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容毓飛便說家中有事,要帶江月昭回去了。青丫婆婆雖是不捨,也只能囑一句以後常來,便沒再留。
容毓飛看着江月昭牽出那匹獅子驄,問她:“這馬是哪兒來的?”
“……跟慶親王借的。”雖然有點兒心虛,還是坦白了。
“當了郡主,能耐大了,借馬都借到王爺家去了……”容毓飛心裡不舒服,語氣也酸酸的。
兩人便拜別了青丫婆婆,上馬向谷外走去。
馬蹄聲“噠噠”響着,兩個人沉默無聲。江月昭見容毓飛臉色不好看,也不知是因爲自己偷跑出來,還是因爲跟慶親王借馬。
“相公,你見過青丫婆婆的菜園子嗎?”她只好找話題,“滿園子綠葉黃花,可美了呢。我要是也能有這麼個菜園子就好了,每日去園中,採來新鮮的瓜蔬,用溪水洗淨了,綠盈盈的……哇!想想都美。”江月昭兀自說得無限嚮往的樣子。
容毓習只是瞥她一眼,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嘴角微揚,笑了一下。
江月昭自顧自嘰嘰呱呱地找話說,容毓飛那邊一直沉着臉,表情嚴肅。
江月昭心想,就算我沒告訴你,你也不必這麼拽吧?我這不都跟你回去了嗎?
她正想損他幾句,突然容毓飛臉色一沉:“噓!別出聲!”
什麼啊?神神秘秘的?江月昭心中大不以爲然,剛想張嘴問,容毓飛又低聲說道:“跟緊我!”說完便朗聲喝道:“藏着掖着的,算什麼英雄?各位還是現身吧!”
就見兩面山坡上,林中人影晃動,片刻,便有十幾個蒙面人躥了出來,擋在了他們的路上。
江月昭大吃一驚,這是什麼陣仗?難道又有人盯上自己嗎?
“各位有何見教?”容毓飛面沉似水,說話氣韻也不似往日,顯然是動了內力的。
江月昭正被他的聲音震地心中發顫,就覺座下寶馬往前一栽。原來當先的一位黑衣人,瞅準了江月昭是一個弱處,揚手一枚梅花鏢就打中了江月昭座下寶駒。
電光火石之間,容毓飛出手如閃電,只一撈,將江月昭提到自己的馬上。江月昭的那匹馬,一聲嘶鳴,倒在了地上。
領頭的黑衣人一聲冷笑:“容公子果然出手不凡。不過你今兒多了個累贅,恐怕動起手來就不那麼利落了吧?不如將你家少奶奶留下,公子回去籌夠銀子,我們自會放了你家娘子。”
江月昭一聽,心裡有幾分明白了。她想:我可夠真倒黴的,總共偷跑出府兩次,第一次被人抓去,逼容家運銀子,這次又讓人瞄上了,要拿自己換銀子。看來自己又給相公找麻煩了。
江月昭想着,怯怯地回頭望容毓飛。
“別怕,有我在呢,沒事。”容毓飛不知她是愧疚,只道她是嚇着了,柔聲安慰她。
“容公子和少奶奶夫妻情深,還是留待回家後再演吧。在下的提議,容公子以爲如何?”黑衣人見容毓飛沒理他,又問一次。
“哼!就憑你們幾個?也敢搶容家的銀子嗎?要讓我娘子跟你們走,還得我問手中這根棍子答不答應!”
容毓飛說完,從腰間拔出一支短棍,江月昭正在心中哀叫:這不會是他的武器吧?
卻見容毓飛揚手一甩,那支短棍便長出五六尺來,竟是一根泛着青光的精鋼鐵棍。
“既然公子一意孤行,我們就來領教領教你的少林盤龍棍!”領頭黑衣人說畢,掄起一把金背大砍刀,直撲了過來。
十幾個蒙面人一見頭兒動手了,便一擁而上,將容毓飛和江月昭圍在中間。
只聽容毓飛大喝一聲,目中精光綻射,手中鐵棍一伸,向領頭兒的大砍刀直搗過去。那位領頭人自恃功力不弱,也不避開,只將手腕一翻,以刀背迎向容毓飛的掃來鐵棍,只聽“鐺”地一聲金屬相擊之聲,在江月昭面前炸開幾顆金星。
硬碰硬的一擊,領頭人被震地後退三步,虎口撕疼,大刀險些脫手。他心中暗驚,未料到容毓飛年紀輕輕,內力如此渾厚。便再不敢硬碰,只夥同衆人採取圍攻的戰術。
容毓飛震退領頭人後,並未鬆懈,長棍一揮,向一側先攻到的幾個蒙面人迎頭掃去。衆人聽到虎虎風生,有人閃身避開,也有人不知輕重,揮劍欲擋,便被這一棍掃飛了手中的劍。
容毓飛邊打邊瞧,看到一人正瞅準他的馬,仗劍擊來,便一提馬繮。這匹馬跟了容毓飛多年,與主人甚有靈犀,得了主人的令,前蹄高高揚起,避開了這一刺。
容毓飛料定必會再有來人攻擊他的馬,便攬住江月昭的腰,一拍座下寶馬,提氣身縱,帶着江月昭飛離了馬背,落到了三丈開外的一處空闊地。
他的白馬,長嘶一聲,奮蹄衝出蒙面人的包圍圈,衝到樹林中去了。
容毓飛一手扯着江月昭,將她護在身側,另一手長棍一舞,頓時一片銀光巨浪,向攻上的黑衣人洶涌而去。黑衣人們此時已經知道他內力雄渾,不敢硬接,閃避之間,趁虛進攻。
領頭那位黑衣人見他單手使棍,便知是受江月昭的牽累。他便不再正面攻容毓飛,只是瞅準罅隙,揮刀向江月昭身上招呼。
江月昭心中大恨,暗罵一句:鄙陋小人!專撿女人下手!
她想起在松石山上,也是這種羣攻的打法,她當時也是幫了大忙的。眼下形勢危急,害怕是沒有用的,不如故伎重施,興許能幫上相公的忙。
於是她看向容毓飛腰間的佩劍。就在容毓飛連劈數棍,逼退幾個黑衣人,得了霎間喘息的當口,江月昭一手握住他腰間劍鞘,另一手一用力,“鏘”地一聲,寶劍便握在手中了。
容毓飛因爲有經驗,知道她要幹什麼,也沒阻攔,只說:“千萬小心!”
“相公放心!今日我們就夫妻聯手,滅了這羣龜孫子!”江月昭聲音清脆,說得豪氣天縱,容毓飛聽了忍不住要樂。
包圍在外側的黑衣人可就迷惑了,怎麼這位大少奶奶會武功嗎?消息中沒說呀?
領頭兒的沒有在意,瞧她剛纔的表現,就知道她根本沒有功力。他呼喝一聲:“上!”
就有六七個黑衣人展開各自武器,再攻上來。
江月昭見一黑衣人揮刀斬向容毓飛左臂,容毓飛正橫棍欲擋,她瞅準時機,大喝一聲:“刺你的喉嚨!”
那黑衣人一聽,趕緊回刀欲護,卻未料江月昭在喊出這句話的同時,握劍向他的腳面扎去,“撲”的一聲,一劍貫通了他的左腳,黑衣人“呀”地痛呼一聲,蹦着右腳撤了出去。
江月昭一擊得手,心中得意,望向容毓飛,只見後者雖在應戰,卻是嘴角上彎,顯然想笑。
衆黑衣人心裡驚訝,這是什麼打法?
可是手中未停,其中一人便執劍攻向江月昭。江月昭心裡有數,知道容毓飛擋得開他的攻擊,也不管他,便又喝一聲:“刺你的喉嚨!”
那人有了前車之鑑,趕緊一沉手中青劍,欲護下路,江月昭手中劍花一挽,直直地奔他的喉嚨去了,“哧”地一聲,金屬撕裂皮肉的聲音,正中那人喉嚨。
衆人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領頭人大怒:“臭婆娘!都給我上!先做了這婆娘!”
其實他這話等於沒說,容毓飛會眼看着他們做掉他老婆嗎?雖然是向江月昭的方向攻,其實還是在跟容毓飛打。江月昭只在那裡握緊寶劍,等待時機。
因爲衆黑衣人對她都起了防備之心,她等了半天,也沒什麼好機會。她站在那裡着急,心裡靈機一動,便再次斷喝:“刺你的喉嚨!”說完作勢欲提劍。
圍攻的衆人皆心中一凜,全神貫注地防着她,不知她要刺誰,也不知她要刺哪裡。
就這一瞬間的分神,容毓飛揚起手中鐵棍,幻化出一片青蛇攢動,“撲撲撲”三聲!就有三個黑衣人被劈中。
而江月昭只是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儘管眼前尚是情勢危急,容毓飛卻實在忍不住了,他朗聲大笑:“哈哈哈哈……娘子好樣兒的!”
領頭人暴怒:“哼!本不欲取你二人性命!既然你們自己活膩了,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他對衆黑衣人一揮手:“撤!”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四章 援兵出手
容毓飛當然不會真以爲他們是要撤,他全神戒備,正欲持棍追上,就見這幫黑衣人躍到幾丈開外,手中一撒,一片梅花鏢流星雨般地向他們射來。
容毓飛趕緊將鐵棍舞成一團青光,“叮叮……”一片脆響,梅花鏢紛紛落地。
江月昭也在那邊雙手握劍一通亂揮,她當然不會擋什麼暗器,只是她想能擋開一個是一個而已。
領頭人見這一撥未中,便再喝一聲:“放!”衆人又是手中一揚。
容毓飛自是不會把這種手段放在眼裡,手中鐵棍一舞,密不透風。他心中還在想:就只是這個,便要了我們的性命嗎?眼光一掃,卻見江月昭身後,三個黑衣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欺近了,一人手中一把短刀,向江月昭後背砍來。
關心則亂,上次松石山,容毓飛就因爲自己出手晚了,讓江月昭中了兩劍,心中一直悔恨。此時見三人齊齊奔江月昭而來,她卻毫無知覺的樣子,心中大急。
“小昭小心!”他大喝一聲,棍子舞成一片巨浪,急急地擊落了射來的梅花鏢,運足全身勁力,回身一棍向三人手腕劈下。
這種剎那之間的變故,根本不是江月昭這種平常人能反應過來的。容毓飛回棍一劈,她的注意力尚在前方的梅花鏢上。本來見容毓飛擋落了所有梅花鏢,心下一鬆,可是她再定睛一瞧,鏢雖擊落,卻緊跟着這一撥鏢,有一道銀光破空而來,竟是瞄準了容毓飛的後背。
“有暗器!”她大喊一聲,下意識地一頓胡亂揮劍。還真讓她這隻瞎貓撞上死耗子了,只聽“叮”的一聲金鐵交鳴之聲,可惜那匕首被運足了力道,根本不是她能擋得開的。她這一揮,只是改了它的方向。
容毓飛全部勢頭都撲在三個暗中襲來的黑衣人身上,未及回身,那隻匕首便沒入了他的右臂之中。
“相公!”江月昭象自己被刺中一般。心中大痛。
容毓飛一皺眉,回手拔下匕首,瞧了瞧,安慰她說:“不要緊,沒有毒!”
領頭的黑衣人見容毓飛右臂受傷。料他必會力道減弱,心中大喜:“全給我上!”
容毓飛心中也暗急。
一衆黑衣人正振奮精神,捲土重來,齊攻而上,突然眼前有無數金蛇飛舞。隨後一片痛呼,有人捂臉,有人捂手腕。有人捂胸口,更有幾個功力稍弱地,連手中的兵器飛到哪裡去了都不知道。
一道青影在這一片金光中,翩然而至,落在了容毓飛和江月昭面前:“從哪個洞裡鑽出來的骯髒鼠輩?也敢在我的地盤上猖狂?”
只見青丫婆婆手挽金鞭,意態從容地立在那裡,目光掃過一衆黑衣人。
那領頭人心中大駭,自己還沒看清來人呢。就被她放倒了一片,這老太太的功力簡直深不可測。他心知打不過,可是一則任務未完成,回去不好交待,再則見人就跑。恐屬下以後會笑他怕一個老太太。
於是他強撐一口氣,罵道:“哪裡來的老物!活膩了嗎?”
青丫婆婆是什麼火爆脾氣?哪是能忍得下罵的?那人最後一字堪堪出口。一條金蛇翻扭着直撲他面門而來,他倒是想擋,可惜功力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便只聽“呲”地一聲,蒙面黑布被扯了下來,同時在面上留下一條斜貫左右臉頰的血痕。
“梅江那老匹夫竟然教出你這等不敬尊長的龜孫,可見他只知道抱小老婆!今日你犯到我手裡,我就替他教教你!”說完金鞭一抖,人就欺上來。
領頭人正是青丫婆婆所提的梅江---梅花山莊莊主的孫子梅子平,他本被罵得心頭火起,可一見這老太太一語點破他地身份,並且根本不把他爺爺放在眼中,心知自己和她恐怕差着不只一個級別。又見她金鞭來勢兇猛,象要取他性命,便大喝一聲“撤!”率先跑了。
青丫婆婆豈是能饒人的?提氣縱身就要追。“婆婆別追了!”容毓飛喊道。
青丫婆婆回身問:“就這麼饒了這羣混蛋?”
“他們只是嘍羅,殺了這批,還有下批,憑白弄髒的婆婆的鞭子,不值得。”容毓飛說道。
江月昭此時正認真地給容毓飛包紮傷口,聽他這樣一說,便問:“你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容毓飛張口欲說,想了想又頓住。青丫婆婆便知事情不簡單,問他:“大概你就是因爲這羣人,才親自來接小昭地吧?”
容毓飛白了江月昭一眼,點了點頭。
“你家的事,我也不好多問,不過我的小朋友,也不能容別人隨便欺負!要是有需要我老太婆地地方,給我捎個信兒來便是。”青丫婆婆仗義地道。
“謝謝婆婆,今日擾了婆婆的清靜,實在過意不去。我和小昭還是應該趕緊回府,婆婆,就此拜別。”
“去吧。”
容毓飛一聲呼哨,他的馬便從林中跑了出來。江月昭借來的馬,此時正倒在血泊中抽搐,眼見不行了。兩個人便共乘一騎,直奔京城而去。
一路上,江月昭就想問容毓飛事情的原由,只是容毓飛打馬狂奔,耳邊風聲呼呼,根本不能說話。
待回到府門口,容毓飛下馬,把江月昭接下來,給兩個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拉了拉披風擋住臂上傷口,才進了府門,卻沒有先去老太君那裡回話,而是直接回了錦蕙院。
江月昭心裡明白,他不想讓老太君和容夫人知道她私自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心裡不禁感激。
回了錦蕙院,江月昭重新給他上了藥,包紮了傷口,又找來衣服給他換。自己心裡卻越想越傷心,好象自己就是個惹禍精。總是讓他身陷險境,想着,眼淚便下來了。
容毓飛原本想作勢斥她兩句,見她哭了,心就軟了下來。走過去把她摟進懷裡:“現在知道害怕了?以後去哪裡,可要先告訴我,知道了嗎?”
“嗯……今兒要不是你去了。我豈不是又讓人給抓走了嗎?我真是倒黴,出府兩次,兩次都遇匪類。上次是青龍幫,不知這次是哪一個?”江月昭環着他的腰,委屈地說。
“這次……可不是匪類。不但不是匪類,還是皇天貴胄呢。”就將裕親王的事說給她聽了。
“什麼狗屁王爺?沒銀子就上人家要,不給就殺人,跟強盜有什麼分別?這樣地人要是當了皇帝,老百姓還有好日子過嗎?”江月昭鄙夷地說。
這時。一個平時灑掃庭院的婆子,敲了門進來了:“大少爺,大少奶奶。老太君剛纔就着人來問了,讓兩位回來後,到前廳議事。”
江月昭這纔想起,小秋和小冬不在慶親王府呢。
容毓飛奇怪,容府外間事務,大事得稟告老太君,這是從他爺爺那裡開始養成的習慣,不過容夫人卻是從來不過問外間事務的。怎麼這次議事還叫小昭呢?想了一下也明白了,看來老太君着實看重這個孫媳婦呢。
江月昭趕緊換了身衣服,要隨容毓飛前去。走到門口處,她拉了拉容毓飛地袖子,站住了。
“幹什麼?”容毓飛不明所以。
她向門外望了望。見沒人,便踮起腳尖。在容毓飛地脣上吻了一下:“謝謝相公去救我。有相公在,我什麼事都不用怕,好安心哦。”
容毓飛立時心情大好,嘴都合不攏了,攬過江月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便拉着她的手往前廳去了。
進了前廳一瞧,嚯!好大地陣仗!老太君和容尚天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下面一溜兩排長長的座位,已經坐滿了人,江月昭只認得爲首的兩個,一邊是悟光,一邊是遊在龍。
容毓飛進了廳中,一瞧來人,高興地衝上去,歡蹦亂跳地不似平日沉穩。
“大師兄,三師兄,五師兄,六師兄……”叫了一大圈的師兄,挨個上去抱人家。幾個少林和尚,見了容毓飛也很高興,但畢竟是出家人,矜持得多。
這邊江月昭見他只顧師兄,便盈盈來在遊在龍面前拜下:“表兄好啊,又見面了。怕是表兄家中地椅子還沒坐熱乎呢,表嫂不知該怎麼怨我們家呢。”
遊在龍趕緊起來回禮:“弟妹說笑了,容府的飯菜好吃養人,我還沒吃夠呢,毓飛的蒼蕪院住着也好,我這是捨不得他的院子,就又回來了。”
“呵呵……”江月昭脆聲笑了,“表兄如此喜歡容府,真是最好不過。不如趕明兒把表嫂和小侄子接來,一家人熱熱鬧鬧地住在一處,老太君也會開心呢。”
“這個主意好!等這事兒過了,就去把淑芬和匡兒給我接來!”老太君高興地說。
“只要老太君高興,在龍無不遵命。”遊在龍附合道。
江月昭又挨個跟遊在龍帶來的人見了禮,見容毓飛那邊已經抱完了,便走了過去,向悟光一拜:“大師兄好!”
悟光見了她,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雙掌合什道:“阿彌陀佛!前次地事情,多有得罪,還望弟妹海涵。”
“小事一樁,一家人不打不相識,師兄不必掛懷。”江月昭趕緊說。
又由容毓飛引着,一個一個拜見了他的師兄。衆人才落座,開始討論正事。
江月昭心裡知道容毓飛想隱瞞今天遇襲的事,是怕老太君責怪她。可是她暗自掂量了一下輕重,還是說出來的好。於是就先把今天遇襲的事說了。
容毓飛怕老太君怪罪江月昭,便趕緊將她那三句“刺你地喉嚨”的事,說給大家聽。
大家聽完,哈哈大笑,連幾個矜持的少林和尚,也繃不住樂了。
老太君笑罵她幾句,也沒真責備,加上聽說她去探望青丫,而青丫就住在城外不遠處地一個山谷,不免一陣感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五章 容府戒嚴
“看來裕王已經等不及了,要對容府動手了。”容尚天有點兒沉重,這一大家子一百多條人命,可都是他的責任呢。
“如果國家有需要,容府也不會吝嗇銀子,可惜裕王卻是居心叵測,慢說出了這筆銀子,會給容家帶來天大的災禍,即便沒這禍事,也不能縱容裕王擾亂朝綱,犯上作亂。遊雲山莊各位英雄,少林寺的各位師父,以後的日子,免不了偏勞各位了。”容尚天說道。
“但憑容老爺吩咐。”兩方人馬抱拳說道。
於是便安排了每日容府周圍巡查事宜,將容府護院家丁排了班次,由幾位少林寺的師父負責帶着。遊在龍和悟光都說這幾日會聯絡江湖朋友,打探一下到底裕王手下都用些什麼人,也好知己知彼。
今日一戰,便暴露出來一個梅花山莊,恐怕這還只是裕王的小卒子呢,因此衆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江月昭想了想,說道:“老太君,孫媳有個想法。裕王垂涎東宮之位日久,處心積慮之下,勢力絕對不可小覷。這次事情,看起來只是三百萬兩銀子一件事,但這筆銀子,在他整個的謀逆計劃中,想來也佔着重要位置呢,沒有這筆銀子,他的叛軍便後援乏力,打不了持久戰。如此關鍵的一步,裕王定會傾力走好,容府面臨的壓力,恐怕比我們想象中要大。”
衆人聽了,心中皆以爲然。
“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應付?”容尚天問她。
“我們畢竟是民間勢力,雖有衆位英雄相助,但跟蓄勢已久的裕王比,力量相差懸殊。兒媳以爲,不如在此時,瞅準時機。找對靠山,聯合裕王的對方力量,方可擺脫此次困境。”
“你是說……慶親王嗎?”老太君猶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
“朝堂之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這其中的複雜利害,還得靠老爺和相公來決定。”
“如此一來。容府就徹底與裕王爲敵了。”容尚天沉吟道。
“我同意小昭的想法,其實只要容家不給裕王銀子,就已經表明立場,與他爲敵了。這種時刻,非此即彼。沒得選擇了。”容毓飛說道。
“而且…”江月昭補充她的想法,“我們拒絕了裕王,就相當於幫了他地對方力量一個大忙,如此功勞,爲何不邀?我們又不要對方的賞。只是希望能出手相助。最好能鼓動對方藉此機會打擊裕王,讓他從此一蹶不振,否則對容家。終究是個禍患。剛纔老太君說到慶親王,我想慶親王能走到今天,絕不僅僅靠他的寬仁愛民,恐怕他手中的勢力,比裕王有過之而不及。我們爲何要爲了他的天下,獨自與裕王抗衡?”
“如此,便捲入宮廷爭鬥了……”容尚天始終持保守意見。
江月昭的想法超出了原定計劃,聽起來又有風險。衆人一時沉默。
“我們防得了裕王一時,防不了他一世。如果有機會連根拔起,值得試一試。”容毓飛道。
“悟光師父和在龍意下如何?”老太君問。
“容府家事,貧僧本不該多嘴,此次前來。也是奉師父之命,聽憑容老爺驅遣。只是剛纔聽弟妹一席話。確是有道理的,只要裕王不倒,容府就是他地眼中釘。不如先去探探慶親王的口風,再做定奪。”
“悟光師父所言極是,在下也是這樣以爲,先摸清楚慶親王的意思,再決定是防是攻,最好不過。”遊在龍說道。
“嗯……容家最忌憚的事,便是捲入這權位之爭。如今形勢逼人,有人硬拖容家下水,身在其中,怕也沒用了。”老太君表明了態度。
容尚天面露難色,可大家所說,都是道理,即便這次銀子的事躲過去了,裕王終會懷恨在心,以後日子長着呢,防賊千日,不如斃賊於一時,只是這風險,確實太大了些。
他沉吟半晌,終於痛下決心:“好吧,毓飛你跟慶親王有點兒交情,明日你去他府中,探探他地口風。”
“是。”容毓飛應了。
衆人正說着,容鴻來報:“老太君,老爺,慶親王來訪,要見大少爺。”
衆人都覺驚異,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容毓飛和江月昭兩人心中明白。
容毓飛起身:“我看擇時不如撞時,他既來了,我便去探探。”
然後出去迎朱爾衡去了。
廳內衆人,見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便也要散了。
江月昭扶老太君回房,老太君問她青丫婆婆的事,她一一答了。
老太君便說:“她不來看我,我不會去看她嗎?等這事過了,你陪我去一趟。”
江月昭應了。
此時,容毓飛正和慶親王在蒼蕪院的書房內。
容毓飛一見慶親王,先是見禮,接着便說:“原打算親自登門向王爺陪罪的,不想王爺來了。我家娘子任性妄爲,平日家裡就罷了,昨兒居然擾到王爺那裡去了,實在是該打。”
朱爾衡一聽,心中先是一鬆,又是一酸。
鬆的是,聽這話江月昭是回來了。他今兒問府裡地人,喜樂郡主可有來還馬?問了幾遍都說沒來。他就有點兒心慌,畢竟是一個弱女子單身出門,遇到強人,光靠聰明恐怕不行。他心中再三思量,便打定主意,尋個藉口到容府中瞧瞧,如果還沒回來,他就去找找。
酸的是,本來以爲這事是他和江月昭之間的秘密呢,結果被人家地相公以如此的口吻說了出來。
他自己想好的登門拜訪的藉口也用不上了,趕緊順着容毓飛的話說:“哪裡要你陪罪,我這不就是登門陪罪來了嗎?昨兒郡主要借馬,我思量着郡主也難開口求我一回,便應了。事後自知此事做得魯莽,這不就找容兄陪罪來了嗎?”說完暗罵自己一句。解釋這麼多做什麼?倒顯得心虛。
容毓飛沒在意地樣子,只說:“王爺這可是折煞我了。”
朱爾衡瞧着他的胳膊問他:“怎麼容兄受傷了嗎?”
容毓飛見他問起,便說:“今兒早上去接小昭,路遇一夥強人,受了點兒小傷,不礙事。”
朱爾衡一聽接江月昭遇到了強人,心中就是一驚。這要是容毓飛沒去。她可不就真讓強盜抓走了嗎?心裡這樣想着,怒氣就上來了:“太平盛世,光天化日之下,匪類也敢如此猖狂嗎?”
說完又覺太沖動了,容毓飛的武功他是知道地。能讓他受傷,可見不是一般的強盜,莫非“這夥強盜可是猖狂的很呢,他們叫囂着要抓走小昭,讓容家籌三百萬兩銀子去贖。唉!”容毓飛說完,看着朱衡,等待着他的反應。
朱爾衡聽了。皺起眉頭,沉吟半晌,沒說話。
“我容府雖只是商戶之家,但也不是誰都能欺負地,容家地銀子,豈能不分清紅皁白就送出去!”容毓飛見朱爾衡沒開口,便接着說道。
其實此事朱爾衡已經知道了,被裕王索要三百萬兩銀子。對容家來說,是天大的變故,可是從二王奪嫡整個事件來看,不過是其中地一環。依他對容府的瞭解,他不太相信容尚天會把這筆銀子給裕親王。所以他一直冷眼旁觀。現在聽容毓飛地話,顯然是有意向他求助。朱爾衡心底暗笑自己。一向自負聰明,如今送上門兒來讓人用。
他心中百般權衡,卻總有容毓飛的那句話擾着心神:“……他們叫囂着要抓走小昭……”他便想起了在松石山上,那個虛弱的江月昭,半邊身子都血,卻咧着嘴對他笑:“王爺給我講個笑話吧,一定要好笑哦,別把我說睡着了……”
朱爾衡在心底一番計較,便說道:“容府自我朝開國以來,便是國之棟柱,太祖皇帝與貴府祖上亦是金蘭之交,太上皇曾經有令,讓我等事老太君如親祖母般孝順。因此容府有難,我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只是此事,我不方便親自出面。有需要幫忙之處,可去找萬翠樓的花媽媽,我會把事情安排給她。”
容毓飛聽了,心中暗忖,聽他這番話,裕王索銀地事,他已經知道了,如此看來,慶親王果然實力不凡。那萬翠樓,坊間皆傳是建威大將軍李汝昌的親戚開的,便都道那其實是建威大將軍地產業。如今一瞧,恐怕建威大將軍也只是個幌子,正主兒坐在他對面呢。
口中稱謝:“王爺施以援手,容府便再沒什麼可怕的。如此多謝王爺了!”
朱爾衡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知郡主可有受傷?”
“有勞王爺惦記,我好着呢。”江月昭清脆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兩個男人同時轉頭,就看到江月昭從門外娉娉婷婷地走了進來,到朱爾衡面前見了禮。
“忒沒規矩了!怎麼進來也不通報一聲?”容毓飛的話聽着象責怪,其中卻透着寵溺。
“你們兩個,一個是我相公,一個是我義兄,還講什麼勞什子規矩?再說,我剛纔不是已經出聲提醒了嗎?”她說得理所應當的樣子。
“郡主所言極是,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容毓飛心中吃味,偷偷撇嘴,心說誰跟你是自家人?你不過是義兄,還是個義堂兄,就自封自家人?
“我來是想跟王爺解釋一下馬的事,有借無還,本就不好,再連句話兒都沒有,豈不更失禮?”江月昭對朱爾衡說。
“慶王府再窮,也不至於跟你計較一匹馬,郡主不必放在心上。”朱爾衡大方說道。
“多謝王爺了!我還擔心王爺要我賠呢,剛纔路上,心中一直忐忑,思量着一匹獅子驄要多少銀子呢?想着我就肉疼呢。”江月昭笑嘻嘻地說。
“饒是你把人家的馬騎沒了,你還心疼銀子!天下哪有這種道理?”容毓飛作勢欲敲江月昭的腦殼。
“容府有這位喜樂郡主,只進不出,沒個不發財地。”朱爾衡也取笑她。
三人又閒聊了幾句,喝了幾盞茶,朱爾衡便要回府了。
江月昭又提起她的丫頭,朱爾衡說他派人送回來。
於是容毓飛夫婦二人將朱爾衡親送至容府門外,見他上了馬,走遠了,便回到府中。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六章 萬翠樓探情
容毓飛向老太君和容尚天稟明瞭與慶親王會面的事,便興沖沖地去家廟中與衆位師兄敘舊論功,晚飯也賴在那裡,跟着他們吃齋飯。
來的衆位少林武僧之中,除了悟光跟容毓飛還不太熟稔,其他人可都是看着容毓飛長大的,對他自是不一般的親切。你一拳我一掌的廝鬧之中,又教會了他不少功夫。
晚上,他回到錦蕙院時,江月昭就見他一臉歡喜,嘴巴都閉不上了。
“哼!見了師兄,比見了老婆還親!”江月昭低聲嘟囔了一句。
卻不料被容毓飛聽到了。江月昭已經有一段日子不讓他近身了,他早就按捺不住了,瞧着今晚她不似前段日子那般戒備,暗忖大概有機可乘,便貼上來摟住她:“娘子這是怪我冷落你了?”
江月昭拍開他的手笑道:“什麼樣子?色迷迷地象個登徒子!”
容毓飛見手被拍開了,又拿不準她的心思了,便摸摸鼻子,尷尬地笑笑。
江月昭吩咐小冬取了藥和紗布來,重新給他的手臂上藥包紮:“這怎麼弄的?又出這麼多血?”
“嘿嘿……跟師兄們練了幾下子,沒事。”容毓飛不在意地說。
“要練也得等傷好啊,這樣多咱能癒合?”江月昭有點兒心疼。
又打來了熱水,擰了巾子給容毓飛擦臉,給他換了衣服。旁邊小秋和小冬瞅着直樂,心想小姐可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姑爺練功都不怕,自己還洗不了臉換不了衣服了嗎?
待容毓飛上牀倚在那裡,江月昭才自己換了睡衣,偎到容毓飛身邊。
容毓飛低頭,見她撲扇着一雙春水盪漾的眼睛。粉面含春,紅脣開合之間,有香氣撲到他的臉上。
情難自持,他便低頭吻上了她的脣……
兩人脣舌糾纏之間,容毓飛見她再沒推拒,便伸手去解江月昭的睡袍。
“不行,你還有傷呢。”
“這點兒傷不算什麼……小昭。你給我生幾個兒子吧……”
“生幾個兒子?你當我是豬嗎?一生就一窩?”
“不能一次生一窩,可以慢慢來,一個一個生。”
“這不還是拿我當豬……”
第二日晨間,老太君於前堂喚府中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訓令這段日子要安分點兒。沒有她和容尚天的允許,誰都不許出府。如果發現哪個敢擅自與外人勾結,直接亂棍打死。
衆人聽老太君說得嚴重,也不知出了什麼事,都心中惶恐。兩位姨娘不安地看着容尚天。三位姨奶奶也驚惶地望向容毓
江月昭瞧着,心中暗哼:這幫女人!這時候都指望着自己男人,眼巴巴地瞅着。有什麼用?
家中安排妥當,容尚天便帶着遊雲山莊的人,去京中自家商鋪中巡視,以免讓裕王的人擾到商號中去。
而容毓飛,則按照與朱爾衡地約定,欲前往萬翠樓會一會花媽媽。臨行前,江月昭拽着他的胳膊央他帶着她去,容毓飛瞪她道:“那是什麼地方?也是你能去的嗎?”
“怎麼你去得。我就去不得?我偏去。”邊說邊拽着容毓飛不放。容毓飛被她纏的走不了,只得找來一套小廝的衣服,給她換了裝,帶上了她。
待二人到了萬翠樓,守在門口的夥計見到容毓飛。滿面笑意地迎了上來:“容大公子來了!可有日子沒見到您了。裡面請!”
因爲有江月昭在身邊,這份熟稔讓容毓飛有點兒尷尬。可那夥計哪裡知道這個?滿臉諂媚的笑容。如同見了自家老太爺一般,鞠着腰在前面引着,進了樓裡。
江月昭翻了個白眼,氣哼哼地跟着進去了。
“喲!這不是容大公子嗎?”一位三十歲左右地女子,頂着一張濃抹重畫的臉,扭着水蛇腰向容毓飛走過來,“可想死奴家了,奴家還以爲有了靈兒,大公子再也不會來了呢。公子今兒要見哪位姑娘?讓奴家伺候你可好……”
江月昭聽了,直覺早上喝下的清粥在胃中翻涌,強自壓了下去。
“咳咳……花媽媽在嗎?”容毓飛趕緊岔開她的話,問道。
“喲!公子可真會傷人心,奴家比不上靈兒,還比不上花媽媽嗎?你稍等一下吧,我去給你瞧瞧。”那女子邊說邊扭着水蛇腰上樓去了。
容毓飛面色窘迫,拿眼掃了一下江月昭。
“這可真是個好地方!這兒的女人都這麼別緻嗎?”她撇着嘴說,“怪不得男人都愛來呢,原來這兒地女人都是沒有骨頭的。趕明兒我也練練……”說完作勢原地扭了兩下。
容毓飛又惱又好笑,使勁捏了一下她手心。
“大公子上來吧,花媽媽等你呢。”那個女人出現在二樓扶欄上,揮着桃紅色的帕子喚容毓飛。
江月昭邊走邊心裡發笑,心想這青樓,還真跟電視裡演的一樣,看來藝術真是源於生活呀!
上了二樓,女子引着他二人,進了一間屋內。
屋裡,一位四十幾歲的婦人,起身迎上來:“容公子來了,媽媽我未曾遠迎,失禮了。”
“花媽媽客氣了。”容毓飛知道她是慶親王地人,不敢太怠慢。
江月昭打量着眼前這位花媽媽,一身蜜合色襖裙,頭上手上,金銀琳琅,雖然臉面風塵之色,卻掩不住眼中的精光銳意。
“這位是……”花媽媽警惕地看向江月昭。
“這是我貼身小廝……”容毓飛想扯個謊,卻不料未說完,就讓花媽媽給打斷了:“公子可真會玩笑,花媽媽這雙眼是幹什麼的?連男女都瞧不出來,還混什麼?”
“花媽媽好。”江月昭一看也別裝了,“我是他娘子,你喚我小昭就行。”
“哎呀……”花媽媽誇張地驚歎道,“媽媽我今兒可真是有福。居然有幸親眼見了京城鼎鼎大名地容大少奶奶。民婦給郡主見禮了!”說完真的就拜了下去。
江月昭趕緊去扶。三人走至桌邊,落了座。
“我今日來意,花媽媽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干係着容家全家的安危,還請花媽媽相助。”
“……”花媽媽顯然在心裡掂量了一下該說什麼,“王爺有話,我也不過就是個跑腿兒的。據我所知。裕親王的本意不在容家,他大概也知道容家不比其他商號,輕易動不得。不過京城有幾家大商戶和江南地幾家大商戶,他都找過了。知道上個月江南蘇家被一夜滅門的事嗎?就是這位裕親王的手筆。有幾家經不住他嚇,已經出銀子了。不過大月朝能一次拿出上百萬兩銀子地。本就沒有幾家,十幾二十幾萬的湊,必是湊不夠餉銀,他就急了,才找上了容家。”
“這樣說。容家是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豈不更危險?”容毓飛說道。
“我們的線人昨兒來報,如果容家不出這筆銀子。裕親王恐怕要動手。”
“果然……就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江月昭聽着有點兒心驚。
“可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動手?”容毓飛問。
“只說瞅準時機。我估摸着,時間不會太久。宮裡傳出地信兒,皇上立太子地詔書已經擬好了,估計不久便會宣告天下。”
“依媽媽看,裕王起兵造反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瞧他到處搜刮銀子,恐怕反心已定。最近江南地佈防,重要的職位上頻頻換人,本來就是他岳父地親軍。如今更是加緊排除異己,已經變成名符其實的左家軍了。”
“皇上不知道這事兒嗎?”江月昭奇怪。
“皇上的心思……很難摸透的。要說裕親王的動靜也不小,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只不知他老人家揣着什麼想法,一直按兵不動。”
“皇上動與不動,自有他自己地一番算計。我們容府卻是等不了的,等皇上那邊時機成熟了。說不定容府已經被裕親王夷爲平地了呢。”容毓飛說。
“媽媽可知裕親王手下都有哪些勢力?可有詳細資料?”他又問。
花媽媽起身,走進內室,不一會兒轉出來,手中多了一本冊子:“王爺昨兒傳話來後,我就讓人謄了一份兒,只是千萬仔細,別流落到不相干的人手中。”
容毓飛接了冊子,翻了翻,臉色沉重:“怎麼聽風樓也聽命於裕王嗎?”
“聽風樓樓主與左建棟是至交。一個聽風樓,倒也不足不懼。如果再加上裕王暗中豢養地黑龍衛,纔是最應該擔心的。黑龍衛每次任務出一組,八個一組,甚少失手。到現在我們也沒摸清到底多少人。”
“這次容府可是遇到強敵了。”江月昭越聽越心驚,“恐怕需要花媽媽施以援手了。”
“王爺有話,容府如需要,可調乾衛左翼十二使,到時候容公子拿這塊符,去南城朝暉樓找陳掌櫃即可。”花媽媽說完,拿出一塊黑鐵製符,遞給容毓
江月昭搞不清這十二使有多厲害,容毓飛大概知道,道了謝接了。
“慶親王……對裕王之事意欲如何對待?”江月昭試探地問。
“主子們的事,我們也不好妄加揣度。”花媽媽機靈地避開了。
“再有什麼消息,還要勞煩花媽媽告知一聲,毓飛在此先謝過了。”容毓飛將冊子和鐵符收好,向花媽媽一禮,“我和娘子先告辭。”
“這就走了?容大少奶奶神仙般的人物,我還沒看夠呢。要是不嫌我這兒骯髒,以後少奶奶可要常來啊。”花媽媽笑眯眯地說。
“只要媽媽不嫌煩,改天我找媽媽討酒吃。”江月昭爽快地應了。
兩人便辭了花媽媽,上馬回府。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七章 商定計謀
當天晚上,容家主子們、遊在龍和悟光聚到前堂議事。
容尚天愁眉難展,因爲他今兒接到戶部的文書,朝廷要向西北邊境調撥二百萬兩銀餉和五十萬擔糧草,自然是容家負責運輸。正是裕王對容府虎視眈眈的時候,容家運這麼一大筆銀糧,危險可想而知。
遊在龍今日去靈通樓在京城的分樓,打聽到了裕王手中江湖勢力的資料,與容毓飛從花媽媽手中得的資料綜合起來,裕王麾下各方力量,便顯現出來。
除了已經知道的梅花山莊、聽風樓,還有鬼殺門、天雷派。裕王自己的力量,便是那黑龍衛了。
而據靈通樓的消息,所有這些投靠裕王的門派,都由一個神秘人物調遣,目前沒人知道此人的真面目。
容家幾位主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樣的勢力,即便裕王使出三分來,容家也是扛不住的。
一陣沉默,那邊遊在龍便提議發出遊雲山莊的凌雲貼,向江湖朋友求援。
江月昭想了想,便說:“與其進京援護,不如去搗這些門派的老巢,擾得他們不得清靜,逼這些門派在京城中的力量不得不迴護自己的老巢,我們在這邊也減輕了壓力,省得大批人馬涌進京城,引起裕王的注意。”
“這是個好主意!這事我和悟光師父、毓飛好好商量一下,選擇與這些門派有嫌隙的,發下凌雲貼,必能奏效。”遊在龍讚賞地看了江月昭一眼。
“剛纔爹說戶部調撥的銀糧,我倒有一個想法。”半晌一直沒說話的容毓飛,象是想明白了什麼事情,突然提起這事來,“裕王從容府拿不到銀子。知道容家運這一批糧餉,十有八九會動手,一則容家把朝廷的糧餉運丟了,自然脫不了干係,他劫走了糧餉,無異於嫁禍容家,二則得了這批餉銀。他起事便再無後顧之憂。既然料定他會動手,不如我們來個請君入甕,誘他劫餉,把這批銀糧送給他。我們只需着人跟緊了,等他匿下了這批官銀。再報官揭發,搶劫朝廷的糧餉是什麼罪,暫且不說,便是私藏這麼大一筆官銀,其居心也會讓天下人盡知。不怕到時候皇上不收拾他。”
“這事說起來容易,可是單憑容家恐怕做不來的。”老太君想了一下,說道。
“我們可以找慶親王商量。這不失爲一個除掉裕王的好機會,想必他也會動心。”
“把朝廷地糧餉運丟了,耽誤了西北戰事,恐怕我們家還是脫不了干係。”江月昭憂心地說。
“這個倒不怕,我們家可以先籌足這筆銀餉,暫時頂上,等尋回了朝廷的那筆,不怕皇上不還給我們。”容尚天說道。
“爹。這撥錢糧,什麼時候起運?”容毓飛問。
“正在籌備,十五日後起運。”
“時間足夠了,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說服慶親王給予協助。”容毓飛說,“不如我明日再去趟萬翠樓。先將這事說與花媽媽。”
江月昭聽了,思忖一下。便道:“這種事花媽媽恐怕做不了主,不如直接與慶親王商議。現在特殊時期,我們家也不好與慶親王過往密切,以免引起裕王的警覺。這事不如我去說吧,我明兒去一趟八王府,央八王妃將慶親王請到八王府中,在那裡商量,應當是穩妥的。”
“如此甚好,小昭明日就跑這一趟吧。”老太君同意了。
“今日聽花媽媽說,江南蘇家因拒絕出銀子,被裕王的人一夜滅門,恐怕我們容府也難逃此劫。我有個想法,既然此戰難免,不如時間由我們來定,我們有備而戰,總比被他打個措手不及要好。”
“噢?”大家望向江月昭,“由我們定時間?怎麼定?”
江月昭便如此這般一說,衆人對望了幾眼,紛紛點頭。
第二日,江月昭乘一頂青轎,去了八王府。
八王妃見到江月昭,很是高,拉着手噓寒問暖,話一頓家常。
江月昭便說:“慶親王最近可常來看您?他前幾日跟我說,要我新寫的書,我還想找他商量此事呢。不知王妃這幾日可有見到他?”
“你算來着了,他昨兒捎話,說得了展子虔地一幅什麼圖,今兒要拿來讓你義父品賞呢,說不得一會兒就能到。你要有事找他商量,就先等等吧。”
江月昭在心中暗道一聲:太好了,就知道來這裡找他容易,這下編好的話兒也不用說了,只等着便是了。
“小燕,你去王爺的書房知會一聲,若慶親王來了,賞完畫後到我這裡來一下,郡主找他有事。”八王妃吩咐道。一個侍女領了命,去傳話了。
江月昭便陪着八王妃一邊繡着一幅雲水圖,一邊閒話着家常,等着。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只聽門外侍女通報:“啓稟王妃,慶親王來了。”
江月昭心說,來得可真快呢。
就見一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龍眉鳳目,丰姿灑落,一身月白的撒金繡雲紋曲裾長袍,渾身上下散發着與生俱來的華美貴氣,正是慶親王朱爾衡。
八王妃一見朱爾衡,眉開眼笑:“還道要等你很久呢,這不就來了?”
