淑貴妃感覺腦中有一根神經“突”地跳了一下子,“說來聽聽“我家小叔子有一位陶友,雖是山野粗人,卻能做得非常好吃的蜜糖雞翅。那雞翅真正是餘香滿口,回味無窮呢。我們宮裡的御膳房,號稱網盡天下名廚,我也不曾見他們做出過那等美味。”

淑貴妃十五歲進宮,在這個深宮內廷之中摸爬滾打十年了,能在淑良賢德四妃之中居首,離皇后僅差一步之遙,那些下毒害人之事她也是沒少去做的。她自己入宮後的第一個孩子,也是莫名其妙就沒了地。因此她向來對入口之物謹慎萬分。聽着朱爾玲將這美味雞翅說得玄之又玄,她本能地就在心裡產生了疑問。

“他們一家人都吃過這東西?”

“小叔子那位朋友脾氣古怪,每次只肯做幾隻那蜜糖雞翅,我自己都吃不夠呢,哪裡還有別人的份兒?”朱爾玲略略有些得意。

“你家小叔子何以那麼好心?將這等美味單單獻與你品嚐?”以淑貴妃多年宮廷爭鬥生涯練就的敏感神經,她馬上意識到---那來歷不明白的會做雞翅的陶友,還有那奇香異味的勾人雞翅,十之八九會有貓膩在其中。

“他們家那位二少爺向來被容老爺忽視,又是個庶出地身份,想來是看準了將來我會當家,提早來巴結我地吧?”朱爾玲說得理所應當的樣子。淑貴妃暗呸一口,心想:也只有你這豬腦子會當人家是巴結你。你這般強行嫁入容家,還整天鬧得人家雞犬不寧,那家人巴不得將你冷成一冰塊兒,好趕緊搬回宮裡來呢。還會有人你巴結你嗎…不過…要是那個雞翅真有問題,會不會是個好地契機呢?

她端着飯碗沉默了半晌,擡起頭來對朱爾玲說:“入口之物,終究還是要仔細一些。趕明兒你向那位二少爺討幾隻來,拿到宮裡找個太醫給驗驗,就算那位二少爺對你有巴結之意,到底不是他親手烹製之物,假手他人的東西,還是警醒些爲妙,保不齊這中間誰會動些歪心思,我可是替你擔着心呢。”

“你說雞翅中會有毒?”朱爾玲不可思議地看着淑貴妃,“不能吧?我吃過很多次了,現在不還是好好的?”

“難道你忘了?你的母妃是怎麼歿的?”淑貴妃沉聲說道。

一提到自己的母妃,朱爾玲渾身止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她的母妃就是因爲常年飲用滲有少量蟾毒的參茶,最後體內毒素積蓄過多,導致渾身生瘡,奇癢難忍,藥石無功,最終受不住苦楚,自裁身亡的。

雖然那時候她還只是個三歲的小娃娃,記不得太多事情,但是她母妃臉上潰爛紅腫,面目全非的恐怖樣子,她只見過一次,便深深地刻在腦海中,再難忘記。 шшш ▪TTKΛN ▪C 〇

一想至此,她只覺得一陣發冷,一股寒氣只透心底,一張俏臉頓時陰了下來:“娘娘提醒的是,是我疏忽大意。我這就回去找那容毓陽,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膽子跟我玩花樣。”

說完,站起身來向淑貴妃告辭,就往門外走去。

淑貴妃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這猴急的脾氣,能成什麼大事?”語畢端起飯碗,繼續悠然地用着她的午膳。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漸露馬腳

容毓陽這段日子,真正如一隻驚弓之鳥,只要步瑤宮的人來傳他,他總要心驚肉跳一陣子。雖然對於那蜜糖雞翅,公主愛不釋口,而且對於他那位神秘的會烤制美味雞翅的朋友,再也沒提起來。可是往步瑤宮送蜜糖雞翅時,他還是一次比一次緊張。

而此時,他更是緊張地捏了一手心的汗水,因爲小公主朱爾玲親自來到他的屋裡,雖然是笑咪咪地看着他,可是出口的話語卻讓他感到如芒刺在背。

“上次我欲將你那位朋友留在府中,想來確是有些強人所難。可是我好歹吃了人家的東西這麼久,總該親口對人家說聲謝謝吧?後日我想在步瑤宮設席宴請你這位朋友,還要麻煩小叔子將這位奇人高士給本宮請來呢。”

容毓陽聽了此話,額頭的冷汗都要下來了,他頓了頓,回朱爾玲道:“公主的心意,我必會帶到。至於我那位朋友能否赴宴,還要看他的意思,他生性清狂散慢,是個沒規矩的人,要是拂逆了公主的好意,還望公主見諒。”

“你這還沒去呢,怎麼就知道他會拂逆本宮的意思?”朱爾玲說話之間,仔細打量着容毓陽的神情,見他垂首斂眉,胸脯起伏急促,顯然是有些緊張,她的一顆心便沉了下去,“還有,本宮這幾日一直惦着他的蜜糖雞翅呢,不如小叔子一併求了你那位朋友,給本宮做一些拿回來,如何?”

“毓陽遵命。”容毓陽心中打着鼓。嘴上卻不得不應着。他一轉身,對自己的貼身小廝吩咐道:“快去備馬,隨我出府一趟。”一邊說着,一邊向小廝擠了擠眼睛。

那小廝心領神會,應了一聲。轉身跑出去了。

待容毓陽前腳剛出容府,朱爾玲便對身邊的宛娘吩咐道:“給我跟住他,看他到底去了哪裡,見了誰。”

那宛娘應了一聲,也騎上一匹馬,跟出府去了。

出了容府沒多遠,宛娘就看到了前方容毓陽地馬匹。讓她吃驚的是,馬上此時又多了一個人。便是那秦真兒小姐。她遠遠地看着兩人共乘一騎,出了南城門,奔城效外的一處山林而去。

容毓陽和秦真兒進了那處林子,輕車熟路地就來到一處平坦的空曠地帶。那裡有事先備下的柴禾,還有兩個供人坐下來歇息地小木墩。

容毓陽一邊熟練地架起柴禾生起了火,一邊將朱爾玲跟他說的話,講給了秦真兒聽:“真兒,她又提出要見我那位朋友,是不是起了疑心了?”