“給皇嬸見禮了。”朱爾衡先拜見八王妃。江月昭趕緊起來欲行禮,卻被朱爾衡攔下了:“郡主不用客氣,免了吧。聽說郡主要找我商量書地事。”
“我們還是另找一處說話吧,在這裡說這些,王妃聽着無聊,也擾了她的清靜。”
八王妃剛想說不礙事,朱爾衡搶了先:“那去花園中的望月亭如何?”
“就聽王爺的。”江月昭應道。
王妃只好吩咐了下人,準備了茶水點心送到望月亭,朱爾衡當先,江月昭隨着他出了王妃屋裡。往望亭走去。
兩人一邊走着,朱爾衡見附近無人,便說道:“我怎麼不知道郡主有新書呢?”
“呵呵……這個倒沒撒謊,我確是在寫一部新書,如果王爺有興趣,可以送給你瞧瞧。”江月昭坦然應道。
“噢?那先謝過了,我一定要討來閱賞一番。”朱爾衡笑道。接着又說,“上次借馬,差點兒借出亂子來,着實讓我心驚了一陣子。郡主果然不是凡人呢,每次出府。都鬧出偌大的動靜來。”
“我也奇怪呢,怎麼我看起來象很值錢地樣子嗎?那天十幾個黑衣蒙面人,呼啦啦就把我和相公圍在中間,叫嚷着要拿住我換三百萬兩銀子,我當時就想呢。乖乖!我值這麼多銀子呢!可不能隨便讓他們抓了去。誰知一說不給,那起子人馬上就刀光劍影地往我身上招呼,幸虧我相公厲害。要不您現在見到的,就該是一位蜂窩郡主了呢……”
江月昭發揮她說書的功力,調侃着把當日地情形說了。其實她這樣略帶誇張的描述,是想給她下面要講的事做個鋪墊。她卻未料到,她的話,讓朱爾衡聽得心中又驚又怒又痛。
他沉着臉,沒有說話。
江月昭有點兒摸不準脈了,也不說話了。
直到兩個人到了望月亭。落了座,朱爾衡纔開口:“你要找我說什麼事,現在便說罷。”
如此單刀直入,讓江月昭愣怔了片刻,想了想。便開口道:“確如王爺所料,我此番前來。有一事相商。裕王索銀的事,王爺已經知道了,我不用多說。聽說江南蘇家,因拒絕奉銀,便被一夜滅門,容府此次怕也在劫難逃。容家商賈之家,怎能與裕王多年處心積慮經營的勢力相抗衡?即便逃過此次索銀事件,恐怕以後落了個裕王的眼中釘,日子也不好過了。”
“容府必是有番計較,直說便是。”朱爾衡說道。
“昨兒我公公接到戶部文書,朝廷要往西北邊境調撥銀餉,想必王爺知道此事。裕王此時正對容家虎視眈眈,他正因爲銀子地事急得發瘋,如果從容家刮不到銀子,十有八九他不會放過這批銀餉。我公公地意思,不如就把這批銀餉放給他……”
朱爾衡馬上明白了,他伸手示意江月昭不用再說了,自己便沉吟起來。
江月昭見他半晌無語,便又說道:“此一計,固然是爲了容家從此再無後顧之憂,不過王爺也可藉此機會,掃去踏往東宮之路上的一個障礙……”
“你道本王是靠這個登上太子之位嗎?哼!任他如何猖狂,失道寡助,也不過是小雀跳梁,成不了大氣候的……”
江月昭一聽這話,心下一涼,臉便不自覺地冷了下來:“如此說來,我倒要提前恭賀王爺了!前番話語,只當我沒說過,容府的事情,還是自己解決罷,不敢勞煩王爺了。”
說罷欲起身。
朱爾衡從來只見江月昭語笑嫣嫣地樣子,此刻見她臉一冷,他心中便一揪,又見她起身欲走,一急,便道:“我又沒說不幫你……”話一出口,方覺不太妥當,改口道:“我又沒說不管此事,你急什麼?”
江月昭一聽有轉機,心中一鬆,陪笑道:“王爺見諒,容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正是性命攸關之時,我不免心急了些。”
朱爾衡見她臉色緩和下來,心中略好受了些,心說容府可真會派人,換個人來說這事,我也不至於如此被拿捏着。
“你回去告訴容老爺,只管讓他放出話去,按原定時間和路線解運這批銀糧。我會派人跟上地,具體的安排,還是去萬翠樓找花媽媽。如遇事態緊急,可直接去兵部丁尚書府中找他,他會安排。”
江月昭聽了,心中想,難怪他沒把裕王放在眼中,前兒就知道一個建威大將軍是他地人,現在又知道一個兵部尚書,怕是朝中高官顯員,不挺他的不多吧?
她正思量,又聽朱爾衡說:“容府最近恐怕不會太平……郡主……爲安全起見,不如留在王叔府中吧。”
江月昭笑道:“多謝王爺美意,不過家中長輩夫君皆身處險境,我怎麼能一個人躲起來享安逸呢?斷沒有這種道理地。”
朱爾衡聽了,片刻無語後,又說:“我會派辰衛的人,在容府附近戒防,你……不必擔
江月昭心中略疑,但還是起身拜謝:“有勞王爺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八章 籌備壽宴
五日後,江湖中傳言,鬼殺門因爲經常接手殺害江湖名門正派的重要人物的生意,與這些門派積怨甚深。近日趁他們門主不在總部,這些門派正集結力量,欲聯手攻入鬼殺門位於靈秀山的總部。
還有消息,說梅花山莊的老莊主梅江,搶了青城派大弟子的妹妹,強迫此女給他做小老婆,青城派深覺受辱,尋到梅花山莊報仇。
五雷派的仇家,近日也尋上門去。
江月昭聽遊在龍和容毓飛說這些事,心中暗想,怪不得月海如此崇拜他師父,看來遊在龍在江湖中的地位確實非同小可,自己久居深府,什麼也不知道,只道他是個武藝高強的江湖人罷了。
而容府中,近日正在喜氣洋洋地準備一場家宴---江月昭進容家後的第一個生辰。
容家的管事僕從,近日不停地出入京城有名的各大酒坊、衣坊、珠寶齋、戲樓……
“容府最近有什麼喜事嗎?怎麼這麼大的排場?”
“我家大少奶奶初六生辰,老太君和老爺太太要給她大辦壽席呢。大少奶奶可是我們老太君和大少爺心尖兒上的肉,在容家過的第一個生辰,當然馬虎不得。”
只要有人問起,容府的下人們就得意地這樣回答。
不出兩日,這話便傳到了裕親王的耳中。他向前來稟報的人問道:“此事屬實?”
“屬下查過了,初六確實是這位大少奶奶的生辰。”
“怎麼此時此刻,容府還有心思辦宴席嗎?難道不把我裕王放在眼裡?”
“屬下幾日來探查,那容府每日的巡查倒是周密地很,但也不過是自家家丁,他家家廟中倒是住着幾個少林和尚,家中也有遊雲山莊的人。屬下以爲,容府畢竟是商戶之家。怕是不瞭解王爺的實力,只道請來了少林和尚和遊雲山莊的人,便什麼都不怕了。王爺還記得江南蘇家嗎?我們殺進去地進候,他們家老爺正在狎妓取樂呢。”
“哼!不過仗着祖上的一點兒功德蔭庇,吃到今天就已經便宜他們家了,竟然還敢與本王作對,不自量力!”裕王陰鬱着臉。“容尚天和容毓飛,最近行蹤如何?”
“容尚天白天一直在容家商號中,晚上也是正常回府。容毓飛三日前去了一趟萬翠樓,昨兒帶遊雲山莊的人逛了京城,又去朝暉樓喝的酒。”
“萬翠樓和朝暉樓可有問題?”
“萬翠樓雖是李汝昌的產業。可屬下沒見李將軍和他的部下那日有出入萬翠樓。朝暉樓是幾年前由一位姓陳的人開地,他來自江南,家底清白。容毓飛跟朝暉樓的陳掌櫃象是熟人,不是一兩日的交情,不象有問題。”
“想來我是太瞧得起他們容家了。竟然如此小心。也不過是做生意的,能有什麼勢力?”
“王爺此言差矣!”一個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見了裕王也不行禮。只說道:“近日鬼殺門、梅花山莊、五雷派均有人前去滋事,如今鬼殺門的莊門主已經回總部救急去了,梅花山莊和五雷派,昨兒也來稟我,要分出人手回各自家中救援。王爺以爲這是巧合嗎?”
“依蕭老前輩所言,這些都是容家地手筆了?”
“王爺,別忘了容府之中,現在有兩個人。遊在龍和悟光。遊雲山莊發出凌雲貼,江湖中六七成的門派都會響應。那位悟光,武功高強,當世恐怕找不出幾個,就憑他是悲吾的大弟子。武林中人就要給他幾分面子,更何況他回少林寺之前。可是青龍教的教主啊。”
“憑他們怎麼厲害,只要有蕭老前輩在,本王便不怕他們。再說我的黑龍衛也不是吃素地。”裕王話中有討好的意思。
那人張口欲言,看着裕王,最後只是嘆了口氣,轉身又回屏風後面去了。
這個人,便是傳聞中隱退已久的“探花公子”蕭都。
江湖素來有“南悲吾北蕭都”一說,這位探花公子,武功與悲吾伯仲之間,性情卻與悲吾大師正好相反,悲吾當年是什麼戒都敢破,獨獨不碰女人。而這位蕭都,則是什麼都可以沒有,唯獨不能沒有女人。
而他,吃虧就吃在女人身上了。他地一位仇家,將一種奇陰之毒種在一位妖媚的女子身上,而蕭都經不住這位女子的勾引,一夜顛鸞倒鳳,便留下了一生難忘的烙印---每個月圓之夜,承受陰毒發作的錐心痛苦。
世上唯一能壓制他身上這種陰毒的,便是西北大漠中火鳳山莊的一株奇花,此花二十年開一朵。
待蕭都趕到火鳳山莊,世上僅存的一朵奇花,已經被火鳳山莊地莊主進獻給皇上了。
再追至宮中,皇上已經將此花賜予他當時的寵妃瑾妃了。
而瑾妃,則把這朵花,當補品燉給她兒子---當時還未封王的二皇子吃了。
於是,這世上唯一能壓住他身上陰毒的藥,就是這位皇子的血了。
皇子王爺地血,是哪個人想喝便能喝到的嗎?一代宗師從此淪落到供人驅遣地下場。
而這位蕭都,便是靈通樓和萬翠樓均未打聽到的那位神秘人。
此時的容府,因着這位神秘對手的存在,也調來了兩撥人。一撥就一位,是遊在龍親自去請的青丫婆婆,青丫婆婆一聽小朋友有危險,二話沒說,便下山進京了。
老太君見了老姐妹,簡直高興得如小姑娘一般,拉着青丫婆婆一刻也不放,晚上都和她歇在一處。偏偏還有個會搗亂的,就是江月昭,仗着老太君寵她,青丫婆婆疼她,也擠在兩位老人家一處歇着。不肯回去,恨得容毓飛牙癢癢。
另一撥,便是悟光請來的青龍教中高手。江月昭對此驚訝不已,青龍教不是在哲蘭山中嗎?怎麼這麼快就能到?她追着問悟光,悟光也只說青龍教自有獨特的聯絡方式,外人不知道而已,便再不說了。
你道青龍教中來者何人?趙青書是也。他此時已升至左護法。接到悟光的消息,親帶兩位壇主和十幾位教中弟子趕赴京城。教中人問他爲什麼要親自去,他說:“我一定要再會一會他家的少奶奶!”聲音中恨意難消。
待他真正踏進容府,便見一素衣女子盈盈走來,如輕雲蔽月。流風迴雪,巧笑嫣然向他一拜:“趙大俠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
哪裡還是松石山上那個驕奢刁頑,喜怒無常的女子?
趙青書覺得一腔的怨怒,登時飛到九天雲外去了。臉一紅,只憋出一句:“少奶奶客氣!”
他地兩位壇主偷偷笑他:“左護法你不是說要會一會這位大少奶奶嗎?”
他臉上窘迫,把眼睛一瞪:“這不就會着了嗎?”
容府中一邊接待着這些遠道而來的江湖朋友。一邊準備着江月昭的生辰家宴,倒沒看出來緊張,只覺得從未有過的熱鬧。
這一日,江月昭正要去翠竹院中看看善水基金的帳,還未出門,小秋進來報說:“小姐,二公子來了。”
“毓陽?”江月昭有點兒意外。
她這位小叔子,被孫姨娘如老母雞護小雞般地護在自己身側。雖然已經十四歲了,仍然柔柔弱弱,容尚天幾次說要送他去習武,都被孫姨娘又哭又鬧地留了下來。容家幾位主子雖不滿意,但因爲有一個容毓飛是能幹的。又是嫡子,便不甚介意這位孫姨娘對兒子的管教。
因孫姨娘與江月昭不甚親厚。連帶着江月昭與這位小叔子也無甚往來。
聽小秋說他來了,江月昭心想,這可是稀客呢。
“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江月昭便見容毓陽一身華服走了進來。因爲孫姨娘素來張揚,她自然認爲她兒子是容府二公子,應該穿得好些,所以經她手打扮出來地容毓陽,從來都是玉冠華服,貴氣十足。
本來容家的公子,沒什麼穿不起的,打扮成這樣也正常,只是因爲容尚天和容毓飛平時喜着素服,便顯出這位二公子的不同來。
容毓陽進得堂內,向江月昭見禮:“毓陽見過嫂子。”
“小叔子可是稀客呀,快坐。”
江月昭招呼他坐下,讓小秋奉了茶,自己也陪着坐了下來,“小叔子找我有事嗎?”
容毓陽聽她這一問,臉微微紅了,喝了口茶掩飾了一下,便說:“後日便是嫂子的生辰。嫂子進容家快一年了,侍奉公婆孝順,操持家務有功,毓陽心中感激,無以言表,借嫂子華誕之際,有一禮物送與嫂子……”說完將一直抱在懷中地錦盒遞了過來,“嫂子莫嫌粗陋就好。”
江月昭見他一副未及**的少年模樣,操着男孩兒變聲期那種獨有的怪怪的嗓音,一本正經地跟她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心中就覺得好笑。又見他遞了錦盒過來,趕緊掩了笑,接了過來。
待她打開錦盒,只見裡面鋪着水紅地緞子,緞子中躺着一排小瓷人,仔細一瞧,發現這幾個小瓷人,居然是射鵰中的人物--郭靖黃蓉,楊康穆念慈,再加上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一個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江月昭心中喜歡,驚訝地望向容毓陽:“這是你做的?”
容毓飛見江月昭如此表情,心中亦是狂喜,臉上就透出紅暈來了:“是我做地,央容鴻拿到青源窯燒得了。”
“謝謝小叔子,小叔子的手可真巧,做得這麼精緻,比那皇室貢品也是不遑多讓的。”江月昭真心誇道。
“嫂子喜歡就好。”容毓陽畢竟年少,被江月昭一誇,整張臉都紅了,也不知道再說什麼了,便吶吶地又喝了幾口茶,歡天喜地地告辭了。
晚上容毓飛回來,江月昭便拿出這套小瓷人獻寶:“你瞧!這是毓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容毓飛看了,便笑道:“我還道我是第一個送你禮物的人呢,卻被毓陽搶了先。”
說畢,從懷中掏出一物來,遞與江月昭。
江月昭接過來一瞧,居然是一面鑲銀框的玻璃鏡子。她簡直目瞪口呆:“這東西……你哪兒弄的?”
這種晚清才傳到中國的西方東西,怎麼這裡有?江月昭看着這面鏡子裡映出她清晰地呆愣的面龐,這是她到古代以來,瞧自己最清楚的一刻,她甚至在自己的下巴上,發現了顆小小的痘痘,這可是銅鏡照不出來地。
容毓飛見她呆頭鵝般的望着鏡子,心中好笑:“我剛見了這東西,也嚇了一跳,以爲是什麼妖物呢。這是一位波斯商人帶來地,我用了二十匹蜀錦換的。喜歡嗎?”江月昭在心裡拼命搜刮以前的知識?想回憶起玻璃鏡子在西方的起源時間,可惜實是想不起來了。她便說:“喜歡喜歡。相公,這東西可是稀罕物,既然有波斯商人能弄來,爲什麼不讓他們多運些來,我們拿綢緞跟他們換。這東西在這裡,可是能賣上大價錢的。”
“弄一個給你就夠費事的,要是那麼好弄,還用你說?那波斯商人說這東西的製作是個秘方,作坊在西方一個島國的一處孤島上,製作的匠人除了他們的國王,誰都見不到。就是他們自己的國家,也只有王室成員可以用。他得這一面,已經是意外了。沒有二十匹蜀錦,他是斷不肯換的。”
二十匹蜀錦!那得幾千兩銀子呢,好貴哦。這東西在現代,幾塊錢就一個,街頭小販到處有賣的。
江月昭心裡有比較,就有點兒心疼銀子:“相公……這倒是個好東西,我也喜歡,可是這也太貴了吧?幾千兩銀子呢……”
容毓飛寵溺地拍拍她的臉:“只要小昭喜歡,莫說二十匹蜀錦,再多我也肯給。”
江月昭心中一陣感動。
網友上傳章節 第五十九章 激戰生辰夜(1)
四月初六,江月昭的生辰。
容府一大早就喜氣洋洋,張燈結綵。
因爲說是家宴,沒請外人。但仍有宗族中親屬送來賀禮,又有太上皇、慶親王府、八王府遣人來道賀,送來賀禮。老太君、容夫人、江月昭三人忙着接待送禮的人,又敬茶謝禮,又封賞銀,等到忙完了,已經是午時了。
男人們卻一直沒出現。他們都聚在容尚天的書房,換着班圍着容府四下巡查。
待老太君和容夫人中午歇了一會兒,便開始準備晚宴。
酉時,家宴開始。
老太君陪着青丫婆婆坐在首席,大家依次按序入了座。然後開始有人上前向江月昭道賀。
江月昭微笑着一一應下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容府中所有下人,湊了份子,給她買了一隻翡翠玉釵,由劉娘子代表大家獻上,只說大少奶奶是觀音出世,心慈仁愛,給不少下人家裡解了病困之急,大家心中感念,雖然知道大少奶奶不缺這個,但逢大少奶奶壽誕,大家都想表一份心意罷了。
江月昭感動得眼淚都要下來了。金簪玉釵她倒不缺,可是讓這些一年也不過掙十兩八兩的下人,湊錢給她買這貴重的東西,她怎麼能不感動。
於是她馬上拔下頭上戴着的簪子,當場把這支翡翠玉釵別到頭上。在場的下人們見了,都心中歡喜。
席宴開了,戲臺上也唱上了。一場生辰宴象模象樣的開始了。
如果仔細看,能瞧出來容家的幾位主子並未專注聽戲喝酒。在坐的江湖朋友,也是面上沉靜,似在等待着什麼。
戲文唱了幾齣,酒也喝了兩三巡了,大約一個時辰過去了。
這時候。有一黑衣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只是向老太君一抱拳,然後走到容尚天身邊,附耳說了幾句什麼。
容尚天面色一緊,看向老太君,老太君向他點了點頭。
容尚天起身道:“把戲停了。”
那邊容鴻趕緊叫停。戲臺上唱是正歡,冷不防地收住了。大家都一臉莫名。
容尚天讓下人將戲班帶離前廳,只留下鑼鼓胡琴。
然後他喚過來容夫人,鄭重地說:“玉瀾,你帶着全家人去後花園密室中,誰都不許出聲。沒有我的話,誰都不許出來。有敢不聽話的,直接讓容祺一劍結果了,不必回!”
然後他喚來容祺,容祺那邊早準備好了。幾十個家丁齊刷刷地候在那裡。
容尚天又對青龍教光壇壇主馬青奎一揖道:“容家上下一百多條性命,就拜託馬壇主了。”
馬壇主一抱拳:“容老爺放心,馬某自當皆盡全力。保這些人性命無虞。”
容尚天又吩咐容祺,一定要聽馬壇主的指揮。
容夫人已經白了一張臉,不過她終究是當家主母地風範,知道此時自己不能軟弱,強撐着向各位江湖中朋友拜了一禮:“拜託各位了!”
然後轉身對下面的人道:“都跟我走吧。”
衆人剛纔還一臉錯愕,此時便感到了恐懼。孫姨娘衝上前來拉着容尚天的衣袖:“老爺…這是怎麼了?”說着就哭了起來。
三位姨奶奶惶恐地望向容毓飛,容毓飛只得說:“都跟太太去吧,好好聽話。福珠看好雪兒。放心,不會有事。”
周福珠點了點頭,一臉驚惶地摟緊雪兒。
趙靈兒剋制不住恐懼,哭泣喚道:“大少爺……”
下人們雖然不敢哭,但也驚慌失措。不知出了什麼事。
“閉嘴!”老太君威嚴地出聲:“再有人哭,就地處死!”
孫姨娘和趙靈兒馬上噤了聲。
容夫人領頭。後面跟着一衆家人僕役,膽顫心驚地向後花園走去。
容毓飛見江月昭沒動,便喝她道:“小昭,你也去!”
江月昭一聽,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三步兩步躥到青丫婆婆身邊,抱緊她的胳膊道:“我不去,我會武功,你知道的。”
容毓飛又急又氣,上來就要拽她:“你那是什麼三腳貓功夫,不知輕重!快走!”
江月昭抱緊青丫婆婆,一臉倔強:“我不去!我怕什麼?多險惡的場面我沒經過?婆婆會保護我的,是吧?婆婆?”
青丫婆婆拍了拍她地手,對容毓飛道:“你現在攆了她去,她一會兒也得跑回來,讓她留下吧,我會看好她。”
那邊容毓陽一見嫂子都留下來了,一轉身就要回來:“我也是容家的男人!我也要留下!”
卻被孫姨娘一把抓了回去:“混蛋!你會什麼?逞什麼能?”生給拽走了。
一衆人,身後跟着容祺和家丁,壓後的是馬青奎和十幾個青龍教弟子,便都出了前廳,向後花園去了。
這邊大廳裡,剛纔還是一片籌觥交錯,喜樂安詳。此時,只餘下容家父子、老太君、江月昭和一衆江湖朋友。大家神色莊重,都不自覺地伸手摸上自己的兵器。
老太君對一旁家丁說道:“叫幾個人,把鑼鼓敲起來,咱們繼續喝。”
衆人臉色才緩和一些,忙應和老太君的話。
江月昭便起身走到中間,向周圍衆人問道:“我給大家唱個戲吧,你們誰會拉胡琴?”
容毓飛看她膽大不知死活地樣子,恨得牙癢,白她一眼。
“我來如何?”遊在龍起身應道。
“表兄會胡琴?太好了。咱們就配合一段,歡迎一會兒要來的朋友。”
說完,她走到場中間,將肩上的披帛捏在手中,當水袖用,輕輕一甩。啓脣唱道: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東昇……
遊在龍抱着胡琴,起先不知道她要唱什麼,聽她唱了一句,便拉起胡琴,跟上了。
她這邊舞着婀娜身姿。唱得燕喃鶯囀:“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場中衆人聽着,不免有些神癡。心想,這要是平素無事,聽這樣一齣戲,該多好呀。
遊在龍那邊猶自陶醉在這齣戲中,星目微合。專注地拉着琴。
“雁兒並飛騰,聞奴的聲音落花蔭……”
“好!這戲唱得好!”一聲喝彩攜着強大的內力,在容府上空炸響。
容毓飛第一個反應。便是縱過去將江月昭拉到身側。
遊在龍置若罔聞,自顧自搖頭晃腦地拉完了最後一句,雖然沒有伴唱。
然後,前廳中便靜默了下來。
已經有三十幾個黑衣蒙面人,悄無聲息地潛了進來,一字排開在前廳地門外。
老太君率先起身,向門外走去,容尚天和容毓飛跟了上去。容毓飛沒忘了把江月昭掩在身後。
“小昭你瞧。有客人來給你賀生辰呢。”老太君走出前廳,立在門口的臺階處,笑着看向來人。
“客人們帶禮物沒有啊?”江月昭從容毓飛身後探個頭出來,問道。
“禮物當然有,”爲首的那位朗聲笑道。“小地們,大少奶奶要禮物了。亮出來吧。”
“嗆啷!”刀劍出鞘的聲音響成一片,爲首黑衣人身後,所有黑衣人均亮出了武器,臺階下頓時一片刀光劍影。
“喲!這禮物挺特別!老爺,咱們是不是應該有回禮呀?”
“當然,否則豈不讓人笑容府沒規矩?”容尚天伸手拍了兩下。
斜裡衝出來九名少林武僧,來在前廳門口,立住後,擺出陣勢,站位正北的那個人,便是悟光。
“哈哈……容府果然不是一般商賈人家,居然請得動少林羅漢陣,老夫今晚算是來對了。不過這種小把戲,老夫還沒放在眼裡。”那人笑道。
衆人便料到這位就是那個神秘人,聽他口氣狂妄,猜不出他來歷深淺。
這時候,青丫婆婆手挽金鞭,從廳內走了出來:“哼!你自然是不怕這種小把戲,你是江湖人人敬仰的前輩嘛,只是不知道名震江湖的探花公子,怎麼如今淪落爲殺人越貨的強盜了?”
衆人聽了,皆驚心不已,怎麼是探花公子蕭都?如果是他來了,今晚還有勝算嗎?
“青丫!”那黑衣人驚喜地喚道,“你怎麼在這裡?”
江月昭一見,八封神經立時敏感起來:這又是一段故事!
“你帶人來欺負我小朋友,我就不能來保護我小朋友?”青丫婆婆冷哼道。
“你居然認得出我?”聽起來還是驚喜。
“你那雙桃花眼,戳瞎了我也認得出來。”
“青丫,我可找到你了,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去。”這種場合說這種話,果然是探花公子!
“要我跟你走?哼!把你身後這些人全殺了,這事就有得商量。”青丫婆婆說道。
“這……青丫,我有苦衷……你跟我回去,我會告訴你。今晚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不想與你爲敵。”蕭都地聲音居然是溫柔地。
“你不想與我爲敵,我倒不怕與你爲敵。既然說不到一塊兒去,那就動手吧!”說完一甩鞭子,向蕭都攻了上去。
“你打不過我的。”蕭都一閃身躲過她一鞭,勸道。“打不過你,還纏不住你嗎?”青丫婆婆毫不隱瞞自己的目的,一抖鞭子再攻上去。
容家這邊衆人見青丫婆婆纏上了蕭都,心中輕鬆不少。蕭都帶來地人,一見頭兒動手了,就都動了起來,有人便向臺階上衝來。
只見悟光手中金棍一指,其他八位少林武僧身形迅速移動,陣法變幻,立時就將衝上來地人圍在中間。
悟光縱身殺進陣中,一根金棍舞得一片金光閃爍,圈內黑衣人哪裡接得住,被逼後退,卻被外圍的八位武僧從各個方位揮棍打來,真正是甕中之鱉,被圈起來打了。
其餘黑衣人也不顧這邊情況,有一部分衝上臺階,直取容家老太君和容尚天。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章 激戰生辰夜(2)
這邊容毓飛和遊在龍一看有人攻上來了,哪裡能容得他們接近老太君?一挽劍花迎了上去,把這些人阻在三丈開外,打了起來。
又有人攻上來,便有遊雲山莊的各位英雄、趙青書帶着青龍教中弟子,分別迎了上去。
臺階上和臺階下,頓時一片混戰。只有前廳門口的臺階頂,容尚天和江月昭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君,悠然地站在那裡。
江月昭心裡是很激動的,這可是現實版武俠大片呢,不用吊威亞,人便真的飛來縱去。上次在松石山,她帶着傷,失血弄得她暈乎乎的,也沒看清什麼。而在青丫婆婆那裡遇襲,人數比較少,沒有這種氣勢。
老太君見她捏着拳頭,興奮地直想跳起來,便笑了:“還真是個不怕死的,打成這樣也不害怕?”
“我不怕,相公會保護我的。”江月昭衝老太君一笑。
老太君笑着搖搖頭,然後伸手入懷,掏出一樣東西。江月昭一瞧,居然是一把銅製彈弓,弓叉尾部繫着一串紅絲絛,非常精緻。
“很多年沒用了,不知道手會不會生呢。”老太君嘀咕了一句。
江月昭看着,心想:大概就是這把彈弓,當年迷住了太上皇。老太君這可是要出手了呢。
她向四下一望,指着一個正和容毓飛交手的略胖的黑衣人,對老太君道:“老太君!打那個人!”
老太君微微一笑,從腰上一個錦袋中掏出一粒銅彈,瞄準了江月昭指的那個人,“嗖”一聲射了出去。
那人正在與容毓飛打得難解難分,突覺腦後一陣迅疾的風聲,待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嘣”的一聲,此人便應聲倒下。
“老太君好厲害!”江月昭拍掌喊道。
老太君有點兒得意:“還道我讓富貴生活養廢了呢,原來手法還可以,並未生疏。”說完又掏出一粒銅彈:“孫媳婦,這次打哪一個?”
“那個!”江月昭指着趙青書的對手,興奮地喊道。
老太君便拉開彈弓,瞄準後一鬆手---一老一小兩個女人。都在等着那一聲悅耳的“嘣”,和另一個人的倒下。
可惜,此人已有防備,聽到風聲,回劍一撥。“叮”地一聲就將射到耳側的銅彈擊飛。
老太君臉色就不好看了,拔出腰間佩劍就要往上衝。
容尚天和江月昭趕緊架住她:“老太君莫跟他一般見識……”
這邊三人悠閒地作壁上觀。那邊卻激戰正酣,雙方勢如水火,均想吞下對方。
裕王這邊來人,以蕭都的馬首是瞻。本以爲依他老人家的絕世功力,滅容府簡直手到擒來。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蕭都在此碰上了青丫婆婆。青丫婆婆拿準了這位探花公子的脈。知道他不會傷她,便使出賴皮的打法,死纏住蕭都。
那蕭都被她逼得心急,在她一片金蛇飛舞的鞭影之中,揮劍一撥,挺上一劍直取她地咽喉。他本以爲我下殺手了,你總該躲了吧?可是青丫婆婆根本不躲,也不擋。只是手下用力一抖,金鞭便向蕭都的面門撲去。
蕭都眼見自己的劍就要刺中青丫婆婆地喉嚨,自己先急了,中途劍尖一歪,從青丫婆婆的頸側虛刺過去。這邊鞭風已到。只得另一手袍袖一拂,“嘶啦”一聲。就被撕下一塊袖子來。
蕭都縱後一步,看着缺了一塊的袖子,倒未惱怒,只是瞪着青丫婆婆:“你這是什麼打法?”
“耍賴地打法!”青丫婆婆笑眯眯地應道。
“你真道我不敢傷你嗎?”蕭都哭笑不得。
“我一條老命不值什麼,我幾位小朋友可正值春華繁茂的好年歲,要是讓你給毀了,豈不可惜?”說完長鞭一甩,揉身又攻上去了。蕭都只得應招。
青丫婆婆功力自是及不上蕭都,可也不弱,仗着蕭都捨不得傷她,一時纏將起來,蕭都居然也奈何她不得。
再看其他人。
少林的羅漢陣本就威力無窮,再加上一個悟光,幾乎就是指哪兒打哪兒,陣法牢不可破。九個人身形飄忽迅捷,陣式開合自如,不停地將攻上來的人圍進陣中,成爲甕中之鱉。
容毓飛和遊在龍,雖然使的劍法不同,兩人卻頗有默契,雙劍合壁,威力劇增,兩人所到之處,劍氣騰空,洞金穿石無堅不摧,黑衣人被逼得步步後退,哪還能攻得上來?
再加上趙青書和青龍教中衆弟子、遊雲山莊地諸位英雄,個個功力不弱,勇猛無比。
攻上來的黑衣人,眼見着前進不得,只能後退。
卻有八位黑衣人,始終站在原地,只是漠然地望着混戰場面,自己這方人受傷了,也不見他們上前營救。
容尚天便猜想這八個人應該是裕王的黑龍衛。
那八個黑衣人雖然都蒙着面,卻目光炯炯,直視着臺階頂層地三個人,顯然是欲瞅準機會,衝將上來。
這時候,突然從外面又躍入一名黑衣人,來在八位黑龍衛衛士面前,向其中一人貼耳說了幾句什麼。那人便同其他七人悄悄地交流了幾句,就有四名衛士身形速動,悄然向後花園方向潛去。
江月昭一見,大急:“有人去……”一想還是不能喊出“後花園”三個字,腦筋一轉,喊道:“有人去容祺那裡了!”
她這一喊,場中衆人皆聽到了。
容毓飛首先就急了,打退面前幾個黑衣人,提氣縱身追着四名黑龍衛士的方向而去,遊在龍也不放心,那邊可是一百多條命呢,於是也追了上去。
留下的四名黑龍衛士,瞧準了容毓飛和遊在龍退去後留下的缺口。齊齊向這邊衝來。他們目標明確,不管其他,只取臺階上三位容家主子。
容尚天和老太君已經仗劍在手,江月昭也尋來一把劍,提起精神,只求不要再給別人添亂。
趁少林武僧和青龍教、遊雲山莊中諸人一時之間脫不開身,四名黑龍衛士竟然片刻就衝到了臺階頂端。正欲殺向三人,就聽前廳屋頂上一陣“悉嗦”聲動,有六名身着鴉青色緊身衣的蒙面人,從屋頂直躍下來,迎向四名黑龍衛士。也不吱聲,揮刀便砍。
四人一時錯愕,後退三步,倉惶迎敵。見殺來的六個人,並沒有太多的花式招數。只是六刀發招整齊,顯示出訓練有素,又刀刀取要害。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剛纔分派任務地那個黑龍衛士,顯然是幾個人的頭領,他架開兩位蒙面人的齊砍向他頸部的刀,向其他三人道:“小心!是乾衛的人!”
三人皆在蒙面黑巾後閃出驚異地眼神,怎麼會有慶親王的人?
這六位鴉青服飾地人,正是慶親王的乾衛十二使中的六使,他們得的命令,是潛伏起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首要任務是保容家少奶奶安全。
剛纔看到江月昭受到攻擊,方從屋頂躍下,加入戰局。
四名黑龍衛士眼見要得手。卻突然天降奇兵,阻了他們的攻勢。心中惱恨,出手也是狠毒。
那邊蕭都眼看情勢與己方不利,心中大急,一邊與青丫婆婆纏鬥,身形卻向臺階頂端靠來。青丫婆婆畢竟功力不敵,只能阻得了一時,真正等這位探花公子發急了,她也是攔不住地。
只見蕭都運掌一揮,一股勁風撲向青丫婆婆,青丫婆婆閃身躲過。只這一瞬間,蕭都斜身飛出,直奔向江月昭,運足力道,一掌便如風行電掣般拍向江月昭的胸口。
江月昭在那邊見青丫婆婆攔不住蕭都,便知不好。此時又見這一掌奔自己來了,她心中電轉,知道容尚天和老太君不會置她於不顧,可是又知道他們倆個根本抵不住蕭都的一擊,一個念頭閃出:不如我就迎上去吧,要死也只死一個,別拉兩個陪着。
於是她一個大跨步,迎向蕭都的方向。蕭都見這個女人迎着自己來了,心中驚訝。掌已拍出,掌風凌厲地向江月昭胸口撲去。
容尚天和老太君見蕭都襲來,均已抖劍欲迎,卻未料到江月昭自己撲上去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兩人齊呼:“小昭!”
只聽“嘭”的一聲,有人生生接住了這一掌,不是江月昭,卻是遊在龍!
他本隨容毓飛追向後花園,兩人合力,四個黑龍衛士根本不是對手,被他二人又逼退回前廳。他將四個黑龍衛士交給容毓飛,轉身欲迎戰其他人。正被他瞧見蕭都衝至臺階頂層,他心中發急,幾個起落,便縱了過來。
人還未到,便見蕭都一掌拍向江月昭,又見江月昭轉身迎上,他只覺心神俱裂,運足全部內力,飛身衝上來,也想不起來其他化解地方法,只是雙掌一揮,硬接住了這一掌。
“噔噔噔!”,遊在龍被蕭都的掌力震地後退數步,立足不穩,半跪下來,“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氣息登時大亂。
青丫婆婆見自己一剎那的退讓,便出現如此大地變故,心中大怒:“老匹夫!殺人越貨!欺凌弱小!你越老越出息了!”
罵畢,金鞭一揚,攜着巨大的怒氣,又向蕭都襲來。
蕭都被她罵得面色一赭,心氣先矮了幾分,又見青丫婆婆盛怒,心中着急,也不敢再出重手傷她。
江月昭見遊在龍口吐鮮血,面色潮紅,額頭青筋突跳,知道他傷得不輕,趕緊奔過去:“表兄!”伸手扶住他。
她這伸手一扶,完全是情急之下,不顧避諱。
當她的手扶上游在龍的胳膊,遊在龍只覺得心突地跳了一下,周身都盈起一陣暖意。
江月昭哪裡知道他心中的變化,只是焦急地扶住他,向走過來的容尚天問:“老爺,怎麼辦?”
“讓他坐下,先讓他自己運功調息。”容尚天急急地說。
江月昭趕緊扶遊在龍坐了下去,然後鬆開手,怕打擾了他運功療傷。
遊在龍只覺得胳膊上一鬆,心中便空了一下。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一章 激戰生辰夜(3)
青丫婆婆見自己沒有保護好小朋友,心中狂怒,邊打邊罵:“老匹夫!敢傷我小朋友,我今日就與你拼了!”金鞭下去,招招取要害,已經完全不留情面了。蕭都還擊,她也不躲,竟是一種只攻不防的打法。
蕭都不明白她爲何如此發飈,他當然不知道在她孤獨的隱居歲月中,就是這兩位小朋友經常探望她,給她慰藉。
那邊黑龍衛八名衛士已經再匯合至一處,與乾衛的人和容毓飛鬥在一處。事關自家人生死,容毓飛比誰都着急。心急之下,只覺得手中劍短,殺傷力不夠,也不知從誰手中奪來一柄長槍,使起來又當棍又當槍,掃劈挑刺,勢若游龍,周身一丈範圍的黑衣人,竟然都處在他的攻擊之下。
他乘隙望向老太君這邊,發現遊在龍受傷,正運息調理,而蕭都離他們卻很近,顯然青丫婆婆不是他對手,一副拼死的打法。
他趕緊對乾衛六使道一聲:“這裡就拜託各位了!”轉身加入青丫婆婆這邊,合力迎擊蕭都。
裕王這邊的人,本以爲滅一個商賈人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當初蕭都要來,他們還心中不忿,都道這位探花公子過於謹慎,搶他們的功勞。
誰知殺進容府已有半個時辰了,竟然未有任何斬獲,完成任務無望不說,還被人家圍起來打。
尤其是少林九僧的羅漢陣,被吞進去,只能重傷出來,陣中那位和尚的一條金棍,幾乎無人能招架住。
眼見蕭都被一位老太太和容府大公子纏得脫不開身,黑龍八衛也被六名蒙面人殺得前進不得,已有人負傷。
衆位黑衣人心中便猶豫了。他們是江湖人士,只因着各種利益關係纔跟裕親王結成一陣。卻並不是他的部下。如果因爲這位王爺那沒影兒的皇位,丟了自己的小命,再大的利益也享受不到了。
心中轉了這個念頭,手下就懶憊起來,只想逃命,再無滅人全家的那種氣勢。
就在這時,只見容府大門洞開。一批十幾個黑衣蒙面人衝了進來。
混戰地雙方皆一愣,不知這批人是哪一方的。
只見剛衝進來幾個黑衣人,從身後拖出幾個人來,如麪條般軟癱,顯然是被點了穴了。又都被揭下了蒙面巾,仔細一瞧,正是投靠裕親王的聽風樓的人。
爲首一黑衣人把這幾個人往前一丟,朗聲說道:“你們安排在院外縱火的人,已盡數被滅。這幾位欲往後花園去。下場也是如此。容府只求自保,本不欲與江湖中朋友爲敵,衆位皆是識時務的英雄。今夜一戰,你們怕討不了便宜了,不如罷手吧,還保得住自己一命!”
他這一番話雖長,裕親王的人卻句句聽在耳中,聽說暗中縱火地人都被滅了,心中驚訝容府防衛如此周密。又思忖此時已經敵衆我寡,還提什麼滅容家滿門。自己被滅滿門還差不多。
於是就有一位大喊一聲:“弟子們,跟我扯乎!”
便有八個人跳將出來,跟住那個人一起翻牆而去。
容家這邊的人分不清走的是哪個幫派的,可是裕親王的人都知道,這是鬼殺門地人撤了。
衆人心中一翻思量。便有一人上得前去,向剛纔說話那位黑衣人一揖:“這位英雄。可否放了我這幾位門人,只要你放了他們,在下立時便帶門人撤走,再不與容府爲敵。”
那黑衣人朗聲一笑:“好啊,識時務者爲俊傑。”然後向身後人一擺手:“放了這幾位英雄!”
於是聽風樓的人上前扶起自己的同門,解開他們的穴道,向那位黑衣人一揖,便從大門出去了。
剩下的人一見,這可不都散了嗎?自己還撐什麼勁?於是便招呼着皆撤出戰局,扶攜着受傷地同門,四散而去。
戰局中,只餘黑龍衛和蕭都。
蕭都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我早說過容府不簡單!如今看來,可不正被我言中了?老夫今日算見識了!青丫!我會來找你的!”說完,長袍飄展,人已經飛出牆外了。
黑龍衛的人雖是裕親王死士,可是如此情形之下,任何犧牲都變成無謂地了,於是展開身形,向外逃去。
一場容府保衛戰,尚不足一個時辰,便結束了。
場中只餘下三兩具屍體,尚蒙着面巾,不知是哪一派的人。
容尚天見戰局已勝,心中欣慰,趕緊向剛纔說話的黑衣人走來:“慶親王出手相助,容府感激不盡,只是您萬金之軀?怎好親自來這危險的地方?”
那黑衣人揭下面巾,呵呵一樂:“我閒着無事,便來瞧瞧,這戴上面巾偷襲,果然好玩!怪不得我二哥樂此不疲呢!”
說完,向江月昭這邊看了一眼,見她無事,心中一鬆。
老太君和容毓飛也迎過來道謝。
江月昭想起朱爾衡那日所說:“我會讓辰衛的人在容府附近戒防,你不必擔心。”便料定他身後是辰衛的人,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忐忑,也上前來拜謝:“謝謝王爺出手相助。”
朱爾衡看了她一眼,只說:“郡主不必客氣。”便又對老太君和容尚天說:“雖然裕王的人已去,但不可放鬆戒備。府中此時需要休整,我就不在這裡叨擾了,改日再來府上討酒喝,到時候只將你府中最好的酒拿出來,便是謝我了!”說完,重新蒙上面巾,招呼他地乾衛和辰衛的人,一起出府而去。
容尚天和老太君送到府門口,趕緊回來,安排一應善後,先是將幾具死屍收了,然後從後花園密室中接出家人。
容夫人帶着一衆家人,表情驚悸地從後花園方向走來。
容可雪見到容毓飛,“哇”地就哭出來了,伸手向他掙來:“爹爹!”
容毓飛趕緊上前,抱住女兒:“雪兒不怕,沒事了!”
聽他說沒事了,人羣中的趙靈兒腳下一軟,便暈了過去。容毓飛趕緊吩咐丫頭們扶她回去。
“沒事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今晚的事,以後休要再提了!”老太君說道。
衆人便各自回房去了。
這邊又吩咐家丁清掃現場,又吩咐廚房給各位英雄備飯,又安排了家丁輪值戒防,一通忙碌,不在話下。
此時裕王府中,裕親王一張陰鬱的臉佈滿怒雲,如暴風雨來臨前地灰暗天空。
只見他胳膊用力一掄,桌子上的杯盤茶盞“嘩啦”一聲掃落到地上,濺開了一地地碎瓷片:“哼!果然都是些草莽野人!真是靠不住!他們最好跑得遠遠的,以後別犯在我手裡,否則本王定讓他們生不如死!”這番話說得狠厲,顯然是針對那些臨場撂挑子的江湖人士。
“老夫早就說,容府不比別家,王爺偏偏不信!今夜一戰,我們顯然是被引入了圈套之中。他們家大少奶奶的生辰宴,居然有少林寺、遊雲山莊、青龍教和慶親王的暗衛幾路人馬到場赴宴,這份氣派,恐怕王爺也要自愧弗如吧?”蕭都坐在椅子上,涼涼地說。
“一個商戶人家,居然也有如此的勢力,這還了得!待本王登基後,斷不會有容家的好果子吃!”裕王恨恨地道。
蕭都撇了撇嘴,心想:你登基?別做夢了!眼前形勢還不明朗嗎?你不過枉自作困獸鬥罷了!