“她要是有疑心,就不會要這蜜糖雞翅吃了。放心吧。你回去後,只管按着原先的路子敷衍下去,就說你的朋友狷狂不羈,不願意赴公主的宴請。她不高興一陣子也就作罷了,難道還能派人去強捉不成?”秦真兒一邊忙着在雞翅上塗塗抹抹,一邊輕鬆地答着容毓陽的話。

“我總覺得公主今天的神情不對,而且她親自去我屋裡,這還是頭一遭呢。”容毓陽的一顆心,使終吊在嗓子眼兒那裡,沒有放下來。

“是你自己心虛,瞧着她怎麼都象不對地樣子。只要她還饞我的蜜糖雞翅。就說明一切安好,你不必擔心。再過些日子,就是有人親口告訴她,是我的蜜糖雞翅害了她,她都未必能聽得懂了。”秦真兒想象着事情會順利地進展到那一步,不由地心中高興。抿嘴樂了。

容毓陽可沒有她那麼樂觀。他始終在提着一顆心。可是看到秦真兒忙得高高興興的樣子,他又不忍心掃了她的興。也只好由着她。

兩人在林中一通忙碌,全部都落入了追蹤而來的宛孃的眼中。

宛娘追至林中後,因爲知道秦真兒功力不弱,爲防她有所察覺,並未靠得太近。她跳上一棵大樹,居高臨下,遠遠地將兩個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她看着那秦真兒打開隨身背來的包袱,取出雞翅,將各種調料一樣一樣地往上塗抹,最後包上荷葉,裹上泥巴,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由於距離太遠,她聽不到容毓陽和秦真兒的對話,也看不清秦真兒都往雞翅上塗了些什麼。不過但憑這雞翅出自秦真兒之手這一點,她就能斷定其中必有蹊蹺。

她不待林中二人烤完那些雞翅,便跳下樹來,施展輕功出了林子,騎上馬返回了東州城。

待容毓陽拎着香氣散溢地食盒,來到步瑤宮時,就看到朱爾玲陰沉着一張俏臉,不似往日那般對他殷勤招呼。

“小叔子好快呢,這纔多大一會兒功夫,你就回來了,看來你那位朋友,住得並不遠啊。”朱爾玲語氣冷冰冰地。

“毓陽怕讓公主久等,所以快馬加鞭,趕得急呢。”容毓陽一邊說着,一邊將那食盒遞給輝娘。

“你那位朋友,後日可能準時赴宴呢?”朱爾玲拖着她慣有的倨傲的語調,問容毓陽道。

“這…”容毓陽還是忍不住猶疑了一下,“我那位朋友說他一介農人粗夫,形容鄙陋,儀態不拘,怕驚了公主的鳳駕,不敢前來。他讓我代爲謝過公主地美意。”

“哼!”朱爾玲冷哼一聲,“一介農人粗夫?三番兩次地回拒本宮的好意,你的這位朋友果然不同凡響。”

說完,她端起茶盞,對容毓陽說道:“本宮有些累了,小叔子先回去吧。”

容毓陽自從剛纔進了這個屋子,就一直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氣息。此時聽朱爾玲讓他回去,心中暗舒一口氣:“這雞翅還是要趁熱吃,涼了就失了味道了。毓陽告退。”

朱爾玲緊捏着手中的茶盞,看着容毓陽走出屋後,恨恨地咬牙道:“兩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兒,也敢來跟本宮玩花樣!宛娘,拎着這食盒,隨我進宮!”

“公主剛剛從宮裡回來,這一趟不如由宛娘自己進宮吧。”宛娘上前說道。

“不必!本宮要去哪裡,別人管得着嗎?我倒要親自看看,這裡面到底藏着什麼貓膩?”朱爾玲話未說完,人已經率先走了出去,“快給本宮備轎!”

朱爾玲乘轎出了容府後,有機靈的下人便往容夫人那兒去,將公主的去向稟明瞭容夫人。

彼時江月昭正在容夫人房中,將孫姨娘也喚了去,三人在商量向秦真兒地爹孃提親的事呢。那孫姨娘一直巴望着能給自己兒子娶一個官家大戶的小姐,最好姑娘家的勢力大過江月昭的孃家,將來她這一房纔不至於落到江月昭的手底下去。

她也曾託媒氏給自己地兒子說過幾家條件適合地姑娘,可惜容毓陽每次都甩袖走人,根本不搭她這一茬兒。每每如此,她都會暗暗感傷:兒子大了不由娘啊,翅膀硬了…

如今家裡這兩位女主子要將秦真兒那個野丫頭許給自己兒子,她心中正萬般不願呢。在她眼裡,秦家一門粗野武夫,無權無錢,怎麼能配得上她的兒子?更何況那秦真兒象江月昭地小跟屁蟲,要是真進了門,與江月昭一個鼻孔出氣,這家裡怕是更難有她立腳之處了。

她正在那兒唧唧歪歪,尋着理由欲回拒此事呢,有下人進來稟報:公主午間剛從宮裡回來,這會兒又回宮裡去了。

“這是折騰什麼呢?怎麼剛回來,又回去了?”容夫人皺着眉頭,疑惑地問道。

江月昭望了眼門外被落日餘輝籠上一層暖暖橘色的院落,思量了一會兒,問來稟報的人道:“你可知道,公主回來後做了些什麼?見了什麼人?”

前面提過,容府的下人們爲避免與公主衝撞,受她的責罰,自發組織起來,輪班監視着朱爾玲的行蹤,以提醒大家能避則避,不能避的要當心。

此時來容夫人屋裡稟明朱爾玲去向的這位,正是今天當值盯梢朱爾玲行跡的人。

他答江月昭的話道:“回大少奶奶,今兒公主從宮裡回來,先去了二少爺那裡,坐了一會兒,二少爺出府後,公主就回步瑤宮了。剛纔二少爺回府,直接就去了步瑤宮。待二少爺出來後,公主就急急忙忙地回宮去了。”

那孫姨娘聽此人一句一句,將自己的兒子與公主聯繫在一起,心中暗暗得意:“說起公主,我倒想起來了。陽兒的親事,是不是也應該聽聽公主的意見呢?好歹她也是容家的主子,又是那麼一個金枝玉葉的身份,越過了她,恐怕不妥吧?”

她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靈感很是得意,她知道朱爾玲向來看那秦真兒不順眼,要是拿此事去問朱爾玲,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江月昭和容夫人同時白了一眼孫姨娘,對她那隻知道攀權附貴的笨腦子很是無奈,也懶得理她。

“將二少爺和真兒小姐找來,我有話要問。”江月昭吩咐下人道。

“是!”有兩個小丫頭應了,分別出去尋這二人去了。

孫姨娘一聽,更是發急了:“就算不問過公主,怎麼也得問過老爺吧?老爺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你閉嘴吧!”容夫人忍無可忍,斥了孫姨娘一句。

那孫姨娘見容夫人惱了,扁了扁嘴,噤了聲。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院使辨毒

容夫人和江月昭得知朱爾玲一天之內,兩度往返宮廷,內心都有些不安。又聽說小公主回來之後,唯一見過的人就是容毓陽,江月昭便想起秦真兒與容毓陽這些日子鬼鬼崇崇的樣子,本能地感到與這二人有關。

待這二人被喚到容夫人屋裡,那容毓陽本就心虛,被江月昭一番詢問,就有些支撐不住,欲將其中原因道來。卻被秦真兒狠狠瞪了一眼,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只說公主找他,是因爲喜歡上次他送的陶品,託他再做一套云云。

江月昭見問不出什麼來,也只能囑幾句不可胡鬧,不可魯莽之類的話,也就作罷了。

容夫人順便將提親之事向二人說了。秦真兒聽後,又是害羞又是歡喜,紅着臉低頭不語。容毓陽早就長揖至地,高興地說道:“感謝太太和嫂子爲毓陽做主。”

孫姨娘見自己的兒子這樣,臉兒都綠了,可是容夫人發了話,她又強駁不得,心中只是氣悶。

再說小公主朱爾玲,拎着食盒一陣風似地進了宮,直奔宛翠宮而去。

淑貴妃袁瑩瑩正在用晚膳呢,見了朱爾玲,差點一口飯噴了出去:好嘛,午膳的時候回容府,晚膳的時候又回來了,還真不是一般地性急。

朱爾玲纔不管她是否用罷晚膳呢,進來後,往淑貴妃對面一坐,便嚷嚷着傳吳太醫來。

淑貴妃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又望了望宛娘小心拎在手中的食盒。也沒有心情再吃下去了,便命人撤了晚膳,一心等吳太醫來驗個究竟。

那吳太醫被傳到之後,從食盒中夾起一隻雞翅,好一番研究。他先是用一根銀針試了試。銀針絲毫沒有變化。於是他撕下一小塊雞肉,放進一個小陶罐中,與幾片生薑一起煮了起來。待那罐中水開之後,不但未見薑片有任何異樣,反而煮得香氣四溢,勾起一屋子人地食慾。

吳太醫忙得滿臉是汗,各種手段都用上了,就差對這隻雞翅來個望聞問切了。

最後他看着淑貴妃。搖了搖頭,說道:“娘娘,下臣驗過了,這雞翅中應該無毒。”

淑貴妃有些失望,剛想張口說話,卻被朱爾玲一聲斷喝搶了先:“不可能!他二人鬼鬼崇崇的,跑去城外那麼隱蔽的地方做這個東西,怎麼會沒有目的?一定是你醫術不精,才搞不清楚這其中的蹊蹺。”

吳太醫被訓得面紅耳赤,低着頭不敢接話。

淑貴妃仔細想了想。也覺得朱爾玲說得有道理。要說那二人如此可疑地行徑,只爲做一道美味佳餚討好小公主,她也不會相信。她想了想,問吳太醫:“太醫院中哪位太醫對用毒之事最有研究?”

吳太醫想了想。回道:“要說最熟知毒性的人,恐怕要屬院使苗大人了。”

淑貴妃聽了,吩咐宮侍取來油紙,包好一隻雞翅,交給吳太醫:“你這就去一趟苗南風府上,就說是本宮的意思,讓他給瞧瞧這雞翅中到底可有貓膩。”

吳太醫應了,接過油紙包。收拾了自己的一應器具,便出去了。

淑貴妃與朱爾玲二人,坐在宛翠宮內喝着茶,等着吳太醫的回稟。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有宮侍進來稟報:“娘娘,太醫院院使苗大人求見。”

屋內二人一聽苗風南親自來見。便知事情不妙。淑貴妃趕緊說道:“快請苗大人進來。”

稍頃。一位身着青色官服,頭戴方巾。鶴髮童顏的老者,步履穩健地走了進來:“貴妃娘娘金安!公主金安!”

這位苗南風雖只是個五品的官銜,卻是醫藥世家之後。當年明德皇帝南下之時,幾顧苗府,方請得動這位醫藥聖手隨他北上,入了太院醫做了院使。也多虧了這位苗院使,明德皇帝的風溼之症纔得到控制,續命到如今。因此皇帝對這位苗南風甚是倚重,禮遇有加。

因此淑貴妃對這位五品太醫院院使,絲毫不敢怠慢,趕緊起身虛扶一把:“苗大人免禮,快給苗大人看座。”

苗南風坐下後,從隨身攜帶地小藥箱中取出剛纔吳太醫帶去的那個油紙包,問朱爾玲道:“老臣聽吳太醫說,這雞翅是有人做來給公主吃的。事關重大,老臣想親自向公主求證此事。”

朱爾玲一聽“事關重大”四個字,臉兒“刷”得就白了,急聲問道:“苗大人,這雞翅中真的有毒?”

苗南風看着二人,沉吟片刻,說道:“老夫剛纔驗看過了,這雞翅在烤制之前,被塗抹上了一種叫做失魂散的毒藥。這種藥是江湖聞名的藥聖孫德山的獨門絕技,無色無味,除了孫德山本人,這天下間就只有老夫識得此毒。此毒若是一次服用量稍大,便會當即斃命,任是太上老太君下凡,也是救不活的。若是每次少量吸入,日久便會致人癡愚…”

朱爾玲聽至此,已經嚇得面無血色,顫聲問道:“苗大人,這東西本宮已經吃過四次了,是不是本宮就要…”

苗南風起身說道:“可否讓老夫給公主看一看脈象?”

淑貴妃趕緊命人取來絲帕搭在朱爾玲腕上。苗南風上前給朱爾玲請過脈,又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神,瞧了瞧她的舌苔,方出聲說道:“請公主放心,公主心脈尚還平穩,眼神靈動,舌苔未見異樣,應該是中毒不深。”

“可是本宮最近總是張口忘言,是否跟此毒有關?”朱爾玲緊跟着問道。

“公主既已食用此物,總會對心智略有損傷。待老夫開幾副祛毒護心地方子,公主服用後必會恢復,不會有大礙的。”

朱爾玲這才略略安下心來,她“噌”地一下子站起來,怒聲說道:“敢用這種歹毒的手段暗害本宮,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我這就回去捉了那對狗男女,將他二人碎屍萬段!”

那淑貴妃聽了苗南風的話後,正在心中暗喜,見朱爾玲暴怒地樣子,趕緊上前拉住她:“裕平稍安勿躁,凡事有本宮替你作主,不可魯莽造次。”

苗南風見果真是有人慾毒害公主,便起身說道:“此事涉嫌謀害公主,事關重大,老臣需馬上稟明皇上。”

淑貴妃剛摁住了朱爾玲,聽了苗南風的話,心中就急了:若是現在讓皇上知道了,下一道旨意將那位容府二少爺捉回來砍了,豈不白白浪費了一次大好的契機?

她心念電轉之間,回身安撫苗南風道:“苗大人且慢,此事若立即呈報給皇上,本宮認爲不妥。一則皇上近日龍體欠安,若得知有人暗害裕平,急怒攻心,必會傷及龍體。再則這雞翅的來龍去脈裕平尚未弄清楚,如果皇上一怒之下,大張旗鼓地查下去,怕是會斷了很多線索。此事由公主和本宮暗中部署探查,苗大人只需在事情明朗之後,來證實這下毒一事就可以了。”

苗南風畢竟行走宮廷多年,聽了淑貴妃的話,心知這其中必有蹊蹺,他本來就不願意捲入任何的宮廷暗鬥之事,樂得退身清靜,於是說道:“只是此事牽涉公主安危,老臣若知情不報,怕將來皇上怪罪下來…”

“苗大人只管放心,本宮以性命擔保,此事絕不會牽累苗大人。”淑貴妃斬釘截鐵地說道。

“有貴妃娘娘這句話,老臣就放心了。老臣告退。”苗南風留下那個油紙包,拎着他的小藥箱就出宮去了。

朱爾玲被摁在那裡,見苗南風走了,生氣地質問淑貴妃道:“娘娘這是何意?苗大人已證實雞翅中有毒,現在只需將那對狗男女拿下便可,爲何不讓我回去?”