這時,那位黑龍衛頭領說道:“王爺,依屬下之見,今日慶親王那邊出動的人,可不僅僅是乾衛六使,那最後衝進來的一批人,恐怕也是慶親王的人,只是他們皆黑衣蒙面,又未曾交手,屬下瞧不出是那一撥。”
“朱爾衡……”裕王手指下意識地叩着桌面,思忖道:“哼!居然出手救容家,難道容家給他什麼支持了嗎?眼下暗鬥已經變成明爭了……恐怕結果便是你死我活了!”說完眼睛一眯,眼底閃過一道厲光。
那黑衣人又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就見裕王聽後,面色一沉道:“我就說依蕭老前輩的蓋世武功,莫說一個容家,就是十個容家也是奈何不得你的,怎麼今日就失手了呢?原來是碰到老情人了!”
蕭都面上一肅。
他今日確是手下留情了。他只不過是把那個遊在龍打吐血了,青丫就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樣子。如果他今天要真是取了容家任何一個主子的命,恐怕青丫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是又如何?老夫做事,豈容別人說三道四!”蕭都冷冷地道。
本來今夜事未成,裕王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時聽他這樣一說,往日那表面上的尊敬也維持不住了,脫口便道:“前輩難道忘了自己是靠什麼活着的了?”
蕭都冷哼一聲:“王爺大概也清楚,我活得不好,大家就都不會好過!”說完一甩手,起身走出屋去。
裕王被他這句話噎得氣結,半天才緩過神來。
“王爺,”那位黑龍衛頭領出聲,“下一步怎麼走?”
“劫糧餉!”裕王狠狠地說出三個字。
“屬下以爲,那些江湖人士大難臨頭,便各自逃竄,實在是靠不住。”頭領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次靠我們自己!”裕王堅定地說。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二章 流水落花
第二日,江月昭早早就起來了。
雪兒昨日宿在錦蕙院,一晚上都摟着她的胳膊不放,讓她連翻個身都不行,便睡得很累。
小傢伙顯然是被嚇壞了,昨兒抱住容毓飛不放手,後來容毓飛有事,不得不把她給了江月昭。雪兒的意識裡,娘雖疼她,但有危險找爹爹和大娘才解決問題,所以堅決不肯跟周福珠回去,江月昭只得將她留下。
而容毓飛,昨夜忙完了善後,又繞府巡視一圈,正待回錦蕙院休息,便有趙靈兒的丫頭寶菊找來,說是三姨奶奶醒後,人就呆呆的,不太好的樣子。
容毓飛便去了芳蘿院,這一去,一晚上都沒回來。
江月昭心痛,可是她在心底提醒自己:千萬冷靜,正是容府的多事之秋,自己不可添亂,平白讓人說不懂事。
她強忍着,也沒睡好。一大清早起來,吩咐小秋和小冬看好雪兒,自己便去了廚房,親手燉了一盞雪蛤湯---她要去探望遊在龍。
江月昭思忖着,昨兒要不是他,自己非得被蕭都那一掌拍得魂飛魄散不可。見他後來一直閉目運功,面色潮紅,必是傷得不輕。於情於理,自己都該親去感謝一番纔對。
她親自端着湯,往蒼蕪院走去。
到了臥房門口,她伸手敲了敲門,聽到裡面應道:“進來。”便推門而入。
此時,遊在龍剛剛運功完畢,正坐在牀上歇息。門開了,他便見江月昭一身粉紗裝,嫋嫋地走了進來,如夏日碧塘中的一株粉蓮,輕盈曼妙。她的手中,端着一個朱漆描金的托盤。上放一湯盞,雖然蓋着蓋子,仍有清清的香氣溢出。
可是他並沒有注意到這湯盞,也沒有留意到這香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端托盤的那雙手上---是呢,昨夜就是這雙纖纖玉手。柔柔地扶在了他的臂上,讓他因受傷而紊亂地氣息,更加亂了幾分。現在回味,彷彿他的上臂處還留有那溫柔的觸感。
自己受着傷,她是着急的吧?當時她眼中閃着焦慮的光。急急地問:“怎麼辦?怎麼辦?”
有她那樣一扶,有她的一份擔心,自己這傷受得也值了……
“表兄八成是餓了吧?”江月昭笑吟吟地問道。
“哦?”遊在龍神魂乍一回體,還有點兒愣怔。
“要不怎麼一直盯着這碗湯瞧?聞到香氣了嗎?”江月昭頑皮地眨眨眼睛。
“哦。”遊在龍在心裡暗啐自己一口,面上也紅了。“是呢。我還想,什麼東西這麼香?”
“是雪蛤湯,很補的。表兄昨兒替我受了一掌。我也不知該怎麼謝你。這可是我親手燉地呢,表兄可要給面子,千萬別說味道不好哦。”
遊在龍心中歡喜。她親手燉的湯,即便味同潲水,他也會甘之若飴。
“我剛剛運完功,腹中正覺飢餓,這碗湯可來得及時。”說完,伸手接過湯盞。也不用湯匙,三下兩下便將一盞湯倒進肚子裡去了。然後抹了抹嘴道:“味道好!弟妹好手藝!”
卻見江月昭“咯咯”地笑起來:“瞧表兄喝湯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容府餓着你了呢。早知你是這個喝法,我就該把一盒子的雪蛤都倒進一口大鐵鍋燉了,着幾個家丁擡到蒼蕪院門口。再喚表兄出來喝湯。”
說完自己忍不住,先樂了。
遊在龍早就習慣了她說話調侃地語氣。此時聽起來更覺親切,便笑着應道:“正該如此!”
江月昭聽了,更是笑個不停。
等她笑夠了,方想起來什麼,便說:“這可真該打,淨說些不着調的,正經話倒忘了,表兄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遊在龍趕緊回道:“不要緊,弟妹不必擔心。”
其實很要緊。蕭都的一掌,能接住的人當世找不出幾個。即便是悟光,恐怕也不敢硬碰硬地接他一掌。他昨天情急之下,生受了蕭都那一掌,沒有經脈俱裂,已經是萬幸了。
可是對着她,他只能說不要緊。
江月昭信以爲真,心底一鬆。又陪着他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告辭了。
她剛邁出屋,遊在龍就舉手撫住胸口,放鬆剛纔強壓住的氣息,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而此時,江月昭已經出了蒼蕪院,往老太君地上房去了。
她心裡清楚這一戰勝利後,裕王應該知道容府的實力,輕易不會再擾到府裡來。可是對容府來說,事情還未了結,幾日後要起運的那批糧餉,纔是事情地重中之重,容府以後能否清靜度日,均在此一舉。
老太君屋裡,容尚天和容毓飛都在,青丫婆婆也在。
江月昭向幾位長輩請了安,也沒理容毓飛,直接就坐在青丫婆婆身旁,拉着她的胳膊,纏着要她說昨兒蕭都是怎麼回事。
青丫婆婆面上一紅,作勢打了江月昭一下:“臭丫頭,沒個正形兒,都問些什麼?”
老太君在那邊笑了,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她追着和尚跑,蕭都追着她跑罷了。”
江月昭聽了,感嘆一句道:“哎!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愛我的人對我癡心不悔,我卻爲我愛的人甘心一生傷悲……她說得不甚認真,可是青丫婆婆聽後,卻心有所觸,默然不語。
“小丫頭這話,老夫甚是愛聽!”一個昨晚才熟悉的聲音,此時從屋外響起。
屋內五位,除了江月昭不會武功,反應遲緩一步,其他四人皆心中一凜,運動真氣準備迎接大敵。
饒是江月昭不通武學,也感覺到一股氣流在屋內轉騰。
“各位不必緊張。老夫今日來,只爲敘舊而已,並不是要爲難容府。”隨着聲音,一位老者泰然自若地走了進來。
只見他一襲青衫,身量修長挺拔,面容清癯,頷下一縷尺來長的灰白髯須。目光炯炯,走起路來如一陣輕風。他也不等別人讓座,兀自撿了一把椅子,心安理得地坐了下來。
“哼!”青丫婆婆先就冷哼了一聲,“我知道你昨兒手下留情了。怎麼?這麼迫不及待地要來討賞嗎?”
“討賞?”蕭都捋了把鬍子,細長的眼睛一眯,笑道:“如果容府做得了你的主,能把你賞了我,我就是討賞來地。”
江月昭一聽。這老頭兒可真夠率直的,一大把年紀,盡然如此露骨地向心上人示愛。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還是蠻可愛的哦。
她又想起青丫婆婆孤單無依,獨自生活在山谷中,如果有這樣一位有趣地老伴陪着,晚年生活也會挺快樂呢,不如……
於是她笑着說道:“我們自然是做不得婆婆的主,不過我覺得,前輩長得又帥。武功又好,又對婆婆如此癡情,這樣地好老伴,恐怕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來呢。不如婆婆就依了前輩吧?”
青丫婆婆本來聽蕭都說得露骨,心中就羞惱。現下聽江月昭這樣一番攛掇,“啪”地一把打落了江月昭抱在她胳膊上的手:“瘋丫頭。都說些什麼?他給你什麼好處了?”
蕭都地反應截然相反,如遇恩人一般:“哎呀!這丫頭說話忒招人愛聽了!青丫你瞧,連這丫頭都看出來我又帥又好又癡情,你倒是說說,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老禿驢?”
“哼!就憑你?一肚子的花腸子也就罷了,越老越出息,作起走狗來了。還有什麼臉面自命不凡?”青丫婆婆不屑地道。
“這個……”蕭都被戮中了痛處,面紅耳赤,“要是你早跟了我,我還哪裡會有花腸子?早變成情腸子了。那個裕親王的事……我中了一種毒,只有裕親王地血可以壓制住,所以……”
衆人這才明白了,怪不得一代武林高人,淪落到爲別人殺人!
“前輩中的什麼毒?怎麼單單裕親王的血好用?難道那裕親王的血特殊?”容尚天問道。
說起中的什麼毒,因爲當着青丫婆婆,蕭都臉上更紅了,想了想,只說:“也不是裕親王地血特殊,只是他吃了一種花,就是西北大漠中火鳳山莊的奇花。只有這種花,才能壓制住我體內之毒。”
把中的什麼毒那段省略了。
“火鳳山莊嗎?他們家的奇花又該開了吧?”老太君沉吟道,“蕭兄弟一代名俠,因爲體內之毒受人鉗制,未免可惜。我們家老太爺與火鳳山莊的老莊主乃有過命地交情,不如我來修書一封,向他們家討個情面,這次花開,就給蕭兄弟解毒吧。”
蕭都已經被這毒折磨了十多年了,一聽這話,簡直驚喜莫名:“如此就謝謝遊妹子了。”
“白讓你撿個便宜!”青丫婆婆冷哼一句。
“我也不白撿便宜。”蕭都認真地說,“聽說容家最近要運一筆糧餉到西北,那裕親王可是盯緊了的。他現在正缺銀子,就如一頭餓狼。經昨晚一事,他再也不信江湖人士。這一次,他要出動黑龍衛了。他的黑龍衛共三百六十人,個個武功了得,心狠手辣,你們可要當心了。”
他這一段話,最後一句最有用,因爲大家已經知道裕王會劫餉,也知道他有黑龍衛,只是不知道他地黑龍衛實力深淺。得了這個消息,防備起來也有數了。
容尚天趕緊謝過蕭都。
那蕭都對青丫婆婆道:“我今兒來,原只是想探望一下你,也沒指望你會馬上跟我走。不過既然你讓我找到了,我便不會再放過你,我會等到你答應那一天。”
說完起身,象來時一樣,不跟任何人找招呼,向門外走去。
“前輩留步。”江月昭在他走至門口的時候,喚住了他。然後起身,走到蕭都身邊,貼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蕭都一臉欣喜,撫着江月昭的頭道:“好丫頭!以後要是誰欺負你了,就來找蕭爺爺,爺爺保準幫你揍扁他!”
說完,闊步走出門去。
青丫婆婆警惕地問:“你跟他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讓他常來坐坐而已。”江月昭頑皮地笑了。
容毓飛明白她說了什麼,便笑道:“喜樂郡主現在可了不得,不光有八王撐腰,如今連蕭老前輩都護着你了,以後我要欺負你,還真得思量仔細了。”
江月昭白他一眼,沒理他。
容毓飛見她這樣,心想:這又是因爲我昨晚兒沒回去,起了小心眼兒了。也沒甚在意。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三章 良人遠行
接下來的幾天,容毓飛都很忙,準備解運糧餉,又要籌備替補糧餉,與慶親王的人商定計謀,安排一應跟蹤揭發事宜。
江月昭白天難得看到他,見他忙得團團轉,也說不上一句話。而晚上,他則一連兩日,遣容祥過來告訴她,說是去杜小翠和周福珠那裡了。
江月昭知道因爲此次有人攻進容府,嚇着了這幾個妾室,他要挨個安撫一下。這事說與誰聽,恐怕都要說容毓飛做得有理。可是不包括她江月昭。
她剛進府時,與容毓飛之間無甚情意,也不太介意他的幾個妾室。可是現在不同了,她越愛他,就越看不得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只要一想他在哪個院子裡,身邊睡着另一個女人,她就揪心地難過。
可是這些,她只能藏在心裡,不能跟任何人說。這個時代,要求嫡妻的標準是“賢而無妒”,賢慧的妻子,應該給丈夫廣納良妾,以承宗傳祧,延綿子嗣。
容毓飛的一衆朋友中,家裡有七八個姨奶奶的,大有人在。
而容毓飛,雖然有三個妾,對她卻是情深意重,他對她的愛護寵溺,有些已經超出這個時代男子的標準。她還能再說什麼?再拿他的妾室說事,除了被人說成是“妒婦”,說成是“恃寵而驕”,不會有任何人理解她。
她心中鬱郁不歡。又無處述說,人便顯得萎頓不振。
第四日晚上,她知道他該回來了。
她早早地梳洗了,上牀躺下,面衝內側,心裡卻在等待着。
臥房地門“吱扭”一聲,開了。她知道是他回來了,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她聽到身後一陣“悉悉嗦嗦”地聲音。然後腳步聲向牀邊走來。
一隻大手撫上了她的肩頭,然後是他溫熱的呼吸,在她耳邊呵拂着,然後是他的輕笑:“裝睡都裝不象,眼皮跳得那麼厲害!”
▪Tтkǎ n▪¢O 說完,一個輕吻便落在她的腮上。
她沒有睜眼,也沒有出聲,有兩滴淚從她緊閉的雙眸中流了下來。她自己感覺到眼睛一熱,臉上一涼。自己都嚇了一跳,可是淚水根本不受她控制,一旦落了頭兩滴,但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
容毓飛看她無聲地流着淚。初時手足無措,怔忡了一會兒,便嘆了一口氣,起身倚在牀頭:“小昭……你這又是爲了什麼?她們受了驚嚇,我不過是安慰她們一番。看你平時做事。不象個氣量小的。怎麼一遇此事。便如此……”
雖然他最後幾個字沒有說出來,但這句話,明明已經含了責怪的意思。江月昭聽了。只覺得萬般委屈窩在心裡,淚流得更兇了。
容毓飛又嘆一口氣,語氣沉沉地說:“我……後日就要押餉去西北了,你這樣,讓我怎麼能安心地去?”
江月昭一聽此話,心中一緊,也顧不得滿臉淚痕,“騰”地一下翻身坐起來,急急地問:“怎麼要你親自去嗎?不是都安排好了嗎?別人去不行嗎?”
容毓飛見她嬌俏地面容上淚水縱橫,卻圓睜着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擔心地望向他,長長的睫毛上尚掛着幾滴淚珠兒,盈盈欲墜。
他心中微疼,伸手溫柔地一下一下拭着她臉上的淚:“這麼重要的事,我不去怎麼能放心?你不必擔心,師兄們在暗中保護,還有慶親王的人,我們安排周詳,不會有事。”
江月昭滿心的委屈還沒排解掉,此時又多了一層擔憂,只覺心中苦楚,也不知該怎麼好,就一頭扎進容毓飛懷裡,“嗚嗚”地哭了出來。
容毓飛抱住她,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嘆息道:“小昭……”
江月昭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一路看文學網
第二日,容毓飛離開後,江月昭便開始着手準備他出門要帶的東西。
她坐在那裡,想了半天,列出一張單子來,一樣一樣喚丫頭們拿來,有些她瞧着不好,就命小廝們出去現買來。一應吃穿用度,她竟然是比照着在家裡面地樣子準備的,下人們竊笑不已,都道大少奶奶未免太緊張大少爺了。
晚上,容毓飛還沒回來,她就呆坐在房中,盯着包好的幾個大包裹出神。成親這麼久,他還從來未出過遠門,這一次出去,沒個把月恐怕回不來,況且又是去做那麼危險的事。她心中有一千個不捨,一萬個擔憂,絲絲綿綿地情意,從她的心中四散發溢,糾扯不開。
待容毓飛辦完事回房,剛一開門,便有一身影飛奔過來,輕輕一躥,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
他摟緊她,輕輕笑了。
“相公……”江月昭把臉深深地埋在他的頸窩處,聲音悶悶地。
容毓飛抱着她走到牀前,轉身坐在牀邊上,他輕吻着她的鬢角,柔聲說道:“都說沒事了,你還擔心什麼?我會保護好自己,不出一個月,肯定會回來。”
“也不光是擔心嘛,我……我捨不得離開你……相公,不如你帶我去吧,我也好照顧你啊。”她一邊在他的頸項上廝磨着,一邊軟語求道。
“胡鬧!這是男人地事情,怎麼能帶女人?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容毓飛雖寵她,但也不是沒有原則。
“相公……求你了……”江月昭一邊撒着嬌,一邊在容毓飛地肩上頸上輕輕咬着,只希望他能一時心軟,帶了她去。
容毓飛被她咬得心神搖盪,也不管她在懇求什麼了,只顧將她放倒在牀上,一邊吻上她地脣,一邊手下不停地摸索着解她的衣服。
“你還沒答應我呢……”江月昭想摁住他的手。
他一翻腕子就掙脫出來,繼續着剛纔地工作,一會兒功夫,江月昭已經身不着寸縷,而他的一雙大手,就溫柔地撫在她的酥胸上。
“你要先答應我……”江月昭還想掙扎,卻被他一把扯住雙手,固定在牀上。
“那個一會兒再說……”他心不在焉地應付着她的請求,同時解開自己身上的羈絆,向她身上貼來……
兩人一番繾綣纏綿後,容毓飛心滿意足看着懷中尚在嬌喘吁吁的佳人,溫柔地說道:“小昭,我也捨不得你呢。”
“那你就帶我去!我倆兒就能天天在一起,你也有個人照顧。”
“要你照顧我?”容毓飛輕笑了,“帶你出去,怕不得我來照顧你?你可別給我添亂了。”
江月昭哀求道:“你看在我犧牲色相求你的份兒上,也不能答應嗎?”
容毓飛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娘子,你這點兒色相,本來就是我的,我想要便要,你還能拿出來跟我談條件嗎?”
江月昭一聽,氣急敗壞地從牀上爬起來,草草穿了衣服,在地上轉着圈子:“早就知道你是個大沙豬!不可能同意的!哼!我可真是虧大了……”
容毓飛抿脣忍着笑,怕再惹她發飈,自己也隨便攏了件衣服,下來摟住她,哄道:“你只管在家好好呆着,養好身體,我還指望你給我生一窩小豬呢,好嗎?”
“你不帶我去也行,這些東西必須帶上。”江月昭伸手向桌上一指。
容毓飛這才瞧見桌上那三個碩大的包裹,上前打開一瞧,吃穿用一應俱全,連他平時愛吃的果脯,都帶了好幾包。他心中又感動又好笑,說道:“我的好娘子,這一路上有驛站,還有自家分號照應,根本用不上這些東西。”
“連這個要求也不答應嗎?”江月昭的柳眉已經豎起來了。
容毓飛一瞧,趕緊投降:“好好好!我帶便是。”想了想又無奈地嘀咕:“也不怕你相公被人笑話,象個女人似的,出門帶這麼多東西。”
說完抱着她往牀上去:“我都答應你一個要求了,你是不是該給我點兒回報呀?”
“剛纔那不是回報嗎?”
“那個不夠……”
良宵苦短,無論江月昭怎麼捨不得,天還是亮了。
兩個人起了牀,江月昭親自伺候他梳洗穿衣,用了早飯,吩咐容祥把她收拾的包裹送到馬車上,兩個人便一起去老太君那裡辭行。
到了那裡,一家人都來了,等着給容毓飛送行。
容毓飛辭別老太君和容老爺、容夫人,便要起程了。
送至府門外,江月昭拼命忍着淚水,囑咐他一路小心,又吩咐跟去的容祥容瑞照顧好少爺,注意吃食,注意加減衣物,羅羅嗦嗦說了一大堆,容祥容瑞都應了。
容毓飛見她眼中淚意盈盈,只是強忍着,心中不捨,當着衆人,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吩咐一些照顧好老太君,幫太太管好家,保重身體之類的話,便上馬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彎處,江月昭實在是忍不住,淚水便流了下來。
容夫人雖也不捨,見她那樣,心中憐惜,上前來,拉着她的手道:“個把月的時間,很快的,別哭了,回去吧。”
江月昭只得擦了淚,跟着老太君和容夫人回去了。
她一轉頭,看到身後的幾位姨奶奶,都是淚花閃閃的樣子,心中又是一痛。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四章 求藥還情
容毓飛走了,江月昭覺得沒了魂兒一般,常常坐在那裡就呆了,心裡想着他走到哪裡了?吃得好不好?有沒有危險?經常一愣神就是半天。
小秋和小冬心裡着急,也沒有辦法,只能盼望姑爺快點兒回來了。
但江月昭畢竟有一個現代的靈魂,這樣恍惚了幾天,她便覺得不好,得趕緊找點兒事做,忙起來才行。
於是她便經常去翠竹院瞧瞧,處理一下善水基金的事務。
她的善水基金,容順兩口子加小丁,三人真正是黃金搭檔,做得順風順水,現在基本不用她操心了。只有投資之類的大事,容順還是要稟她拿主意。
那個容順,真正有幾分做生意地頭腦,江月昭只需從大處把握,具體事務,只要吩咐給他,沒有不做得妥妥貼貼的。李明琴也是個勤快心細的女子,寫得一手好字不說,做事規規矩矩,井井有條。小丁只管帳,每次江月昭去,他就恭恭恭敬敬地把帳本拿來,江月昭細看之下,真是筆筆清楚,挑不出任何錯處。
還有一個周福珠,沒事就去翠竹院,寫字記帳的事她雖幫不忙,偶爾有個小事,她還能拿主意。江月昭後來去翠竹院,就發覺周福珠和李明琴,很是談得來,儼然是好朋友了呢。
她的帳面上,因爲有三部書的進帳,再加上容順在外面瞅準地兩筆小投資。現在已經有九千多兩銀子了。現在府裡下人們,家裡娶妻生子,病困救急,提出申請後,只要審覈屬實,都可以從基金中領到一筆救濟,多則十幾兩,少則幾兩。對他們來說,卻是能解燃眉之急的。逢節的日子,江月昭還會吩咐周福珠,安排發些福利。
府裡的下人們,都將這位大少奶奶奉若神明,因爲得了好處,做起事來也是格外賣力氣,以往偷奸耍滑的,如今也打點精神。好好做事。
老太君和容夫人看在眼裡,心中也是歡喜。
容夫人因瞧着江月昭能幹,幾次事情都有她的主意,有一次便提起要將家裡主事的權力交給她。自己也樂得清閒。
江月昭倒是不怕有事做,只是她想,容夫人是典型的豪門深宅中地貴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知相公教子。操持家事。如今夫對她有敬無愛。子長大了不用她教。再不讓她操持點兒家事,她在這府裡的生活就真是太無聊了。
於是江月昭力辭不受,只說自己年輕沒經驗。做事不如婆婆周到,再讓她跟婆婆學幾年,該她擔的時候她絕不推卸責任。
容夫人聽了她的話,心中甚是安慰,知道她是個曉得事理的好媳婦,對她更是倚重。
這幾日青丫婆婆也回去了。青龍教只留下趙青書,其他人也回哲蘭山去了。遊雲山莊留下兩人照顧他們的莊主,其餘人等都回莊裡去了。
江月昭此時已經知道遊在龍的傷不輕,心中更是感激愧疚,她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經常地燉些補品送過去,逢老太君和容夫人過去探望,她就一定跟去看看。
遊在龍在她們面前,從來不表現出傷重痛苦的樣子,臉上一如既往地掛着溫潤的笑容,象沒事兒人一般。每次老太君和江月昭過去,他都是陪着聊天打趣,逗老太君開心,笑起來也是爽爽朗朗。江月昭就想,這要是沒人告訴自己他傷得很重,自己哪裡看得出來?
有一天,江月昭想起她在松石山地時候,朱爾衡給過她一粒藥,說什麼是大內秘藥,治外傷最好。既然大內有治外傷的秘藥,說不得也會有治內傷的秘藥呢。
她便遣人去慶親王府問問,可有治內傷很有效的藥。結果第二天,慶親王就派人送來一個錦盒,裡面有兩粒很大地藥丸,叫什麼“金脈丸”。江月昭本就不通藥理,對這個時代的藥理更是一竅不通。但是慶親王送來的,八成這藥錯不了。
她就親自捧了錦盒,去了蒼蕪院。等她進了院裡,就見到遊在龍正坐在院中一棵石榴樹下調息養神。那株石榴樹,正是花期,一樹紅豔豔地開得無比熱鬧,如紅雲火霧籠罩在樹冠之上。而樹下,一身淡青色常服的遊在龍,安逸地盤膝而坐,閉目凝神,面容寧靜。
江月昭輕輕地走到院內的石桌邊,在一個石凳上坐了下來,怕吵了他運功。
可是遊在龍還是感覺到有人進來了,收了勢,睜眼一瞧,見是江月昭,眼底便閃過一絲驚喜。
這幾日他經常想起青丫婆婆跟他說地那句話:“有些情動地,有些情動不地……”他當然知道,可是感情這回事,本來就身不由己,他要是能說了算,他絕不會選擇喜歡上表弟的媳婦
可是他說了不算,那麼他只能選擇把這份情意埋在心裡。他不求別的,只要在老太君來探望他時,能在老太君身邊看到江月昭,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地內傷很嚴重,自然很痛苦,可是每次見了她,他都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怕她因爲自己替她受了一掌而心懷內疚。
此時,他見江月昭一個人走了進來,心中忍不住歡喜。可是面上仍是淡淡地,一貫溫潤如玉的笑容:“弟妹來了?”便說便起身,來到江月昭的對面,坐了下來。
“哎呀!你怎麼睜開眼了?真可惜!”江月昭惋惜地說。
“什麼可惜?”遊在龍不明白。
“你不知道我剛纔進來,看到一幅多美的畫面。一樹火豔豔地石榴樹下,一位謫仙般的男子凝神修行,多美呀!我還想多欣賞一會兒呢,你就走過來了,唉!”江月昭偶爾仍會流露出一點兒現代女子的開放。
遊在龍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臉上浮起了紅雲:“弟妹這樣誇別的男子,就不怕毓飛聽到吃醋嗎?”
“他又不在,再說我只是說實話而已,他不會連實話都聽不得吧?”江月昭不以爲意。
“咳咳……弟妹平時就是這樣誇表弟的嗎?”遊在龍面對這種誇讚,還是有點兒靦腆。
“他呀!我不誇他,他都臭美得要命,我要再誇他,還不美得飛到天上去了?我纔不誇他呢。”江月昭說起容毓飛就高興,“不過我相公真的長得挺俊的啊!等他回來了,我讓他也到石榴樹下坐一會兒,讓我比較一下,你們倆兒誰更好看些。”
“弟妹饒了我吧。”遊在龍實在應付不來她的頑皮,只好告饒。這樣的話,換一個女子說,只怕會讓人覺輕狂浮浪,可是偏她說得心安理得,他也只覺頑皮親切,不覺有他。
可是畢竟從來沒有女人這樣誇過他,就連他的夫人,人稱“小辣椒”的曲鳳纖,也從來不當面誇他長得俊。
他心中有點兒得意,有絲甜蜜,便掩袖輕咳兩聲,怕自己臉上表露出來。
“我是來給表兄送藥的。”江月昭便說,便將那個錦盒推到遊在龍的面前,“這個叫金脈丸,是我向慶親王府討來的。也不知管不管用,你們習武之人,應該都通點兒藥理,你自己掂量着,吃不吃隨你。”
“金脈丸?”遊在龍很吃驚的樣子,“慶親王連這個藥都捨得給你嗎?”說完了,心中涌起酸酸地感覺。
“這藥很金貴嗎?我不知道啊?什麼來頭?”江月昭一臉茫然。
“這可是治療內傷的聖藥,江湖中皆傳此藥有起死回生之效。此藥的方子爲南方藥醫世家苗家所有,後來苗家應召入宮,做了御醫,這藥便成爲皇宮大內的御藥了,偶爾流到江湖中幾丸,那也是千金難求的。”
“即便是御藥,也不用這麼金貴吧?”江月昭不信世上有這麼神的東西。
“傳說這藥方中有一味,是北方極寒之地的一種鳥,取其剛孵出的幼鳥的腦仁。能去這極寒之地的人本就不多,這種鳥兒也難見,更何況還要等到它孵出幼鳥,這味藥就越發顯得珍貴了。據說苗家每年只制十粒金脈丸,”江月昭聽了,咧嘴道:“這也太殘忍了吧?人家剛孵出的小鳥,就被他們殺了取腦仁?”
遊在龍一番介紹,只是想說這藥有多難得,不想她聽了,不覺珍貴,反而嫌這藥來歷殘忍,心中暗道:她的想法,似乎總跟人不同。
“不管什麼來歷,這藥我已經要來了,既然你說這麼好,你就吃了吧,興許對你的內傷有好處。”江月昭一邊把藥推給遊在龍,一邊心裡覈計:一年十粒,我這就拿來兩粒,這個人情我可欠大發了,可是拿都拿來了,也不能還回去呀。
“弟妹如此用心,在龍實在是感激不盡,不過這金脈丸,我用一粒就足夠了。另一粒你還是收起來吧。”遊在龍覺得藥雖珍貴,可她這份關心更珍貴。
“表兄別客氣,你也是替我擋下那一掌……一粒就夠了?你確定?”江月昭不太肯定地問他。
遊在龍瞧着她滿臉問號的樣子,樂了:“確實夠了。”說完自盒中取出一粒藥,納入袖中,把那盒子蓋好,遞還給她。
“那我先收着,要是不夠你就跟我要。要是一粒就能治好你的傷,這粒我可要給我相公留着……這東西有這麼神奇?”江月昭仍是懷疑。
遊在龍聽了她的話,有點兒不自在,微笑一下,掩飾了過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五章 襄助婆婆
江月昭捧着還有一粒金脈丸的錦盒,走出蒼蕪院,一邊走一邊思量着。
她可不是單純的小女生,怎麼能看不出男人對她的情意?上次在八王府,朱爾衡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前幾日有人殺進府裡,他居然親自帶着辰衛的人來了。如今這麼稀罕的藥,一年才制十粒,他居然給自己送來兩粒……
這一件件,江月昭再傻也能明白了。她在心中暗自告誡自己,以後行事要小心,可千萬別惹出什麼謠言來。
她正想得出神,就覺前面有兩個人,一擡頭,看到孫姨娘和趙靈兒,正並肩朝這個方向走來。
這兩個女人,是這個府裡跟她最不對路子的兩個人,偏偏她倆兒卻走得很近。所以最近在府裡,只要遇上,就肯定是兩個人在一處。
眼見兩個人走近了,卻沒有給她行禮的打算,趙靈兒尚還低個頭,那個孫姨娘,下巴擡到天上去了,一副不把她放在眼裡的神情。
江月昭心中冷哼:你不過是仗着眉眼與我娘有幾分相似,才混到今天這個樣子。你好好的倒也罷了,偏偏每次見了我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當我是好欺負的嗎?
江月昭自忖從來不是個以德抱怨的人。她對趙靈兒就是一例,無論有沒有幾百年後妮娜那件事,趙靈兒害她在先,又對她如此不敬。她就不會原諒她。
如今這位孫姨娘,仗着容尚天地幾分寵愛,又仗着自己有兒子,每次見了她都態度高慢,常常出言相諷。江月昭豈是能讓人隨意欺壓的人?
她又想起容夫人,先甭說年輕的時候,就是現在看來,她仍是一位容貌秀美。端雅嫺靜的女子。就是因爲丈夫心有別屬,她就如一朵開在角落無人賞識的花兒,靜靜地散盡了所有的香氣,只待凋萎。
見她平日穿衣打扮,向來以青黛色系爲主,素淨得如一杯清水,哪裡象眼前這位孫姨娘,穿紅着綠,環叮噹。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當家主母呢。
前段日子的那個想法,如今又冒了出來:公公情迷了心,我還清醒着呢。婆婆那麼好一個女子,該得到幸福!
當她與孫姨娘和趙靈兒擦肩而過,那位孫姨娘頓了頓,顯然是想等她先開口。可是她目不斜視,沒見到兩人般直走過去。身後便傳來一句:“哼!趁大少爺不在家。淨往男人地院子裡鑽!”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江月昭。她也沒回身反擊。只是在臉上閃過一個冷笑,人便徑直往容夫人的屋裡去了。
進了院裡,就見到容夫人正在與她的丫頭們逗弄鸚鵡。她一身琥珀色襖裙。外披一件蜜合色比甲,頭髮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挽了一個髻,只插一隻羊脂玉的簪子,整個人看起來清淨無華。
江月昭看着她,又想起那個孔雀一般的孫姨娘,心中微疼:眼前這個女人,儘管一生榮華尊貴,還是抵擋不住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的痕跡,仔細一瞧,她的眼角和脖子上已經起了細細的紋路。想來她在豆蔻年華嫁進這個豪門深府,應該也是懷揣一個美好地願望---有夫君疼愛,有兒女繞膝,家道興旺,平安一生。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容家倒是越來越興旺,她的兒子也出息了,可惜一個女人最看重的東西---愛情,她卻從來未得到。她的丈夫,把全部地愛給了一個他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又把全部的寵給了一個象這個女人的女人,只有她,什麼也沒有!
女人是花兒,愛情是那花兒的養料。沒了這滋養,花兒只會開得蒼白寡淡---就如同面前這個女人。
容夫人見江月昭在愣神兒,也不知她心裡轉地什麼想法,上來拉住她說:“昨兒丫頭還來回,說是精神開朗多了,這怎麼又呆上了?你不用擔心,飛兒很快就回來,我兒子地本事我知道。”
江月昭聽她說這話,趕緊說道:“我纔不是擔心他呢。我是看太太長得好看,就看呆了。”
容夫人臉上一紅,啐她一
她拉着容夫人地胳膊又說:“本來就是嘛,看我們太太,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又長得眉清目秀,一團和氣,象觀音娘娘一般,你們說是不是?”她轉頭問屋裡的丫頭。
丫頭們趕緊笑着點頭,搶着應“是”。
容夫人更不好意思了,拿手點江月昭額頭道:“死丫頭!閒了拿婆婆解悶嗎?連我也敢排暄!我不打你,等我回了老太君,讓她老人家整治你。”
“唉!”江月昭摸着額頭一臉委屈地樣子,“說實話也要捱打嗎?老太君要打,只能是她打左臉,我再把右臉奉上了。”
容夫人和丫頭們都笑了,
江月昭趁機拉住容夫人,往梳妝檯那兒拽:“太太,我給你梳個頭吧。”
容夫人被她拽得掙不開,只能說:“我頭髮梳得好好的,怎麼還梳?”
江月昭也不解釋,只將容夫人摁坐在鏡前,伸手開解她的頭髮。
容夫人見頭髮都被她解開了,也沒辦法,只好由她。
只見江月將她的頭髮找散,分開幾綹,手下翻動,一會兒就梳成一個雲鬟髻,她又打開容夫的首飾盒,找了一對點彩壽字小花簪,給她別在髻上,又配上一對銀鑲嵌翡翠的耳環。想了想,又打開胭脂盒,用食指蘸上少許的胭脂,在她的兩腮處分別暈開。
然後她仔細欣賞了一下自己地手藝。滿意地點點頭,拉起容夫人問周圍的丫頭:“你們瞧瞧,好不好看?”
丫頭們看着容夫人,紛紛點頭,寶梅笑着說:“太太平日打扮得太素了。經大少奶奶手一拾掇,完全不一樣了,人都有光彩了呢。”
容夫人也在鏡子裡瞧見自己現在的樣子了,她也覺得好看很多。可是她還是不習慣,於是嗔道:“你玩夠了?玩夠了就給我拆下來吧。”
江月昭趕緊扯住她的胳膊:“可不許拆,我還沒配衣服呢。”
於是讓寶梅去挑些鮮亮點兒的衣服來。寶梅樂顛顛地去了,一會兒功夫,就和一個小丫頭抱來一大堆的衣服。江月昭在其中翻來撿去,挑出一套丁香色的裙襖和一件淡金色的比甲,拉着容夫人讓她換上。容夫人不肯,江月昭就和寶梅一左一右架着她去換衣服。
待容夫人再出現在丫頭們面前,衆丫頭皆露出驚豔地表情:“真好看!太太原就該這樣穿。這才配容府大太太的身份呢。”
容夫人被她們鬧得面紅耳赤,說什麼也要換了衣服。江月昭拉住她不讓換:“不光今天要這樣穿,以後都要這樣穿,要不然可埋沒了我們太太的好模樣了。這事就交給寶梅姐姐了。要是以後我再看到太太穿得清湯寡水,我可不依你。”
“謹遵大少奶奶的教誨。”寶梅笑着應了。
到了晚飯時間,江月昭故意拖延了點兒時間,估計容尚天和大家都該到了,她才和寶梅兩人個。陪着容夫人向老太君屋裡去。
待進了屋子。她先亮出嗓子道:“大家好啊!今兒我給大家帶來一位美人兒!”
容夫人被她說得不好意思。紅着臉直向老太君求救:“老太君你給我做主,我是管不了這個兒媳了,飛兒不在家。她就來鬧我,折騰了我一下午了。”
衆人皆轉頭望來,一瞬間,都怔住了---這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太太嗎?那嬌柔的丁香色和明亮的淡金色,襯得她容光煥發,一對烏溜溜的髮髻盤在頭上,白淨的面龐上,秀眉明眸,面頰居然透出紅暈來,越發顯得那一對耳環青翠欲滴。
老太君只愣了一下,就笑了:“確是個美人兒,怎麼早沒發現呢?”
容尚天也收了錯愕地表情,抿嘴笑了一下,沒說話。
孫姨娘撇了下嘴,收回目光。武姨娘還在愣怔着。
“太太本來生得就美,只不過平日不愛戴那些花兒朵兒的,人就顯得素淨。今兒這打扮可是濃淡相宜,是大少奶奶的手藝嗎?”周福珠最會說話。
“對呀!瞧我手藝如何?”江月昭很得意。
“也是太太生得好,穿什麼戴什麼都好看。”趙靈兒在討好容夫人這件事上,與孫姨娘立場不同。
“怎麼今兒大家商量好的嗎?都來擠兌我?”容夫人佯怒道。
“小昭手藝不錯,不但不該罰,還要賞呢。”老太君笑眯眯地說。
江月昭扶着容夫人落了座,自己坐在她地下首,笑着說道“老太君誇兩句就行,賞就不必了。我在孃家的時候,也愛給我娘梳妝打扮呢。婆婆的心性,最似我娘,溫柔嫺靜,曉事明理。要是婆婆這張臉也象我娘,那幾乎就是一個人了。不過臉象不象不打緊,性子象才重要。我看到婆婆,就如同看到我孃親一般,格外親切呢。所以我可不能瞧着婆婆受委屈,咱們家又不是穿戴不起。”
江月昭這番話,針對性太強,大家聽到那句“臉象不象不打緊,性子象才最重要,”表情各異。
孫姨娘臉兒都綠了,狠狠地拿眼神剜着江月昭,可又不好說什麼。
武姨娘抿嘴樂了一下,喝口茶水掩飾着。
三位姨奶奶見她說得輕柔,卻語帶機鋒,均望向孫姨娘。
容尚天聽出她話中機竅,面上尷尬。
只有老太君露出欣慰的笑容:“這話有理!玉瀾進我們家二十幾年了,相夫孝子,持家勤謹,盡心盡力。我們容家可不能虧待了她。小昭有孝心,以後好好孝敬你婆婆,奶奶看着高
容夫人心中萬分感動,眼中閃着淚意,硬是忍着沒有流下來,只是拉起江月昭的手,輕輕拍着。
“老太君地話我愛聽,婆婆可是容家地當家主母呢,爲這個家操心勞力,穿幾件衣服還不是應該地?可是下午我瞧着她的衣服,盡是些素衣淡服,難找出一件鮮亮點兒的。明兒我着人去請錦衣齋地裁縫來,給婆婆多做些時下流行的衣服。”
“我不愛那個,你也別費事了。”容夫人說道。
“那可不成,這一點婆婆可要學學孫姨娘。瞧我們姨娘平時穿的是什麼?穿金戴銀的,人的氣勢看着也足呢。”
這話已經是明槍明劍一般針對孫姨娘了,孫姨娘覺得再不說話,大家就覺得她是好欺負的了,於是冷聲說道:“大少奶奶這是說我僭越了?”
“對啊,姨娘果然聰明,一說就懂。”江月昭根本不客氣。
孫姨娘氣結,一時不知回她什麼,只好向容尚天求助:“老爺你評評理,我也是給容家生了兒子的,穿點兒戴點兒過份嗎?”
容尚天皺了下眉,瞪了孫姨娘一眼:“閉嘴吃飯。”
江月昭瞧着,覺得今天目的達到了,再加火就要過。於是她拿起筷子愉快地說:“對!吃飯吃飯!快要餓死我了!太好了!今天有清蒸桂魚,我可想了好久了!”伸筷子向那盤魚進攻。
“吃飯吧,再不動筷子,這一桌子的菜都被這頭小牛犢子掃光了。”老太君笑道。
江月昭嘴裡含着魚肉,含糊地嗔道:“老太君又這樣說我……”
大家都笑,拿起筷子吃飯。
只有孫姨娘一個人,恨恨地瞪着江月昭。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六章 綿柳柔情
第二日,容尚天正在書房看書,有小廝來報,說是太太屋裡有事,請他過去一趟。
容尚天不知何事,便起身過去了。
他剛邁進門檻,就有江月昭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扶住他往裡走:“老爺可來了,我們都等你半天了。”
容尚天每次看到江月昭,心裡都很高興,被她這樣一扶,更是覺得見了自己小女兒一般。於是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你又搞什麼鬼?折騰了你婆婆不夠,還要折騰我嗎?”