淑貴妃上前撫着她的肩膀,緩聲安撫她道:“我地傻公主,本宮這是在爲你找算呢,你倒責怪起本宮來了。”見朱爾玲仍是一臉不解的表情,她接着說道:“你想怎麼處置容家那位二少爺?將他千刀萬剮?還是五馬分屍?那還不都是你一句話的事嗎?他死了又如何?你的日子從此就好過了嗎?傻裕平!你忘了你最大的敵人是誰了?”

朱爾玲聽了,心中略略開了點兒竅兒:“娘娘的意思…”

“還不趁着這個機會,除掉你那根眼中釘肉中刺嗎?”淑貴妃“啪”地在朱爾玲肩上拍了一下,象是要拍醒她一般。

“那自然好…可是我該怎麼做呢?”朱爾玲完全沒了主意。

淑貴妃就愛看她這副迷茫無助地樣子,她笑了,象巫婆唸咒語般在朱爾玲耳邊輕輕地說道:“公主放心,有本宮在,絕不會讓公主吃虧,你且回去安心等本宮地消息,本宮會替你除掉那個禍害,讓你從此過舒心安樂的日子。”

朱爾玲看了她一會兒,起身說道:“有勞娘娘操心,本宮就靜候娘娘地佳音了。”

語畢,帶着自己的宮侍,告辭回容府去了。

淑貴妃待她出了門,沉聲對身邊的紅蓮吩咐道:“讓小春子速去鎮西大將軍府上見我兄長,就說本宮有急事,請他速速進宮。”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禍從天降

那朱爾玲到底是宮裡長大的人,經淑貴妃一番點撥,回到容府之後,竟能平靜如常,象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江月昭見步瑤宮那邊這幾天並無異樣,略略放了心,開始興高采烈地準備向秦家提親的事宜。她一向愛湊個熱鬧,這等喜慶之事更是少不了她。

已經五個月的身孕,讓她的身形略顯臃腫。她就那樣挺着肚子,歡歡喜喜地忙裡忙外。

她託人請來了東州最有名的媒氏。起先媒氏聽說跑那麼遠的路提個親,害怕長途辛苦,堅辭不肯去。江月昭一再加錢,方打動了那位媒氏的心,答應跑這一趟。

她又精心挑選了幾樣禮物,既精緻小巧方便攜帶,又鄭重其事不失禮節。派了容府的兩個小廝帶上禮物,跟着媒氏往秦真兒家提親去了。

待打發走了這撥人,她閒來無事,又去了善水育孤院,探望了周福珠母女。

江月昭發現周福珠在育孤院住這個把月,人竟胖了一圈,面上紅潤,精神很好的樣子。

那雪兒本來就是個活潑的小丫頭,以前在容府之中,也沒個一般大的孩子陪她玩,只能天天纏着江月昭。如今在這育孤院裡,幾十個孩子住在一起,她簡直如魚得水,整天玩得沒一點兒容府大小姐的樣子。開始那些孩子還忌憚着她大小姐的身份,不敢跟她玩得太瘋。時間久了,見她不端什麼大小姐的架子。也就玩到了一處。

江月昭看到她時,她正和一羣小丫頭追着一個小男孩打,鬧得不可開交。跑得小臉兒紅撲撲地,掛着汗珠,丫髻上還沾着兩根草。完全沒有形象可言了。

“自從來了這裡,這丫頭越發沒個樣子了。孩子們每天勾着她一起玩,我管也管不住了。”周福珠怕江月昭責備她對雪兒疏於管教,自己先這樣說道。

“小孩子嘛,不用拘管得太嚴格,她玩得高興就好。”江月昭自來對閨閣小姐的概念就很淡泊,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孩子玩,並沒有責怪地意思。

周福珠這才放了心。喚了雪兒一聲,讓她過來見過江月昭。

雪兒見是大娘來了,回身就撲了過來:“大娘!您怎麼纔來看雪兒,雪兒都想死你了,娘也不讓我回去看你。”

剛纔跟她瘋跑的一羣孩子,此時忽啦啦都跟了過來,圍着江月昭喊着:“娘!”

“你們喊什麼娘?這是我的娘,不是你們的娘!”雪兒瞪着眼睛申辯道。

“就是我們的娘!”一個小丫頭擺着兩條小胖腿,上前拖住江月昭手,正是前幾次江月昭見過地寶妞。“琴嬸嬸說了,她就是我們的娘。”

江月昭見了她,本能地向四周環視,果然看到那個叫牛牛的男孩子。靠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幹上,向這邊看着,目標明顯是正拉着江月昭的手搖來晃去的寶妞。

江月昭心中覺得有趣,正欲出聲喚他,卻見雪兒一溜煙跑了過去,拉着牛牛的手就往這邊扯:“牛牛哥,你看,我大娘來了。”

牛牛被她那樣扯着。滿臉尷尬,甩掉她的手,自己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給江月昭行了禮:“給娘請安。”

“還是牛牛乖。”江月昭笑容滿面地誇道。這個叫牛牛地孩子,一直給她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除了他對寶妞的特殊關注之外。她總覺得他身上還有些什麼東西。是與衆不同的。

江月昭自從自己有了孩子,每次看到這些孤兒們。心中都會生出無限的憐惜。她親自去廚房和孩子們的臥房看了看,問了下孩子們平時的飲食起居情況,囑咐天氣涼了,給孩子們添加衣物,周福珠和李明琴陪在一邊,一一應下了。

她又去後院的菜畦看了一眼。此時已經秋天,菜畦中只有育孤院留做冬菜的白菜蘿蔔在生長,遠遠地看去,一壟一壟生長得整齊劃一,倒也是綠意盈盈,望之令人心喜。

江月昭興之所至,提起裙子,下到菜地裡,親手拔出兩根蘿蔔,命人洗了裝好,說要拿回去做個蘿蔔燉大骨湯,最是順氣益補。

那天她留在育孤院,陪孩子們高高興興地用過了晚飯,便抱着兩根大蘿蔔,回容府去了。

第二天,她真就親自下了廚房,將前一天從育孤院帶回來的蘿蔔洗好切成丁,燉了一鍋地蘿蔔大骨湯,分別給老太君、容夫人各送去一份,她甚至還命人給步瑤宮也送去了一份,雖然她知道朱爾玲不會放心喝她熬的湯。

這蘿蔔大骨湯是她在現代時很喜歡的一道湯,以前家裡還不是很發達的時候,她地現代娘每到秋天就會經常燉這蘿蔔大骨湯,給她和哥哥順氣進補。孩提時代培養起來的口味偏好,陪伴着她跨越了時空。在這金黍玉粟、鐘鼎食鳴的容府裡生活了這麼久,她仍然對這道湯有着不能割捨的眷戀。

因此,那天中午江月昭吃得略略有些多,飯後感覺腹脹難受,便散着步去了後花園,在秋水亭中坐了下來。秋日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令她熏熏然欲睡。她靠在身後的圓柱上,閉着眼睛,不消片刻功夫,便沉入了黑甜鄉。

她正睡得香甜無比,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將她從美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羣官衙打扮地男人,個個腰佩寶劍,正氣勢洶洶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因爲剛剛睡醒,她腦筋還不太清楚,含糊地問陪在一旁的小秋:“這些可是官家的人?來我們家做什麼?”

小秋也是一頭霧水。起身迎上去,問領頭一位身着青色官服地人:“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敢在容府亂闖?淑德夫人正在歇息,休要驚了她…”

不待小秋說完,領頭那人伸手一撥,就將她撥到一邊:“閃開!擋了本官辦差。本官將你一起拿下!”

語畢,帶着身後的衙差們繼續往江月昭這個方向走來。

江月昭見此情形,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心知大事不妙。她沉下臉來,坐直身子,靜等着那羣人走到自己面前。

領頭人見了江月昭,倒是蠻客氣的,上前向她一揖:“下官大理寺少卿錢沐恩。驚擾了淑德夫人午休,敬請諒解。”

“錢大人…”江月昭並未起身,只是打量着面前這位大理寺少卿,心中有千百個念頭在飛轉,“看這陣勢,錢大人是專門找我來地,不知有何貴幹?”

“有人到大理寺報案,稱淑德夫人私通小叔子,合謀暗害公主,此兩項均爲重罪。淑德夫人是御封地誥命。身份不同一般,因此下官只好親自來辦這一趟差,冒犯之處淑德夫人多包涵,還請夫人隨我到大理寺走一趟。”錢沐恩語氣雖然恭敬。事情卻說得不容辯駁地肯定。

江月昭聽了一陣心驚---按大月朝地律法,私通小叔子乃是“內亂”之罪,而暗害公主更是“謀逆”大罪,均在“重罪十條”之列,論律當斬,不適用議請減贖任何一種緩刑措施。

“錢大人既知道我是御封的二品誥命,就應當明白,要定我的罪沒那麼容易。沒有確鑿的證據,你這樣紅口白牙地誣陷本夫人,後果你可擔當得起?”江月昭知道自己不能慌,她沉下聲音質問錢沐恩道。

此時此刻,她的腦筋已經清明許多,她心知此事必與裕平公主有關。可是之前沒有任何徵兆顯露。突然之間殺她個措手不及,她一時之間還是摸不着頭緒。要說暗害公主。此事可以暗中安排,栽贓陷害。私通小叔子這個罪名所爲何來?

“沒有證據,本官也不敢輕易勞動夫人大駕,夫人且放心,到了大理寺公堂之上,本官自然會將證據呈上,到時候夫人有何辯辭,再說不遲。”錢沐恩振振有詞,絲毫不見怯懦,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小秋那邊見自家小姐要被帶走,又聽說什麼重罪,早慌了心神,撲上去攔在江月昭身前:“你們這羣狗官差,憑白誣衊我們家小姐!今天你們誰敢帶走我們小姐,等我們姑爺回來…”

“小秋住嘴!”江月昭喝住小秋。

她不知道自己在秋水亭這一覺的功夫,府裡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既然錢沐恩如此言之鑿鑿,必是步瑤宮那位事先已有周密安排,此時網已撒開,她已經避之不及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任何無謂地反抗,只會落更多的把柄在這些人手上。

“公道自在人心,我沒犯過任何罪過,自然不怕跟錢大人走一趟,是黑是白,我們公堂上見分曉吧。”江月昭說完,擡腳就往外走去。

“小姐!”小秋嚇得哭出聲來,驚惶地喊着她。

江月昭回頭看了一眼小秋,向錢沐恩說道:“錢大人容我片刻,我跟丫頭說幾句話。”

“夫人請便。”錢沐恩料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江月昭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樂得裝一次大方。

江月昭回身來到小秋身邊,對她說道:“你莫要慌,不會有事。太太那邊恐怕已經着人去通知姑爺了,等姑爺回來,你把我的話告訴他。第一件要緊的事,一定要看住真兒小姐,莫讓她亂來。第二件要緊的事,讓姑爺千萬莫慌,告訴他不要自亂陣腳,一定要冷靜。你記住了嗎?”

小秋一邊哭着,一邊點頭應着。

江月昭說完這些話,回頭看着錢沐恩:“錢大人,可以走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章 無妄之災

容家受皇恩蔭庇,做着皇家的生意,幾代富貴平安,從來未遇到過如此混亂的事情。

那天中午,容夫人用過午飯,正在歇午覺,就聽到寶梅在她耳邊急急地喚着:“太太!太太!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容夫人睜開眼睛,就見寶梅滿臉焦急的樣子,問道:“何事驚慌?”

“太太!有官兵進了咱們府裡,直接衝到二少爺房裡和大少奶奶房裡,此時正在搜查呢。二少爺已經被拘起來了,說他…”

容夫人未待她說完,驚得從牀榻上跳下去,隨便套了一件衣服就往外奔去:“快着人去通知老爺和大少爺!”

寶梅跟在她身後,一邊急走一邊答道:“容鴻剛纔派人出府通知老爺,被守在門口的官兵給攔回來了,說是官家正辦着差呢,禁止府裡的人出去。”

容夫人聽了,心中一沉:“大少奶奶呢?”

“大少奶奶用過午飯,就去後花園散步了,聽說有一隊官兵已經奔後花園去了。”寶梅因爲心急,說起話來飛快。

容夫人一聽,腳下就是一軟。她的兒媳婦可是懷着五個月的身孕呢,要是讓那些個粗野官兵給嚇着了,驚了胎,可怎麼了得?

聽寶梅的話,容毓陽那邊已經被搜過了,而且人已經被拘起來了,此時去已經來不及了。因此容夫人直奔蒼蕪院而去。

還未等她到達蒼蕪院,迎面一隊官差走來。她定晴一瞧,被這些官差圍在中間的。正是她的兒媳婦江月昭。讓容夫人略略放心地是,這些官差到底礙着江月昭的身份,沒有給她上枷具,看她的臉色也還平靜,不象受到驚嚇的樣子。

容夫人正待上前問個明白。就聽有人在她身後一聲斷喝:“是誰這麼大膽?敢到我容府中撒野?”