“好事,給你和太太做新衣服,錦衣齋的師傅都來半天了,太太已經量完了,就差你了。”
“給你婆婆做就行了,怎麼我還做?我又不缺衣服。”容尚天就想推掉。
“那可不行,這衣服的樣子是我設計的,老爺可不能撥我的面子?你不穿,太太一個人穿有什麼意思?”江月昭趕緊拉住容尚天,防止他轉身離開。
容尚天被她拉住,只得跟了進去。
屋裡,容夫人坐在桌邊,臉上笑意粲然,地上除了一衆丫頭,還一位中年婆子,估計就是裁縫了。
衆人見他進來了,趕緊行禮,容夫人也起身了:“老爺來了。”
容尚天抿脣一笑道:“你這屋子裡越來越熱鬧了。”
“當然。”接話的是江月昭,“我們都愛來太太這裡。老爺你也要常來哦。”
容夫人和容尚天都不知該怎麼應這句話,便互相看了一眼,沒說話。
江月昭便招呼裁縫來給容尚天量尺寸。容尚天心想,既然來了,就由着她吧。
待量完了,江月昭對容尚天說:“老爺你陪太太坐一會兒吧,我和裁縫還有事要交待,先告退了。”
然後轉過身向寶梅使了一個眼色。寶梅領會。對丫頭們說:“都跟我去,把太太冬天地大毛衣服翻出來曬曬。太太,我們就在院裡,有事喊我一聲。”說完,領着一衆丫頭緊隨江月昭走了出去。
屋裡只餘容老爺和容夫人。
容夫人知道江月昭的用意,有點兒不好意思。爲掩飾尷尬,她站起來給容尚天倒茶:“老爺喝茶吧。”
“嗯。”容尚天應了一句。
“飛兒可有消息了?”
“還沒有,不過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估計再過半個月,飛兒就該回來了。”
“可趕快回來吧。飛兒不在家,小昭就天天上我屋裡鬧我,被她鬧得頭疼。”容夫人話中象要嗔怪,聽起來卻是的歡喜的語氣。
容尚天沉吟了一下。說道:“小昭是個好孩子,她的意思我明白。你……是一個好女子,這些年是我委屈了你……”
容夫人趕緊應道:“老爺,我並不覺得委屈。我在這個家裡,老太君疼我。兒子孝順有出息。如今又有一個乖巧的兒媳。等小昭轉過年給我生個孫子,我就功德圓滿了,哪裡還有委屈可言?”
“是呢。”容尚天自嘲地一笑,“他們都對你很好,唯有我對你不好……”
“老爺……我不怪你。”容夫人心中酸澀,噙着淚說道。
容尚天有點兒動容,伸手握住了容夫人搭在桌子上的右手,緊了緊。
容夫人眼中地淚就噙不住了,流了下來……
再說江月昭,出了容夫人的屋子,就往後花園走去。她要跟裁縫交待的事情,已經在容尚天進屋前說完了。此時她一個人無事,便想去後花園走走。
她慢慢走着,就想起容毓飛來。
最近她總是這樣,有事做的時候還好,只要一閒下來,就會想容毓飛。
也不知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銀餉已經被裕王的人劫走了吧?雙方動起手來,他會不會有危險?他們能跟住裕王的人嗎?可別跟丟了……
她正一邊走一邊沉思着,就聽有人喚她:“弟妹……”
她回過神,才發覺自己已經快到清波池了。而剛纔喚她的人,就是遊在龍,正從她右側一條花徑上走來。
“表兄,你怎麼出來了?你不是在養傷,不能輕易走動嗎?”江月昭衝他粲然一笑。
“今日好多了,便出來轉轉。”遊在龍一邊走一邊答道。
“表兄總說好多了,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好了?還是假好了?”江月昭笑道。
“這次是真好了,金脈丸果然名不虛傳。”遊在龍抿嘴一笑,說道。
“真的這麼神奇啊……”說起金脈丸,江月昭就想起朱爾衡,那個貴氣而自信地男人。
“弟妹剛纔想什麼?我瞧着你魂不守舍的樣子。”遊在龍不願再提金脈丸的事,轉移話題道。
“哦,沒什麼,我在想我相公,也不知他會不會有危險。”江月昭很自然地回道。
遊在龍心中微酸,可又一想,人家的娘子想相公,我酸個什麼勁?心中暗啐自己一口,說道:“弟妹放心,毓飛武功不弱,又有悟光師父在,不會有事。”
“呵呵……我也知道不會有事,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瞎擔心,唉!”江月昭自己嘆息一句。
兩個人一路走到清波池畔,在一棵垂柳樹下站定。面前是清波粼粼地一池碧水,在陽光下閃着爍爍的金光,那金光映到江月昭的臉上,便有無數的小光點在她有臉上幻動。
遊在龍定定地,看得有點兒癡。
“表兄,那位趙青書大俠,成親了沒有啊?”江月昭轉頭問道。
遊在龍正在癡怔,突然被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有個表妹,從小就愛舞刀弄槍,愛江湖故事,她還是個娃娃地時候,就說自己將來要找個大俠做相公,呵呵……我覺得她和趙大俠還是蠻相配地。”
“哦,”遊在龍才明白意思,“原來是你想做媒婆,天隧你願,趙青書尚未成親。”
“太好啦,我明兒把表妹接進府裡來,讓他們先見個面,如果兩個人都有意,我這個大媒就做成了。”
“怎麼你是這樣當媒婆地嗎?”遊在龍心裡奇怪,不應該是請個媒氏,上門提親,然後再下聘迎娶嗎?讓兩個人先見面,不合禮數吧?
江月昭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趙青書江湖俠士,應該不會介意這些的,我表妹也是豪氣地人,就不必拘那個禮了。兩個人有意是最重要的,你說是嗎?”
遊在龍笑了一下,他心想,我說不行,你能照辦嗎?
“怎麼弟妹突然關心起趙大俠的親事來了?”
“我啊,嘿嘿……找點兒事做,要不總是掛着我相公,心裡發慌。”江月昭邊說,邊順手拽過來一枝柳條,在臉上輕輕地拂着,目光也因爲想起容毓飛而變得迷離悠遠,望向面前的一池清水。
遊在龍沒有應話,只是從側面看着她,心中漾着微微的漣漪,酸酸的,苦苦的。
“小姐!”是小秋的聲音,“小姐我可找到你了,你快回去看看吧,雪兒小姐把你的玉玲瓏打碎了,讓大姨奶奶知道了,正在打她呢,我們勸也勸不住。”
“一個小玩意兒,就值得她打孩子嗎?我回去看看。”說完轉向遊在龍,“表兄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鬆開手中的柳枝,一溜快步地往外走去。
那柳枝失了扯拽的力道,“攸”地一下彈了回去,兀自輕輕地擺盪着。
遊在龍愣愣地看着那枝柳條---如果能被她那樣輕輕地握在手中,做一枝柳條也是幸福的吧?
他靜靜地望了一會兒,直到那枝柳條兒停了來,一動不動地垂着,他就走了過去,輕輕地將它折下來,掩在袖中,也向外走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七章 青書蝶兒
江月昭真的就把她表妹接來了。
那丫頭叫蝶兒,是江月昭小姑姑的女兒,今年十六歲,生得圓潤可愛,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顧盼生輝,說起話來象搖響了金鈴兒一般,走起路來象一隻歡快的小山雀。
她進了府來,見過了老太君和容夫人後,拉着江月昭,要在府裡四處看看:“姐姐你們家可真氣派哦,剛纔老太君那個院子,就夠我們一家人住的了。銀子多果然是好事,我家要是有這麼大的院子,我和弟弟捉迷藏,他不就找不到我了嗎?”
“你這個瘋丫頭,都多大了?還跟寬兒捉迷藏,仔細頑皮的名聲傳出去,沒人敢上門提親!”江月昭笑斥她道。
“沒人提親纔好呢,那些個公子哥兒,一個個油頭粉面,象女人似的,我纔不想被他們娶走呢。我只管高興地玩,等到我的大俠出現了,我再裝賢慧也不遲呀!”她晃着她的小圓腦袋,脆靈靈兒地說道。
“不嫌害臊,你的大俠在哪兒呢?”江月昭笑她。
“……”蝶兒被擊中要害,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半天嘆了口氣道:“是呢,我天天悶在家裡,上哪兒遇大俠去?唉!”
可是一轉眼,她象想起了什麼似,就又高興起來:“姐姐,聽我娘說表姐夫很厲害哦,武功很高呢……”“你幹嘛?”江月昭警惕地瞪着她:“你不會是惦記上我相公了吧?”
“傻姐姐。”蝶兒推她一把,道:“妹妹是那樣地人嗎?我是想,表姐夫應該認識很多大俠吧?能不能讓他……”說着自己先忸怩起來。
“呵呵……”江月昭樂了,“他現在不在家,你求不上他。不如求我吧,我倒認識一個大俠。”
“真的?是誰呀?在哪裡?”蝶兒一疊聲一問道。
江月昭看着她一臉花癡的表情,心中暗歎:怎麼我姑姑那麼文靜一個女子,生出這麼個調皮女兒來?
“叫我一聲好姐姐。我就帶你去見大俠。”江月昭打趣她。
“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三聲夠了吧?”蝶兒一點兒也不害臊。
“哈哈……”江月昭被她逗得開懷大笑,“我不帶你去都不行了,跟我走吧。”
於是江月昭帶着蝶兒,往趙青書住的客房走去。
待來到院裡,就見趙青書正在練功。一襲青衣飄然,身形如鷂子般輕盈迅捷,手中一把鐵骨扇,扇風所到之處,青草撲地。花枝搖頭。
蝶兒自小就只聽過大俠,從來沒見過真大俠。如今一個活生生的大俠就在她面前,還施展出這等卓然的武功,她哪裡見過?
她整個人如一隻蝴蝶般撲進院子裡。直撲向趙青書練功的場地:“大俠!你的武功好高哦!”
趙青書正練得入神,突然就被人給打斷了,趕緊收了勢,擡頭瞧見了江月昭,便一揖道:“大少奶奶。”
“大俠!你練地那是什麼功夫?看着好威風哦。”蝶兒也不管人家理不理他。追着問道。
趙青書尚未成親。青龍教中女子又少。被一個小姑娘追着問這種問題,就有點兒不好意思了:“這位小姐是……”
“我表妹,今兒來府裡串門。你叫她蝶兒就行了。她自小就崇拜大俠,卻從來未見過真大俠,我就說我帶你去見識一下真大俠的風采。不想擾了趙大俠練功,實在抱歉。”江月昭笑着客氣道。
趙青書聽說專門來看自己的,就更不好意思了:“大少奶奶這可是羞煞我了。府裡有容少爺和遊莊主在,我哪裡敢稱什麼大俠。”
“你這麼厲害,怎麼會不是大俠?”蝶兒滿臉崇拜道。
“趙大俠莫怪,我這個妹妹,一向性子率直。”江月昭向趙青書無奈地笑笑。
“姐姐,你還沒給我介紹呢……”蝶兒問江月昭。
“在下趙青書。”
“我叫尹素蝶,趙大哥叫我蝶兒就行了。趙大哥能把你的扇子給我看看嗎?”
“這個……”
江月昭一瞧兩個人搭上茬兒了,她便笑着說道:“蝶兒我還有點兒事,你先在趙大俠這裡玩,想回去了,就讓趙大俠送你回錦蕙院啊。”然後轉向趙青書道:“麻煩趙大俠了,她剛來,不認識我的院子,一會兒你把她送回去吧。”
“這個……”趙青書滿臉尷尬,哪有把一個女孩子就這麼放在一個男人的院子裡的?
“姐姐去吧,我一會兒就回去。”蝶兒不客氣地道。
江月昭也不等趙青書推辭,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偷偷抿嘴樂。
傍晚,當蝶兒回到錦蕙院的時候,江月昭見她滿臉喜色,容光煥發的樣子,心裡猜想兩個人相處地不錯:“蝶兒,在趙大哥那裡玩得可好?”
蝶兒居然很難得的羞紅了臉:“姐姐……趙大哥成親了沒有啊?”
“沒有啊,你喜歡趙大哥?”
“姐姐……”蝶兒羞答答地拉着江月昭的袖子。
“你要是喜歡,姐姐過幾天就去給你說說。”
“那蝶兒謝謝姐姐了……”蝶兒紅着臉,一副嬌羞的模樣。
江月昭便樂了:“你居然也有害羞地時候。”
接下來幾天,蝶兒一得閒兒,就往趙青書那裡跑,搞得整個容府都知道大少奶奶的表妹在追求趙大俠。
江月昭覺得兩個人瞭解得應該差不多了,那一日,她便着人把趙青書請到錦蕙院。
趙青書仍是身着一襲青衫,手執一柄摺扇,儒雅謙和的樣子。只看他眼下這幅形象,怎麼也不會有人想到他是名動江湖的青龍教右護法。
而偏偏就是這種反差,對蝶兒這樣的小女孩,具有致命地殺傷力。
錦蕙院地前堂,江月昭和趙青書落了座,趙青書先就問道:“大少奶奶找在下,有何事吩咐?”
“趙大俠客氣,你既問起,我也不想拐彎抹角,乾脆直說吧。趙大俠在家可有婚約?”
“哦……”趙青書被問得面上一紅,“尚未有婚約。”
“我也沒別地意思,就是想當把媒婆,給你說門親事。你看蝶兒如何?”江月昭直截了當地說。
“這個……”趙青書直覺得臉上發燒,汗都要下來了。
“你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相親也有個相中相不中的說法,我不會怪你。”江月昭見他爲難,開解道。
“……在下只是覺得,蝶兒小姐生得嬌貴,我一介武夫,漂泊江湖,怕委屈了她……”趙青書覺得自己說着話,呵出來的氣息都是熱地。
“趙大俠……”江月昭剛想再解勸幾句,就從內室風風火火衝出來一個人,正是蝶
她滿面通紅,氣鼓着一張臉,衝出來指着趙青書說道:“你要是覺得我弱質無能,配不上你這一代名俠,你大可以直說,用不着這樣拐着彎地損我!我……我還看不上你呢!”邊說邊就哭了起來。
“蝶兒!”江月昭喝了她一句,心說你太心急了吧?我們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麼衝出來了?
“姐姐……”蝶兒一邊哭一邊拉着江月昭,“你也不必求他,他是不會看上我的,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回家……”
趙青書此時真的就冒汗了,他心想:我也沒說什麼呀?你還不得讓我說幾句套話嗎?要是她一問,我馬上就答應了,豈不顯得我輕狂嗎?
蝶兒哪管那麼多,自顧自說完,哭着就轉身進內室收拾東西去了。
“趙大俠……”江月昭轉過頭,看着趙青書,想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我……我不是怕她跟我吃苦嘛……我也沒說別的。”語氣都弱了下來。
“吃不吃苦,要看她願不願意,這幾日你還看不出來嗎?蝶兒可是對你一見鍾情呢,你可不能這樣傷她。”
“我……”趙青書心想,這事兒比殺人還難辦,這可讓我怎麼好?
“你還是進去哄哄她吧,哄不好,我可不能饒你哦。”江月昭已經聽出趙青書的意思了,便對他說道。
“這不太好吧?”自己一個男人,怎麼能進人家大少奶奶的內室?
“趙大俠剛纔還說自己一介武夫,如今又講這些俗禮,在我這裡,用不着講這些的,你要是再不去,蝶兒可真走了。”
趙青書聽了,趕緊轉身進內室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八章 王府盡孝
內室中,蝶兒正一邊擦眼淚,一邊把自己帶來的幾件衣服首飾打成一個包裹。
她聽到後面有腳步聲,轉過頭見是趙青書進來了,拿起包裹就要往外走。
趙青書心急,又不敢伸手拉她,只好將扇子一展,擋住她的去路。
“你攔着我做什麼?我走了你就清淨了,我在這裡,只會鬧得你心煩。”蝶兒眼淚巴巴地說道。
趙青書見她哭,心裡更急:“我只是怕你跟我吃苦,你急什麼?也不等我把話說完。”
蝶兒“啪”地一下把包裹擲到他身上:“你那明明就是推諉之詞,哪裡是怕我吃苦?當着姐姐和丫頭們的面兒,你就推三阻四的,我尹素蝶生得不好看嗎?配不上你嗎?”
“不是……”趙青書哪裡被女人這樣糾纏過?只覺得渾身冒汗,一咬牙就說:“你要是不怕吃苦,我娶你便是!”
“你這是什麼口氣?是我逼你的不成?”蝶兒更生氣了,重新抓起包袱要走。
這樣說也不行?趙青書簡直就是無計可施了,眼看蝶兒就要出內室了,他一伸手扯住她的胳膊。蝶兒拿起包袱去砸他的手,想要掙開。趙青書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得一把將她拽過來,抱進懷裡,急急說道:“不是你逼的,是我願意的。”
蝶兒知道這是他能說出地最露骨的表白了。便不再掙扎了,只是趴在他懷裡,在他的衣服上擦着眼淚,一邊擦一邊說:“以後要是成了親,你可不能說是我逼着你娶我的。”
“不會,是我非要娶你的。”趙青書終於對哄女人的事開了點兒竅兒。
蝶兒這才心滿意足的擡起頭來,笑眯眯地說道:“我很開心哦,我終於可以嫁給一個大俠了。一路看小說網”
趙青書見她變臉比翻書還快。一陣氣悶,說不出話來了。
兩個人便一起出了內室。
江月昭正悠閒地坐在那裡喝茶,見兩個人一齊走了出來,趙青書滿臉是汗,蝶兒一臉的羞澀,便知此事成了。
“你那是什麼脾氣,”江月昭斥蝶兒,“話都不讓人說完,就犯倔嗎?要是以後你嫁過去。敢這樣欺負妹夫,我第一個就不饒你。”
趙青書聽她稱自己爲妹夫,心中既尷尬又有一絲甜蜜。
蝶兒已經羞得滿臉通紅:“什麼妹夫?爹孃還不知道呢。”
“你放心,姑姑那邊我去說。沒有不成地。妹夫在青龍教中還有事,也不能在京城耽擱太久,你們的親事還是速戰速決爲妙。”
“那就有勞大少奶奶了。”趙青書拜謝道。
“什麼大少奶奶?叫得這麼生份?以後跟蝶兒,叫我表姐……不對,你好象比我大幾歲。還是跟家裡人一樣。喚我小昭吧。”江月昭糾正道。
“恭敬不如從命。”趙青書應道。
大媒做成了。江月昭很開心。她首先就跑到老太君屋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老太君。
老太君也很高興,直說這是好事。趙大俠的聘禮,由容府給準備,這幾天就去尹家下聘,等容毓飛回來,就擇個好日子把他們的事給辦了。
江月昭又親自去了一趟姑姑家,把這事跟姑姑和姑夫說了。
她的小姑夫,是江家商號中的一個掌櫃,對待江月昭一直象是主人家的大小姐般恭敬。聽江月昭把這事一說,先是心中擔憂,怕女兒跟了一個習武之人,將來受欺負。後來聽江月昭說,趙青書雖然習武,但是個斯文之人,這幾日淨是蝶兒欺負人家了,便放了心,同意了。
這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江月昭忙活着這些事,不知不覺,十天時間又過去了。
那日,她正在容夫人屋裡,拉着容老爺和容夫人試她設計的夫妻裝,兩個人都不肯,江月昭便使出殺手鐗,搬來了老太君。
老太君來了,只把臉兒一沉:“怎麼?試個衣服給娘看,都不行嗎?”
兩人馬上就犯。
只見屋裡,江月昭折騰得歡實,容老爺和容夫人試得尷尬,老太君看得開心,真是表情各異。
正在這時,有個丫頭進來稟報,說是八王府來人了,有事找大少奶奶。
老太君和江月昭一起去前廳迎接。
來的是八王府地太監總管,說是八王妃病了,想見見郡主。
老太君趕緊讓江月昭收拾一下,去八王府照顧王妃。
江月昭簡單拾掇幾件衣服,便坐上王府來接她的轎子,出了容府。
待到了八王府,江月昭直接奔八王妃的臥房而去。
進了屋,她就看到八王爺和幾位側妃、小世子都在,慶親王朱爾衡也在座,衆人皆面露愁容。而八王妃,正一臉蒼白地躺在牀上,流着淚。一個侍女端着一碗藥,立在牀頭。
江月昭心中疑惑,匆匆向兩位王爺和幾位側妃見了禮,便走到牀邊,拉起王妃的手問道:“乾孃這是怎麼了?”
“小昭,”八王妃見到江月昭,眼淚流得更兇了,“你妹妹前兒託夢給我,說她在那邊一點兒也不快樂,我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只是流着淚,也不理我,就走了。你說我還喝什麼藥?不如就隨了她去,也好陪着她,省得她自己在那邊,也沒個照應。”說着聲音便哽咽起來。
江月昭聽得心酸,差點兒也流下淚來。她吸了一下鼻子,想了想說道:“乾孃你這可是糊塗了,沒聽人說母女連心嗎?妹妹當初走地時候,心中放不下的,無非就是你和乾爹。如今你爲了她整日愁苦憂傷,身體越來越差,她在那個通靈的地方,豈能不知道?你說她又怎麼能快樂?就算你不肯就醫,隨了妹妹去,怕是她見了你,也不會快樂呢。哪個女兒不想自己的孃親活得開心健康?我就是個做女兒的,我最能體會了。”
江月昭一番謊話,編得絲絲入扣,衆人聽了,心情也都舒展了不少。
八王緊跟着說道:“正是小昭說地這個理兒,你這樣,可不正讓小玉在那邊傷心嗎?”
八王妃聽了,怔了半晌,問道:“小昭,你說是因爲我,小玉纔不開心地嗎?”
“可不是嗎?乾孃現在這個樣子,我瞧着都傷心,何況小玉是你親生女兒,她能不擔心嗎?”
“哦……倒是我地不對了……”八王妃停了眼淚,沉吟道。
江月昭見機,馬上從侍女手中接過來藥,說道:“乾孃還是趕緊喝了藥,養好病是正經。”
兩個側妃也上前來,扶起八王妃,江月昭就拿起匙,舀起一匙藥,送到她嘴邊。八王妃張嘴接了,嚥了下去,衆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江月昭便在八王府安頓下來,在八王妃養病期間侍奉盡孝。
再說那慶親王朱爾衡,自從江月昭住進八王府照顧王妃後,他每天必到八王府中走一趟。其他人只道他是擔心皇嬸,便日日殷勤探望,只有江月昭心中是警惕的---一般的男人,對她有個什麼不該有地情意,她只當不知道便罷了。這個男人不同,他是皇家的王爺,又是未來的太子,更是未來的未來的皇上。與他有什麼糾扯,自己必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於是江月昭每日小心迴避。白日裡,她幾乎一整天都侍候在八王妃的病牀前,王妃精神好的時候,她就陪着說說話,唱個歌兒,講個笑語兒,逗王妃開心。王妃要是困頓的時候,她也不避諱,只是委在王妃的身邊,陪着王妃打個盹兒,直到晚間王妃睡下了,她纔會回到自己的屋裡。
因此那朱爾衡,每日也就只能在王妃的病牀前見到她,說一些關於王妃病情的話,陪着逗逗樂子,僅此而已。
饒是如此,他仍是每日必到,一日也不曾落下。
衆人便說,王妃雖沒了女兒,卻也是個有福的,這位皇侄,不是親生兒子卻勝似親生兒子,而那位義女,更是孝順乖巧。因爲有了江月昭在身側陪伴,八王妃情緒漸漸好起來。人的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快,眼見着臉色一日比一日好看。八王爺心中感激,也不知道如何表達,只能送上諸多賞賜。容府那幾日,陸續迎來八王府送賞的人,八王想得周到,上至老太君,下至容可雪,一個也沒落下。
後來江月昭對八王爺說:“義父莫要破費了,我孝敬乾孃,於情於禮都是應該的,王爺如此厚賞,倒顯得我有所圖了。”
八王爺聽她這樣說,便應了她。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六十九章 刁頑裕平
這一日,已是江月昭在王府中的第五日了。
王妃的病情已經大好了,也不用整天窩在牀上養病了。這日下午,江月昭陪着她在後花園的望月亭坐了一會兒,夏日的暖風吹着,池中一片碧葉粉蓮,間或有金色的魚兒在蓮下自在的遊過。
八王妃臥牀多日,如此良景讓她甚覺愜意,臉上也難得地浮現出輕鬆的笑意。
江月昭看她如此,心覺慰藉,便陪着她邊喝着茶邊賞美景。
兩人正在說着話,就聽有人笑着說:“皇嬸和郡主好雅興,這等品茶賞景的美事,怎麼也不叫上我?”
說着話,人已經進了秋水亭,正是慶親王朱爾衡。
江月昭心底嘆息一聲,還是轉過頭來,正打算起身見禮,就瞧見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卻是裕平公主朱爾玲。
她今日一身緋紅色折枝海棠的紗裙,仍然是高髻金簪,一副氣勢凌人的派頭。
自從王府一別,江月昭再沒見過這位小公主。乍見她,忍不住眉心輕皺---她當然忘不了這位小公主當衆搶她的相公做駙馬的事。
不過討厭歸討厭,禮數是不能缺的。江月昭還是起了身,分別向朱爾衡和朱爾玲見了禮。
朱爾衡趕緊虛扶:“都說以後不必這般客套,怎麼還行禮?江月昭起身。剛要說什麼,就聽那朱爾玲揚聲說道:“我讓你起來了嗎?”
八王妃和朱爾衡聽了,一齊尷尬在那裡。
江月昭此時已經起身了,一時之間也有些微地侷促,不過她轉念一想,我禮數週全待你,你卻如此刁難,當我是你的侍女嗎?這裡是八王府。又不是皇宮,諒你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於是便微微一笑,回道:“公主見諒,我只知道見了王爺公主需行禮,卻不知道這個禮行下去,還有時間長短之說。”
朱爾玲秀眉一立:“你還敢頂嘴?”
八王妃臉上不好看了:“爾玲今日來,是要跟我女兒吵嘴的嗎?”以前只說義女,此時變成女兒了。
“爾玲放肆!”朱爾衡也沉聲喝她一句。
“你們都不分親疏嗎?我是你們的親侄女親妹妹,她不過是外人。怎麼都幫着她說話?”
江月昭聽了,對這位小公主徹底無語。她知道跟這位小公主也講不出什麼道理來,也不管她,只說道:“慶親王想喝茶。就請這邊座吧。”
“小昭來,坐我身邊,把你那邊兒讓給他們倆兒。”八王妃也不搭朱爾玲的茬兒了,招呼江月昭過去坐。
朱爾玲自覺無趣,沒再追究。氣哼哼地到八王妃的對面坐下了。
“看皇嬸今日的氣色。確是大好了。郡主這幾日侍奉周到。功不可沒啊。”朱爾衡將話題轉移到王妃的身體上。
江月昭剛要張嘴客氣幾句,朱爾玲又搶道:“皇嬸自是吉人天相,跟不相干地人有什麼關係?”
江月昭閉了嘴。斂了眉,低首再不說話。她心想,你今日來就是要找我碴兒的,我不出聲還不行嗎?
“爾玲,你還沒看到小世子吧?小世子這幾日就吵着想皇姐姐了,不如你去找他玩會兒吧?”八王妃和氣地跟朱爾玲商量道。
“皇嬸是想支開我嗎?皇嬸你偏心,拿個外人當寶貝!”說完轉向江月昭,“也不知她使了什麼狐媚子手段,連五哥都幫她。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
江月昭聽她這樣說自己,又牽到朱爾衡,心中一陣狂怒,不過她知道,這丫頭畢竟是公主,還輪不到她來喝斥。
自然有人喝斥她。
“閉嘴!忒無禮了!哪裡還象個公主樣子?你吵着跟我來,就爲了說這些嗎?小唐!帶公主回宮!”朱爾衡象被人揭了傷疤般,面紅耳赤。
“哼!回去就回去!我回去就告訴父皇,你們全都欺負我!”朱爾玲邊哭邊說。
“還有你!”這下是指向江月昭,“告訴你,我年末便行及笄禮,到時候,我一定會求父皇下旨,讓飛哥哥休了你,封了飛哥哥做駙馬!你就等着做下堂婦吧!”
朱爾玲惡狠狠說完,一甩袖子,便奔出了秋水亭。
江月昭還沒來得及回擊,她人就跑遠了。江月昭只覺得肺都要炸了,一口氣直頂腦門兒,胃中一陣翻涌,她趕緊跑出秋水亭,蹲在池邊一陣乾嘔。
這邊八王妃和朱爾衡見她這樣,都嚇壞了。八王妃急急地上前來,一邊拍着她後背一邊說:“這是怎麼了?怎麼就氣成這樣了?”
朱爾衡更是一臉愧色加擔心,那個刁蠻小公主是他帶來的,卻把江月昭氣成這樣。他心中微疼,又不好象八王妃那樣去扶她拍她,只搓着手站在一邊:“傳個太醫來看看吧。”
“不用,”江月昭因爲乾嘔,漲得整張臉通紅,“哪有那麼嬌貴?一時氣結,腸胃不適而已,喝口水就好了。”
說完,自己站了起來,進了亭子裡,喝了兩口茶水順順氣。
“爾衡你不知道爾玲的性子嗎?在宮裡鬧騰就罷了,怎麼還帶出來?”八王妃心疼江月昭,語氣中已經有譴責的意思了。
朱爾衡一臉尷尬:“她纏着我說,要看看皇嬸好了沒有。我只道她難得有這份孝心,便帶來了,哪裡知道……”
“乾孃,王爺,這事別再提了,算了吧。”江月昭臉色恢復不少,慢聲說道。
三個人重新坐了下來。可是讓朱爾玲那樣一鬧,江月昭的心情再也好不起來,人悶悶地。她想,我也別在這裡掃興了,我先回去吧。
“乾孃,有王爺在這裡陪你,我先告退,昨兒府裡裁衣坊的李嬤嬤向我要幾個樣子,我現在回去畫給她。晚間我再去請安。”江月昭強裝出一個笑容,對八王妃說道。
“畫什麼樣子?那東西着什麼急?你快回去躺會兒吧,瞧你臉色還不好看呢。”八王妃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說,“畫兒,小心侍候着郡主。”
那名叫畫兒的侍女應了,上來扶住江月昭,向外走去。
朱爾衡一陣失望,眼神跟着江月昭遠去地身影,半天沒收回來。
八王妃瞧在眼裡,心中暗驚,難道爾玲說的話,有點兒眉目嗎?她一向待朱爾衡如親兒子一般,心中擔憂,便問他:“爾衡……你對小昭……”
朱爾衡苦笑了一下:“皇嬸……我是你一手帶大的,果然什麼也瞞不了你。但我不是那種胡來的人,皇嬸放心。”
“哦……”八王妃眯着眼睛沉默了半刻,又說道:“說起來也正常,小昭確是個招人愛地孩子。不過你是使君有婦,她是羅敷有夫,你還是儘早放下吧,否則只會自己受苦。”
“唉!恨不相逢未嫁時,大概就是我此刻的心情了……”朱爾衡心中微苦,話中透着澀意。
“這句話適合你,卻未必適合小昭。我瞧小昭對容公子,卻是誓夫事擬同生死的心境呢。”八王妃說道。
朱爾衡習慣性地摸摸鼻子,委屈地道:“皇嬸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何苦說得這麼直白?”
八王拍拍他的手道:“皇嬸是爲你好,你清醒,才能儘早放下。你是未來的太子,未來地皇上,千里江山,億兆黎民都繫於你一身,要是再爲一段無望地感情所苦,皇嬸會心疼你地。”
“皇嬸……”朱爾衡動容,嘆了口氣,“千里江山,億兆黎民……唉!要是我放得下,我倒寧肯學王叔一般,得一心上人,撫琴作畫,做一個閒散王爺呢……”
“人的際遇不同。你一生下來就站在風口浪尖上,想躲也躲不開的。”
“要是我母妃還活着……”
“是呢,要是靜妃還活着,你地日子會好過很多。”
兩個人想起了朱爾衡的母妃,便同時沉默,幽幽地望向湖面……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章 月下傾訴
江月昭回了房中,躺在牀上翻來覆去,越想那個小公主越生氣。
就算她生在皇家,有與生俱來的權勢,但這世間也該有個天道禮法在,怎麼就能那樣理所當然地強搶別人的相公呢?這該是怎樣的縱溺,才能養出她這種性子呀!
想起她兩次當衆羞辱自己,心中就開始痛恨這個階級社會。這要是在現代,有人敢這樣明着挑釁她,她早上前一個耳光,痛罵她不要臉了!
想到這裡,江月昭又在心中小小氣餒了一下---自己哪有想的那麼厲害?都親眼看到妮娜跟自己老公嘿咻了,也沒能在第一時間衝上去,賞她一個嘴巴子,反而是自己驚慌失措,跌下樓梯摔死了,真是糗死了!
聽那位小公主的口氣,居然是要求皇上下旨賜婚,那個皇上不會真的就應他女兒的請求,做出這等到荒唐事來吧?那可真就是倚仗皇權,強搶人夫了!
她心中轉着諸般思量,人就一直昏昏的,身上沉重,也懶待起來。
直到晚飯時間,她才起身梳洗了,往八王妃那裡去。
八王妃知道她今天氣得不輕,怕她胃口不好,特意讓廚房做了幾道開胃的小菜,又另做了江月昭愛吃的清蒸桂魚。
江月昭倒真是胃口不好,不過她也不好駁了王妃的一番心意,便勉強自己就着一小碗米飯。吃了半條魚。
飯後,王爺和小世子都陪着王妃,說些笑話逗她開心。江月昭不好馬上告退,也支持着陪了一會兒。
胃口地不適感越來越重,江月昭聽到外面打了落更,估摸着自己也坐了半個時辰了,便起身說道:“乾爹,乾孃。小昭告個罪,先退下了。”
八王妃見她一直神情落落不歡的樣子,只道是被朱爾玲氣得,還沒有緩過來,便吩咐侍女好生侍候,讓她先走了。
江月昭出了八王妃的屋子,吩咐畫兒先回去,她要自己走走。吃下去的東西一直在翻騰,她想活動活動。那個侍女畫兒。她還不是很熟,每次見她都小心翼翼的樣子,弄得她也不是很自在。
她自己沿着王府中的青石路面,一路慢慢地向後花園走去。
夜色柔美。月明星稀,天空於幽黑中透出一種靜謐的藍。
白天看起來熱鬧不已的紅花綠樹,此時都披上一層月華,閃着柔柔地光,靜靜地。象是睡着了般。
江月昭地心也不由得沉靜下來。晚上涼爽的風吹拂着。她感覺整個人都清爽起來。胃中的不適也好了許多。她一邊走一邊擡頭,看着天空中疏疏朗朗的星子,明明滅滅地眨着眼。這樣的夜。這樣的星光,這樣的月光,她又想起容毓飛---算算日子,他該回來了。王妃這兩日身子大好,自己再侍奉兩天,就可以回家等相公回來了……
想着,她的嘴角就抿起來,甜蜜地笑了。
遠處的秋水亭,對角掛着兩盞綾紗宮燈,亮着紅暈暈地光,在靜寂的夜裡,象是一種召喚。
江月昭不由得,就往那個方向走去。
“郡主走路都不看路嗎?”突然有個聲音,嚇了江月昭一跳。
她轉身,就看到一修長的身影,正沿着她來時的路,向她走了過來。
是朱爾衡。
江月昭雖然儘量躲着他,可真要是遇上了,她倒也心下坦然。
“怎麼王爺今兒不回府了嗎?”她站在那裡,看着他走近了。
“……”朱爾衡想了一下,才道,“剛剛和朋友在龍裔樓喝過酒,離王叔地府邸近,就來叨擾一晚。”
“哦。”江月昭待他走近了,福了一禮,道:“這幾日牽掛乾孃的病情,有件事倒一直忘了說。你派人送的藥,確實很效,我表兄已經好多了,謝謝王爺。”
“郡主不必客氣,兩粒藥而已,沒什麼。”
江月昭見他說得不甚在意的樣子,心想我也別提那藥的來歷了,裝不知道吧,“王爺這是要往哪裡去?”
“酒喝得有點兒過,想到後花園來透透氣,不想正好遇上郡主。如果郡主不介意,可否陪本王到秋水亭坐一會兒。”
“願意奉陪。”江月昭心想,你都這樣說了,我能說不陪嗎?
兩個人便並肩向秋水亭方向而去。
進了亭子裡,江月昭撿了一處靠池塘地石凳坐下了,朱爾衡卻不坐,只是倚着那硃紅地柱子,眼睛望向黑漆漆地一塘池水,半天輕嘆一句:“唉!郡主可知道?父皇今日下旨,我二哥……被圈禁了。”
“真的?”江月昭高興地跳了起來,“這麼說,我相公要回來了?”
朱爾衡先是驚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苦笑,“是的,容公子不日就會回京了。”
“太好了!”江月昭重新坐回去,因着這條容毓飛要回來地消息而眉飛眼笑,滿面喜色,一對眸子閃着晶亮地光,如天上的星子一般。
朱爾衡瞧着她,又在嘴角扯起一個苦笑,便不說話了,繼續望向池水。
江月昭興奮了半晌,才發覺朱爾衡的沉默,她趕緊斂了喜色,問道:“王爺,裕王被圈禁,你是不是很傷心?”
“傷心嗎?”朱爾衡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本來走到今天這一步,該是他咎由自取,可是父親圈禁兒子,哥哥算計弟弟,弟弟再陷害哥哥,這種事情,大概只有皇家纔有吧……什麼手足之情,天倫之義,到了我們朱家,就都變成爾虞我詐了……”
江月昭見他說得傷感,一時不知如何解勸,想了一下才道:“王爺不必傷懷,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皇家有皇家的苦衷,百姓有百姓的難處。不是有那麼一個笑話嗎?有兩個農婦,家裡都很窮,天天吃糠咽菜,有一日兩人在一處嘮嗑,一人就說: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日日吃糠,吃得我肚子都要漲破了。另一個便道: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上一口細糧,哎!李家嫂子,你說那皇帝老兒,一天都在吃啥呢?還不得天天白麪饅頭啊?第一個嗤她一句,說道:你可真沒見過世面,皇帝哪能只吃饅頭?怎麼着也得一頓吃只雞吧……”
朱爾衡見她學着農婦的樣子,說什麼皇帝一頓吃只雞,忍不住樂了。
江月昭見他展了眉,接着說道:“你瞧,這就是百姓的難處,日日爲生計犯愁,吃了這一頓,還要想下一頓在哪裡。王爺天天錦衣玉食,天下百姓都孝敬着你,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聽你這麼一說,怎麼我大月朝的百姓都吃不上飯嗎?”朱爾衡笑她道。
“吃不上飯的百姓,哪朝哪代都有,多少不同罷了。如果王爺你將來當了皇帝,我相信,天下吃上飯的百姓會少點兒,如果是裕親王當皇帝嘛……百姓可就遭殃了。黎民百姓奉養着皇室,皇室爲百姓犧牲一些,也是理當應分的吧?”
“你……”朱爾衡聽她這樣相信自己,心中不由一喜,“什麼事情到了你嘴裡,總有另一番道理。那日皇嬸不肯吃藥,我們一大幫子人勸了半天也沒用,你一來,三言兩語,她就張嘴喝藥了。我常想,你這樣的頭腦,生了女兒身,實在可惜了。”
江月昭心中暗暗“嗤”一下,心想,你當然不知道我受過多少年教育了,能拿我比這裡的女子嗎?
朱爾衡聽了江月昭的勸解,心中好受不少,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道:“今日爾玲冒犯,你別太往心裡去。她被父皇縱得不象話了,我們都說不得她。以後少讓她見到你便是。”
“她是公主,沒有她冒犯我的說法。只是這樣的性子……我見她機會本不多,倒也無所謂,只她別真的求皇上下旨,搶我的相公就行。”
“這件事……她還真說過。父皇有一日問我,容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她還真說?皇帝還真問?”江月昭聽了一驚。
“你不必驚慌,我父皇還不至於那麼糊塗,讓人休妻棄子娶他的女兒。”
江月昭這才放了心:“我道也是,要不他這麼多年皇帝可白當了。”
“哈哈……”朱爾衡聽了她的話,爽朗的笑了:“你膽子可不小,敢這樣說皇上,這可是大不敬呢,不怕我治你的罪?”
江月昭見他的表情,就不是問罪的樣子,便笑道:“王爺要治罪,我怕是躲不過去的,生受着便是。”
朱爾衡又笑了。
江月昭見月亮都升得很高了,便說道:“王爺,時辰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就不陪王爺了,我先告退。”
“正好我也回去,送你一段吧。”朱爾衡擡腳先出了秋水亭。
江月昭無奈,只好跟上去了。
兩個人一起走着,說着今晚的月光真好之類的閒話,就到了江月昭住的院子。
江月昭向朱爾衡道了晚安,便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朱爾衡則站在門外,靜靜地凝視良久,方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一章 醋意橫飛
江月昭可不知道朱爾衡在外面站了多久,她進了院子,掩了門,直接奔臥房而去。
臥房的燈亮着,江月昭心想該是畫兒在等她吧?於是推開房門,一邊喚着:“畫兒,”一邊就走了進去。
進屋定睛一瞧,一個男人正坐在桌邊,端着一杯茶,沉着臉望着她。
竟是容毓飛!
“相公?”江月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纔還在心心念唸的人,此時就坐在那裡。她發出一聲歡呼,人便撲向容毓
“怪不得你愛來八王府呢,原來這府裡的月亮,比我們自家的月亮要圓呢。”容毓飛說話了,聲音卻是冷冷地。
江月昭滿心的歡喜,如同被迎面潑來一盆冷水,滿面笑容來不及收回,僵在那裡……
容毓飛是今兒傍晚回到家裡的。
他在外一個月時間了,幾乎每天都在瘋狂地思念着江月昭,有事的時候還好,沒事的時候,他腦海中轉來轉去,都是她的音容笑貌。他甚至開始後悔沒有帶她出來。如果帶了她,雖然麻煩點,總好過這般揪心的思念。
銀餉一運到西北軍中,他匆匆交接完諸般事項,叮囑跟去的人路上小心,他自己便一個人起程了,快馬加鞭,五天時間就趕回了京城。
回了府裡,先去見老太君和爹孃。就聽他們說小昭到八王府侍奉王妃去了。
他滿心地熱情撲了空,鬱悶得不行。回到錦蕙院,只看到小秋和小冬在陪着雪兒逗狗玩,屋裡沒了她的身影,就覺得冷冷清清的。
雖然老太君說明兒派人去八王府把小昭接回來,可是他坐在屋子裡,只覺得心焦難耐,哪裡還等得了明天。
於是他換了衣服。騎馬出了容府,直奔八王府而來。
到了八王府門口,他又猶豫了。自己一個大男人,剛回來就迫不及待地來找媳婦兒,豈不讓八王和王妃見笑?
他想來想去,終是忍不住要見江月昭的念頭,便將馬拴在府門外的一棵樹上,來到王府後花園牆外,施展輕功。翻牆而
他要選別的地方進還好,偏偏選的是王府花園。
進了花園,還沒走幾步,他便看到有兩個人在秋水亭一站一坐。正聊得開心。
正是江月昭和朱爾衡。
他如同見到自己最珍愛的寶貝,被別人搶走了一般,登時打翻了醋罈子,酸意橫流。不過他終歸還算理智,只是怒瞪着朱爾衡。在暗中站了一會兒。便潛身向江月昭住地院子裡去了。
待他進了屋。畫兒見了他,嚇了一大跳。他臉色也不好看,沉聲對畫兒說:“你別聲張。先去歇着吧,”
畫兒猶豫了一下,便告退出去了。屋裡只餘容毓飛,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那裡,也不喝,只是捏着茶杯轉來轉去,等着江月昭回來。
他越是心急,越覺得時間慢,一刻鐘竟如一個時辰那麼長。他心想你還聊起沒完了,大晚上的,你一個有夫之婦,就那樣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還有沒有男女之防?
越等越着急,越急越生氣。
等他聽到江月昭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已經怒氣衝頂了。
所以江月昭一進屋,他無視她的雀躍心情,先就冷冷地開口損了她一句。
江月昭只覺得當頭一棒,沒來得及反應是怎麼回事,就呆在那裡。
“哼!內外各處,男女異羣,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夜深人靜的時候,居然就那樣跟一個男人坐在一起,這是一個清貞女子該做的事情嗎?”