正是老太君遊芙蓉!只見她老人家將龍頭柺杖拎在手中,健步走過去,攔在那隊官差的去路上。

錢沐恩對這位老太太地事早有耳聞,心中到底存着幾分忌憚,便上前客氣道:“下官大理寺少卿錢沐恩,給老太君問安。”

老太君將龍頭柺杖往地上一點,指着錢沐恩斥道:“我管你老卿少卿!你帶人這般真刀實槍地闖進我府中,象是來給我問安的樣子嗎?你且說。我孫媳婦到底犯了什麼罪過?不說明白,今日休想走出這容府。”

當着這麼多屬下的面,錢沐恩被老太太這樣斥問,覺得很沒面子,於是他直起身來,端起他的官架子,說道:“老太君只管放心,本少卿向來執法公正,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你們家大少奶奶私通小叔子,合謀暗算公主。犯下這等滔天大罪,大理寺不該來拿人嗎?”

“放屁!”老太君聽他說什麼私通小叔子,火氣更盛,“我孫媳婦端慧淑良。賢名在外。你們這樣含血噴人,真正是心腸歹毒。快快放了她,否則別怪我老太太的柺杖對你們不客氣!”

老太君說完,掄起柺杖向離江月昭最近的那個官差砸了過去。

這些官差平時仗着在大理寺當差,橫行慣了的。平素辦差時,事主要麼膽顫心驚,要麼點頭哈腰,象老太君這麼難纏的事主。他們頭一次見到。

眼見着這一柺杖就要砸到那官差地身上,他和另外幾位同僚同時“嗆啷”拔出佩刀,向老太太的柺杖架了過去。

老太君到底年事已高,被這幾個人合力一架,柺杖差點兒脫手飛出去,人也踉蹌着後退幾步。容夫人趕緊上前扶住她:“老太君沒事吧?”

“你們這些黃口小兒!真當我老太太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嗎?我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游家的玉龍劍法!”說罷她掙脫容夫人的攙扶。拔出腰間佩劍,就向那隊官差衝了過去。

“老太君且慢!”兩個聲音同時發出。一個來自錢沐恩,一個來自江月昭。

老太君聽到江月昭的聲音,方纔止住了衝勢。

那錢沐恩心知傷到了這位老太太,事情恐怕就不好收場了。他趕緊上前說道:“老太君息怒,錢某公差在身,得罪之處請老太君見諒。既然您老人家非要見到證據才肯罷休,本官就給您一個面子。來人!將證據呈上來!”

旁邊一個主簿打扮的人應了一聲,將手中一個長長扁扁的漆盒打開,走到老太君面前:“老太君請看。這身女子褻衣褻褲,可是你家大少奶奶的呢,剛纔我們從容二少爺的枕頭底下搜出來的。還有這個錦袋,裡面裝地是失魂散,相信老太君江湖出身,應該聽說過這種毒藥的名字,這是從容大少奶奶的梳妝盒中搜出來的。而公主近日所吃地蜜糖雞翅上,恰恰塗的就是這種毒藥。”

說完,那人將漆盒蓋好,夾在腋下,復又退回一邊。

“老太君以爲如何?這下可以讓路了吧?”錢沐恩得意地說道。

這兩樣證據一出,在場的容家人都有些愣怔。雖然心中都不相信大少奶奶會私通小叔子,可是面對這樣的證據,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麼來。

江月昭也在心中暗暗吃驚,要說那套內衣褲,可以推斷是拿去洗衣坊洗晾時,被步瑤宮裡的人設法偷去了。那包毒藥和什麼雞翅,是怎麼回事呢?

她心中轉着念頭,嘴上也沒饒人:“錢大人,你帶來這些屬下,哪一位是醫官?”

“醫官?錢某今日未帶醫官前來。”錢沐恩有些莫名其妙。

江月昭冷哼一聲,說道:“這裡沒有一位是醫官,你們就這麼斷定,這錦袋裡裝的是那個什麼散,難道你們未卜先知?”

錢沐恩被噎得面紅耳赤,半晌方惱道:“是不是毒藥,回大理寺自有定論,夫人倒不必心急。”

江月昭白他一眼,走到老太君面前,將老太太手中的劍拿過來,重新插入劍鞘:“老太君休要氣壞了身子,小昭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懼跟他們走這一趟。這些人到底頂着辦官差的名頭來地,真在府裡鬧起來,怕是會落人口實,對容府不利。你老人家安心等我公公和相公回來,再商量個萬全之策方是正經。我這就跟他們去大理寺住幾日,諒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老太君和容夫人聽了她的話,心中也覺有理,可再看看她那隆起的肚子,又是一陣心疼。容夫人心中一痛,眼淚就流了下來:“小昭…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剛太平沒幾天,又出這等幺蛾子事情…這讓我…”

“淑德夫人,我們該走了吧?”錢沐恩不願看她們娘幾個悲悲悽悽的樣子,出聲提醒道。

爲了讓老太君和容夫人安心,江月昭展顏衝她們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對錢沐恩說道:“走吧。”

一隊人未行多遠,就聽到老太君威嚴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們可要聽清楚,誰敢動我孫媳和孫兒一根汗毛,休怪我老太太找人端了你們的窩!”

這些人當然聽說過老太太地孃家是做什麼地,不由地心中一凜,對江月昭也就客氣了幾分。

他們出了府門,押上早就拘在那裡的容毓陽,一起回大理寺去了。

容府之內,官兵一撤,早有人打馬飛一般地去通報容尚天和容毓飛。

容毓飛聽來人將情況說明之後,氣得五臟六腑都着了火一般。他二話不說,打馬回到容府,直奔步瑤宮而去。

朱爾玲彼時正在屋子裡翩然跳着舞呢,實在是她計謀得逞,高興地不知如何纔好,便自娛自樂地跳上一段,以表達她洋洋自得地心情。

她正跳得開心,就見容毓飛怒氣衝衝地奔了進來,直奔她的鳳尾琴而去,一腳將那琴踢飛起來,直摔向對面的牆壁,砸得四分五裂,掉落到地上。

此番情景,朱爾玲在心中早有準備。她沉下臉下說道:“駙馬這是何意?我的琴可惹了你嗎?”

“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心裡清楚!”此時撕破臉皮,容毓飛也不再保持平素對這位小公主面子上的那點兒客套,“你這樣誣賴陷害小昭,未免太過歹毒。你真當我們容家人都是軟柿子,任你拿捏不成?”

“駙馬休要信口胡說。”朱爾玲也沒示弱,“淑德夫人犯謀逆內亂之罪,可是有確鑿證據的。駙馬說我陷害她,可能拿出證據來?”

容毓飛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湊近她身前,放柔眼神,軟聲問道:“公主不妨明示,你要怎麼樣才肯饒過小昭?”

朱爾玲很少見容毓飛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一時之間有些恍神,支吾半天方說道:“只要你…只要你跟我好好過日子,我便可保她無事。”

“哈哈哈!”容毓飛放聲大笑,笑畢眼神一凜,“剛纔還說不關你事,這下可是不打自招了?哼!你且等着瞧,我要是讓你傷到小昭半根毫毛,我便不是容毓飛!”

說完舉步出屋,再不理朱爾玲。

小公主被羞得面紅耳赤,在他身後跺腳發着狠:“我要是收拾不住她!我這個公主也別做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探大理寺

容毓飛出了步瑤宮,正待去容毓陽屋裡查看個究竟,就看到秦真兒肩上扛着手中拿着,滿載滿搭,歡天喜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師叔,看我給弟弟買的風鈴,好不好看?”秦真兒將一串正在迎風飛轉的色彩斑斕的風鈴拿到容毓飛面前獻寶。

容毓飛見了她,氣就不打一處來,上前薅住她的衣領,拎着就往蒼蕪院走去。

“師叔…我知道錯了,我知道女兒家不應該拋頭露面東遊西逛,我下次不敢了…”秦真兒不明所以,一邊掙扎一邊胡亂哀求着。

“閉嘴!一會兒跟你算帳!”容毓飛此時的情緒如一座爆發的小火山。

秦真兒從來未見容毓飛對自己這樣兇,心知事情不妙,老老實實地被拎着走,也不掙扎了。

到了蒼蕪院正堂,容毓飛將她往地上一丟,厲聲問道:“你倒是說說看,那失魂散你從哪裡得的?”

秦真兒一聽,一股涼意“嗖”地從心頭躥起,她囁嚅道:“那個…師叔聽誰說的?二叔嗎?”

“你二叔?”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來容毓飛更是火氣沖天,“你二叔還來不及說呢!就被關進大理寺大牢裡去了!現在連累着你師嬸也關進去了,你還不快從實說來!”

秦真兒聽了,人一下子驚跳起來,撲上去問道:“怎麼回事?二叔被抓了嗎?此事與師嬸無關呀!師嬸一無所知。”

容毓飛見她急得臉蛋兒通紅,汗都流下來了,不由地嘆了一口氣。放緩語氣對她說道:“你先不要急,先將事情原尾說與我聽。”

秦真兒知道這次自己把禍闖大了,老老實實地跪在那裡,將自己與容毓陽密謀把公主毒傻的事,原原本本地講給容毓飛聽。

容毓飛聽後。心中大概勾勒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顯然這兩個傻孩子自作聰明,被朱爾玲發覺了,朱爾玲將罪責轉嫁到江月昭身上,企圖趁此機會除去江月昭。真沒想到那個平素只知道橫衝直撞地小公主,暗地裡居然有這種心機。

他此時還不知道,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那秦真兒聽說師嬸和二叔同時入獄,心痛難當。她“噌”地站起來:“此事因我而起,我纔是暗害公主的主謀。二叔只是受我所逼,師嬸更是毫不知情。我這就去大理寺投案自首,將師嬸換回來。”

說完,轉身往外走去。

“站住!”容毓飛喝她一聲,“你去投案,不過是再搭一個人進去而已,換不回你師嬸的。老實在家裡呆着,不許再給我惹禍!”

這時小秋走了進來,也出言勸道:“真兒小姐切莫亂來。小姐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真兒小姐聽姑爺的話。小姐還讓奴婢帶話給姑爺。讓您千萬要冷靜,不要自亂陣腳,跟老爺太太商量個萬全之策,方是正經。”

容毓飛聽罷。心中一陣抽痛---自從她嫁進容府,就沒過上幾天太平日子,先是一個趙靈兒讓她傷心難過,懷着孝文孝武時還在顛沛輾轉,客居他鄉。如今更有一個小公主害得她獲罪入獄,挺着大肚子進了大理寺地牢房。自忖將她捧在手心裡呵護着,卻總是一不小心就將她摔到地上去了。

想至此,他眼眶一熱。有淚水盈了上來。

“師叔!我們怎麼辦?快想想辦法呀。”秦真兒急得象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容毓飛平靜了一下,仔細想了想,對秦真兒說道:“真兒,你隨我來!”

東州城西城區的一條普通的民巷裡,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着一身絳紅色團花福字的綢衫。臉上泛着油汪汪的光亮。手中拎着一罈子酒,搖搖晃晃地往一處灰瓦磚牆的院落走去。

他一邊走着。臉上掛着淫邪地笑意,嘴裡喃喃自語着:“他孃的,那個小浪蹄子!嘿嘿…真是消魂呢。可惜老子今晚要當差,否則跟那小浪蹄子廝混一夜,嘖嘖…”

心裡美不滋得想着,嘴上不由地哼出不成調的豔曲來。

此人名喚周伍德,在大理寺當差,做到九品獄丞,掌率獄史。雖然官輕職微,談不上什麼光宗耀祖,但是娶兩個小老婆,生幾個兒子,偶爾出去喝喝花酒賭賭錢,他的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今兒他就被幾個酒友勾搭着,去那倚紅樓喝了花酒,消受了兩個姑娘,因着晚上要當差,方纔戀戀不捨地回家來了。

他一邊回味着剛纔那溫香軟玉抱滿懷的美好滋味,一邊推開自家院門,進了院子。

入眼就看到一位衣着華貴的公子坐在院中藤几旁邊,沉着臉望向他。

因爲不認得,他有些疑惑,如果是自家客人,怎麼不見大老婆和小老婆出來招呼客人呢?

“這位公子是…”

“你可是周伍德嗎?”那位公子截住他的話,先問他道。

“正是在下,不知道公子是…”他再問。

“容毓飛!”

簡單的三個字,周伍德聽到耳朵裡,心尖就顫了一下子。在東州城混了這些年,他不可能不知道容家大少爺的名頭。而恰恰就在昨天當差時,他的上司把他叫到跟前,鄭重其事地叮囑他,今晚當差要格外留心一位重要地犯人,便是容家的大少奶奶。

他當時還奇怪呢:人都還未抓來呢,至於嗎?

現在看到容毓飛,他明白上司爲什麼那麼小心了---還未等自己留心人家的大少奶奶,人家的大少爺就找上門兒來了。

他心中打着顫,臉上卻陪着笑。恭敬地說道:“原來是容大公子,容公子大駕光臨,寒舍蓬蓽…”

“今晚可是你當差?”容毓飛正是心如焚火地時候,沒耐心聽他嗦一些沒用的,直接問道。

“…容大公子有何貴幹?”周伍德已經隱隱猜出容毓飛的來意了。心中不禁叫苦。

容毓飛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往周伍德面前一放:“這裡是十兩金子,給周獄丞買酒吃。容某並不想爲難周獄丞,只想在今晚見上我家娘子和二弟一面,僅此而已。”

還僅此而已?周伍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爲防通氣串供,大理寺有規定,尋常時候私自往獄中夾帶外人,被上頭髮現就是革職查辦。更何況容大少奶奶和容二公子是上頭格外關照過。要他重點留心的,要是出了事,怕是他小命不保呢。

他小心地陪着笑:“容公子玩笑了,周某位卑官輕,此事怕做不得主。容公子在東州城手眼通天,這等小事還輪得上週某幫忙嗎?”