江月昭這才知道他要說什麼。她明白了,臉也冷了下來:“我也想知道,深更半夜的,偷窺跟蹤,是一個磊落的男子該做的事情嗎?”
容毓飛被她反脣一譏,更是生氣了,“你是我娘子,我要見你,是天經地義地事情,哪裡算是偷窺跟蹤?”
“那麼現在你見到了,天經地義的事做完了,容公子請回吧。”江月昭冷聲說完,也不理容毓飛,自顧梳洗卸妝去了。
“你……你還有理了!婦德女誡,你都不懂嗎?做出這等事來,還敢頂嘴!”容毓飛見她冷冷地不理自己,一股邪火無處可發,說話越來越不好聽。
“容大公子,別拿那些破規矩來壓我。我跟朋友聊會兒天,你便拿婦德女誡來訓我。那麼你三個四個的往家裡娶,我該拿什麼條條去壓你呢?”
“你放肆!自古夫爲妻綱,我還說不得你嗎?你如此辯口利辭,哪還有點兒女人的樣子?”容毓飛將茶杯把桌上一頓,憤怒地吼她。
江月昭哪裡受得了這個?“啪”地把手中巾子摔進水盆裡,濺得水珠四射,她叉腰直指容毓飛道:“少跟我提那套男帥女,女從男地破禮法,誰也不是我的綱,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綱!你願意氣我,我還不願意聽呢!你不走,我走!”
說完擡腳向屋外走去。
哪料容毓飛箭步上前,一擡手抄起她的腰,夾着她就往牀榻走去:“哼!你不知夫爲妻綱,我便來教教你!”
因爲生氣,他下手不免用勁,江月昭被他夾住,又疼又氣,擡手就去打他。
容毓飛哪管這些,夾着她一路走到牀榻邊,將她扔在牀上,一隻手摁住她,另一隻手便開始解她的衣服。
江月昭根本掙不開他,只覺得又羞又惱。自己一個月來對他朝思暮想,只盼他早日回來。誰知道他回來了,兩人一見面竟是這種局面。
眼見衣帶都被他解開了,自己掙也掙不開,喊也喊不得,心中惱怒不堪,又無計可施,她一急,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對容毓飛來說,最有效地冷靜劑,便是江月昭地眼淚了。
他頭腦稍一冷靜,瞧見江月昭被自己壓住,鬢髮零亂,衣衫不整,心中大驚:自己這是幹嘛呢?不是想她才急着見她地嗎?怎麼竟出手傷她呢?
他趕緊鬆了手。
禁錮一鬆,江月昭一下子蹦起來,對着容毓飛一頓踢打,便打便哭:“你混蛋,你這樣欺負我!你這隻大沙豬!你敢欺負我……”
她那點兒力道,對容毓飛只如撓癢癢一般。容毓飛見她氣得滿臉通紅,涕淚橫流,心中又疼又愧:“小昭……”
“你別喊我!我要跟你離婚!我不跟你過了!”江月昭越哭越兇。
容毓飛雖沒聽過“離婚”個詞,但大概也猜得出意思,又聽她說不跟自己過了,更確定她的意思了。他心中着急,又哄不好她,便伸手強抱住她,嘴裡一個勁道歉:“小昭,我錯了,我不該那樣罵你,我是見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心中嫉妒……”
“我跟朋友聊個天你就嫉妒,你還跟那麼多女人上牀呢,我不嫉妒嗎?”江月昭不依不饒。
“……”容毓飛想起自己每次去三個姨奶奶那裡,她都不高興,又想起她說自己地愛是滿天繁星。
自己剛纔見她和別的男人坐在一起,心中就又妒又痛,想來她那時心裡也不好受。
於是他抱緊她,很堅決地說:“你放心,我以後只陪你自己,不會再做讓你傷心的事。”
這句話果然有效,江月昭馬上止了哭聲,擡頭看他:“你說真的?不騙我?”
“不騙你,我以後再不做讓你傷心的事了。你不願意我陪她們,我不去便是。”容毓飛鄭重地答道。
“那……”江月昭心裡是高興地,可是她又想起一個問題來:“那她們怎麼辦呢?”
容毓飛略一沉吟,嘆口氣說:“我……也沒別的辦法了,是我對不起她們,這一輩子給她們榮華富貴便是。其他的也管不了了……”
江月昭也沉默下來,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這樣對她們……可是愛情的事,本來就是自私的。再怎麼大度的女人,恐怕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男人送給別人分享吧?
見她不說話了,容毓飛便過去水盆邊,把巾子撈出來擰了一把,走回來托住她的臉,將她一臉的涕淚擦乾淨了。
然後他抱起她:“小昭,我那天一出京城,就開始後悔沒帶你出去。雖然麻煩點,但總好過想得我心疼。下次再出門,我一定帶上你。你知道嗎?我是自己提前回來的,其他人還在路上呢。我就想早點兒見你,一天都忍不了了。”
江月昭聽他這樣說,心中感動,偎得更緊了:“我在家天天數日子呢,誰知道你一回來,就這樣對我……”
“男人嘛,見了自己女人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都是這個反應……”容毓飛邊說邊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的嘴脣。
江月昭張口迎合,兩個人的脣舌就糾纏在一起。
小別勝新婚,此時兩人都格外渴望對方的身體。江月昭嚶嚀着“相公……”,伸手去解容毓飛的袍帶。
容毓飛恨不能將江月昭整個人都揉進他身體裡去,他一邊瘋狂地吻着她,一邊伸手去褪她身上的羈絆。
兩個人積攢了一個月的相思,便在此刻爆發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二章 喜結珠胎
兩人極盡纏綿之後,容毓飛摟着江月昭,溫柔地拭去她額頭的汗水。
江月昭尚在嬌喘不止,突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家,便擡頭說道:“相公……一會兒你先回去吧。你這樣翻牆進來,明兒不好見王爺王妃。”
“我不走,我一個月沒見你了,讓我多看幾眼。”容毓飛摟緊她。
“我明兒回了王妃,就回家去。你回家等我。你這樣進來,讓他們知道了,會笑話我們的。”江月昭央求道。
“那個侍女已經知道了,你道王爺王妃還會不知道?我明天早上,親去向王爺陪罪就是。我來見自己的媳婦兒,還怕他們笑話不成?”容毓飛不肯鬆手。
江月昭見說不動他,也只好作罷。
第二日,兩人起來後,便去給王爺王妃請安。
當兩個人同時出現在王妃屋裡時,屋內衆人都驚呆了。
八王妃指着容毓飛:“你……什麼時候來的?”
江月昭見了衆人的表情,頓時羞紅了臉。容毓飛倒是安然自在的樣子,先向在座的兩位王爺行了禮,又向八王妃行禮道:“王爺恕罪,王妃恕罪,我昨兒因回來得晚,不敢叨擾各位,又急着見娘子,便翻牆進來了。”
江月昭聽他說得毫不知羞的樣子,更是漲紅了臉,跑到王妃身邊,拉着王妃說道:“乾孃你不要聽他胡說……”
八王爺早在那邊“哈哈”大笑:“郡馬果然豪氣!我這府裡自來戒備不嚴。以郡馬地功力,自然是來去自如,哈哈……小昭不必害羞,你與郡馬伕妻情深,我和你乾孃看着也高
“這事怪我,”八王妃抿嘴樂着,“一直這樣病着,拖住了小昭。阻礙你們夫妻團聚。既然郡馬回來了,小昭就收拾一下,跟他回去吧。”
本來江月昭是想,即便容毓飛不回來,她也會在這兩天稟明王妃,回府等他。可眼下這情形,讓她還怎麼好意思跟他走?於是她拉着王妃說道:“乾孃可別攆我,我還沒呆夠呢。”
容毓飛也覺得現在就領走江月昭,有些失禮。也說道:“還是讓小昭在這裡侍候王妃吧,這樣她也安心。我要見她,到王府來便是,只要王爺和王妃別嫌我煩就好。”
“怎麼會?”王妃知道此時江月昭不好意思走。也沒強攆她,“小燕!你去告訴門房,以後郡馬要來,隨時給開門,也不用回我們。郡馬以後就不用再翻牆了。”
王妃一邊笑嘻嘻地調侃着容毓飛。一邊拿眼神餘光掃向朱爾衡。見他斂眉低頭,看不出什麼表情。“如此就多謝王妃了!”容毓飛也沒客氣,認真地向八王妃道了謝。
王妃便吩咐傳飯。衆人陪着一起用了早飯。
江月昭見容毓飛雖然昨天對自己那樣,今兒見了朱爾衡倒很正常,心中安慰。
飯畢,容毓飛告辭,隨朱爾衡一起走了,說是有事向慶親王稟報。
這一天,雖然仍是往常一般,侍奉王妃湯藥,陪王妃解悶,但江月昭的神情已經大爲不同,面上洋溢着喜氣,眉歡眼笑的。八王妃和幾位側妃見了,都互相遞眼神,偷偷笑她。
江月昭有幾次看到了,自己不好意思起來,趕緊斂了喜氣。可是沒過一會兒,又繃不住高興,在臉上綻開笑顏。
大家被她逗得,實在是樂不可支,也不偷着樂了,直接指着她笑。
就這樣,高高興興的,白天就過去了。
到了晚上,宮裡來太醫給王妃例行請脈,來的竟是那位常太醫。
常太醫診了脈後,很高興地對八王爺說:“恭喜王爺,王妃的病已經大好了,再調養幾日便無虞了。”
八王妃自己也輕鬆下來,笑着說:“這都是我們郡主照顧得好。”
常太醫轉身向江月昭一揖道:“老夫與郡主,還真是有緣。第一次見郡主時,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雖然身中劇毒,卻脈息平穩,性命無憂。第二次見郡主時,你已經容府的少奶奶,按理榮華富貴,身體應該更好,誰知卻脈息細澀,與前次竟判若兩人。這第三次再見郡主,你已經是郡主了,哈哈……可否讓老夫再請一脈?老夫對郡主地脈象,實在是好奇的緊。”
“對對,”八王妃趕緊說,“給她看看。她昨兒生了點兒氣,就吐得不行。常太醫給她瞧瞧有礙無礙?”
“那就有勞常太醫了。”江月昭見王妃這樣說,就不好再推拒了。
畫兒趕緊拿來一塊絲帕,搭在江月昭的腕上。常太醫將手指搭了上去,凝神靜氣片刻。
然後他笑了,鬆開手後,問江月昭:“郡主上個月月事可正常?”
“啊?”江月昭遲疑了一下。因爲上個月家裡正因爲裕王逼餉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她自己也沒甚留意此事,稍思索片刻,便道:“好象沒來。”
“哈哈……恭喜郡主!給王爺王妃道喜了!郡主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江月昭自己還愣怔着呢,八王妃已經蹦了起來,上前一把抱住江月昭:“太好了!小昭要當娘了,我也要當姥姥了!”
八王爺也捋着鬍鬚,開心地直說這是好事!
幾個側妃也向江月昭道喜。
江月昭這才醒過神來,抓着八王妃的手,激動地喊道:“乾孃,我有寶寶了!我要當娘了!”
“是啊,傻孩子,這種事你也馬虎,都兩個月了才知道!”八王妃撫着她的頭髮,心疼地說,“早知道你有身孕,乾孃怎麼忍心讓你照顧這麼久?”
“不要緊,我身子好,老太君經常說我是小牛犢子呢,乾孃別往心裡去。”江月昭嘴都合不攏了,“我有寶寶了!呵呵……我得告訴我相公去……”
“小昭這可是高興傻了嗎?”八王爺笑斥她,“這都什麼時辰了?說不定老太君和郡馬他們都歇下了,你這時候回去,豈不嚇他們一跳?消停地呆一晚上吧,明早就送你回去。”
“乾爹……”江月昭被說得紅了臉,“就聽乾爹的。”
八王爺給常太醫封了賞,親送他出府去了。
而王妃屋裡,江月昭的地位馬上就不同了,由頭幾天地給人端湯喂藥,變成現在被人端湯喂水了。江月昭不習慣,直嚷嚷:“我沒那麼嬌氣,乾孃你不要這麼緊張。”
“不行!我不心疼你,還要心疼我外孫呢。早點兒回去睡,不許再熬了。畫兒小心伺候着,郡主要是有個閃失,我不饒你!”
畫兒趕緊應了。
江月昭被關注地手腳都不自在了,聽王妃這樣說,趕緊起身告退。
回到自己屋裡,畫兒服侍她梳洗了,便退了下去。
江月昭自己一個人坐在牀上,手撫着尚還平坦的小腹,心中無比歡喜。這裡面現在可有個小寶貝呢,她和容毓飛的孩子!想起容毓飛以前說,讓她給生一窩小豬,這不第一個小豬就來了嗎?
相公若是知道了,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吧?嘿嘿……,這頭小豬會象誰呢?如果是男孩兒,一定要象相公,他長得又俊又有男人樣兒。等小豬長大了,一個大容毓飛一個小容毓飛在她眼前晃,多麼幸福的事啊!如果是女孩兒,就要象自己,到時候相公再欺負自己,就有兩個江月昭向他還擊!呵呵……
江月昭心裡一番幻想,自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一夜興奮,覺也沒睡好。天還未亮,江月昭便睜開眼睛。
她望着窗戶上地松香色蟬翼窗紗,盼着天快點亮起來。
可是她眼睛都睜得酸了,窗紗上才透進一點點的微光來---天剛矇矇亮。
江月昭心急難耐,實在是等不了了,便自己起身,穿了衣服,隨便拿巾子擦了把臉。她想了想,到桌前拿起紙筆,留了一張條,說自己先回去了,大家不用擔心。
她便輕輕推開門,向王府大門走去。
此時天還是灰灰的,星子早已隱沒了形跡,只有一輪銀盤一樣的月亮,也已經沉到了西天邊際。空氣中有溼溼的露意,整個王府靜悄悄地,連灑掃地僕役都未起牀。
江月昭卻帶着與這份清晨地靜謐完全不同地雀躍心情,叫開了門,出了王府,向容府急步走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三章 迷情慾酒
容毓飛那天早上,從八王府出來後,去了慶親王府。雖然慶親王自有親衛將裕王劫餉的整個經過稟報給他,但容毓飛仍覺得自己應該跟他交待一番。
兩個人一直談到中午,在慶親王府用了午飯,容毓飛便去戶部,辦理運餉的交割事宜。然後他去了自家商號,見了容尚天和幾個主事的,又將此行的諸般事項敘述一遍。
一天忙下來,待他回到府中,已經是戌時了。從商號出來時,他還在心裡猶豫要不要去八王府。最後想了一想,還是算了,一則昨兒已經去了,再去惹人笑話,再則回來後,只見了奶奶和孃親一面,就跑去找媳婦兒了,似乎也不妥。
他進了府,先去了老太君的上房請了安,後又去容夫人房裡請安。
然後回到錦蕙院。
饒是他武功高強,體力勝過一般人,這連續五日的緊攆快趕,勞頓奔波,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的忙碌,他仍覺得乏怠不已。
回到錦蕙院,小秋和小冬伺候他洗涮了,便都退了出去。
容毓飛一個人,換了衣服坐在桌邊,正待喝過茶後上牀歇息,就聽到敲門的聲音。
他應了聲:“進來吧。”
門開了,進來的是趙靈兒。
容毓飛見她穿着銀紅的軟紗襦裙,臉上妝容精緻,顯然是經過細心打扮地。她手中託着一描金漆盤。上有一壺酒和幾碟小菜。
進來後,她將托盤放在桌上,向容毓飛福了一福,說道:“大少爺在外奔波勞頓,今兒又忙了一天,必是疲累不已。大少奶奶不在府中,也沒個人照應你,靈兒幫不上別的。只能備壺水酒,幾個小菜,來給大少爺解解乏。”
容毓飛點了點頭說:“靈兒有心了,酒菜就放這兒吧,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
趙靈兒聽了,臉眶一紅,苦笑道:“怎麼在大少爺心裡,如今靈兒連伺候你喝杯酒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容毓飛聽她這樣說。也不好再強推她出去,就說:“那倒不是,坐吧。”
趙靈兒便在容毓飛的對面坐了下來,將酒菜擺好。斟了一杯酒遞給容毓飛,說道:“這杯酒,恭賀大少爺平安歸來。”
容毓飛身上疲倦,也想喝點兒酒解解乏兒,便接了過來。一仰脖喝了進下去。
“別喝得太急。還是吃點兒菜吧。”趙靈兒溫柔地說道。又動手給他布了菜。
容毓飛自己提過酒壺,又斟了一杯,捏在手裡。望着趙靈兒,半晌未說話。
趙靈兒見他並不吃菜,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心中摸不清他想什麼,便問:“你……怎麼這樣看着我?”
“靈兒……你可有什麼想做的事?比如開間樂坊舞坊什麼的。如果有,你可以告訴我,我給你出銀子。”容毓飛很鄭重地跟她說道。
趙靈兒不知道他爲何突然說這個,便說:“我……沒有這個想法呀?我現在……怎麼好在外面拋頭露面。大少爺這是……”
“唉!”容毓飛先嘆了口氣,說道:“我倒希望你有想法,我也好爲你做點兒什麼。你如果就這樣在容府呆一輩子,豈不是我誤了你一生?”
“你這是要攆我出去嗎?”趙靈兒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會攆你,你自己選擇,你在容府一日,我必會保你榮華富貴,如果你覺得在容家不快樂,如果你想做點兒事,你就跟我說,我全力支持你。不過……以前我跟你說過那些……就算我對不起你了。我能做的……恐怕就只有這些了。”
容毓飛這番話,他自己都說得無比糾結,話畢,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掩飾自己地尷尬。
趙靈兒聽了,心中一陣冷笑:我早料到男人的花言巧語是靠不住的,哼!你既有今日的態度,我也不必爲這壺酒而心懷愧疚了。想讓我出去做事?我還不愛遭那個罪呢。我好好地生個孩子,老來有靠,在容府享受這富貴日子,不比什麼都強?
她心中是這般思量,面上卻露出一個悽楚的神情,輕嘆一句道:“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容毓飛聽了,更覺心虛理虧,只能不停地喝酒,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幾杯酒下肚,他便開始覺得腹中燥熱,有一股麻酥酥地氣流,從他的小腹躥起,直抵他的心中。他的眼前,開始有江月昭的身影在晃到,他閉上眼睛搖搖頭,再一睜開,江月昭地身影更清晰了,就坐在他的對面,正望着他嫵媚地笑着,兩片紅豔豔的脣張合着,彷彿在呼喚他:“相公……”
容毓飛只覺得心旌飄蕩,一股熱流在他身體裡奔突着,熱得他面色潮紅。他如溺水一般,呼吸急促,而對面那個淺笑着的女子,此刻就是他地救命稻草。
於是他抓住她的手,一把扯過來,緊緊箍在懷裡,不顧一切地吻上她的脣,一邊在她的口中索求着,一邊用鼻音哼着:“小昭……我好想你……”
他越來越熱,目光渙散,閃着迷亂的光。焦渴難耐之下,他出手在她地身上急切地撫摸着,撕扯着……她身上地衣物,在他地手中變成一片一片的碎帛,飄落在地。
直到他與她之間,再無阻隔,他一把抄起她,下意識來到牀邊,然後將她往牀上一拋,整個人便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
“小昭……”聲音沙啞難辨。
趙靈兒被他扔到牀上,只覺得後背鈍痛。她看着容毓飛在自己身上肆虐,口中卻在喊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心中一陣難過。她很想搖醒他,衝他大喊一句:“你看清楚!我是趙靈
可她知道此刻已經不可能喚醒他了,她在酒中下地迷情藥,已經開始在他體內起效了。
而她,只是想要個孩子。這是孫姨娘教她的,只要生了兒子,就可以確保在容府的生活無虞。
可是容毓飛,對她越來越冷淡,即便去芳蘿院,也只有客客氣氣地問候,無甚肌膚之親。
昨兒聽說他回來,她在心中打算,得儘快下手,否則等江月昭回府,她就更沒機會了。於是她端着酒菜,來到錦蕙院,可是小冬告訴她,大少爺出府了。
她失望地回去了,焦躁之中,又等了一天。
今晚,終於讓她等到機會了。
儘管很痛,可是她很開心--她需要一個孩子,她的計謀成功了。
而容毓飛,此時已經完全迷失了,他摁住身下的人,瘋狂地發泄着。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四章 舊痕新傷
江月昭走回容府的時候,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容府灑掃庭院的僕役們,看到他們大少奶奶額頭沾着細小的汗珠,滿面春風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趕緊讓路:“大少奶奶早!”
“早!”江月昭心情好,聲音便格外清脆。
“大少奶奶這是怎麼了?自己就回來了,還這麼早?”待她走過去後,幾個僕人議論道。
“誰知道?八成有什麼好事吧?看她歡天喜地的樣子……”
江月昭可沒聽見這些,她現在一心要見到容毓飛,離錦蕙院越近,腳步越急。
進了院子裡,那個吳婆子正在院子裡撣水,看到了江月昭,人便目瞪口呆在那裡。
“吳嬤嬤早!”江月昭心中高興,也不論尊卑,先就打了招呼,然後提步快走,直奔臥房而去。
吳婆子眼見着她推開臥房的門,走了進去,心中大急,扔下手中的水盆,趕緊跑去小秋和小冬住的偏房。
江月昭進了臥房,就怔住了,不是因爲門外那“哐啷”一聲水盆落地的聲音,而是因爲屋內的一片凌亂。
桌子上,杯倒壺翻,一桌子的菜污酒漬。而地上,零散着女人衣物的碎片,紅的綠的,灑落一地。
江月昭呆了,熟悉的恐懼感襲上了她的心頭。她有一種轉身逃跑地慾望。可是她忍住了,沒有向後,而是向前邁了幾步。
牀榻便出現在她視線中,牀上的景象一覽無餘地呈現在她面前---帷帳沒有拉上。
牀上是一對赤身裸體的男女,男人疊在女人身上,江月昭平時蓋的那牀粉色的軟緞子被,此時只搭至兩個人的腰部。女人白嫩嫩的一條手臂,以一種溫柔地姿勢搭在男人腰上。而男人整張臉都伏在女人的胸前。面衝內側,睡得更香,他搭在牀沿地右手中,捏着一件紅豔豔的肚兜,那肚兜上,繡着一對交頸鴛鴦,正笑眯眯地望着江月昭。
江月昭望着牀上那熟悉的寬背細腰,那熟悉的小麥色肌膚,她感覺心中有一道傷疤被生生地撕開了痂。有黑紅的血從那撕開處流了出來,模糊了她的心。
她的心真的模糊了,她想尖叫,她想大笑。可是她發不出聲音。
多熟悉的場面!她竟然又看到了!
她眯着眼,任心中地血流着。她該哭吧?可是怎麼沒有眼淚呢?
她看着看着,就覺得有一隻大手伸進她的胸膛,捏住她的心臟,用力一把扯了下來。然後遠遠地丟了出去。
胸中一陣劇痛。便空了……
她轉身。向門外走去。
那人手中的肚兜,紅豔豔地刺進了她地眼睛。她的眼前,又出現了一條黑色的蕾絲邊短褲。那麼暖昧那麼嬌弱地搭在一個女人的腳脖兒上。
一黑一紅,在她眼前交錯閃現,晃得她看不到前面的路。她只是機械地往一個方向走,一直走……
有人跟她說話,她下意識地轉了一下腦袋,可是誰也沒瞧見,只有一件紅豔豔地肚兜和一條黑色蕾絲邊短褲,在她地眼前飄動,肚兜上地鴛鴦,眼中閃着諷刺的笑意。
她一邊走一邊晃着腦袋,企圖晃走眼前的影像。可是徒勞,她地腦袋在動,那紅黑交錯的影像也在飄,只是始終不離開她的視線。
此時,剛纔跟她說話的遊在龍,正一臉驚詫地望着她。他不明白她剛纔的眼神,象是看到他了,又象是穿過他,看到別處去了。
她竟然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晃着腦袋,向府外的方向走去。
遊在龍正在莫名其妙,就見小秋一路小跑着追了上來,一邊追一邊喊:“小姐!小姐!”
他攔住小秋問道:“小秋,什麼事?”
“……”小秋焦急地望着江月昭遠去的方向,想說又不能說,便一跺腳:“唉!表少爺別攔着我,讓我過去吧。”
說完,她一把推開遊在龍,繼續追去。
遊在龍此時感覺到事情不妙了。他也跟着小秋,追了出去。
府門口的家丁,驚訝地望着三個人,一個接着一個,出了府去。
清晨的大街上,人還不多。江月昭一個人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着,完全不知道後面跟了兩個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眼前的影像,已經變成了兩對男女……兩對?或者說是一對,她也搞不清,總之重疊在一起,在她的面前,一邊笑眯眯地望着她,一邊做着那交歡的事。
她感到噁心,她想吐。
於是她彎下腰,“哇”地一聲,翻江倒海地吐了起來。
“小姐!”小秋見到江月昭就站在街道中央,突然就吐了起來,簡直嚇住了。
還是後面的人反應快!遊在龍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住江月昭:“弟妹!你這是怎麼了?”
小秋也來了,她拍着江月昭的後背,哭着說:“小姐,你別嚇我!小姐!”
遊在龍再問:“她這是怎麼了?”
小秋也不說,只是哭,一邊拍着江月昭一邊掏出帕子,給她擦嘴角的污物。
江月昭這一吐,便停不下來。早上還沒用飯,胃裡本就是空的。到了後來,她只是在一聲接一聲地乾嘔,再難吐出一點兒東西來。
遊在龍見她吐得臉色漲紫,額頭青筋都跳了出來,只覺心如刀攪。他趕緊半扶半抱,將她挪到街邊,在一戶人家的臺階上,讓她坐了下來。
“弟妹!”他大聲喊她。
江月昭直吐得口中酸苦,氣息虛弱,胸口漲痛,一陣一陣地眩暈。她喘着氣,強擡起頭看向聲音的方向。這次,她終於看清跟她說話的人了。
她抓住他的手,用虛弱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懇求道:“求你……送我回孃家……”
然後她就一頭栽在了遊在龍的肩上,徹底放棄了意識!
遊在龍此刻再不講什麼避諱,抱起她,向江府的方向跑去。
小秋在後邊,一路小跑跟着去了。
而錦蕙院內,趙靈兒在江月昭轉身走出去後,緩緩睜開眼睛,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是的,江月昭進來她是知道的。那麼大聲向吳婆子問好,她怎麼會聽不見?只是容毓飛因爲迷情藥的原因,睡得死死的,聽不到而已。
當她聽到江月昭的聲音,她迅速反應,將蓋在兩個人身上的被子褪下一半,一隻手曖昧地攬着容毓飛裸着的細腰上,將容毓飛搭在牀上的腦袋挪到自己胸前,然後閉上眼睛,等着江月昭進來。
她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她等待着接下來的尖叫和喝罵。可是沒有,靜靜地,半晌後,腳步聲走了出去。
她睜開眼後,笑了,心道:我還一直當你是個厲害的,你也不過如此。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五章 疑竇初生
容毓飛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動了一下,然後睜開眼睛:“有人來嗎?”
“啊?有人嗎?”趙靈兒馬上收了笑容,眼睛眯成剛睡醒的迷離狀,“哪裡有人?”
容毓飛聽到趙靈兒的聲音,驚得一下子從她身上蹦起來,坐在牀內側,皺起眉頭:“你怎麼在這裡?”
趙靈兒只覺得身上一涼,整個身軀便暴露在空氣中。她抓過一牀被子搭在身上,緩緩坐起來:“大少爺忘了嗎?是你昨晚喝多了,硬拉着不讓我走。”
容毓飛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沒有說話,只是拼命回憶昨晚發生了什麼,可是最後的記憶,便是她那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以後的事,便想不起來了。
他覺得這不正常,自己的酒量自己知道,昨晚那一壺酒,還不至於讓他醉得不醒人事。
他看着趙靈兒,若有所思。
趙靈兒被他看得心慌,便湊上去抱住他一條胳膊,撒嬌道:“毓郎昨晚……可弄疼我了呢。”
容毓飛拿開她的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下了牀,走至桌邊,拿起翻在桌上的酒壺,打開來仔細瞧了瞧,又又湊在鼻子邊兒嗅了嗅。
壺裡的酒即便沒喝完,也灑得不剩幾滴了,容毓飛也發現不了什麼端倪,他轉身問趙靈兒:“這酒裡,你摻了什麼?”
“毓郎這話什麼意思?”趙靈兒強自鎮定。“是你一路奔波勞累,纔不勝酒力,跟我地酒有什麼關係?”
“你先回去吧。”容毓飛聲音冷了下來。
“可是……我的衣服都……”
容毓飛這才瞧見一地的衣服碎片,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手筆,更是懊惱無比,提聲喊道:“小秋!”
沒人應他。
“小冬!”
還是沒人應。
是的,這兩個丫頭一定是知道趙靈兒在這裡,跟他較着勁呢。怎麼會應他?
“容祥!”
“在!”
“去芳蘿院,讓寶菊過來,讓她帶一身三姨奶奶的衣服過來。”
容祥應了一聲,去了。容毓飛彎下腰,收拾了一地的碎帛。然後自己出去打了水,回來洗漱了,找了衣服換上,便坐在桌子邊上,拿着那隻酒壺。在手中轉來轉去,也不說話。
趙靈兒看他一直在研究那隻酒壺,不免有些驚惶,便柔聲問道:“毓郎。你不相信我嗎?我是你的女人,侍奉你一晚也有錯嗎?”
容毓飛緊抿着嘴脣,仍是不語。他心想,你哪裡知道?我前兒剛答應小昭,再也不做讓她難過地事了。如今剛過了一天。還是在她的房中。這讓她情何以堪?一會兒還是找小秋和小冬解釋一下。這事是個意外,還是別讓小昭知道了。
他正思量着,寶菊就來了。給趙靈兒更了衣,伺候她梳洗了。
趙靈兒見容毓飛一語不發,沉着臉坐在那裡,心知自己不能留在這裡了,便說:“寶菊,把酒菜收拾了,端着跟我回去吧。”
“不用,”容毓飛一擺手,“你回去吧,這裡有人收拾。”
趙靈兒聽他這樣說,眼睛溜過那隻酒壺,心中惶恐不安,可又不能駁他,只好帶着寶菊,出去了。
“容祥!”趙靈兒剛出錦蕙院,容毓飛便走到門口,“拿着這隻酒壺,去暖春堂找井大夫給瞧瞧,這酒裡可摻了什麼。”
“是!”容祥接過酒壺,轉身出去了。
容毓飛在門口站立良久,又試着喚了一聲:“小秋!小冬!”
仍是無人理他。
他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此時也沒法面對她們,先去請安吧,等容祥回來再說。
於是擡腳,向內堂走去。
今日是容毓飛遠行歸家的第一個晨醒,因此內堂里人到得很齊,就連趙靈兒,也提前他一步來了。
容毓飛向奶奶和爹孃請了安,下首各位又過來向他請了安,他便抱過雪兒,坐在了容尚天旁邊。怎麼我瞧着,飛兒臉色不大好呢?可是沒有休息好?今兒就別去商號裡了,一會兒回去歇着吧。”容夫人心疼地看着兒子。
容毓飛聽了這話,臉上有點兒窘迫,只好說:“娘不必擔心,沒有關係。”
“小昭不回來,他哪裡休息得好?想讓你兒子臉色好看,趕緊把小昭接回來是真格的。”老太君打趣到。
衆人都笑了。
容毓飛更是窘,只得逗雪兒說話,轉移話題。
正說着,門外有人來報:“八王府的李總管來了,要見老太君。”
“噢?李總管不是外人,讓他進來吧。”老太君趕緊吩咐道。
片刻,一個白白胖胖的太監,彎着笑眼,一路歡喜地走了進來,見了老太君便拜道:“給老太君道喜了!給郡馬道喜了!”
容毓飛趕緊起身回禮:“公公客氣,不知道公公所說的喜事,是指……”
“我們郡主有喜了,容家要添新丁了,老太君要抱重孫子了,這可不是大喜嗎?”李總管操着他尖細的嗓子,高興地回道。
“小昭有喜了?!”幾個驚喜的聲音同時問道。
“怎麼你們不知道嗎?”李總管這才覺出不對,環顧四周,問道,“怎麼不見郡主?”
衆人同時愣在那裡---小昭不是在八王府嗎?
容夫人知道事情有異,想了想,便含糊地說道:“我看小昭未休息好地樣子,便讓她歇着了,公公要見她嗎?”
“噢,那倒不必。呵呵……郡主今兒一大早,天不亮就起牀回來了,當然沒休息好,讓郡主好好歇着吧。看你們的樣子,郡主還沒告訴你們呢,倒是老奴嘴快了,郡主別怪我纔好。這是八王爺和八王妃賞給郡主的安胎補品,王爺說,你們府裡也不缺這個,只是點兒心意。”
“我代小昭謝謝王爺和王妃的賞賜。”老太君望着容毓飛呆愣地樣子,便替他說道。
李總管客氣幾句,見差事已辦完,便要告辭。
容尚天着人封了賞,親自送李總管出去了。
內堂裡,李總管走後,老太君沉下臉來:“去門房問問,大少奶奶可回來了?把小秋和小冬叫來!”
容毓飛跌坐回椅子上,心中涌出絲絲恐懼---他當時就感覺有人進屋了,現在看來,這個感覺是對的。那麼……她便看到了……然後她又走了……
他惱恨不已,瞪向趙靈兒,後者低垂着頭,心中也在思量:事情恐怕要糟,原只想使點兒手段,要個孩子,沒曾想趕在這個當口上。如果真要究查起來,恐怕……
這時,小冬進來了,她向老太君行了禮,站在一側。
“小冬,小秋呢?你們小姐可回來了?”老太君聲音尚還平穩。
聽老太君這樣一問,小冬沒等回話,眼淚先下來了。
衆人見她哭,更是心慌,猜不到出什麼事了。
容夫人急了:“小冬你哭什麼?有事快說!”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六章 神思顛亂
小冬被容夫人一聲喝斥,便抹了一把眼淚,挺起腰來:“老太君,太太,主子們的事本來輪不上奴婢插嘴,奴婢也知道不該僭越,可是……姑爺未免太欺負人了!”
小冬說完,伸手直指容毓飛,聲音也尖利起來:“姑爺要寵三姨奶奶,難道不能去芳蘿院嗎?偏要帶到我們小姐房中,將我們小姐置於何地?小姐今兒一大早回來就……小秋姐姐見她神情恍惚,便跟了出去,到現在也沒回來……嗚……”
小冬越說越傷心,失聲哭了出來。
“啪啦”一聲,是容夫人摔碎茶盞的聲音:“飛兒你瘋了嗎?你竟敢縱她做出這等欺主的事來!來人!將三姨奶奶關在芳蘿院,沒有我的話,不許放她出來!”
屋裡衆人,頭一次見容夫人失了雍容,如此狂怒,都驚在那裡,只有孫姨娘,涼涼地說道:“她不在家,還不許三姨奶奶伺候大少爺嗎?氣量如此狹小……”
還沒等她說完,容夫人指着她怒喝道:“你給我閉嘴!這裡還輪不上你說話!再說,你就陪她一起去禁足!”
孫姨娘只好噤聲。
這時,剛纔去門房問話的小丫頭進來了:“回老太君、太太,門房容福說,大少奶奶今兒一早就回府了,可沒過一會兒,又出去了。小秋跟着呢,好象表少爺也跟着出去了。“快安排人找吧!”老太君一聲長嘆。吩咐道。
而容毓飛聽了小冬地話,如聞一聲乾雷炸開!她看到了!自己前兒剛跟她許下承諾,只隔一天,就讓她見到那種不堪的場面。她歡天喜地回來向自己報喜,自己卻送給她一個沉重的打擊!以後有何面目見她?她又怎麼能原諒自己?
他越想越惶恐,起身就向外走去。
“去哪裡?”容夫人喝問。
“我去找小昭。”容毓飛的聲音,滲透着心痛。
“不必找了。”遊在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邊說邊走了進來。“我已經送弟妹回江府了。”
“在龍,怎麼回事?”老太君問。
“今兒早上,我在府裡遇上弟妹,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我見她恍恍惚惚,又見小秋哭着追上去,怕事情不妙,也跟出府去。結果弟妹沒走出多遠,在大街上就吐了起來。我上前詢問,她只說求我送她回孃家。便暈過去了。”
遊在龍將事情的經過這樣一說,別人倒還罷了,容毓飛只覺得胸中撕心裂肺地疼痛。
容夫人此時眼淚都下來了,指着容毓飛罵道:“你個混帳東西!如果我孫子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饒你!來人!備轎!”
老太君知道她是要去江府,便說道:“你也別急三火四的,去了好好勸勸,能接回來最好,如果不行。就讓她在孃家養幾天吧。”
容夫人應了。急急地走了出去。
而容毓飛。沒等容夫人罵完,早飛身出去,向江府而去。
此時的江府。江月昭出嫁前地閨房中,更是慌亂成一團。
江承安和江夫人,已經從小秋的敘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們心中雖然恨女婿,可此時也顧不上那個了。他們的女兒,醒倒是醒過來了,可人還是呆呆的,滿嘴說着胡話。
“娘,原來輪迴是這樣的……我走這一遭,不過是爲了受一份相同的罪……娘,我想去見見冥王,我去問問他,是我命該如此,還是因爲我鬧了他的冥殿,他故意如此捉弄我……”
江月昭自己說得挺明白,江夫人哪裡聽得懂,她只道女兒氣糊塗了,聽她說這些話,心裡就得慌,便拉住江月昭說道:“小昭,你別嚇娘,你清醒點
“小昭!”江承安上來拉着女兒的手,不知道該怎麼勸。
江月昭此時,神智是清醒地,因爲她認得身邊的每個人。可是她又是糊塗的,她有點兒分不清前世今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誰。她的心已經不知被丟到哪裡去了,她現在只是一個空殼兒。她看着江夫人哭,心想,你哭什麼啊?我不是好好地嗎?
“娘,你別哭,去見冥王,就痛那麼一下子,就有使者來接我了,一點兒也不痛苦……我去見見他,讓我問問他……我不甘心……怎麼我世世受這種折磨?是他故意的嗎……要不,我不問也行,我直接就喝了忘離水,把什麼都忘了,轉世投胎去,也挺好的……”
江月昭眼神是清亮的,語氣是認真的,正因爲如此,江承安和江夫人更覺害怕。江夫人摟着江月昭,哭着說道:“老爺,趕緊找大夫吧,小昭怎麼這樣了?”
江承安應了一聲,一轉身,發現門口站着一個人,卻是容毓飛
容毓飛急急地趕來,剛到門口,就聽到江月昭說出剛纔那番話。他站在那裡,心如刀割。是他自己不謹慎,才着了趙靈兒地道兒,他沒法向別人解釋,怎麼說?難道告訴大家:我喝地酒裡被下了藥?就算別人信,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說出來?
他心中對自己做下地事懊喪悔恨,又見江月昭這樣癡癡愣愣,更覺肝腸寸斷。
他邁進屋來,走到江月昭面前,柔聲喊道:“小昭。”
江月昭聞聲,擡起頭來:“你來了?”
容毓飛看她閃着亮晶晶的眸子,安詳地問他,好象只是她回孃家來住幾天,而他來接她一樣。
“小昭,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們談談好嗎?”容毓飛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現在地安靜,只好懇求她道。
江月昭聽了他的話,耳邊又響起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嬌嬌,我們談談好嗎……”
她心中又開始糊塗了,於是她仰頭望着容毓飛,迷惑地問道:“你……是誰?”
這一問,無疑在容毓飛心中狠狠扎進一刀,痛得他渾身都打了一個顫抖,他衝上去,抓住江月昭的手:“小昭,你不認識我嗎?你怎麼會不認得我?!”
毫無預兆地,一聲尖叫拔地而起:“啊!”江月昭一邊尖利地喊着,一邊甩開他的手,跳起來向牀的一角縮去:“別過來,你別過來!”
容毓飛見她象一隻受了驚嚇地小狗一樣,使勁地往牀角縮,他也失去了理智,衝上牀去就要抱住她:“小昭你相信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的酒被下了藥!小昭……”
可是他靠得越近,江月昭就越害怕,尖叫聲刺破門窗飛出去,整個江府都聽到了。
而他的解釋,淹沒在她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她一句也聽不到。
江承安趕緊上來拖住容毓飛:“你把小昭嚇成什麼樣子了!還不快滾!”
容毓飛被江承安拖下牀去,已經是淚流滿面,他“撲通”一聲,就跪在江承安和江夫人面前:“岳父岳母,請你們相信我,我絕無半點兒傷害小昭之心。我的酒……真的被摻了藥!”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象容毓飛這種剛強的性子。江承安和江夫人都明白,不到萬般無奈的時刻,他是不會跪,也不會流淚的。
江夫人抱住江月昭哄拍着,長嘆一聲:“縱然有誤會,你看小昭現在這個樣子,象是能聽得進去解釋的嗎?你還是先回去吧,等小昭好了,有什麼事情再說吧。”
容毓飛仍是跪着,不肯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七章 生無可戀
“還不快回去!連你岳母的話都不聽了嗎?你是想害死小昭嗎?”容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了屋,她厲聲喝斥容毓飛道。
容毓飛擡起頭,看着江月昭,見她整個人都縮在江夫人懷裡,臉也不肯轉過來,因爲剛纔的尖叫而大口喘着氣。無邊的哀痛,纏繞包裹住他的心,他無法可處,只能發出一聲悲嘆,一拳擊在地上。然後他起身,踉蹌着走出了江月昭的房間。
而地板上有一處,被他那樣猛拳一擊,頓成齏粉。
容夫人見兒子那樣,也是心疼。可是眼下的重點,是江月昭。她進來時,就見到江月昭尖叫着躲避容毓飛,便知道她現在心智不太清楚。
她試探着拍拍江月昭的肩:“小昭,婆婆看你來了。”
江月昭轉過頭來,開始眼神還是驚恐的,待她看到容夫人,便安靜下來:“婆婆你來了?”
大家這才明白,她現在見誰都行,唯獨不能見容毓飛!
容夫人見她還算正常,心中鬆一口氣,她想了想,儘量放柔聲音說道:“小昭,今兒早上李總管來了,給你送了安胎的補品。”
“哦?李總管……對了!”江月昭突然高興起來,“娘,我有寶寶了!昨晚在八王府,常太醫給我診出來的。”
江承安和江夫人,聽了這消息。簡直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江夫人此時只能順着她說:“這可是好消息,我們小昭有寶寶了,小昭爲了寶寶,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對啊……娘,我要是去見冥王,他能讓我帶着寶寶去嗎?”江月昭象是覺得這是一個大問題,很認真地問江夫人。
容夫人沒聽到先前那些話,乍一聽她這樣說。嚇了一跳:“親家母,小昭這是說什麼?”