容毓飛沒耐性跟他來去,直截了當地說道:“你若收了這金子,帶我去見了人,容某自當記得你的好處。若是你不肯答應…”

周伍德聽着他那話尾地餘音,冷汗就下來了。

“真兒!”容毓飛突然出聲喚了一句。嚇得周伍德一哆嗦。

“來了!”屋裡有人應了一聲,緊接着門一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手牽住他的一個兒子,走了出來。身後跟着兩個戰戰兢兢地女人,正是他的大老婆和小老婆。

“真兒會一直留在這裡陪你兒子玩,待我見過我娘子,她纔會離開,周獄丞你看如何?”容毓飛目中精光閃現,逼視着周伍德。

“她?”周伍德用懷疑的目光看着秦真兒。

秦真兒迎着他的目光,幾步來在藤幾邊上,伸手拿起几上的一個空茶盞。握在手中微一使力,那陶製地茶盞就在她手中化爲齏粉。

“哇!姐姐好厲害!姐姐這是什麼把戲?教我玩好嗎?”周伍德地一個兒子跑過來,用崇拜地目光仰視着秦真兒。

“我也要學!”另一個較小的兒子也跟過來。

“好哇!姐姐教你們玩哦。”秦真兒笑着牽起兩個小兒地手,往屋內走去。

屋外,周伍德的兩個老婆,早就嚇得面色煞白。小老婆看着自己的兒子被秦真兒帶走。哭聲說道:“老爺。你就帶這位公子去一趟吧!”

周伍德嘆一口氣,說道:“好吧。在下就幫容公子這個忙,只是容公子不能這般模樣進去,還得勞駕公子喬裝一番。”

說完,不忘將藤几上的十兩金子收進懷裡。

是夜,大理寺大牢中。周伍德一邊跟當差的兄弟打着招呼,一邊一排牢房的深處走去。

“周頭兒幹什麼去?”有人問他。

“聽說今天來了兩個重要犯人,我不放心,這就去看一眼。”

“咦?周頭兒?這人是誰?”有人打量着跟在周伍德後面,一身粗衣布鞋,臉上塗抹成黑地容毓飛。

“老家來的表弟,知道我在此當差,好奇心起,非要跟來看看大理寺的監獄是什麼樣子。我只帶他轉一圈,一會兒就送他出去,兄弟可要替哥哥保密哦。”說完,往問話的人手裡塞了一些碎銀。

那人會意地一笑,將銀子往懷裡一揣,便不再多言了。

周伍德帶着容毓飛,繼續往裡走去。

容毓飛走在兩排牢房中間地夾道上,看着陰暗潮溼的牢房中,一個個蓬頭垢面的男女犯人,有人在打架罵娘,有人在捉着蝨子,還有人象中了魔般自言自語。

他心中越揪越緊,不敢想象一會兒見到江月昭,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周伍德看出他的擔心,小聲跟他說道:“容公子大可放心,容大少奶奶身份不同,不住這樣的牢房。她和容二少爺,都住在最裡面的單間牢室中,沒有這麼亂。”

容毓飛這才略略安心些。

說話些,兩人就到了一處牢室門前。周伍德往後面瞧了瞧,伸手掏出鑰匙,“咔啦”一擰,牢室的門就打開了。

“容公子快進去,不要耽擱太久,否則在下會有大麻煩。”他一邊輕聲說着,一邊將容毓飛推進了那間牢室。

容毓飛進得室內,就見在一個磚牆泥地的密閉小空間裡,有兩個磚頭壘起來地磚垛,兩垛之間搭一塊木板,板上鋪一條單薄的褥子,而江月昭正坐在那牀褥子上,抱膝凝神,專注地想着事情。

聽到門響,江月昭回過頭來,見是容毓飛,大吃一驚:“相公?”

容毓飛見了牢室內的情形,心如刀剜,他上前一把將江月昭抱了起來:“小昭,你受苦了!”

語畢,眼淚就流了下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誰家媳婦第一百六十九章 棲身之所第一百六十三章 火爆青丫第二十一章 兩府混亂第二百零六章 癡魂玉殞第一百六十六章 險遭劫持第一百六十章 內宮驚變第一百六十九章 棲身之所第四十四章 獻曲祝壽第三十一章 神玉下落第一百七十章 小人得志第一百六十三章 火爆青丫第四十一章 語中機鋒第一百九十四章 隔世追尋第一百九十六章 細探來由第一百八十二章 美人傾慕第一百七十一章 出京巡遊第一百八十一章 路見不平第五章 退而求次第一百六十六章 險遭劫持第一百六十八章 千鈞一髮第二十章 正室出府第三十七章 愛心禮物第二十二章 黃雀在後第五十章 百年代溝第四十二章 王府壽宴第二十七章 混戰青龍莊(1)第十四章 歡樂容府第二十八章 混戰青龍莊(2)第四章 初見故人第一百六十五章 忠勇節義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威難測(2)第二百零六章 癡魂玉殞第三十六章 善水基金第二百零八章 捨命相攜第四十九章 誰懂我心第一百七十五章 久別勝新婚第二百零九章 當務之策第一百六十二章 劫取刑場第二百零二章 再生異動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野茫茫第一百八十八章 羣英匯聚(1)第五十二章 山水解懷第一百九十二章 同類相吸第四十章 牀頭牀尾第一百九十六章 細探來由第二百零五章 盟主之爭(2)第十四章 歡樂容府第一百九十一章 選妻題目第一百七十九章 被拒門外第五十一章 王府借馬第二百一十一章 雙雙墜崖第一百七十章 小人得志第二百零三章 逃出石室第三十五章 並蒂花開第一百八十五章 尋釁挑撥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如飄絮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如飄絮第七章 新婚無燕爾第三十三章 情意初露第一百七十八章 改頭換面第一百九十五章 身陷石室第二十九章 苦海彼岸第二百章 身份敗露第二百一十七章 心魔成癲第二十二章 黃雀在後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威難測(2)第四章 初見故人第十六章 前世第一桶金第三十章 重返容府第二百章 身份敗露第一百八十八章 羣英匯聚(1)第一百八十三章 似曾相識第二十七章 混戰青龍莊(1)第二十七章 混戰青龍莊(1)第二十一章 兩府混亂第十四章 歡樂容府第二十九章 苦海彼岸第二百一十三章 入土爲安第一百八十章 警語箴言第一百六十五章 忠勇節義第一百六十六章 險遭劫持第三十三章 情意初露第一百八十二章 美人傾慕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子私心第一百七十七章 誰家媳婦第二百零二章 再生異動第二百一十三章 入土爲安第一百五十二章 關心則亂第二十二章 黃雀在後第二百零四章 盟主之爭(1)第二百零九章 當務之策第一百七十三章 老樹新花第一章 馬天嬌之死第三十八章 青丫婆婆第一百七十八章 改頭換面第一百七十二章 御差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