江夫人無奈地嘆口氣:“唉!醒過來後,就一直在說這些話,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這……”容夫人開始着急起來,“這可要着人盯緊了……要不……我把小昭接回去吧,我親自守着她。”
“親家母還是算了吧,”江承安語氣不太好,“小昭已經這樣了,再回去見了你兒子。還不定嚇成什麼樣子呢。”
“……”容夫人被噎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親家母,就讓小昭在家呆幾天吧,我會守好她。不會有事。”江夫人安慰容夫人道。
容夫人沒辦法,只好答應了,又坐了一會兒,便回府了。
她回到容府,將小昭地狀況向老太君和容尚天一說。兩個人都急得不行。他們不知道江月昭心中的隱傷。只道她心性過高。才氣成這個樣子,就更加痛恨趙靈兒。
而容毓飛,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悶在蒼蕪院的書房內。
容祥從暖春堂回來了。向他回稟說,井大夫在酒壺中發現了一種迷情藥,是青樓裡常用的那種“媚春散”。
他聽了,從容祥手中奪過那隻酒壺,向牆上用力擲去。酒壺與牆壁撞擊,發出一聲脆響,頓成一團碎片,散落至地上。
容毓飛望着一地的碎瓷片,放聲大笑。
他將驚呆了的容祥趕出書房,反鎖上門,再也不肯見任何人。晚飯時刻,老太君親自來叫門,仍是沒得到迴應。
衆人無法,只得由他。
江府中,因爲江月昭神志不清,江夫人一刻也不敢錯眼,就在她屋裡守着她。
到了晚上,兩位姨娘見江夫人守得辛苦,便勸她先回去歇一會兒,只說由她們倆兒個輪流守着,不會有事。
江夫人這一天心力交瘁,實在有點兒挺不住了,見江月昭已經睡下了,便吩咐兩位姨娘和小秋小冬仔細守着,自己就回去歇息去了。
兩位姨娘和小秋小冬四人排了班,說好一人守一個時辰。
第二日卯時將至,倚在江月昭牀頭打盹的曹姨娘,睜開困頓的眼睛。
這個時刻,是一夜之中最難熬地,她也是實在困得不行,又見江月昭睡得很香,便小打了一個盹兒。
她勉力睜開眼,看向牀上的江月昭。
“小昭!”曹姨娘嚇了一跳,因爲江月昭圓睜着一雙清徹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江月昭見她醒了,露出一個微笑:“姨娘,你醒了?再睡一會兒吧,還早呢。”
曹姨娘聽她這樣說,心中感動:“你倒惦着我,你怎麼醒這麼早?也不多睡會兒。”
她邊說邊伸出手來,給她掖了掖被子。突然,她頓了頓,將自己掖被子的手伸到眼前---中指和食指上,沾滿了紅色的液體!微微散發出一種腥甜的氣味!
曹姨娘大驚,迅速掀開被子,只見江月昭蓋在被子下面的左手腕,不知被什麼利器割了開來,鮮血正從破處細細地流了出來,將她身下的水藍緞褥子洇紅了一大片。
“快來人啊!”曹姨娘驚恐得放聲大叫,“救命啊,快來人……”
一個人影,就在她發出第二聲呼叫的時候,破門而入,衝到牀邊:“怎麼了?”
居然是容毓飛!
曹姨娘被容毓飛地出現驚得呆在那裡,忘了再叫。
容毓飛衝至牀前,一眼瞧見江月昭割破的手腕和滿牀的鮮血,心痛難當:“小昭!你這是做什麼?”他邊說邊伸手,在江月昭身上點了幾處止血的穴道,撕下一條被緞,就要給她包紮。
江月昭哪裡肯讓他近身,一邊掙扎一邊往牀裡爬:“你走開!你別過來!”
那手腕上地鮮血,便隨着她的掙扎,蜿蜒塗滿了整個牀榻。
容毓飛大急,伸手點住她的穴位。江月昭頓時止了掙扎,只能瞪着他:“姨娘救救我,快讓他走開!求求你們,讓我回去吧,我不該來這裡,我後悔了……讓我回去吧……”
她一聲聲哭求着,每個字都如一枚鋼針紮在容毓飛心裡。他沉默着,手下沒有停,紮緊她的手腕,將傷口處包纏起來。
片刻功夫,江承安和江夫人衣衫不整地從門外衝進來:“怎麼了?”
曹姨娘尚在戰戰兢兢:“我該死!我就打了個盹,小昭就……”
江夫人往牀上一瞧,滿眼的鮮紅血跡,她上前抱起江月昭,放聲大哭:“小昭,你不要娘了嗎?你怎麼這麼糊塗……”
江月昭只是軟趴趴地伏在江夫人身上,虛弱地哀求:“娘,放我走吧,讓我回去吧,我不該來地……我不該來地……”
“你對小昭做什麼了?”江承安衝容毓飛怒吼道。
“她拒絕包紮,我點了她地穴。”
“還不快解開!”
容毓飛只得上前去,伸手解開江月昭的穴道。誰知穴道剛解,江月昭便拿右手去扯左手上的包紮,一隻手解不開,她就拿牙齒去咬。
江夫人和曹姨娘急忙抱緊她:“小昭,別這樣!”
江月昭拼命掙扎着,聲音已經從哀求變成了哭叫:“爲什麼不讓我走?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去!天使!快來接我呀!冥王我錯了,我再也不鬧你地冥殿了,求你讓天使來接我吧!”
因爲激烈地掙扎,手腕處的包紮已經滲出血來,衆人見此情景,又聽她滿嘴胡話,都驚駭不已,江承安向容毓飛大吼:“還不快點住她!”
容毓飛只得再伸手,點住了她的穴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八章 心傷情絕
這一日的清晨,整個江府愁雲籠罩。
容毓飛點了江月昭的穴後,便飛身出府請大夫去了。
半個時辰後,暖春堂的井大夫一臉驚慌地來了。他先讓容毓飛給江月昭解了穴,讓兩個丫頭抱緊她,給她仔細上藥包紮了傷處,然後給她請了脈。
診過脈象後,井大夫臉色稍緩,一邊走到桌邊開方子,一邊對容毓飛說:“大少奶奶脈象還算穩,應該不會殃及胎兒。只是一時氣鬱,脾陽失職,心不主思。按我的方子吃幾副藥,注意別再刺激着她,就沒有大礙。”
衆人聽了,都鬆了一口氣。
江月昭此時也鬧得累了,安靜下來。
容毓飛接了井大夫的方子,親自出去抓藥去了。而江夫人經這麼一鬧,再也不敢離開江月昭,就在她屋裡陪着。
白天,老太君帶着容尚天、容夫人來看望江月昭。
江月昭蒼白着臉,精神卻很好的樣子,還陪着老太君說了會兒話,只是話說得有點兒顛三倒四,聽得老太君暗自嘆息。
容尚天覺得江月昭在容府,三番兩次的出事,更是羞於見江夫人,只在一邊尷尬地坐着,也不知該勸解些什麼。
容毓飛抓了藥回來,又親自去熬藥,他知道江月昭此時見不得他,也不怎麼進屋,只是在外面忙碌着。
江承安夫婦本來心裡恨死這個女婿了。此時見他這樣,責怪地心思就少了幾分。
容家四位主子,一直在江府呆到日落,陪着江月昭一起用了飯,才起身回府。
第二日,老太君讓周福珠帶着雪兒,來探望江月昭。
江月昭見了雪兒,精神果然好了許多。雪兒到底年紀小。江月昭有時候說話混亂,她也聽不出來,跟着一起胡說八道,聽得別人哭笑不得。
周福珠見江月昭平時那麼聰慧的一個人,此時變成這樣,心中唏噓,便讓跟來的丫頭回去稟明老太君,自己就和雪兒在江府住下了。
因爲衆人盯得緊,再沒給江月昭割腕自殺的機會。經過幾天的調養,她的精神已經好多了,說話條理也清楚了許多,只是大部分時間。她都不說話,靜靜地坐着,衆人也猜不出她心裡想什麼。
雪兒仍然圍着她身前身後的轉,喋喋不休地問這問那,她有時候會笑着答幾句。有時候只是看着。也不吱聲。
容毓飛仍是每天到江府來。抓藥熬藥的事基本是他一個人在做。沒事地時候,他就會做在江月昭的對面,靜靜地看着她。
江月昭已經不似初時見他那麼驚恐。只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無視他的存在。
有一日容毓飛熬了藥,親自端了進來。待他將藥放在桌上,就見桌子上有一紙錦箋,上書一首詩,是江月昭那特殊的筆跡:
水紋珍簟思悠悠,
千般恩愛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樓。
他拿起錦箋,默默地看了良久,然後轉身對江月昭說:“你能寫出這首詩,看來你已經好多了,那麼我們談談吧……”
“別跟我提什麼談談,”江月昭打斷了他的話,眼光清冷地望着容毓飛,“我最討厭這兩個字。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對你唯有一求,便是你的一紙休書。”
容毓飛堅定地看着她:“你現在不想談,我可以等。不過你所說的休書,永遠都不會有。休與不休,只有我能決定,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娘子,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他邊說邊將手中地錦箋撕碎,揚手一灑,那粉紅色的紙屑便漫漫地飄落了一地。
江月昭看着一地的碎屑,冷冷地說道:“所謂休書,不過是一張紙而已,在我心中,有沒有這張紙,沒什麼不同。你也不必費心再來端湯熬藥,沒有用的,我們倆兒之間,縱然往日有千般恩愛,此時俱已休矣。我現在見了你,只有難過。”
容毓飛聽她如此清醒地說出這番話,心中悲痛:“小昭,事情地緣由大概你也知道了,我並非有心傷你。如果你氣不過,打我幾下罵我幾句,我也受着。只是這般絕情的話,你怎麼能如此輕易出口?你一時解不開心結,我等你便是,讓我放棄你,萬萬不能!”
“放與不放,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我早說過,我們倆兒之間,隔着一條几百年的代溝。我心裡想些什麼,你不會知道,更不會懂。我自己的選擇,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認栽便是。只是同一種傷害,我受兩次已經夠了,如果再有第三次,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容毓飛急欲解釋,也沒發現她說話地語病。
“我已經不相信你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江月昭寸步不讓,很堅決地打斷他。
“可是孩子……”
“我地孩子,我自會照顧好他,這個不勞你費心。我地餘生,便用來孝養爹孃和養大孩子,其他再無所求。”
容毓飛看着她清冷的面龐,是如此的陌生,他縱然有千般情意,此時也只是撲在一堵冷牆上,於是他哀傷地說:“孩子不光是你地,也是我的。此時我說什麼,你也是聽不進去。我只想讓你知道,你是我的妻,這是一輩子的事,你對我的怨恨,總有消融的那一天,我會等!”
說完,他不待江月昭再說什麼,便轉身出去了。
江月昭看着他消失在門外,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她現在確實是清醒了。那一日的乍喜乍悲,觸及隱傷發作,確實重創了她的神志,可是她畢竟不是一個意志脆弱的女子,幾日的休養,她已經徹底地恢復了。
她見容毓飛在江府忙來忙去,心中只有劇痛。他的存在,時時刻刻地在提醒着,她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她在那一世的傷,和這一世的痛,無時無刻不在侵蝕着她的心。她現在也分不清自己對這個男人,到底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她看着爹孃爲自己憂思苦愁,一大家子人被她鬧得不得安寧,心中愧然。這幾日,她靜靜地坐那裡,大多數時間是在思考:這一世,是她自己的選擇。人活一世總是不容易的,如果活得不開心,便都去死去,那大概世上也不剩幾個人了。這裡有對她牽腸掛肚的爹孃,如今她更是有了寶寶,輕言放棄,連她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她江月昭是什麼人?兩世的聰慧,一身的傲骨,豈是那麼容易壓垮的?無論今天的結果,是冥王的玩笑也好,是她命該如此也罷,她都不是那種沒了男人活下去的女人。再大的傷痛,總會過去,以後陪着爹孃,撫育寶寶,生活照樣繼續。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她遣走了周福珠和容可雪。她們是屬於容府的,能在江府呆一時,卻不能住一世。趁早回到她們自己的家,過她們自己的生活,也省得她一見這兩個人,便想起那個男人。
容毓飛再至江府,江月昭便將房門一鎖,拒不見他。直到有人告訴她,容毓飛已經走了,她纔會打開房門。
江承安夫婦,見容毓飛這幾日黯然憔悴,心中着急。酒中摻藥一事,由老太君親上門來向他們夫婦解釋,江承安夫婦早就原諒他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雖然趙靈兒夜宿正室夫人的房中,有欺主之嫌,可事出有因,那個女人已經被禁足,容毓飛又如此懇切地道歉,日夜守護着他們的女兒---那日小昭割腕,不就是他第一個衝進屋的嗎?夫妻之間過日子,磕磕碰碰的總是有。總不能抓住一個錯處,再不饒人。
於是那一日,江承安便和夫人來到江月昭房中。
本章中詩的原文: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九章 兩處夾勸
江承安和夫人覺得江月昭也好得差不多了,容毓飛縱妾欺主的事,也證明事出有因。這幾天容毓飛的表現,他們也看在眼裡,因此夫婦倆兒決定勸勸江月昭,讓她回去。
夫婦二人來到江月昭房中,先是閒聊了一些其他的事,見江月昭情緒尚好,兩個人互換了一個眼神。
江夫人先開口說:“小昭,老太君昨兒派人來,問你什麼時候回去。你看……”
“娘,我不打算回去了。”江月昭平靜地說。
“小昭,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次姑爺固然有錯處,可是事出有因,夫妻過日子,哪能沒個磕碰。姑爺已經知錯了,這些日子盡心盡力地照料你,人也瘦了不少。容家從老太君到你公公婆婆,日日探望,殷勤關照。那個三姨奶奶,也被禁了足,我們再也挑不出容家的任何不是來。我和你爹看到容家人如此心疼你,也是甚感欣慰的。你還想怎麼樣呢?”
江夫人儘量放柔了聲音,耐心勸道。
“爹,娘,我心裡的苦處,你們不會懂。總之我不會再回去了。我的餘生,便用來好好孝敬爹孃,撫養我的孩子長大,與其他的人,再無任何瓜葛。”
“哪有這種道理?”江承安有點兒着急,“公婆夫君都疼你,我們家女兒又沒有被休回家,怎麼能在孃家生養孩子?從來也沒聽過這種事。”
“爹。他們疼我,難道你就不疼我了嗎?你讓我回去,我只會痛苦。如果爹孃執意不收留女兒,那麼我會另找住處,自謀生路。”江月昭很堅決地說道。
“我和你爹自然疼你,如果他們家待你不好,或休棄與你,爹孃養你一輩子。不會讓你吃一點兒苦。可是自古女人出嫁從夫,夫家待你如此,我們再強留你,豈不被人指摘江府不曉事理?”江夫人拉着江月昭,極力想說服她。
“如果爹孃怕那些閒言碎語,我自有去處,不會累及江家。”江月昭苦笑了。
“胡說什麼?你一個女子,哪來地去處?”江夫人有點兒生氣了。
“唉!算了,此事再說吧。”江承安見女兒如此。怕再多說刺激到她,便制止了江夫人再說下去。
江月昭心裡明白,雖然他們不說,但心裡還是想讓她回去的。倒不是嫌棄她這個女兒。只是在他們心裡,沒有再留她在孃家的道理。
她已打定主意,再不回容府。可是她每次見江夫人慾言又止的樣子,心中就便煩悶不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人只要出了嫁。只要不被夫家所休棄。那麼死也要死在夫家的。沒有自己跑回孃家不回去的道理。容毓飛完全可以強行接她回去。這種事情如果告到官府,她恐怕也會被強制送回容家。只不過容家不會那麼做罷了。
她該何去何從?繼續留在江府讓爹孃爲難嗎?還是離開江府自尋生計?
江月昭在心裡細細地思量着自己地未來,終不得一個穩妥的籌算。
這一日。她正獨自在花園中散着步,想着這些事情,就聽小秋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小姐,八王府來人了。”
江月昭聽了,心知八王府的人到江府來找她,八王爺和王妃應該已經知道此事了。
她整理好情緒,向前堂走去。
來的是李總管,他傳下八王的口諭,說是聽聞郡主近日身體欠安,八王和王妃甚是憂心,着他來接郡主至王府中休養幾日。
王爺下諭相請,江月昭不可能拒絕。她這幾日天天看着爹孃爲她憂心忡忡,也是自責。正好藉此機會去王府住幾天,興許眼不見心不煩,爹孃心裡會好過些。
於是她坐上王府接她的轎子,往八王府去了。
到了王府,早有人報給八王爺和王妃,夫婦二人親自來迎她下轎,拉着她的手,殷切地問這問那,王妃見她比前些日子瘦了許多,更是心疼得不得了,還沒進屋呢,就吩咐下去,要廚房做這個做那個。
江月昭見了,心中感動:“乾孃不必擔心,我身體很好,只不過最近吃得少,才見瘦一些,不礙事的。”
“怎麼不多吃點兒?你不怕餓,我外孫還怕餓呢。到了這裡,你就聽我地,讓你吃什麼就吃什麼,不許任性。”八王妃嗔怪她道。
江月昭笑了:“我聽乾孃的便是。”
在王府安頓下來後,江月昭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大概因爲換了環境,那些煩心的事也可以擱一擱了。
可是沒過兩日,江月昭便明白,八王妃固然疼她,可是此次請她前來,卻是受人所託。
那天用了晚飯後,江月昭正在自己房間看書,就有侍女在門口報道:“八王爺和王妃來了。”
江月昭趕緊起身相迎,心中卻是疑惑---她倒是經常來往八王府,可王爺與王妃同時到她屋裡,卻是頭一次。
兩人進了屋,見她在看書,八王先就責怪她:“你現在懷着身孕,就少看些書吧,別累壞了眼睛。”
江月昭應了,待他二人落了座,她自己坐在八王妃身旁。
王妃拉着她的手,關愛地望着她:“小昭地臉色紅潤多了呢。”
“我見了乾爹乾孃,心裡就高興,臉色當然好看了。”江月昭笑着說。
“小昭說話最招人愛聽了,做事也是最通情達理的。”八王爺點頭笑道。
江月昭聽了後半句,心中一動:這可是有事要說呢。
八王爺接着說:“小昭,我和你乾孃也不想瞞你。你沒來之前,老太君到府裡來了,你和郡馬鬧彆扭的事,我和你乾孃都知道了。在我們這裡,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夠了,還是回家吧,別讓老太君擔心。”
江月昭一聽,便沉默了---老太君見她不肯回去,居然求到八王爺這裡來了。
八王妃見她不說話,便柔聲說道:“小昭,郡馬已經知錯了,最近他的日子也不好過。那日陪老太君來,我見他消瘦好多。你腹中有容家的孩子,不回去象什麼話?咱們可不能做那落人口實地事。你先回去,如果郡馬再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他,好吧?”
江月昭低垂着頭,半晌才說道:“乾爹,乾孃,我和容毓飛之間地事,還是我們倆兒來解決吧。容家……我不想再回了。那個地方……我想想就心痛,讓我回去,實在是爲難我。無論是乾孃這裡,還是我孃家,我都沒有打算長住,等孩子生下來,我會找個地方,做些生計,好好將孩子養育**,此生便如此過罷。”
“胡說!”八王妃生氣地斥她,“莫說你爹孃不會讓你自謀生計,就是我和你乾爹,也不會看着你流落在外。咱們家好好地女子,哪至於落到無家可歸,混跡於市井之間?再說,你以爲容家會允許自家孩子在外面長大嗎?小昭你太天真了。”
江月昭暗歎一聲,又沉默了。八王妃說得沒錯,容家是不可能允許這個孩子在外長大的,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呢?爹孃勸,乾爹娘也勸。在他們心裡,自己再無不回容府的道理。
可是她怎麼能回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一章 商定去處
容府,老太君的上房。一家人正在商量江月昭的事。
容毓飛神情萎頓地坐在那裡,他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江月昭了。前幾天他到江府,江月昭就被閉門不出,他就想,必是她見了自己不開心,便不再去了。
可是越不相見,就越是思念,牽腸掛肚地日日折磨着他,令他食不知味,寢難安眠。
容夫人見兒子整日鬱郁鬱寡歡,無心做事,又是心疼又是心急。
“老太君,小昭再不回來,也不是個事兒啊,要不明日,勞動老太君親自去接她一下吧。您老人家去了,她總會給面子的。”容夫人說道。
“接回來又怎樣?那孩子是個倔脾氣,強接了她回來,她不開心,不光大家不高興,恐怕對她腹中孩兒也不好。”老太君想得開,嘆息一句。
“我也不想強接了她回來,”容毓飛沉聲說道,“她開心就好,在哪裡無所謂。她對我有怨氣,回來也是彆扭着。不如等她順了氣,再提回來的事吧。”
“你們怎麼……”容夫人見兩人這樣說,更是着急。
“娘,您說的固然有理,”容尚天疑慮地說,“可是我們容家的媳婦兒,滯留在孃家不回來,別人會怎麼說啊?”
“對啊。”容夫人趕緊應和道。
“我倒有個主意。一路看中文網首發今兒早晨。在龍來跟我說,他這幾日就要回莊裡了。我琢磨着,不如讓小昭去莊子裡住些日子,一來散散心,二來算是串親戚,也堵住了別人地嘴。你們覺得怎麼樣?”
“讓小昭跟在龍走,怕不妥吧?”容夫人猶疑道。
“再說遊雲山莊路途那麼遠,小昭的身體也會吃不消。”容毓飛也不想讓江月昭離得太遠。
“我倒沒覺得不妥。小昭去哪裡,自然有小秋和小冬跟着,再不行,就讓劉娘子陪着走一趟。至於小昭的身體嘛……其實懷個孩子,也不至於那麼嬌貴,路上小心照應着就是。”
容尚天想了想,附合道:“娘這個主意倒是可行,就讓她出去散散心吧。那丫頭平時心就野着呢,出去轉轉。更容易解開心懷。”
容夫人見容尚天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再反對了,只能嘆道:“唉!小昭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倔了。”
容毓飛皺了眉,低頭不語。他也承認,現在送她出去散散心,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他實在捨不得她離得那麼遠。這一路顛簸勞累,她能受得了嗎?
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安置她嗎?總不能讓她一直呆在孃家。他心裡悶悶地。出了老太君房中。便回自己的蒼蕪院。
出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錦蕙院,那裡現在除了灑掃的僕從。便再沒有人了。小秋和小冬都回江府了。
他踏進蒼蕪院的門,就聽到一聲招呼:“大少爺回來了?”
杜小翠一身胭脂色地軟綢衫裙,笑呵呵地從堂屋迎了出來。
容毓飛皺了一下眉。
自從江月昭離家,趙靈兒被禁足後,杜小翠便活躍起來。只要容毓飛在府中,她就會隔三差五地來蒼蕪院,搶着奉衣端茶,侍候殷勤,她的理由是:“大少奶奶也不在家,大少爺不能沒個人伺候着。”
而容毓飛自從趙靈兒這件事後,對杜小翠和周福珠也比往日冷了很多。如果說以前他對江月昭的心思朦朧地知道一些,這次事情則徹底讓他清楚了她的心病在哪裡。
他心中暗自後悔:如果他肯早一點兒花心思,好好想一想她說過的話,興許不會走到今天。可是沒有如果,事情發生了,他的娘子離開了。他現在能做的事只剩下等,等她消了恨解了氣,再回到他身邊。
而在這期間,他再也不想做任何讓她難過的事情,無論她知不知道。
對杜小翠的殷勤,他當然明白她地心思。江月昭不在,趙靈兒禁足,她便以爲她的機會到了。可是這種心思,恰恰讓容毓飛反感。
他倒是很欣賞周福珠,頭幾日一直在江府照顧江月昭,這幾日回來了,要麼在自己院子裡照顧雪兒,要麼侍奉老太君和容夫人,竟從未踏足他的蒼蕪院。
“我見大少爺晚飯未吃幾口,親手做了梅子羹,快洗了手吃吧。”杜小翠聲音中透着歡愉,更讓容毓飛感到不快。“小翠有心了,放在這裡,你先回去吧。”
“我……我還是伺候大少爺吃完吧。”杜小翠仍不甘心。
“這裡有容祥容瑞,還有丫頭婆子,有人伺候,你還是回去歇着吧。”容毓飛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耐了。
杜小翠聽了,眼圈有些紅。她這些天日日前來侍奉,卻未曾有一日被留下來,心中又失望又傷心。
但大少爺這樣說,她只得告了退,出門而去。
容毓飛看到了她委屈地表情,他心中有些微的歉疚。可是他現在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以前他總想在江月昭和這三個女人之間,保持一份平衡,即能對三個妾室負了責任,又能愛着寵着江月昭。
可是他現在知道,這樣不行。江月昭是怎樣一個剛烈的性子,這一次他算徹底明白了。那幾日見她氣得心神糊塗,說話顛三倒四的樣子,就如同有人拿刀子一片一片剜着他地心。
他就在那一刻自己發誓,只要她能好起來,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邊,他什麼都能依她。
至於別人,他真地沒有心思再管了,如果有人想說他始亂終棄,那就說去吧!
容祥打來了水,他自己梳洗了,便上牀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起牀後,就去東廂房,敲響了遊在龍房間地門。
經過一夜的思量,他還是決定將江月昭送去遊雲山莊住一陣子。那裡山靈水秀,表嫂又是一個性格豪放的人,與她必能處得來。只要讓她暫時離開這傷心之地,時間一長,她一定會淡了這些不愉快地記憶。
聽到遊在龍應了聲,容毓飛便推門而入。
遊在龍剛練過功,回了房間,正在洗臉。
他的內傷,已經徹底好了。本來前幾日他就應該回家了,可是他總覺得一顆心懸在那裡,放也放不下。當他聽到府裡的人說,江月昭醒後就神志不清,他更是急得百爪撓心。可他是外親,又是男眷,實在不能去江府登門探望。
有幾回,他就趁着夜色,潛入江府,靜靜地站在她的屋外,望着窗戶上映着的燭光,心裡真是百感交集。這些天聽說她已經好了,他的心裡也好過了一些。他暗暗警告自己:遊在龍,你最好清醒些,這個女人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也永遠不可能扯上關係。還是回家吧,別讓自己在這裡受這種無謂的煎熬。
於是他昨日便稟明瞭老太君,只待這兩日拜別了京中好友,就要啓程迴游雲山莊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一章 商定去處
容府,老太君的上房。一家人正在商量江月昭的事。
容毓飛神情萎頓地坐在那裡,他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江月昭了。前幾天他到江府,江月昭就被閉門不出,他就想,必是她見了自己不開心,便不再去了。
可是越不相見,就越是思念,牽腸掛肚地日日折磨着他,令他食不知味,寢難安眠。
容夫人見兒子整日鬱郁鬱寡歡,無心做事,又是心疼又是心急。
“老太君,小昭再不回來,也不是個事兒啊,要不明日,勞動老太君親自去接她一下吧。您老人家去了,她總會給面子的。”容夫人說道。
“接回來又怎樣?那孩子是個倔脾氣,強接了她回來,她不開心,不光大家不高興,恐怕對她腹中孩兒也不好。”老太君想得開,嘆息一句。
“我也不想強接了她回來,”容毓飛沉聲說道,“她開心就好,在哪裡無所謂。她對我有怨氣,回來也是彆扭着。不如等她順了氣,再提回來的事吧。”
“你們怎麼……”容夫人見兩人這樣說,更是着急。
“娘,您說的固然有理,”容尚天疑慮地說,“可是我們容家的媳婦兒,滯留在孃家不回來,別人會怎麼說啊?”
“對啊。”容夫人趕緊應和道。
“我倒有個主意。今兒早晨。在龍來跟我說,他這幾日就要回莊裡了。我琢磨着,不如讓小昭去莊子裡住些日子,一來散散心,二來算是串親戚,也堵住了別人地嘴。你們覺得怎麼樣?”
“讓小昭跟在龍走,怕不妥吧?”容夫人猶疑道。
“再說遊雲山莊路途那麼遠,小昭的身體也會吃不消。”容毓飛也不想讓江月昭離得太遠。
“我倒沒覺得不妥。小昭去哪裡,自然有小秋和小冬跟着,再不行,就讓劉娘子陪着走一趟。至於小昭的身體嘛……其實懷個孩子,也不至於那麼嬌貴,路上小心照應着就是。”
容尚天想了想,附合道:“娘這個主意倒是可行,就讓她出去散散心吧。那丫頭平時心就野着呢,出去轉轉。更容易解開心懷。”
容夫人見容尚天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再反對了,只能嘆道:“唉!小昭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倔了。”
容毓飛皺了眉,低頭不語。他也承認,現在送她出去散散心,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他實在捨不得她離得那麼遠。這一路顛簸勞累,她能受得了嗎?
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安置她嗎?總不能讓她一直呆在孃家。他心裡悶悶地。出了老太君房中。便回自己的蒼蕪院。
出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錦蕙院,那裡現在除了灑掃的僕從。便再沒有人了。小秋和小冬都回江府了。
他踏進蒼蕪院的門,就聽到一聲招呼:“大少爺回來了?”
杜小翠一身胭脂色地軟綢衫裙,笑呵呵地從堂屋迎了出來。
容毓飛皺了一下眉。
自從江月昭離家,趙靈兒被禁足後,杜小翠便活躍起來。只要容毓飛在府中,她就會隔三差五地來蒼蕪院,搶着奉衣端茶,侍候殷勤,她的理由是:“大少奶奶也不在家,大少爺不能沒個人伺候着。”
而容毓飛自從趙靈兒這件事後,對杜小翠和周福珠也比往日冷了很多。如果說以前他對江月昭的心思朦朧地知道一些,這次事情則徹底讓他清楚了她的心病在哪裡。
他心中暗自後悔:如果他肯早一點兒花心思,好好想一想她說過的話,興許不會走到今天。可是沒有如果,事情發生了,他的娘子離開了。他現在能做的事只剩下等,等她消了恨解了氣,再回到他身邊。
而在這期間,他再也不想做任何讓她難過的事情,無論她知不知道。
對杜小翠的殷勤,他當然明白她地心思。江月昭不在,趙靈兒禁足,她便以爲她的機會到了。可是這種心思,恰恰讓容毓飛反感。
他倒是很欣賞周福珠,頭幾日一直在江府照顧江月昭,這幾日回來了,要麼在自己院子裡照顧雪兒,要麼侍奉老太君和容夫人,竟從未踏足他的蒼蕪院。
“我見大少爺晚飯未吃幾口,親手做了梅子羹,快洗了手吃吧。”杜小翠聲音中透着歡愉,更讓容毓飛感到不快。“小翠有心了,放在這裡,你先回去吧。”
“我……我還是伺候大少爺吃完吧。”杜小翠仍不甘心。
“這裡有容祥容瑞,還有丫頭婆子,有人伺候,你還是回去歇着吧。”容毓飛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耐了。
杜小翠聽了,眼圈有些紅。她這些天日日前來侍奉,卻未曾有一日被留下來,心中又失望又傷心。
但大少爺這樣說,她只得告了退,出門而去。
容毓飛看到了她委屈地表情,他心中有些微的歉疚。可是他現在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以前他總想在江月昭和這三個女人之間,保持一份平衡,即能對三個妾室負了責任,又能愛着寵着江月昭。
可是他現在知道,這樣不行。江月昭是怎樣一個剛烈的性子,這一次他算徹底明白了。那幾日見她氣得心神糊塗,說話顛三倒四的樣子,就如同有人拿刀子一片一片剜着他地心。
他就在那一刻自己發誓,只要她能好起來,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邊,他什麼都能依她。
至於別人,他真地沒有心思再管了,如果有人想說他始亂終棄,那就說去吧!
容祥打來了水,他自己梳洗了,便上牀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起牀後,就去東廂房,敲響了遊在龍房間地門。
經過一夜的思量,他還是決定將江月昭送去遊雲山莊住一陣子。那裡山靈水秀,表嫂又是一個性格豪放的人,與她必能處得來。只要讓她暫時離開這傷心之地,時間一長,她一定會淡了這些不愉快地記憶。
聽到遊在龍應了聲,容毓飛便推門而入。
遊在龍剛練過功,回了房間,正在洗臉。
他的內傷,已經徹底好了。本來前幾日他就應該回家了,可是他總覺得一顆心懸在那裡,放也放不下。當他聽到府裡的人說,江月昭醒後就神志不清,他更是急得百爪撓心。可他是外親,又是男眷,實在不能去江府登門探望。
有幾回,他就趁着夜色,潛入江府,靜靜地站在她的屋外,望着窗戶上映着的燭光,心裡真是百感交集。這些天聽說她已經好了,他的心裡也好過了一些。他暗暗警告自己:遊在龍,你最好清醒些,這個女人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也永遠不可能扯上關係。還是回家吧,別讓自己在這裡受這種無謂的煎熬。
於是他昨日便稟明瞭老太君,只待這兩日拜別了京中好友,就要啓程迴游雲山莊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二章 書蝶成親
遊在龍見容毓飛進來了,跟他打了聲招呼,自顧繼續洗臉。
容毓飛在桌邊坐了下來,靜等着他忙完。
“聽老太君說,表兄要回莊裡了?”待遊在龍洗了臉更了衣,坐了下來,容毓飛便問道。
“我的傷已經好了,這一次出來得太久了,應該回去看看了。”遊在龍答道。
“我……有一事欲拜託給表兄……表兄這次回去,能不能讓小昭跟去住些日子?也好讓她散散心。”容毓飛說着,自己心裡就痛了一下。
遊在龍先是一驚,又在心底略過一絲竊喜。他爲這一絲竊喜而感到羞恥,可是他還是因爲容毓飛的話而心跳了一下。
“怎麼?弟妹還不肯回來嗎?”遊在龍儘量平靜地問道。
“小昭……還是沒有消氣。現在強接了她回來,恐怕她也不開心,老太君的意思,不如讓她先去你的莊裡住些日子,山水怡情,也可舒解她心懷。”
“既然你和老太君都是這個意思,那就讓弟妹跟我一起走吧。我會讓鳳纖好好照顧她的,這個你可以放心。”
“表嫂的性子,與小昭一定處得來。我還要拜託表嫂,好好勸解她,待她消了氣,你就給我傳個信兒,我去接她。”
“我會的。”遊在龍應道。
容毓飛見遊在龍同意了。便去回了老太君。老太君讓容夫人親到江府,將這事說與江承安夫婦。
因爲江月昭一直不肯回去,江承安夫婦對容家心裡懷着愧疚。聽容夫人這樣一說,心想人家已經讓步至此,自己哪有不同意地道理?
於是夫婦二人陪着容夫人,來到江月昭房中,準備將此事說與江月昭知道。
江月昭兩天前已經從八王府回來了。今天,蝶兒和趙青書一起來看望她。江月昭此時正在房間。攛掇兩個人趕快成親。
兩個人正被她說得面紅耳赤,就聽小冬在門口說道:“小姐,老爺夫人來了。”
三人趕緊起身。
待江月昭見到和江夫人一起走進來的容夫人,心裡就一沉:這可是要逼我回去嗎?
“我還沒進門呢,就聽到小昭的笑聲,什麼事這麼開心?”容夫人笑眯眯地拉起江月昭,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也沒什麼,”江月昭指着趙青書和蝶兒回道,“我想讓這兩個人趕快成親。可是我一說成親,趙大俠臉紅得象燒着的火炭似的,呵……哪裡還象個大俠?”
趙青書剛鬆了口氣,此時見話題又轉到這上面來了。臉又紅了起來。
“原就是說讓他們倆兒早點兒成親,我看小昭的主意好,不如就這幾日吧,時間緊的話,禮節上不會太周全。蝶兒也別介意。成了親。趙大俠對你好。那纔是真格的。你們說呢?”容夫人聽說讓他倆兒成親,首先想地是,如果有喜事鬧一鬧。江月昭的心情會好點兒,說不得就同意回府了,也省得送她去那麼遠的地方。
“你們瞧,連太太也這樣說,你們倆兒還有什麼好忸怩的?趙大俠家不在這裡,蝶兒是我妹妹,不如親事就在江府辦吧,我來給你們籌備,保證把你們的親事辦得熱熱鬧鬧的。”江月昭大包大攬。
容夫人一聽,這不還是不肯回去?
趙青書雖然紅着臉,可這時候,他還是要說話的:“如此叨擾府上,我怎麼過意得去?”
“趙大俠不必介意,這是好事,我們家好久沒熱鬧過了,這次也跟着趙大俠沾點喜氣兒。”江承安本來也想,要在容府成親,女兒說不準就回去了。見江月昭這樣說,他也只能應下了。
蝶兒饒是個熱辣的性子,說起自己的親事,也是紅了臉,她抿了抿嘴脣,嬌羞地說道:“那就謝謝舅舅舅媽,謝謝姐姐了。”
趙青書見蝶兒同意了,便起身深深一揖,道:“容家與江家待青書地恩情,青書已無法言謝,容當後報吧。”
容夫人客氣了一句,見這事說完了,便提起送江月昭出門散心的主意。
江月昭聽了,半晌無語,心中細細地考量着。
她本來以爲,容夫人來是勸她回容府的,沒想到說出來的是這個。她心裡清楚,這已經是容府能做出地最大讓步了。
這幾日她也在爲自己的去處犯愁。總留在孃家,爹孃必會遭人詬病。出去另尋住處,爹孃必是不允。難道要再次悄悄離家出走嗎?
聽了容夫人的建議,她心中透出一絲亮光。這個主意最誘惑她的地方,便是可以遠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也不會有人在她耳邊聒噪回容家的事情。她可以安靜地籌劃一下未來,待孩子生下來,她便再無顧忌,哪怕讓她去闖江湖,她也是不怕地。
於是她說:“那好吧,我也順便去看看月海,好久沒見他了,很是想他呢。不過我想等蝶兒成親後再走,不知表兄可能等得?”
容夫人見她答應了,放了心,說道:“我回去說說看,他倒沒有事急着走,再說趙大俠成親,他應該會留下來參加婚禮地。”
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容夫人回府先是稟明瞭老太君,又找來了遊在龍,將事情跟他說了。
遊在龍當然願意等了,他只說與趙青書也是交情甚厚,既然他要成親,自己此時走未免失禮。
趙青書本來要自己置辦聘禮,可是容家老太君在定下日子當天,就命人將聘禮準備妥當。趙青書看到容府備下地豐厚聘禮,嚇了一跳,趕緊推辭。
老太君便說:“青書賢侄爲我家的事,千里迢迢而來。你大婚之喜,怎麼也得讓容家表一份心意。你這樣推辭,就是不給我老太太面子嘍?”
趙青書一聽,再拒未免不恭,便謝了老太君,收下了。
江府這邊,因爲這門親事是江月昭親手促成的,她自己很興奮,上躥下跳地指揮着府裡地人籌備婚禮事宜。從佈置新房到新人衣妝,再到婚宴訂席,樣樣經心,件件親爲。江承安和江夫人見她整個有都明朗了起來,心裡也覺安慰,可又擔心她身懷有孕,這樣忙碌會辛苦。
江月昭心裡有數,她知道只要胸前這塊玉在,她和孩子就不會有事。
雖然時間倉促,但因爲容江兩家齊心協力,趙青書與蝶兒的婚事,辦得也算隆重熱鬧。
成親當日,容毓飛也來了,他遠遠地看着江月昭在一衆女眷中,應對自如,語笑嫣然,心中倍覺酸澀。無論如何,她不似最初癡顛迷濛,也不象前幾日冰冷如霜,他已經很欣慰了。
鬧鬧哄哄地,趙青書與蝶兒把親成了。江月昭開始準備,跟遊在龍去遊雲山莊。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三章 遠離東州
本來江承安夫婦要讓小秋和小冬跟着去,可是江月昭不同意。
她心想:我要是半年後生下孩子,想要離開遊雲山莊,另覓去處,帶着這兩個愛哭鬼,多不方便呀。
“爹,娘,我到了遊雲山莊,還怕沒人照顧嗎?月海還在那兒呢。這兩個丫頭還比不上我壯實呢,要是病在半路上,我還得操心她們。”
“不帶小秋小冬,難道你自己跟遊莊主上路嗎?象什麼樣子?”
旁邊蝶兒聽了,趕緊插嘴道:“舅舅,不如讓我陪姐姐去吧。”
“蝶兒胡鬧,你纔剛成親,你陪小昭去了,趙大俠怎麼辦?”江夫人斥她道。
“青書哥答應我,成了親後,先帶我去看看江湖是什麼樣子,然後再回青龍教。不如我們就先陪姐姐去遊雲山莊,然後再決定下一步去處。”
“這樣啊……”江承安聽了,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有蝶兒陪着,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了。
江月昭聽了蝶兒的話,心中羨慕。蝶兒果然沒有嫁錯人,趙青書對她竟依順至此,就爲她的一個江湖夢想,就帶着她去遊歷四方。
如果容毓飛也能帶着她縱馬江湖,過一種閒雲野鶴般的逍遙日子,兩人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是他不能,正如他自己所說:這一大家子地責任。壓得他已經飛不起來了。
江月昭暗自神傷,馬上就要離開東州城了,原想自己會輕鬆,會高興。可是離別的日子越近,她心中越是悽清。
終於還是要走了。
那日上午,容尚天夫婦和遊在龍,親自到江府來接她。
江月昭看到三人,卻未見容毓飛。心中不由地一陣悲傷,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江夫人見她哭,也是心中難過,拉着她細細叮嚀,一邊說一邊擦眼淚---她的女兒,從來沒有離開她這麼遠。
到底江承安身爲男人,堅強一些:“你們哭什麼?小昭不過去小住些日子,又不是不回來。”
容尚天夫婦也是這樣勸。
只有江月昭心裡明白---如果有機會,她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那邊小姑姑正抱着蝶兒哭。殷殷叮囑一定要常回東州看望爹孃。
蝶兒則是沒心沒肺地興奮着,爲着她即將領略到的江湖風情。
一番依依惜別,江月昭和蝶兒上了馬車,遊在龍和趙青書也翻蹬上馬。
車伕高喝一聲“駕!”
一行四人便在衆人的切切不捨之中。離開了江府,往東州城外而去。
馬車上,江月昭心潮翻滾,悲難自抑。她知道自己正一步步地遠離東州城,遠離他。那些快樂的日子。那些哀痛的記憶。都會一點一點離她而去。
她不會回來了。而他竟吝於見她最後一面。罷罷罷!不見也罷!見了又能如何?徒增悲傷而已!
她掀開一角車簾,向街上望去---街上地行人熙攘穿梭,一張張陌生面孔從她面前略過。也許以後。她再也見不到那熟悉的面容,她將會把自己埋沒在這無數的陌生人之中,漸漸地在心中淡了他的影子。
一年多前,她帶着一腔怨念來到這裡,只爲報一段情仇。可是如今,她又帶着滿身的疲憊離開這裡,只因爲她明白了,愛情一事,永遠不要講什麼輪迴報應。
城門越來越近,家越來越遠,她將手撫在小腹上---以後的人生路,就只這個未出生的孩子陪伴她了。
馬車轆轆前行,半個時辰後,便出了東州城,向南而去。
江月昭放下車簾子,閉上眼睛,倚在車廂的內壁上,任悲傷在她心中流轉。
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就聽到一陣馬蹄聲急馳而來。
“車伕,停一下。”是遊在龍的聲音。
“誰呀?”蝶兒掀開簾子,望向來人,吃驚地道,“表姐夫?”
江月昭只覺得心“通”地一下,呼吸就不均勻了。
“毓飛。”
她聽到遊在龍招呼道,她地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收拾了幾樣小昭平時用的東西,給她送來。”容毓飛聲音聽着還算平靜。
“弟妹,毓飛來了。”江月昭聽到遊在龍喊她。
“姐姐……”蝶兒猶疑地望着她,“你不下去嗎?”
江月昭攥緊拳頭,咬着嘴脣,心中一片驚濤駭浪。剛纔還以爲見不到他了,這會兒他就來了。心中有個聲音在說:“出去見見他,只見最後一次。”可是另一個聲音馬上吼道:“不能見,見了你就走不了了,你還想回到那個家嗎?”
是的,她不想回那個家,那裡積壓着她兩世的哀傷與屈辱,她留在那裡,永遠也走不出傷痛。她不能下去見他,見到他,她也許會忍不住留下來……
她正在心裡激烈鬥爭着,聽到外面容毓飛一聲嘆息:“你不想見我,我也不勉強你,我把東西給表兄了,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在表兄家裡住夠了,就捎個信兒回來,我去接你。”
又說道:“這一路上,就拜託表兄和青書兄了,替我好好照顧小昭。”
兩位被拜託地人趕緊說:“請放心。”
“你們……上路吧!”容毓飛勉力保持住鎮定,聲音還是有些顫動。
遊在龍掀開車簾,將一個包裹遞了進來,蝶兒伸手接了,放在江月昭的膝上。
“駕!”車伕響亮地一聲喊,馬車又動了。
此時江月昭因爲隱忍,渾身都繃得僵直,她抖着手,解開包裹,攤開一瞧:她專用的象牙雕銅尖筆,從波斯商人那裡換來的玻璃鏡子,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大部分是他買給她地。
江月昭望着這些東西,只覺得揪心地疼痛,她“刷”地掀開車簾,望向來時路。
只見一匹白馬旁邊,一個廖落地身影,孤單地站立在寂寂的官道上,靜靜地,一動不動,望着這輛遠去的馬車。
江月昭眼淚頓時洶涌而出,模糊了她地眼視。她趕緊眨掉淚水,使勁地望出去,可是眼淚再度涌出,再度模糊了那個身影。淚水在她的臉上蜿蜒成河,那個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成爲一個小小的點。
江月昭放下簾子,將頭抵在車廂上,拼命地咬住嘴脣,害怕自己放出悲聲。
一旁的蝶兒,見江月昭忍悲忍到渾身發抖,便將手放在她肩上:“姐姐……別忍了,想哭就哭吧。”
這一句話捅破了江月昭悲傷的閘門,她一轉身,撲倒蝶兒懷裡,痛哭失聲。
馬車外,遊在龍聽到她的哭聲,心痛地皺了一下眉。
趙青書一聲惋嘆:“唉!這是何苦?”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四章 逐妾出府
容毓飛看着馬車漸行漸遠,心中亦是悲悽。
黯然消魂者,唯別而已矣……
自己和她居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以爲他已經瞭解她了,他以爲他可以給她想要的生活了,就在這時,命運當頭一棒,擊得兩人各分東西。
馬車轆轆遠去,那滾動的車輪如同輾在他的心上。他有一種追上去的衝動,可是他忍下了---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自己了。
馬車漸行漸遠,眼見着就要走出他的視線,他的心愈揪愈緊,不由地拽緊了手中的繮繩,指關節因爲用力而泛着白。
白馬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傷,不安得挪動四蹄,打了一個咴鳴。
容毓飛這纔回過神來,轉動一下發酸的眼睛,再望一眼那一行人消失的方向,轉過身來,翻身上馬,掉轉馬頭,回東州城去了。
心中的沉痛,使他看起來神情虛浮,魂不守舍。
白馬被主人的情緒感染,垂頭喪氣地,踩着“噠噠”的蹄音,沿着來時的路徑,慢悠悠地往東州城而去。
待進了城,已經接近午時了。街道上人頭涌涌,各家店鋪旗幡招展,叫賣聲不絕。
可是在容毓飛耳中,這些往日熟悉的喧囂聲,卻自動消了音,在他的眼中,往日色彩紛呈的行人店鋪,此時也黯然失色。灰了下來。
原來她不在這座城,一切都變得如此蒼白無趣!
白馬沒有了主人地命令,踏着緩緩的步子,向容府走去。
當容府的大門出現在容毓飛面前時,他渾身一個激靈,一提手中的繮繩,白馬當即收蹄立住。
他端坐馬上,靜靜地望着自家大門。進了這道門。就是生他養他的那個家。除去他在少林寺學藝的那十年光景,他在這個家裡也生活了十多年了。他還從來沒有象此刻一般,畏懼進這道門,牴觸進這道門。
府門口的小廝,奇怪地看着他家大少爺,先是神色恍惚,然後逐漸冷峻,最後一臉怒意。
突然,容毓飛翻身下馬。如一陣狂風般捲進府去。小廝們驚得忘了見禮,趕緊閃身避讓。
容毓飛一腔怒火,進得府中,直奔芳蘿院而去。自從出事。趙靈兒被禁足後,他還從來沒見過她---這個女人,是他心中的一道傷疤,他下意識地躲避着,不願露出這道疤痕。提醒自己曾經地輕狂迷亂。
可是此刻。他滿腔怨恨無法可處。他一邊往前衝,一邊想象着自己拎着她的脖子,丟出府去。讓她也嚐嚐流落在外的滋味!
芳蘿院到了,他飛起一腳踹向院門。那松木的門板雖厚實,也經不起他這一腳怒踹,“哐啷”一聲脫落下來,向院內飛去。
容毓飛緊跟着那飛進院子的一扇門,幾個箭步踏了進去。
院內,趙靈兒半躺在一張藤椅上。旁邊置一小几,几上擺着一應茶具,寶菊正在給她沏茶。一丈開外的地方,架着一隻小爐子,上面正燒着一陶壺水,要開未開的時候,水氣悠然地從壺口飄揚出來。
容毓飛的突然闖入,驚得趙靈兒從藤椅上直起身來,而寶菊則嚇得跪倒在地。
容毓飛見了院中的景象,猜想着他未進來前,這個女人正在一派閒適地品着茶,更加感到怒不可遏!他飛步上前,一腳踹向那張小藤幾。這一腳力道迅猛,小藤幾攜着几上地茶具,飛向半空,直撲對面的院牆而去,撞上後,“噼裡啪啦”地碎成一地的屑片。
趙靈兒一下子驚跳起來,惶恐地望着盛怒中的容毓飛。
“你倒會享清福!”容毓飛冷眼看着她,說道。
“我……”趙靈兒心中慌亂,措不出辭來答他。
“小昭走了!你乾地好事!現在你滿意了?”容毓飛恨聲問道。
趙靈兒一聽,“撲通”就跪在地上:“靈兒知錯了!求你饒了我吧!”
容毓飛目光清冷地盯着她,半晌,嘆一句道:“唉!你起來,收拾好你的東西,去帳房領兩千兩銀子,出府去吧。”
趙靈兒聽了,渾身一陣顫抖,巨大的恐懼襲上她的心頭。從出事到現在,一個多月過去了,她一直惶惶不可終日。先是聽說江月昭神志不清,後來好了,又不肯回容府,再後來,就聽說容家要送江月昭去遊雲山莊散心。每一個消息的到來,都會讓她更加提心吊膽幾分。她知道容家地主子很看重江月昭,正因爲如此,她正加不能確定容家地主子,會怎麼樣責罰自己,她隱隱覺得,應該不會是禁足這麼簡單。
果然!前腳剛送走江月昭,這位大少爺就來逐自己出府了。
她伏在地上,心念電轉:出了容家地大門,她的命運是可以想見的。一介青樓女子,大戶人家拿銀子買地小妾,因爲這種事被逐出府去,如何能見容於世人?
再則,雖然她手中有點兒積蓄,雖然容毓飛會給她一筆銀子,可是她大手大腳花慣了的,這些銀子,根本不夠養她一生。自己除了彈琴唱曲兒,又不會別的謀生之計,難道要再回青樓重操舊業嗎?經過這一遭,恐怕萬翠樓那樣的地方,是不會收留她了,能去的,只有西城煙花柳巷中的那些低等的青樓妓院了,而那裡的客人……
趙靈兒想到此,渾身不寒而慄。她寧肯在容家被禁足,也不要再去過那樣的生活。
怎麼辦?怎麼辦?
她心裡快速地掂量着,最後一咬牙,說道:“讓我出府……恐怕不行。”
容毓飛眉毛一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我……”趙靈兒雖然心中下定決心賭一把了,卻仍是心虛氣短,她緊緊捏着拳頭,手心已經冒汗了,“我已經懷孕了!”
容毓飛聽了,眼睛一眯,一道厲光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她還真是會挑時間懷孕。
上一次,就在他對江月昭情意初現,準備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時,她就懷孕了。這一次,氣走了小昭,將要被逐出府時,她又懷孕了。
這個女人,是不是上天派來,專門給他搗亂的呀?
“有大夫診過了嗎?”他沉聲問。
“尚未診過,不過我……這個月的月事未來。”這句話是真的。她這個月的月事,已經遲了好幾日了。這幾天她就在思量着,如果再不來,她就要求請個大夫診一下,如果確定是懷孕了,從此她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只是她沒想到,還沒等她確認,容毓飛就來攆她出府。爲今之計,她只能賭一把了。這樣一來,她尚有五成的希望可以留下來。如果診過之後,不是懷孕,大不了再被逐出府去,量他容毓飛也不會因爲這個殺了她。
容毓飛略一沉吟,吩咐寶菊道:“傳我的話,讓容祥請井大夫過府一趟。”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五章 火燒錦蕙院
井大夫來到芳蘿院的時候,就看到容毓飛陰沉着臉坐在正廳門口的臺階上,而趙靈兒則是一臉惶恐,直着腰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眼神閃爍不定,下意識地絞着手中的帕子。
見井大夫走了進來,趙靈兒更加緊張,呼吸明顯急促起來,胸脯起伏着,臉也微微地漲紅了。
容毓飛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起身自顧進正廳去了。
趙靈兒強自鎮定了一下,一咬牙,也站起來,隨着進了屋,在正廳中央的花梨木桌前坐下。
井大夫跟了過來,先向容毓飛行了禮,然後擺了一個手枕在趙靈兒面前,趙靈兒沉了沉氣,將手腕搭了上去。寶菊隨後在她的腕上搭上一方絲帕。
井大夫在趙靈兒的對面坐定,伸手便搭在了她的脈上。
沒有人說話,屋裡靜得讓人心慌。容毓飛坐在一側,緊抿着嘴脣,若有所思。趙靈兒則努力地調勻氣息,閉目等待着命運的裁決。
井大夫凝神靜氣,片刻後,他起身,向容毓飛一揖道:“恭喜大少爺,姨奶奶有喜了。”
趙靈兒聽了這句話,繃緊的神經登時鬆弛下來,人險些從椅子上滑下去。
而容毓飛,嘴脣抿得更緊了,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井大夫這一揖下去,沒見有人迴應,有點兒尷尬地自己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容毓飛。
趙靈兒倒底是個伶俐人,雖然還是不知道容毓飛會怎麼處置她,仍然強裝笑容,起身向井大夫一福:“有勞井大夫了。”又趕緊讓寶菊封賞。
井大夫見容毓飛仍沉着臉不說話,心裡摸不清底細,也沒敢接賞,只匆匆地開了一副保胎地藥方,便起身告辭了。
容毓飛自始至終。一語未發,蹙着眉頭沉默着。
趙靈兒見他如此,心中不安。她想了想,走到容毓飛面前,提起裙裾,跪了下去,怯怯地說道:“大少爺,靈兒知錯了,可孩子是無辜的。請你看到孩子的份兒上,留下我吧。只要不攆我出去,你想怎麼責罰,我都願承受。”
容毓飛就如一尊表情陰鬱的雕像一般。仍是未動,也未發話。
兩人一坐一跪,僵持了半晌,容毓飛猛然起身,象來時一樣。一陣狂風般卷出了芳蘿院。
趙靈兒聽到了他重重地腳步。踏在那扇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人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子,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都軟了下去---雖然他仍然盛怒難消,但總算讓自己留下來了。
而容毓飛此時,心中焦狂憤懣,他連趙靈兒都恨不起來了!他覺得最可恨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一切都被自己搞得亂七八糟---他愛的人走了!他給不了她呵護。他不愛的人懷了他地孩子!他給不了她責任。
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的男人!
他如一頭髮怒的雄獅一般,出了芳蘿院,毫無目的的一陣急奔。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前面就是錦蕙院了!
他立住,目光定定地望着錦蕙院的院門。
江月昭在時,這裡就是他每日心急要回的地方。想起以前,他推開這扇門,就會有一個俏皮的身影撲上來,嬌聲問他:“相公回來了……”
還有春日的午後,夏日地黃昏,她經常會搬一把椅子,座在院內的芙蓉樹下,手拿一卷書,看得聚精會神,時而微笑,時而頷首……
還有雪兒在的時候,她會和雪兒在院中嬉笑玩耍,常常是他還人未到,遠遠就聽聞一陣陣清脆的笑聲,讓他也跟着心情爽朗起來,一天地疲乏都會消失殆盡。
還有……
還有……
還有那日清晨,她該是帶着怎麼樣的歡愉,起了大早從八王府走了回來,只爲能早一點兒告訴他,他們有寶寶了。
而她,又是承受着怎麼樣的哀痛,從這扇門裡癡癡地走出來,遊蕩到大街上,暈倒在別家門前……幕幕的歡喜哀傷,在容毓飛眼前閃過,讓他心痛到無以復加。
“來人!”他突然一聲怒吼。
院子裡有一個小廝,聽到他的吼聲,抖抖地走了出來:“大少爺有何吩咐?”
“讓這院子裡地人,收拾了東西趕緊出來。”
“……”小廝一時怔忡在那裡,不明白這位大少爺要做什麼。
“快去傳!”容毓飛怒氣衝衝地向小廝再吼一句。
“是!是!”小廝嚇得一哆嗦,趕緊轉身,回院裡傳話去了。
片刻功夫,幾個小廝和丫頭婆子,各自抱着一個包袱,忐忑不安地走了出來,立在院門口,惶惑地望向容毓飛,心裡在猜想着會不會大少奶奶走了,拿他們這些下人出氣呀?
容毓飛此時地臉色,如暴風雨來臨前地天空,他看向其中一位小廝吩咐道:“去給我點三隻火把來!”
那人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家這位狂怒的大少爺,大白天要火把來做什麼。不過他還是趕緊轉身回院裡,手腳麻利地點燃三隻火把,匆匆地回來,遞到容毓飛手中。
容毓飛接過火把,對下人們說道:“你們去找容鴻,讓他重新給你們安排住處。”
語畢,他從那敞開的院門,望向院內那棵芙蓉樹,眼中升騰起一層霧氣……
他分開一支火把,瞄準正廳地大門,一甩手擲了過去,“咻”地一聲後,正廳的門“呼”地就着了起來。
如法炮製,剩下的兩支火把,一支東廂,一支西廂,瞬間兩廂就都着了起來。
剛從院子裡搬出來的僕從們,驚愕地望向燒起來院子,看着火苗“噌噌”地躥了起來,
剛纔點火把的那位,趕緊悄無聲息地退後幾步,見容毓飛沒留意,一溜煙地向老太君屋裡奔去。
容毓飛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院子裡騰起的火苗上。他看着火苗歡騰地跳躍着,向四下漫延着,想象着那被燒燬的,是自己曾經的輕狂,是自己曾經的愚魯,是小昭眼中那揮之不去的哀傷,是她臉上那陌生的冷漠……
“飛兒!你這是做什麼?”是容夫人痛心的聲音。
容夫人和寶荷兩人攙扶着老太君,急步地趕了過來。
“飛兒你發什麼瘋!小昭的院子你也燒!”老太君氣得拿柺杖用力點着地面,斥責容毓飛道。
容毓飛沒有轉頭,只是悶聲說道:“奶奶,我不想再看到這座院子……”
聽到他鼻音有些重,容夫人和老太君定睛一瞧---火光的映襯下,容毓飛雙眼中有亮晶晶的東西在跳着,泫然欲滴。
老太君嘆息一聲:“唉!你們這些小孽障!”又吩咐旁邊的人道:“快去找人來滅火,燒了這個院子也就罷了,再殃及別處,可怎麼好?!”
一衆下人們,從剛纔就一直在爲難,這可是大少爺點的火,滅還是不滅呢?此時聽老太君這樣一說,趕緊喊人的喊人,操傢伙的操傢伙,打水的打水,頓時忙亂成一團……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六章 舟車勞頓
江月昭從來都想不到,她會暈馬車。
話說在現代時,除了火箭沒乘坐過,汽車、飛機、郵輪……哪一種交通工具她沒坐過?從來也沒暈過呀。
哪裡料想來到這古代,會暈一種如此低等級的交通工具,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щшш⊙тt kan⊙¢O 八成是妊娠反應吧?不過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因爲她現在正蹲在路邊,吐得亂七八糟。
旁邊站着三個人,表情各異。
蝶兒一臉焦急,一邊拍着她的後背,一邊都要哭出來了:“姐姐,你還好吧?要不咱們回去吧?”
趙青書見她吐得難受,也不知自己能幫上什麼,半蹲在蝶兒旁邊,搓着手,江月昭在那邊乾嘔一下,他就呲一下嘴。
只有遊在龍,因爲強忍着心痛,反而看起來面無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她受罪,他有多麼心疼。
“弟妹這樣恐怕不行,我看……我們還沒有走出多遠,要不就回去吧。”遊在龍雖然心中不情願,但見江月昭這樣,實在擔心她挺不住這一路的波奔。
“不用……嘔……”江月昭聽了這話,一陣心急。
“好吧好吧,你先別說話,等好了再說。”遊在龍趕緊安撫她道。
江月昭又是一陣乾嘔,半晌後,站起身來。蝶兒趕緊拿帕子給她擦着嘴角。趙青書遞上水囊,她接過來喝了一口,舒了一口氣:“現在舒服多了……呵呵……讓你們擔心了,我沒關係地。”
她說完,看着三人,見他們仍是一臉擔憂,便微笑着揉了揉肚皮,說道:“那個……我好餓。”
三人見她才吐得昏天黑地。這一起身,卻又喊餓,都忍不住樂了。
“前面不遠就到倉雲城了,我們今天在那裡歇腳吧。”遊在龍見她精神尚佳,便放下心來。
一行人又出發了。這次,江月昭卻不肯坐回馬車裡了,她從車廂裡拿出來一個軟墊,放在車伕的旁邊,自己跳上馬車。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就坐這裡了,吹吹風,會舒服很多。”
“我也不進去。”蝶兒也拿來一個軟墊,擠到江月昭身邊。抱着她的胳膊坐了下來。
那車伕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壯年男子,本來就是一張紅微微的面龐,如今身邊挨着兩位如花似玉的小婦人,一張臉紅上加紅,變成漲紫了。
“駕!”再緊張。車還是要趕的。只不過這一聲。再也沒有以前的氣勢了,連音量都小了好多。
趙青書和遊在龍在旁邊看着,都忍不住抿嘴樂了。
上路後。遊在龍仍是不放,不停地拿眼瞄着江月昭,觀察她地臉色,怕她再有什麼不適,吐將起來。
可是江月昭看起來卻很舒爽的樣子。不進車廂那個密閉的空間裡,她確實感覺好多了。初秋的微風拂到她的臉上,涼涼地,無比愜意,剛纔因嘔吐而引起的胃部不適,就好了很多。連一直惆悵的那顆心,也輕鬆了不少。
她感覺到同行的三人,一直在拿眼睛瞄她,知道他們是擔心。她是多要強的一個女子啊,哪裡肯讓人同情?
“這麼好地天氣,人都跟着有精神。我給你們唱個歌兒吧。”江月昭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歡快輕鬆。
“好啊。”蝶兒趕緊應道。
江月昭也不理其他人,清了清嗓子,張口唱道:
馬兒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
我要把這迷人的景色看個夠,
肥沃的大地好象是浸透了油,
良田萬畝好象是用黃金鋪就,
沒見過青山滴翠美如畫,
沒見過人在畫中鬧豐收,
江月昭那清亮地嗓音,就如同在空山幽谷中,有一隻黃鸝鳥在婉轉啾鳴。幾個人聽着,不由得癡了。連路上的行人,都不由得轉過頭來,手搭陽棚,望向這個唱歌的女人。
江月昭自己唱着歌,心情也慢慢地開朗起來,於是她越唱越歡:
馬兒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
這一條林蔭小道多清幽,
別讓馬鈴敲碎林中的寂靜,
你看那姑娘,,
正啊在樓前刺繡,
路旁的小溪撥動了琴絃,
好像是爲姑娘地歌聲伴奏,
遊在龍騎馬走在一側,江月昭地歌聲不住地撞在他地心上,讓他心神盪漾---這個女人,早上還哭得花枝零落,剛纔又吐得七葷八素,現在卻唱得手舞足蹈。
彷彿……他永遠也猜不到,她下一刻會以哪種面目示人,她總是會有讓人意想不到的表現--想到這裡,他在心裡小小地懊惱了一下。
“我自己唱多沒意思啊!我教你們吧,大家一起唱。”江月昭歌聲突然停了下來,出聲說道。
“真好聽,我要學。”蝶兒高興地應和道。
“你們也要學!”江月昭指着遊在龍和趙青書說道,
“還有你!”這次指的是車伕。
三個男人一臉尷尬,也不好拒絕她。
她也不管別人有沒有答應,就開始教上了。
蝶兒很認真地跟着唱,開始還怪怪地,有點兒拿不住這種調調,後來慢慢好了,唱得也象模象樣。
男人們,一開始都不好意思張口唱,架不住江月昭一聲一聲地催,勉強開口,聲音象蚊吶一般。
“唉呀!三個大男人!這麼放不開呢?大點兒聲!”江月昭不依不饒。
漸漸地,都會唱了,幾個人地聲音匯在一起,竟然是一種不錯的合聲效果。
一路歌聲,早上離別的愁雲慘霧,也彷彿在這歌聲中消散了……
待進了倉雲城,江月昭便開始大呼肚皮餓,要吃好的。遊在龍見她兩眼閃着光,搜尋着街邊的飯店酒樓,忍不住嘴角上揚。
“我知道前頭有一家,燈影牛肉做得很不錯。”他笑着提醒道。
“那還不快去?”江月昭簡直就是迫不及待。
遊在龍實在忍不住了,“呵呵”樂了兩聲,前面帶路,領着幾個人往那家酒樓走去。
在二樓的臨窗的一個位置坐定後,江月昭要來菜牌:“小二哥,給我們來個燈影牛肉,辣子雞丁,三椒青筍,麻辣小龍蝦……”
“姐姐!”蝶兒趕緊喚住她,“你怎麼全點些辣味的菜啊?”
“這些我吃,你們要吃什麼?我再點。”
“你……吃這麼多?”蝶兒簡直要翻白眼了。
“我現在可是兩個人在吃飯,當然要吃雙份了?”江月昭理所當然的回道,繼續拿眼掃着菜牌。
“那……不是說酸兒辣女嗎?你看看什麼菜是酸味的?”蝶兒也想逗她開心,就玩笑道。
“哼!放餿掉的菜是酸的,你想讓姐姐吃餿的東西?”江月昭白她一眼道。
三個旁觀的男人聽了,止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開
出了酒樓,他們又尋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蝶兒本來要陪江月昭,卻被江月昭硬推了出去,送到了趙青書房中,鬧得趙青書又是一個大紅臉兒。
江月昭取笑幾句,便回到自己房中。
待她洗漱後,爬上了牀,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她復又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外面望去。
整個客棧都沉浸在夜色中,靜悄悄地。只有前面掌櫃的那裡,亮着一盞大紅燈籠。擡頭望天,一彎月牙兒鉤在天上,旁邊有幾顆閃亮的星子陪伴着。
江月昭望着那幾顆星子,不由地想起了容毓飛的眼睛,兩行清淚便流了下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七章 故人追來
從東州城到遊雲山莊,快馬加鞭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
可是因爲多了江月昭這個孕婦,行進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三天時間,只趕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遊在龍卻並不着急,這三天時間,他其實是很開心的。雖然他與她之間,保持着該有的距離,可是隻要能跟她說上一句話,能跟她趕一條路,能在清晨的時候看到她走出客房,笑吟吟地跟他說:“表兄,我們上路吧。”他就會沒來由地心情愉悅。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提醒自己:遊在龍,你千萬不能失態,她是表弟的媳婦兒,你一定要有分寸。
因爲有了這層心思,有時候看到她,他反而顯得過分客氣,有些拘緊。
可是他把持得住言行,卻把持不住心情。只要一見了她,他就覺得心裡盈滿幸福。只不過這幸福,是隱秘的,不能外露的。
每天上路前,他都會去檢查一遍車馬,以防路上有閃失,也會備足清水吃食,因爲他聽說孕婦很容易餓。每天投宿時,他都找最好的客棧,希望她能住得舒服。
除了這些,他想不起來還能再爲她做點兒什麼。他看着蝶兒身前身後的圍着江月昭轉,照顧她飲食起居,他就會在心裡暗暗地羨慕。
所有這些秘而不能宣的情緒,糾纏着遊在龍,讓他幸福着。苦惱着,甜蜜着,苦澀着……
第三天傍晚時分,他們進了一座叫臨平地城。幾個人在臨平最好的一家客棧住下。
一番簡單的洗涮後,四個人一起下樓用晚飯。
江月昭照例要了幾樣辣味的菜餚。因爲這幾天,她都沒有什麼胃口,可是如果她不吃,同行的三人會很擔心。只有這些辣到她嘴脣都麻木的東西。才能打開她的胃口,讓她多吃點兒,也好讓別人放心。
其餘三人已經習慣她這特殊的口味了,各自要了自己想吃地,幾個人一邊聊一邊吃着。
正在這時,聽到臨窗的位置有人喊:“小二哥,點菜!”
江月昭覺得這個聲音好耳熟,她轉頭向那邊一瞧---臨窗的位置,坐着兩個人。一位清矍的灰衣老者,一位身量嬌小的藍衣老太太。
可不正是“探花公子”蕭都和青丫婆婆嗎?
江月昭在此處見到青丫婆婆,簡直興奮到頭暈,她大喊一句:“婆婆!”起身便欲向青丫婆婆那個方向衝。
只是她這一下子。起得太猛,人還未立穩,再向外衝,腳下不由得一絆,人就向地上撲去。
遊在龍到底是習武之人。反應迅捷。眼見着她就要跌個嘴啃泥。心中一急。他也顧不上什麼授受不親的禮節,向前一撲,長臂一伸。兜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抄起來,摟在了懷裡。
江月昭驚魂甫定,就發現自己伏在遊在龍的懷裡,趕緊往外掙,整張臉都羞紅了。
遊在龍速度鬆開手臂,也是一臉尷尬。
好在這時,有人出來解圍了:“死丫頭!我可找到你了!”青丫婆婆一邊斥罵着江月昭,一邊起身向她走過來。
江月昭趕緊掩飾住窘迫,迎向青丫婆婆。就在她抱住青丫婆婆那一瞬間,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婆婆,真沒想到在這裡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青丫婆婆聽她鼻音重重地,又見她伏在自己肩頭不肯起來,知道她是哭了,心疼地拍着她的背道:“傻丫頭,有不開心地事,怎麼不去找婆婆。要不是我去容府看望你家老太君,還不知道出了那樣的事呢。”
江月昭沒說話,心裡在想:我怎麼沒想去找你?可是你住得離東州城那麼近,以後還不是誰都能找得到我?
這時候,蕭都也跟了過來,撫着江月昭的頭髮說道:“丫頭別哭了,誰欺負你,爺爺替你報仇。你婆婆一聽說你受了委屈,出門去了,馬上就追了過來。有我和你婆婆在,以後沒人敢欺你。”江月昭聽了蕭都的話,心中疑惑,也顧不得臉上有淚,擡起頭望着兩位:“婆婆,蕭爺爺,你們兩人已經……”
“什麼你們?”青丫婆婆趕緊攔住她地話,“別聽這老東西瞎說,我跟他沒有關係!”
蕭都也不以爲侮,閒閒地說道:“你說你跟我沒關係,我卻認爲我們有很大的關係。”
他這話說得,意思曖昧不明,聲音又放得很響,引得周圍吃飯的人,都轉頭望過來,研究着這老頭老太太是什麼關係。
青丫婆婆臉都氣紅了,正欲發作,遊在龍趕緊上前來:“在龍見過婆婆,見過蕭前輩。兩位前輩坐下來說吧。”他的潛臺詞還有一句:別站在這裡了,一會兒讓別人當成唱戲的了。
蕭都也沒客氣,一轉身走到桌邊,坐在遊在龍剛纔地位置上。
青丫婆婆氣哼一聲,也走過去,坐了下來。
趙青書和蝶兒起身見過了,又招呼小二來加了碗筷,重新添了幾個菜。
遊在龍給蕭都斟了一杯酒奉上,蕭都接了一飲而盡:“小子,上次讓我拍那一掌,傷好了嗎?”
“已經好了,前輩不必掛懷。”遊在龍應道,“蕭前輩和婆婆,是在哪裡遇上地?”
他這隨便一問,引得青丫婆婆肝火又起,老太太“啪”地一下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指着江月昭斥道:“都怪你這死丫頭,竟然將我地住處告訴這個老鬼,害得我從此不得清閒,天天被他糾纏。”
江月昭初見老太太對自己發火,還不知道什麼事,聽她這樣一說,就樂了:“婆婆莫怪,確是小昭告訴蕭爺爺的。蕭爺爺是個多好的老伴啊!你打着燈籠都難找到地。”
“我就愛聽這丫頭說話!”蕭都一拍桌子,開心地說道,“你要是再不答應,我就去少林寺找那老禿驢,挑了他,你就一心一意地跟我了。”
青丫婆婆聽他說這渾話,氣得站起來就要抽她的金鞭。
江月昭趕緊安撫:“婆婆莫氣,爺爺也是着急,是吧?爺爺?”一邊說,一邊使勁向蕭都擠眼睛。
蕭都領會到她的意思,服軟道:“丫頭說得對,我也是着急,你跟了我,自然就沒事。”
大概青丫婆婆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他這瘋言瘋語了,白了他一眼後,復又坐了下來,不再理他。
大家見這兩個老前輩,象孩子一樣鬧脾氣,不覺擔心,反而感到可樂,都抿着嘴偷笑。
“婆婆,你這次出來,是專門尋小昭來的嗎?”遊在龍轉移話題道。
“對啊。那日我去容府,本想探望她家老太君,順便看看這丫頭。誰知一去,就見府裡亂成一團,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那個狐狸精懷了孕,毓飛那臭小子一時情緒失控,就放火燒了錦蕙院,我去的時候,正趕上大家救火呢。唉!真是作孽!我看那臭小子,人消瘦很多,情緒也很激動。後來老太君跟我說了整件事,我不放心這丫頭,就一路找來了。”
衆人聽說趙靈兒懷孕了,容毓飛放火燒了錦蕙院,都緊張地拿眼瞧江月昭。
而江月昭只是盯着面前的碟子,半晌沒有說話。青丫婆婆見她神情木然,正欲出言勸解,卻見江月昭突然拿起筷子,衝着衆人咧嘴一笑,說道:“菜都涼了,快吃快吃!”
遊在龍看着她,心裡難過--她哪裡是在笑?分明是想哭!
“對,吃飯!”衆人趕緊附合。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八章 遊雲山莊
因爲青丫婆婆口無禁忌,說出了趙靈兒懷孕的事,大家都很擔心江月昭。可是仔細觀察之下,卻不見她有什麼異樣,仍是開開心心地,圍着青丫婆婆和蕭都打趣,攛掇着要給兩位老人家操作婚事。引得蕭都把她當成忘年知己,說什麼話,後邊都要加上一句:“你說是不是?丫頭?”
其實衆人也看出來了,兩位老人家對這貓捉老鼠的遊戲,已經是玩上興趣了呢。青丫婆婆面上仍然對蕭都排拒斥罵,心裡早就對這個老頭產生了一種依賴。而蕭都也不把她的冷言諷語當回事,每天仍是樂此不疲地追隨着。
有一次用飯時,青丫婆婆順口點出了蕭都愛吃的九轉肥腸,引得衆人互換眼色,偷偷抿嘴樂。江月昭向蕭都擠眉弄眼示意,把蕭都高興地嘴都合不上了。
多了這一對老活寶,後半段的行程就多了很多笑聲,大家再不提容府中發生的事情,江月昭似乎對這件事也淡然了。
第八日傍晚,這一行人便來到了通川城。這通川城,離遊雲山莊只剩半天的路程,也就是說,這是最後一晚投宿在外,明天中午時分,他們就要到達遊雲山莊了。
當晚,他們入住通川城的梅隴客棧,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卻發現青丫婆婆不見了。
江月昭本來和青丫婆婆同宿一間客房,但自從她懷孕,覺就睡得很沉。晨間她醒來時,就沒看到青丫婆婆。她還以爲是老太太起得早,練功去了呢。
當她穿衣洗漱完畢,一轉身,發現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丫頭,你們今日便可到達遊雲山莊,婆婆就不繼續送了。你養好身體,凡事往開裡想。待我甩掉那個東西。我會再來尋你。婆婆留字。
廖廖數語,表明去意。
江月昭趕緊拿着紙條。來到蕭都房門外,急急地敲了幾下門:“爺爺,快開門,婆婆走了。”
話音剛落,門“譁”地一下就打開了,門內的蕭都倒未見有多驚慌。只是嘆息一句道:“又走了?”
江月昭擡腳邁進屋內,將紙條遞給蕭都:“你看,留了這張紙條。”
蕭都接過紙條,掃了一眼,禁不住樂了:“想甩掉我?哼哼!可沒那麼容易。”又側過頭對江月昭說:“丫頭,我追你婆婆去了,你自己要保重身體。”
想了想。從腰間摸出一件物什,遞給江月昭:“你若有事需要爺爺幫忙,不管人在哪裡,只要找到燕春樓,把這塊牌子出示給燕春樓的老闆。一路看中文網他自會有辦法知會我。”
江月昭接過那塊牌子,定睛一瞧,是一枚鏤花忍冬紋飾的青銅牌子,很是精緻。不過她聽到蕭都說燕春樓,卻是大吃一驚---那燕春樓,是一家有名的連鎖青樓。在大月朝境內遍地開花。要找還真是容易,只不知道這位探花公子。跟這燕春樓有什麼關係?難道……
“爺爺……那燕春樓……難道是你的產業?”
蕭都老臉一紅,說道:“年輕地時候,開着玩的……咳咳,那個……我交給一位老朋友打理的,他擅長經營,就越做越大了。”
江月昭聽了,心下了然。這位探花公子,年輕時花名在外,自己開一家青樓玩,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將那牌子收入袖中,對蕭都說:“爺爺快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和婆婆也要保重。”
蕭都疼愛地揉了揉江月昭的頭髮:“凡事莫要太癡,莫要鑽牛角尖,有事一定要去找爺爺。爺爺走了。”
語畢,轉身拿起桌上的寶劍,闊步出門而去了。
江月昭立在那裡,耳邊迴旋着蕭都的話:“莫要太癡,莫要鑽牛角尖……”鼻子不禁有些發酸。她使勁吸吸鼻子,出門尋另外三人去了。
就在那日午時,四人便抵達了遊雲山莊。
這遊雲山莊,是依傍着遊雲山建起來的,整個山莊隨着山勢逐漸升高。離山莊大門尚還有兩里路地樣子,就已經能看到在一片蒼松翠柏的掩映之下,那些若隱若現地飛檐斗拱、青磚灰瓦、古樸淡雅的房屋。
江月昭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那氣勢恢宏的莊子,感嘆道:“表兄,你家好氣派啊!”
趙青書雖然也未到過遊雲山莊,但行走江湖,對此早有耳聞。蝶兒未成親前,養在深閨中,更沒見過這麼氣派的莊子了,興奮地手舞足蹈,差點兒從馬車上摔下來。
遊在龍住慣了這裡,自己沒覺出有多氣派來,被她們誇得不好意思:“這裡荒山野嶺,地廣人稀,自然是要建多少房子都可以,比不得東州城寸土寸金。”
江月昭翻了一個白眼:“我一直以爲容府夠富麗氣派了,跟這裡一比,就顯得憋屈了許多,唉!真是天外有天啊。”
幾個人一路東張西望,領略着這山莊美景,一刻鐘的功夫,山莊那朱漆包銅的大門就出現在他們視線中。
門前是一條百十來丈地青石鋪就的甬道,道兩邊植兩排高聳挺拔的檜柏,綠意盎然。
待馬車轆轆地輾上那青石甬道的時候,就有一個莊丁打扮的人,看到了遊在龍一行人。只見此人未先行禮,側頭轉向大門方向,亮開嗓子先高聲喊道:“莊主回來了!”然後才跑顛顛地過來,給遊在龍見了禮。
這時,前方又響起一聲高呼:“莊主回來了!”
然後一聲接一聲,聲音越來越遠,喊着相同一句話:“莊主回來了!”
最後一聲,是在莊子裡面響起的,那餘音還在山間樹梢顫微微地蕩了半天,才消散去。
江月昭哪裡見過這種通傳的方式,在江府容府時,來人需要通傳,都是丫頭小廝斂首低眉地進屋,小心翼翼地稟報:“老爺太太,誰誰誰來了……”
這武林世家地作派,果然與衆不同!
那豪邁地喊聲,營造出一種輕鬆親切的氣氛,使江月昭因初臨別人的地盤而產生的拘緊陌生感,登時減弱了很多。
這一聲聲的通傳過後,不消片刻,他們四人還未到門口呢,就見大門“吱扭扭”向內打開,一個嬌俏地紫衣女子,帶着一大羣人,呼啦啦地迎了出來。
那紫衣女子懷中還抱着一個三四歲大的小男孩兒,居然行走如飛,毫不吃力
她面上綻放着春花般燦爛的笑容,人還未到,銀鈴般的聲音先就傳過來:“龍哥!你可回來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十九章 辣子鳳纖
江月昭定睛望向這位女子--一身紫色雲紋亮錦的緊身短打扮,身量嬌小,卻豐滿有致,一張鵝蛋臉兒,皮膚白白淨淨,鼻子小巧挺拔,兩隻大眼睛未語先笑,如兩汪清水般透徹明亮。
如果不是她懷裡抱着個孩子,如果不是她將頭髮梳在腦後,挽成一個髻,沒有人能看出來這是一位已婚婦人。
江月昭心想:這大概就是我的表嫂曲鳳纖了吧?
只見她一陣風般衝到遊在龍面前,那種與自己相公久別重逢後纔有的喜悅,毫不掩飾地盈滿她的眼底:“龍哥,一路上辛苦了!”
“還好。”遊在龍衝她笑了一下,然後伸手去抱自己的兒子,“讓爹爹瞧瞧,兩個月未見,我們匡兒又長高了呢。”
曲鳳纖聽他這樣說,一邊“咯咯”笑着,一邊把孩子送到遊在龍懷裡:“這死小子,天天追着我問,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
“是嗎?匡兒想爹爹了嗎?”遊在龍一臉慈愛的笑意,望着自己的兒子。
“嗯,我天天都想爹爹。”匡兒奶聲奶氣地答道,還把兩隻小胖手放在遊在龍的臉上,使勁搓了兩下。
遊在龍被兒子蹂躪着臉,高興地哈哈大笑。
曲鳳纖也很高興,不過她還是留意到遊在龍身後的三個人,不想怠慢客人,便問道:“龍哥,我們家有客人啊,這幾位是誰?”
遊在龍轉過身來,向曲鳳纖介紹道:“這是毓飛的媳婦兒。這位是趙青書大俠和她的媳婦
江月昭和蝶兒趕緊走上來,向曲鳳纖行一禮,道:“見過嫂子。”
曲鳳纖趕緊回禮,走過來拉住江月昭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驚歎道:“毓飛的媳婦兒?月海的姐姐?果然生得不俗,怪不得月海看不上小鳳呢,有這麼漂亮的姐姐天天瞧着,眼光都擡高了呢。”
江月昭不知她說地小鳳是怎麼回事,也不好接話,只是笑着看她。
“小昭這身量……”曲鳳纖盯着江月昭的腰,疑惑道。
彼時。江月昭已經懷孕將近四個月了,腰已經明顯粗了一圈。她見曲鳳纖盯着自己的腰瞧。有點兒不好意思。蝶兒在旁邊給江月昭解圍道:“嫂子也看出來了,我姐姐有身孕了,快四個月了呢。”
曲鳳纖心下更是不解,象容府那種家世,大少奶奶有喜了,怎麼會讓她走這麼遠串親戚呢?
不過她還是親熱地抱住江月昭的胳膊。打趣道:“我就說嘛,小昭這麼俊的一張臉,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水桶腰,必是有喜了,果然。”
因爲周圍除了遊在龍和趙青書,還站着一大羣的男人,所以她這話一出口。一路看小說網江月昭登時就紅了臉。
遊在龍也頗爲尷尬,輕斥道:“鳳纖說什麼呢!”
曲鳳纖不以爲意,繼續輕笑着說:“小昭別擔心,我可是過來人,等你生下了寶寶。我有好辦法,保證讓你恢復小蠻腰。”
這話江月昭倒未覺不妥,於是她也親熱地拉着曲鳳纖,笑道:“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嫂子一定要教我啊。”
遊在龍見江月昭並未介意,方纔放了心。
幾個人相見過後。遊在龍的徒弟們紛紛上來拜見師父。
江月昭心裡疑惑。她本來以爲月海也會出來迎接他師父呢,此時卻並未見他。
曲鳳纖見她在拿眼四下尋找。心知是在找弟弟,便解釋道:“小昭別找了,月海跟兩位師兄下山置辦一些藥材,傍晚才能回來。”
“哦。”江月昭這才收回視線。
一衆人便尾隨着遊在龍和曲鳳纖,一起走進山莊。
待進了山莊,江月昭邊走邊瞧,方感受到遊家做爲武林第一世家的氣度來。
雖然遠離都市,遊雲山莊內卻是雕樑畫棟,描金繪彩,亭臺樓閣,曲徑遊廊,一派華貴氣象。
曲鳳纖從進了莊子,就開始一疊聲地吩咐下人們去搬江月昭帶來地東西,給客人們收拾住處等一應事項。
江月昭聽她說話噶嘣兒脆,做起事來井井有條,心裡對這個嫂子就有幾分敬佩與喜愛。
等下人們來回話,說是住處收拾好了,曲鳳纖趕緊對江月昭說:“你這身子,比不得別人,趕緊去睡一會兒吧,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晚飯時,我會吩咐人去請你。”
江月昭連續幾天趕路,確實有些疲乏,只是路上怕別人擔心,強撐着罷了。此時到了地方,心勁鬆弛下來,正覺困頓,聽曲鳳纖這樣一說,心下對她地體貼大爲感激,也沒客氣,就跟着一個小丫頭,往燕歸樓去了。
到了住處,她洗了把臉,便把自己往牀榻上一扔,片刻功夫,便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她睡得好沉,直到一個聲音,強行把她從睡夢中喚醒:“姐姐!姐姐!”
江月昭迷迷糊糊,聽出這是江月海的聲音。她勉力睜開眼睛,看到一個俊美少年,正坐在牀邊,笑容滿面地望着她。
“你個死小子,不能等我睡醒了再來嗎?”江月昭一邊說着,一邊爬起身,半眯着睡意朦朧的眼睛,看向她的弟弟---半年不見,這小子長高長壯了呢,嘴脣上還長出了稀稀疏疏的胡碴
江月海見她醒了,高興地湊過來,抱住她的胳膊:“我一回來,就聽說姐姐來了,我便迫不及待地來見姐姐了。”
江月昭見了弟弟,也很開心,伸出手來敲敲他地腦殼:“臭小子,見過你蝶兒姐姐和姐夫沒?”
“見了。”江月海答道。
姐弟倆兒就倚在牀頭上,絮絮地說了一些家常。
兩人正聊着,就有一個丫頭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給江月昭行了禮,說道:“表少奶奶好,我們莊主夫人讓我來問問您,您平時都喜歡吃什麼?”
江月昭愣了一下,回道:“你幫我回你們莊主夫人,我吃東西很隨意的,不必單單爲我操
小丫頭趕緊說:“那可不成,我們夫人說了,有身孕的人,胃口會不大好,要是不注意飲食,不光大人吃不消,寶寶也長不好呢。表少奶奶只管吩咐我好了。”
江月昭聽這話,知道再推辭未免不恭,便想了想,說出幾樣自己平時愛吃的東西來。小丫頭一一記下了,施禮告退,回稟曲鳳纖去了。
“你師母真是會體貼人,做事如此周到。”江月昭說道。
“我師母是個直腸子,人可好着呢。”江月海附合道。
江月昭應了一聲,心中有些感動。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章 溫暖如家
江月海年紀雖小,有些事也能想明白。他見姐姐已經顯懷了,居然千里迢迢的來遊雲山莊串門子,心裡也疑惑。可是當他問起,江月昭只說自己在家呆着悶,就央老太君放她出來散散
江月海雖有猶疑,再問姐姐也不肯說,也就作罷了。
姐弟倆兒又說些家裡有事情,不覺已經到了申時一刻。
這時,有丫頭來通傳,說是飯廳那邊已經備下晚飯了,請表少奶奶去用飯。
江月昭趕緊起身,換了衣服,由江月海引着,奔飯廳而去。
待她進了飯廳,就被廳內的氣勢震住了。遊家的飯廳,真是壯觀!放眼望去,有十多丈的縱深,開間也有四丈開外的樣子。最裡面正中間,擺着一張楠木雕花大號的八仙桌,兩側是一溜漆紅松木長條桌椅,一直排到門口。
雖然路上,江月昭就聽弟弟說,遊家向來是莊主夫婦與師叔師伯們、徒弟們一起用餐,但真正見了這種場面,江月昭還是被震懾了一下。
她想起了在現代時,看電視劇《水滸傳》時,那種英雄豪傑齊集聚義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場面。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一股豪氣。
可是她這股子豪氣,在踏進飯廳,走向那張楠木八仙桌的路上,就挫敗了好幾分---兩側已經入座的徒弟們,毫不避諱地向她行着注目禮,江月昭覺得自己象個初次踏上紅地毯的小明星,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這時,曲鳳纖從裡面迎了上來,一邊拉着她的手往裡走,一邊斥罵兩側的徒弟們:“兔崽子們!瞧什麼瞧。我弟妹可是養在深閨裡的嬌氣人兒,哪裡經得住你們這些牛眼瞪着瞧?再不收了目光,仔細我挖了你們的眼睛!”
兩側的徒弟們趕緊收了目光,有人在捂嘴偷笑着。
被曲鳳纖這樣一鬧,江月昭也輕鬆不少,笑着說:“嫂子快別這樣說,我又不是紙糊地,瞧兩眼也瞧不壞。”
曲鳳纖也樂了:“不用理這些兔崽子。他們沒見過這麼俊的小媳婦兒,一羣沒見識的東西罷了。”
江月昭自來認爲自己有一個現代靈魂。說話很放得開,常常會說出讓大家吃驚的話來。沒想到跟這位表嫂一比,她簡直就可以算上是靦腆的人。這位表嫂說話,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簡直就是百無禁忌,口無遮攔。偏偏她說得親切自然。並不惹人生厭。
幾個人來在八仙桌旁,江月海送江月昭在曲鳳纖身邊落了座,便欲轉身回到師兄們那裡。曲鳳纖喚住他:“月海今天就坐姐姐旁邊的吧,難得你們姐弟見一次面“謝謝師母。”江月海很開心地道了謝,坐在姐姐身側,向下首座位的師兄們調皮地眨眨眼睛。
在坐地,還有早來一會兒的趙青書夫婦。
衆人正說笑着。聽到門口有人喊:“師父來了!”
江月昭隨着衆人轉頭,就見遊在龍一身箭袖青綢長衫,龍形虎步地跨進飯廳來。兩側衆徒弟趕緊斂了笑容,起身齊抱拳:“師父!”
聲音整齊響亮,江月昭毫無防備之下。被嚇了一跳。
再看遊在龍,渾不在意地樣子,只是微微點點頭,便目不斜視地直奔主位而來,在正中央坐定。江月昭見他一臉威嚴,盡顯武林第一莊莊主的風範。有些愣怔---她熟悉的遊在龍。還是那個住在蒼蕪院,溫和儒雅。見了面,就笑呵呵地喚她“弟妹”的那個男子。眼前這個人……
“弟妹休息得可好?”遊在龍開口先問她道。
“睡了一大覺,已經歇過乏來了。謝謝表兄關心。”江月昭受那些徒弟的感染,語氣中也恭敬不少。
遊在龍見她不似往日熟捻,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心中有些失落。
“娘,我餓。”匡兒在那邊奶聲奶氣地抱怨道。
“我們匡兒餓了,那就開飯吧。”曲鳳纖寵溺地看着兒子,然後又吩咐身邊的一個丫頭:“去把表少奶奶地飯菜端上來。”
江月昭一聽,吃了一驚:“表嫂,不必如此,我跟大家吃一樣的就好。”
“那可不行,你不金貴,肚子裡的寶寶還金貴呢,我們愛吃什麼,就一頓混吃,你可不能跟着胡來。”曲鳳纖柳眉一挑,說道,“你到了這裡,就當是自己家一樣,別客氣,我是你嫂子,我讓你吃什麼,你就吃什麼,不許有意見。”
江月昭沒法,只得應下了。她的飯菜端上來了,果然是營養搭配地均衡,並且有幾樣她愛吃的小菜。她看着這顯然是精心備下的飯菜,心中涌起一陣溫暖的感動。
這邊江月昭獨享着她地孕婦餐,那邊遊在龍和幾個師兄弟,陪着趙青書推杯換盞,喝得興致盎然。
一頓飯,就在大家笑笑鬧鬧地氣氛中,開心地吃完了。
飯畢,衆人喝過茶,曲鳳纖親自送江月昭回到燕歸樓,叮囑幾個小丫頭仔細照看,方纔放心離開。
小丫頭打來熱水,伺候江月昭洗漱完畢,都退了出去。屋裡靜了下來,只餘她自己,坐在臥房的牀上,望着這個完全陌生的房間,心中有些感觸。
這一路上,她強撐着裝堅強,不管是身體上的不適,還是心理上的悲傷,她都不肯表現給別人看。在到達遊雲山莊之前,她對這裡有很多種想象,可是真到了這裡,還是出乎她地意料。雖然環境尚還陌生,但是那位表嫂,實在是一個親切可人的女子,這讓她對以後幾個月的生活,充滿了信心。
她低下頭,將手撫在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喃喃地說道:“寶寶,以後幾個月,我們就住這裡了,媽媽會好好照顧你的,你也要健健康康的哦。”
她又起身,翻出自己帶來地包裹---那是離開東州城時,容毓飛追着送來地,那裡的第一樣東西,都是他給她買地。她仔細地摩挲過每一樣東西,心中有些酸澀---聽青丫婆婆說,他燒了錦蕙院,也就是說,那個她成親後,就一直居住的院子,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
燒吧,燒吧,那個地方,她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一章 善水育孤院
容毓飛自從那日燒了錦蕙院,人就平靜多了。每日晨昏定醒,去商號裡做事,除了臉色比較陰沉,其他的倒沒有什麼不同了。
趙靈兒雖然被確診懷孕了,仍是被禁足在芳蘿院。老太君和容夫人私下商議,待她生下孩子,就由容夫人抱來撫養,擔心她的人品,給容家教出一個不肖子孫來。
不過那都是後話,眼下爲孩子着想,芳蘿院的一應吃穿用度,反比以前增加不少。趙靈兒雖然沒有自由,倒也生活無憂。
只是容毓飛再也未曾踏足芳蘿院,也從來不在人前提起這位姨奶奶,有那不懂事的跟他提起來,他也皺着眉頭,不答一句。
那日,容毓飛剛從商號回到府裡,就有容順找了過來。
“小的有一事,欲請示大少爺。大少奶奶不在家,這善水基金的事,要怎麼辦纔好?”容順一臉憂心地問道。
“那個基金,你和小丁先管着帳吧,等大少奶奶回來了,再作定奪。”容毓飛顯然是沒心思考慮這件事。
容順應了聲,轉身欲出屋。
就在這時,容毓飛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冒出一個想法來---小昭當初設立這個基金,就是爲了有一天能建一個育孤院。現在她人不在東州,不能理會這件事了,自己不還在呢嗎?如果在她回來的時候,看到育孤院已經建起來的,一定會很高興的。
容順一隻腳已經邁出門檻了。就聽到容毓飛喚他:“容順,回來。”趕緊轉過身來。
“那個基金,現在帳上還有多少銀子?”容毓飛問道。
“回大少爺,現在有一萬三千五百二十兩銀子。”容順答道。
容毓飛聽他連零頭都報出來了,心中不免贊他做事謹慎周到,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和小丁這兩天,在東州城內。尋一處僻靜的院落買下來。面積要大,要能闢出來二三十間屋子的。找到了。再來回我。
容順一頭霧水,不知道怎麼問帳的事,突然就轉到買院子:“大少爺,這是……”
“這段時間你和小丁辛苦一些,大少奶奶以前說地那個育孤院,我看就建起來吧。買院子需要的銀兩。就從基金的帳上出。其他的花銷,你和小丁商量一下,列個帳目給我,我來出。”
容順一聽,頓時興奮起來,一疊聲地應下了,高高興興地轉身出去。辦事去了。不過兩天的功夫,容順就來回稟,在南城相中一處院落,原本是東州城一戶生意人家,因爲經營重點已經逐漸轉移到南方。打算舉家南遷。
容毓飛親自去看了,雖然做爲育孤院,建築格局還不太合理,但是面積夠大,再加上這戶人家着急動身,價格還算便宜。於是就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容毓飛親自督人,將院子裡的格局重新佈置。間隔出二十間臥房,又將原來的一個會客廳,改爲學堂,擴大了原來廚房地面積。
待院子收拾停當,容毓飛將容順夫婦和小丁調了過來,給他們分別派了工。日常的事務,就由容順打理,李明琴負責孩子地吃穿事項,小丁仍然管帳。他又向老太君要了府裡幾個心腸好的婆子,老太君一聽這事,痛快就應下了,還多指派了兩個手腳利落的丫頭,兩個做粗活的夥計。
一應事項準備完畢,容毓飛親自上門,央長孫若仲給提了一塊匾:“善水育孤院”,掛在院門口。
本來容毓飛還和容順商量,這第一批孩子怎麼收進來。不料牌匾掛出去沒幾日,門口陸陸續續開始出現襁褓。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但既然送來了,必是有養育不了的理由,容順和李明琴一商量,就收下來了。沒出兩日,東州城內就傳開了,說是容家的大少奶奶開了個育孤院,專門收留無家可歸地孩子。結果某一天,當育孤院門房的鄭大爺在清晨打開院門,就見門口橫躺豎臥了十多個孩子,從兩歲的到十歲的,大大小小都有。
容順仔細詢問了一下,大部分是沒人照顧的孤兒,就收了下來。有幾個家裡有父母的,容順就着人送了回去,實是在貧困不堪的,就從帳上支幾兩銀子送去。
這一來,育孤院門口開始絡繹不絕,不斷地有棄嬰出現,有那窮困潦倒的父母將孩子送來,也有父母雙亡的流浪兒,自己尋上門來。
沒出十天時間,育孤院就再無多餘的牀位容納更多的孩子了。無奈,容順只好在門口貼一告示:育孤院名額已滿。
饒是如此,仍有那實在養不起孩子地父母,硬送上門來,跪在門口,不收下就不起來。容毓飛知道後,讓容順酌情又收下幾個。
自從開始籌備育孤院的事,容毓飛臉色便轉緩許多,大家也能見到他的笑容了。
容毓飛確實是高興的,一則這是善事,二則這是江月昭打算做的事。當他在爲育孤院的事操勞地時候,他感覺自己是在爲她做一件好事,心裡便會倍感欣慰。
本來育孤院地伙食材料,都是從外面採辦的。某一日當容毓飛溜達到這座院子地後花園時,突然想起那次,江月昭從青丫婆婆那裡回來,路上跟他講述着青丫婆婆的菜園子,眼中顯露出的那種豔羨的神情。
他趕緊命人將花園中的花草樹木該清的都清了,翻了土,種上些時令瓜蔬。以後他每次來,都會到這片菜園子的田頭地壟中靜靜地站一會兒。雖然種子播下了,離發芽長出小苗還有一段日子。可是他仍會望着那整齊的田壟,露出笑容來。
那時那刻,他在想象着江月昭回來後,看到這座院子裡的孩子們,看到這一片綠油油的菜園子,一定會象一隻小山雀般地歡跳着,衝他笑着說:“相公,你真好。”
容毓飛越來越少回容府,在商號忙完一天,他經常就騎着馬來到這裡。這裡有江月昭的理想在,他只要呆在這裡,就會覺得離江月昭的心很近。
容順給他收拾了一間屋子,他晚上就住在那裡。他會跟孩子們一起吃飯,稍大點兒的男孩子,他會教他們些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
每當他推開院門,走進院裡,就會有一羣孩子,呼喊着:“爹爹回來了!”一擁而上,將他圍在中間。他會抱起那個叫寶妞的小丫頭,身後跟着一長串小尾巴,向院內走去。那個叫寶妞的丫頭,只有四歲,但笑起來,嘴角彎彎的,跟江月昭象極了。
待善水育孤院終於步入正軌以後,有一天,容毓飛突然想,也許他該給小昭寫封書信,將這件事告訴她。她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
想至此,他立馬修書一封,着人往遊雲山莊送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二章 錦書述情
江月昭在遊雲山莊的日子,過得很是輕鬆。當然,她心底裡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會在夜深人靜地時候,想起遠在東州的爹孃,想起容毓飛,也會暗暗思量籌劃着自己的將來。
不過比較在東州城,她整個人都明朗了起來。這在很大程度上,歸功於遊雲山莊的女主人曲鳳纖。
曲鳳纖從遊在龍那裡,知道了容家爲什麼送江月昭來此串門,她就對江月昭開始格外關照。倒不是出於同情,從她第一眼看到江月昭,心裡就沒來由地喜歡。江月昭身上那種雍容華貴的氣質,是她這個自幼習武的女子所渴望而不得的,偏偏江月昭並不驕矜矯情,竟也是個直率爽朗的性子。兩個女人,一見面就覺得與對方很投脾氣。
曲鳳纖爲了讓江月昭開懷,會在每天清晨,處理完一堆的莊中事務後,帶着匡兒去陪江月昭玩。有時候,她們會去山莊的後山上,讓幾個徒弟去捉來野兔山雞,就地生火燒烤野味。有時候,她會在清晨,帶着江月昭來到遊雲山莊的練功場,讓她坐在一邊,看場中衆弟子龍騰虎躍,熱火朝天的練功,她自己也會抽來寶劍,來到場中練一趟。有時候,莊裡有人下山辦事去,她也會備好一輛馬車,帶着江月昭一起,下山去城裡逛逛街市,買些胭脂水粉什麼的,再找一家最好的館子吃一頓飯。
江月昭很開心,這位表嫂沒有象別人一樣,提心吊膽地把她圈在屋裡養胎。曲鳳纖自己的說辭是:“我懷着匡兒的時候,還跟着龍哥去五雲山參加武林大會呢。當孃的要多活動,生出來的寶寶纔會活潑健康,當的娘天天靜養,一動不動。生出來的寶寶就會是呆瓜。”
她這套理論,讓江月昭忍俊不禁,不過從現代育兒理論來看,還是有點兒道理地。江月昭本來就不是嬌氣的人,又自恃有胸前靈玉護着,樂得玩得開心,忘了那些惱人的事情。
遊在龍在旁觀瞧着,看到這兩個女人的友誼。一天比一天深厚,他心中是欣慰的。因爲他自己心中那份秘而不能宣的情感。回到山莊後,他一直刻意與江月昭保持一段距離。他甚至因爲這個,每次需要路過燕歸樓的時候,能繞開就繞開。他與江月昭之間,反而沒有在東州城時那份自在和熟稔。
但是他心裡是記掛着這個女人的,見到她時。他還是忍不住心中地雀躍。看着她在自己的莊子裡,一天天明朗開懷起來,他是高興地。
因此,他對自己的妻子充滿感激。儘管有時候,他看到這兩個女人玩鬧在一起,親密無間,他心裡會有一種複雜的感受。
拋開遊在龍心中那隱秘的情愫不談。拋開江月昭心中對東州城的眷念糾結不談,遊雲山莊裡的日子,平順而快樂。
這一日,江月昭正在燕歸樓地院子裡,跟弟弟下棋。曲鳳纖踏着她一貫風風火火的步子,走了進來,揚起手中一封書信,說道:“小昭快看,毓飛有信來了。”
江月昭乍一聽是容毓飛的信,心中泛起一波酸澀與甜蜜交織的漣漪。
曲鳳纖坐定。將信遞到江月昭手中。
江月昭接過來。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信封上那熟悉的小篆體:“小昭手啓”。不由地眼中一熱。
她慢慢地啓開封蠟,掏出信箋,展開在眼前:
小昭吾妻:
東州城外一別,已是一月有餘,不知路上可有吃苦,在表兄家中是否住得習慣,一切可安好,吾心甚念
江月昭只看到這開頭,眼淚便“刷”地一下流了下來。她趕緊起來,轉身向屋內走去。
江月海欲要起身跟進去,被曲鳳纖一擺手制止了。曲鳳纖看着江月昭奔進屋內的身影,搖頭一陣嘆息。
江月昭奔進廳內,在桌邊坐下來,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深深吸了兩口氣,又拿起那封信,仔細地看了下去容毓飛在信中,告訴她育孤院地事,又讓她不必擔心江家老兩口,說他會經常去看望關照。最後,細細囑咐她要保重身體,讓她安心養胎,想回家了,就寫信回去,他來遊雲山莊接她。
整封信讀下來,沒有一句甜言蜜語,卻字字透着思念與關懷。江月昭捏着那薄薄的兩頁紙箋,心中卻是沉甸甸的。她拭乾眼角的淚,靜靜地坐在那裡,回味着他的字字句句,不禁有些癡。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曲鳳纖走了進來,在江月昭對面坐定:“小昭,你還好吧?”
江月昭轉過頭來,衝她勉強一笑:“嫂子放心,我沒事。”
“你要是心裡難過,別忍着,嫂子不是外人,明白你地心思。”曲鳳纖一臉擔憂地望着江月昭。
她這句話,說得江月昭鼻子酸酸的,不過她還是使勁吸吸鼻子,忍住了。
“其實……毓飛是個好男人,對你也是情深意重。嫂子有句話,早就想講給你聽。有些事情,做爲女人是非經歷一遭不可的。就象嫂子我,當初那麼辛苦地追着龍哥跑,以爲嫁給了他,就可以一輩子幸福快樂了。可是我剛進門一年,老爺子就要給龍哥納妾,說是爲遊家延綿子息。我當時也是年輕,行事魯莽,說死也不同意,要生孩子,我不會生嗎?可是我錯了,遊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說我是妒婦,雖然龍哥對納妾並不熱衷,但是老爺子……到死那天也沒給我個笑臉兒……我現在常想,如果哪天,有個好女子是我中意的,我就給龍哥納入房中,也免得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你瞧,這就是女人的命,再要強的人,也是擺脫不了地。”
她頓了頓,接着說道:“毓飛是個好男人,你們倆兒又是有情有意,有些事情,你莫要太鑽牛角尖。嫂子說這些,你閒暇時仔細想想,莫要苦了自己。”
江月昭聽她一番解勸,扯起嘴角輕笑了一下:眼前這個剛強潑辣地女子,心中竟然也有這些無奈的掙扎,也會有屈從地想法。
她低下頭,仔細地將快要被她捏皺了的信箋摺好,塞裡信封中,擡起頭來對曲鳳纖說道:“嫂子放心,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苦了自己,苦了寶寶。”
曲鳳纖聽她這話,也摸不出什麼頭緒,只得再嘆一口氣,也就作罷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三章 情難自禁
那封信,江月昭並沒有回。雖然知道了育孤院的事,心裡很高興,可是當她提起筆來,千頭萬緒,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她心中對容毓飛的感情,此時正是愛恨交織,一團亂麻,理也不理清的時候。
執筆呆愣了半晌,她將筆往桌上一擲,尋到送信的人,讓他帶個口信回去,只說自己在這裡一切都好。
倒是遊在龍,覺得容毓飛千里迢迢差人送信來,只得一個口信回覆,怕他心裡不好過,於是親自執筆,把江月昭離開東州城後的情況,細細地敘述了一遍,着來人帶回去了。
誰知十幾天後,容毓飛又有信來,信中也不說別的,只是講一些育孤院的事情,江府和容府的一些事情。遊在龍夫婦心中明白,大概是容毓飛沒有收到江月昭的回信,心中失落,就更加催生了他向江月昭述說的願望。
以後大概每隔十幾天,都會有容毓飛的信到,江月昭每次看過信,細細地摺好收起來,卻並不回信。
遊在龍代筆回過幾封後,也覺得容毓飛其實想看到的,是江月昭的字跡,自己再回,也沒什麼意義了。
雖然是鴻雁有來無回,容毓飛的信仍是定期送到。
轉眼間,這一年的冬天到了。
一直按時到達的來自東州城的消息,在一場凜冽的寒風,掃光所有枝頭枯葉的時節,突然中斷了。一路看中文網江月昭已經有二十多天,沒有收到容毓飛的信了。
最開始幾天,她只是有點兒期盼,每天都會留意山莊的大門,會不會有信使走進來。後來她開始忐忑。心中猜測是不是容毓飛出了什麼事。等到二十幾天過去了,信還是沒有到,遊雲山莊裡的人,就都能看出來江月昭的心慌不安了。
老天爺非常配合江月昭的情緒,容毓飛地信還沒有等到,就降下了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
遊雲山莊周圍,頓成一片銀妝素裹的世界,遠山近巒。是連綿起伏的白。蒼松翠柏之上,掛着蓬鬆鬆、沉甸甸的雪球。風一吹,撲簌簌地飄散開來,落到人有臉上,冰冰涼的。
大雪後第二日,遊家的農莊有人來報,這場大雪中。凍死了大批莊裡的牲畜,損失不小。遊在龍不放心,親自騎馬下山,察看農莊地災情。
那天中午,當他從農莊趕回來,還未進山莊的大門,不經意地一擡頭。就看到山莊側面地山坡上,有一個粉紅色的身影,正踩着深深的積雪,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
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江月昭。此時。江月昭因爲五個多月的身孕,體形已經開始笨重了。遊在龍看着她象一隻粉熊一樣,歪歪扭扭笨拙地向山頂爬去,心中擔憂。積雪那麼厚,山勢也陡險,萬一她一腳踩空。滾落下來……
他這樣想着。人已經下了馬,向山坡上追去。
那座山的後坡。有一大片梅樹林,梅花剛開的時候,曲鳳纖帶江月昭去看過。江月昭當時就被那片蕭蕭寒冬中地綻放的嬌豔所震懾。經常,她就會自己慢慢爬過這座山,來到這一片梅林之中,徜徉半天,只到遊雲山莊的小徒弟來尋她,她纔會戀戀不捨地離開。
今天她悶在屋子裡,心中惦記着容毓飛的書信,煩悶不安。於是她想起了那片梅林,不知雪中梅林是個什麼樣子。
沒有驚擾任何人,她自己裹上一件狐裘,出了山莊大門,小心翼翼地向山上爬去。
當遊在龍追到梅林中時,就看到江月昭立在一棵梅花樹下,正癡迷地望着一樹紅梅。因爲她仰着頭,狐裘大衣的帽子從頭上脫落下來,搭在她的肩頭,那白絨絨的一圈狐毛,托住她凍得泛紅地面龐,就如同她周圍,那些結着晶晶亮的雪球的紅梅花,分外妖嬈迷人。
遊在龍靜靜地立在雪地裡,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這個粉豔豔的人兒,心馳神搖,忘了言語。
只到江月昭有所察覺,回頭望向他,吃驚地問他道:“表兄?你怎麼來了?”
遊在龍強收回心神,展開一個笑容,回她道:“我剛從農莊回來,就看到你一個往山上爬,這大雪地裡,山險路滑,你也不怕摔了。”
江月昭聽了,衝他笑了一下:“我就是想看看下雪後,這片梅林會是怎樣一番景象。表兄放心,我手腳還算麻利,況且我會小心地。”
“雪中賞梅嗎?既然我都來了,就陪你一起看看這雪中梅景吧。”容毓飛邊說,邊向江月昭身邊走來。
“好啊,”江月昭欣然應道,“我剛纔看了半天呢,雪中梅花,格外的嬌豔。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真美啊!”
江月昭邊感慨着,邊轉身向梅林深處走去。
遊在龍隨在她的身側,笑吟吟地陪着她,一起走進梅花林中。
突然,江月昭一腳踏進一個深深的雪窩裡,她一聲驚叫,毫無防備地,整個人向下陷去。
遊在龍眼疾手快,一伸手抄在她的腋下,輕輕一使力,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瞬間的變故,江月昭被提起來地剎那,沒有提防,嘴脣就從遊在龍地鼻尖輕輕地劃過。這蜻蜓點水般地一瞬接觸,所帶來的那種溫柔曖昧地感覺,從遊在龍的鼻尖上一直傳抵他的心裡。他心中蟄伏已久的情意,被喚醒了,激盪開來,如暗流洶涌,一發不可收拾。
他望着江月昭粉嫩嬌豔的面龐,大腦中一片空白,只餘下對她的渴望和愛戀。情不自禁地,他低下頭去,嘴脣欺向江月昭的面頰。
江月昭大吃一驚,趕緊伸出手,擋住那張在她眼中迅速變大的面孔:“表兄!你這是怎麼了?”
遊在龍的脣落在她冰涼的手心上,看到她一臉的驚慌,心中劇痛。他一把將她箍進懷裡,喘着粗氣,也不肯說話。
江月昭此時,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她趕緊往外掙,可是她的掙扎,只是激起了遊在龍更大力道地抱緊她:“別動!就一會兒!就一會兒!”
江月昭聽出他語氣中的懇求,不忍心斥責他,只好軟聲勸道:“表兄,我是你弟妹呀……”
“不要說話!”遊在龍幾乎是在命令她,“不要說話,不要動,就一會兒。”
江月昭茫然而尷尬地伏在他的懷裡,掙也掙不開,勸也勸不動。
半晌,她終於想起一個好用的理由來:“表兄,我的孩子……你擠着他了。”
這句話果然奏效。遊在龍馬上鬆開了緊箍着江月昭的臂膀。江月昭得了空隙,趕緊退出他的懷抱。她不敢看他,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於是一轉身,急匆匆地沿着來時路,往回走去。
遊在龍看着她倉促離開的身影,面上扭曲着悔恨與心痛,一回身,一拳砸在身邊一棵梅樹的樹幹上。那梅樹晃了兩晃,抖灑開一片紅豔豔的梅花瓣和閃閃亮的雪晶,落在了遊在龍的肩頭和發上…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四章 猜情疑心
當江月昭心慌意亂地從山上下來時,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
她踏進山莊的大門,迎面就看到曲鳳纖正不知跟一個小徒弟在說什麼,看到她進來,趕緊迎上來:“小昭你可回來了,我正打算讓人去找你呢。這大雪地裡,你怎麼就敢一個人上山,這要是摔一下可怎麼好?”
江月昭經過剛纔那一遭,乍一看到曲鳳纖,感到有些尷尬,她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讓嫂子擔心,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自己很小心的,不會有事。”
曲鳳纖見她臉蛋兒凍得通紅,也不知道把帽子戴上,圍在下巴上的一圈狐毛結着冰晶,額頭卻在冒着汗,心中不解,問道:“你幹嘛走這麼急,瞧你一頭的汗,仔細受了寒,還得灌自己和寶寶吃藥。”
江月昭撫一把額頭上的汗,繼續強笑道:“嫂子教訓的是,我現在就回屋去,省得在外面受了風寒,讓嫂子擔心。”
“快去吧。”曲鳳纖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江月昭如釋重負,趕緊轉身往燕歸樓的方向而去。
回了自己的屋子,讓丫頭打來熱水擦了把臉,江月昭換了便服,就把自己扔在牀上,發起呆來。
沒一會兒,曲鳳纖的大丫頭從門外走進來,手中端一漆盤:“表少奶奶,夫人吩咐廚房煮了薑湯,您趁熱喝了吧。一路看中文網首發”
江月昭聽了,對於曲鳳纖的細心體貼,心中真是五味雜陳。她趕緊起了身,接過那碗薑湯,一口氣喝了下去:“回頭代我謝謝你們夫人。”
那丫頭微笑着應下了,行禮告退。
江月昭復又躺回牀上。眼睛望着牀帳的,陷入沉思。
剛纔遊在龍的舉動,着實是嚇了她一跳。他對她,從來都是謙謙有禮,言語有度。她可以察覺出朱爾衡的心思,卻從來不知道這位表兄,對她竟然也有那層心意。如果她知道,她就不會選擇來遊雲山莊。她自己的事情就夠亂了。哪裡還有心思去應付別人特殊的關注?況且,曲鳳纖是多麼好地女子啊!如果讓這位表嫂察覺出表兄的心思。自己和她之間會尷尬不說,她那麼愛表兄,一定會很傷
整個一下午,她將自己悶在屋子裡,昏昏沉沉地迷糊了一覺,就一直在思量這件事情。到了晚飯時刻。江月昭讓小丫頭去前頭通報一聲,說自己中午時爬了山,現在累得很,就不去飯廳一起用飯了。小丫頭回來的時候,端回了江月昭的孕婦餐。江月昭就在自己房中用罷飯,手拿一本書坐在桌前,神思卻早就雲遊天外去了。
她正獨自愣着神。曲鳳纖從屋外走了進來:“小昭,可歇過乏來了?”
江月昭趕緊起身相迎:“嫂子……”
“我只道我是個愛玩任性的,想不到你比我還更甚幾分。你現在這身量,偶爾在莊前屋後轉悠一圈也就罷了,大雪天的上山看梅花。也只有你想得出來。現在累着了,可怎麼好?”曲鳳纖一邊嗔怨着江月昭,一邊回身從丫頭手中端過一個碗盞,“快把這蔘湯喝了,早早的睡下吧,明天再不好。就找個大夫瞧瞧。”
江月昭看着曲鳳纖。鼻子酸酸的。自從她來到遊雲山莊,這位表嫂待她如親姊妹一般。事事周到,處處體貼。如果因爲自己地存在,給她造成不愉快,她是怎麼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儘管中午山上發生地事情,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可是她仍然是愧疚的。
“嫂子……是我不懂事,總是讓嫂子操心。我保證,這幾天再不出去了,就好好地呆在燕歸樓裡養身子。嫂子莫要憂心了。”江月昭握住曲鳳纖的手,一邊說着,不由地眼中溼潤了。
“嫂子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曲鳳纖拍拍江月昭的手背,“你大可放心,如果東州那邊有什麼事,早就派人來報信了。現在沒有信,大概是因爲毓飛太忙,眼看着年底了,容家家大業大,雜七雜八的事多着呢。我們一天無所事事,呆在家裡,只覺得一日比十日長,怕是毓飛現在忙得十日就如一日短呢,自然信就少了。你放寬心,再過幾日,必有書信送到。”
曲鳳纖地一番話,聽在江月昭心中,甚是寬慰。是啊,年底了呢,容家在各地商號的執事們,都會在這時候匯聚東州,一則是爲報帳,再則也是總結一年的經營成果,計劃一下明年的生意。去年這時候,容尚天和容毓飛就忙得飛起來一般。
於是她將頭靠在曲鳳纖的肩頭,吸吸鼻子說道:“嫂子,你說我是不是很沒出息?有時候想起他,恨得牙癢,可沒有他的消息,我又很心急。我這是……”
“傻妹妹,你心中那個結,到什麼時候能解開呢?唉!”曲鳳纖撫着江月昭的頭髮,嘆息道。
兩個又嘮了一會兒家常,曲鳳纖就催着江月昭安寢,然後起身告辭,出去了。
曲鳳纖出了燕歸樓,並未馬上回自己房中,她站在燕歸樓地院門外,半晌沒有動地方,眼中神色複雜。
她是個聰明女子,今天中午,當她看到神色慌張的江月昭時,心中就有些不解。再看到遊在龍從同一個方向走回來,面色陰沉,她心中就有了疑惑。
整個下午,她的丈夫都悶在書房中,未曾出屋。晚飯時刻,當江月昭的丫頭來稟,說江月昭爬山累着了,不到飯廳用飯了,她就發現一絲心痛從遊在龍臉上略過。
她不知道在山上發生了什麼,讓江月昭那麼慌張。據她觀察,江月昭對容毓飛是愛之深,所以才恨之切。那麼問題就出在自己丈夫身上了。江月昭那樣氣質超脫的一個女子,恐怕男人對她,都沒有什麼抵抗力。自己地丈夫這一年中,有好幾月住在容家,必是日常接觸中,對這個女子產生了情意……
想至此,曲鳳纖心中一痛,皺了一下眉。
她迴轉身望了一眼燕歸樓,擡腳往自己房中走去。
臥房中,遊在龍已經梳洗完畢,換了便服,正在教匡兒認字。曲鳳纖進來時,就看他神色明顯比白日時輕鬆許多。
“龍哥,我去看望弟妹了。她好象真是累着了,臉色不太好。我看明日請個大夫來瞧瞧吧。”曲鳳纖說着,目光落在遊在龍的臉上。
只見遊在龍眼光仍是停留在匡兒身上,嘴上應道:“這種事,你看着辦就好了。女人家的事,我也不太懂。”
曲鳳纖張了張嘴,還想說點兒什麼,思量了一下,沒有說出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五章 情意難消
那日以後,江月昭便說自己爬山動了胎氣,需要靜養,將自己關在燕歸樓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曲鳳纖仍是每日必來陪她,殷殷關切。
東州城的信已經到了,不過是容夫人的筆跡。信中告知容家在北方的生意出了點兒麻煩,容毓飛親自去處理了,估計得兩個月後,方能返回東州。
雖然心中有些失落,不過總算是有消息了,心中的一塊石頭可以落地了。
江月昭一向好動,把自己悶在一座院子裡這麼久,還是前所未有的事。在屋子裡坐悶了,她就在院子裡走幾圈。人雖然悶在這個院子裡,她的心思卻是已經轉到很遠很遠了。
按她來時的想法,是要在遊雲山莊待到生產完畢,再另做打算。可是經過梅樹林中那件事,她開始重新考慮自己的計劃。
繼續呆在遊雲山莊,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可是東州城的容府……她想象着,如果自己回到那裡,遇到那個趙靈兒,兩個大肚子的女人,懷着同一個男人的孩子,還生活在一個府裡。她雖然已經適應了古代的生活,可是畢竟還是一個現代的靈魂,那種場面對她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那麼,以她現下的狀況,該何去何從呢?
費盡思量,終不得一個滿意的籌算。
那一日,她正在屋裡,陪着小丫頭打絡子,消磨時間,就聽到門口有人通傳:“莊主來了。”
江月昭手中一哆嗦,剛結好的一個花結,就散開了。
不容她思量。遊在龍已經攜着一股涼氣,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解下身上的黑色貂絨披風,自己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江月昭趕緊起身,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之間侷促在那裡。
小丫頭奉了茶,見莊主有話要說的樣子,就退出去了。
屋裡只餘江月昭和遊在龍。都是滿臉的尷尬。靜默半晌後,遊在龍輕咳一聲。起身對江月昭一揖道:“那日在山上,是在龍冒犯了,今日來此,只爲向弟妹道歉。那日的事,希望弟妹不要介懷。”
江月昭一時之間,愣怔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
遊在龍復又坐下,一臉關切地望着江月昭,說道:“請弟妹放心,在龍是有分寸的人,這種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你……不必每日悶在這燕歸樓中,這樣對孩子不好。鳳纖這幾日很爲你憂心,你這樣…讓我如何跟老太君交待?”
江月昭聽他說這些話。心裡不由地放鬆下來。一路看文學網雖然那日他確實有些魯莽,可是現在他親自上門道歉了,又說得如此坦承,自己再拿着繡花針當棒槌,未免小家子氣。
於是她微笑回道:“我還不相信表兄嗎?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會放在心上地。我這幾日身子越發重了,懶得動。不過表兄說的有道理,總是悶在屋子裡,對孩子不好。我不懂事,總是讓表兄和嫂子掛心。”
遊在龍見她神色已恢復如常,說話的語氣也輕鬆起來。心中沒來由地一痛。他面上仍是笑着。回道:“弟妹果然是有氣量的女子,在龍佩服!”
經過兩個人這一番談話。江月昭心中的疑慮打消了不少。遊在龍前腳剛離開,江月昭想了想,喚來小丫頭,裹上件披風,就走出了燕歸樓,往曲鳳纖屋裡去了。
她心想:既然自己暫時還不能離開遊雲山莊,那麼就應該讓一切恢復如常。自己平時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突然就悶在屋子裡不出來,表嫂恐怕要起疑心的。
人還未踏入門檻,她就先出聲喊道:“嫂子在嗎?我來了!”
曲鳳纖在屋內,聽到她爽朗的聲音,趕緊迎了出來:“死丫頭,總算肯動一動了,再悶在那裡,生下地寶寶頭上都得長出綠黴來。”
江月昭聽了她的話,哈哈大笑:“我最怕嫂子這張嘴,說出地話能把死人氣活了。你說我也就罷了,幹嘛拿我的寶寶開涮。”
曲鳳纖也樂了,扶着她一起進了屋。
那以後,江月昭在遊雲山莊的生活,又恢復了以前的樣貌。
只不過這件事,在三個人的心中,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跡,擦也擦不去了。江月昭見到遊在龍,會格外的客氣,而曲鳳纖則會在沒人時候,靜靜地發一會兒呆,心中也不知想些什麼。
最無法從這件事中擺脫出來地,就是遊在龍。自己喜歡的一個女子,曾經那樣溫香暖玉地靠在他懷裡,那種感覺是刻骨銘心的。閒來無事,他會回味起那一刻的感覺,她的嘴脣輕柔地從他的鼻尖劃過,那一刻他的悸動和喜悅,一直盪漾在心中,揮之不去。
當這種感情折磨得他心緒紛亂時,他會在夜深人靜地時候地走到燕歸樓外,默默地立在那裡,直到月兒西斜,星子隱去。他也會不經意地,就呆在那裡,或者沒來由地,就發了脾氣。
這些變化,他自己是覺察不到的。但是曲鳳纖卻將他的變化看在眼中,體察在心底。她的憂心越發重了。
在這種氣氛中,年到了。江月昭在遊雲山莊過了她來古代的第二個年。
過年地歡快氣息,將暗暗瀰漫在三人之間的尷尬,沖淡了不少。
剛過正月十五,東州來信了。這次是老太君親筆寫的信,除了問候和關懷,另提到了接江月昭回東州的事。老太君在信中說,待再過一個月,天氣回暖,就讓容毓飛來接江月昭,讓她回家待產。
其實江月昭心中,一直在思量着自己的未來。老太君的信,將這個問題變得迫在眉睫了。如果等一個月後容毓飛到山莊來接她,那時候她便沒得選擇了。
都說傷痛會隨着時間地流逝,漸漸變淡。可是對江月昭來說,當時那種心痛,卻鏤骨銘心地刻在她地記憶中。回東州,回容府,只要想一想,她心中就會痛。
更何況,府中還有那個懷了孕的女人。幾個月後,她也會生下容毓飛地孩子。周福珠和雪兒也就罷了,她們與她有一種最初建立起來的良好關係。可是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是江月昭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的。
除了江月昭,這封信還給另外兩個人帶來了煩擾---遊在龍因着江月昭的即將離開,更加心煩意亂。而曲鳳纖,本來對江月昭的即將離開,心中是懷有一絲竊喜的,可是看着自己的相公日漸消沉,她的心情就變複雜了。
那一日,曲鳳纖在自己房中沉吟良久。然後她起身,往燕歸樓找江月昭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六章 一團亂麻
曲鳳纖一路上心事重重,來到了燕歸樓。
當她踏入江月昭的臥房時,就見江月昭半倚在牀榻上,呆呆地望着牀帳,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你這又是在想什麼呢?這些日子你總是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這個嫂子沒有照顧好你呢。”曲鳳纖走到牀邊,靠在另一頭坐下來,跟江月昭說。
“嫂子,”江月昭直了直身子,“誰要是說你對我不好,我第一個不饒她。我……”
“不用你說,嫂子就知道你在想什麼。”曲鳳纖截過話頭說道,“不願意回東州是嗎?”
江月昭低下頭,半晌沒言語。
曲鳳纖接着問:“你心裡怎麼打算的,跟嫂子說說。”
“嫂子,我一想到要回容家,我心裡就犯怵。那裡……難道我真要回去,面對那個跟我一起大肚子的女人嗎?”
“不回去,你另有打算嗎?”
“不瞞嫂子,我心裡一直在覈計這個事情。難道我離開容家,就不能過活了不成?我原想在你這裡住到生下寶寶,再做打算。如今看來,老太君是不會讓我在容府之外生孩子了。我……嫂子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這是混話!”曲鳳纖斥她道,“一個女人,私逃出夫家,以後就得被人戮着脊樑骨過日子。你不替你自己想,總要想想孩子吧?再說了,你一個女人家,拖着個孩子,如何謀生計?你想過沒有?”
江月昭張了張嘴,想辯解幾句,可是又一想。自己那套理論,她肯定是不會接受的,於是只輕描淡寫的回道:“我就不信了,男人活得,怎麼女人就活不得嗎?路是人走出來的,總會有辦法。”
曲鳳纖聽了她的話,斂眉想了想,擡頭問她:“聽你這口氣。是斷斷不肯回容家了?”
江月昭沒明白她爲什麼要問這個,照直回道:“但凡有出路。我也不願意回到那個傷心之處。”
曲鳳纖咬咬嘴脣,象是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直視着江月昭說道:“如果你不打算回容家,嫂子倒有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江月昭聽她說這個,心裡充滿疑問,她直覺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爲曲鳳纖沒有支持她離開容家的道理。
“……”曲鳳纖猶疑了一下。狠狠心,說道:“我們姐妹相處這些日子,我瞧着你頗爲投緣。如果你不願意回容家,與其在外面漂泊流離,不如就在我們莊子住下吧。”
“表嫂,哪裡有這種道理?”江月昭心中開始忐忑,似乎朦朧地知道曲鳳纖要說什麼。
“什麼道理不道理?”曲鳳纖此時顯露出她率性潑辣地性子來。音量都提高了一級,“在我的莊子裡,我說的話就是道理。我們遊家,雖比不得容家銀子足,但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龍哥也是一表人才。當年多少江湖女子,輾轉夢寐,求之不得呢……”
“表嫂快別說了!”江月昭厲聲打斷曲鳳纖的慷慨陳詞,“嫂子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這種混話也說得出來?你這樣說,讓他們表兄弟以後如何相處?何況我還懷着容家的孩子呢!”
“別人我不管!”曲鳳纖也激動了起來,“我只管我相公!我看不得龍哥傷心難過。龍哥很把你放在心上呢。難道你看不出來?你懷着容家的孩子又怎麼樣?等生了下來。容家想要,讓他們抱回去。他們家不養。我們遊家又不是養不起個娃娃,我保證拿出對待匡兒的心思,對待你地孩子。你我姐妹二人,也不必分什麼大小,只學娥皇女英……”
“嫂子住嘴吧,以後休要再提這等謬事了!”江月昭趕緊制止她繼續說下去,“莫說這等事講出去是天大的笑話,就是從我本心來說,我只拿他當表兄,哪裡有那種心思?”
“可是……龍哥他……”曲鳳纖仍企圖說服江月昭。
“嫂子!”江月昭尖厲地喝一句,停了半晌,突然無力地倚向牀頭,疲憊地說道:“嫂子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曲鳳纖看江月昭閉上眼睛,不欲再聽她解釋,猶豫了一下,只得起身,出屋去了。
曲鳳纖前腳剛邁出門檻,江月昭就睜開了眼睛,望着她地背影,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她不怪這位表嫂,俗話說:“關心則亂”。這位表嫂,顯然是太在乎表兄了,看不得他受一點兒憋屈。可是她今天這一番話,也未免太離譜了。
原還以爲,最壞的結果,就是等一個月後容毓飛來了,她沒得選擇,只好回東州。可是今天聽這位表嫂這一番言論,遊雲山莊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她撫着自己已經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暗自思量着。
第二日,遊在龍正在練武場指導幾個徒弟習武,就看到江月海急匆匆地奔來,人還未到,就向遊在龍喊道:“師父,不好了,我姐姐走了!”
遊在龍一聽,心“咚”地一蹦,就提到嗓子眼兒了。他心急之下,也顧不得別人的眼光,滿臉焦急地問道:“怎麼回事?快說!”
江月海也是急得快哭了:“我剛纔看望姐姐,就見她的東西已經不見了,桌上留有一張信箋,就是這個。”
遊在龍劈手奪過紙條,拿眼一掃,廖廖數語,只說她想念青丫婆婆了,要去尋她老人家。
遊在龍心知另有原因,只是他還猜不到罷了。他邁開步子就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急問身後緊隨着的江月海:“伺候她地丫頭呢?都不知道她走了嗎?”
“我聽掃院子的張婆婆說,兩個丫頭,一大清早就讓姐姐打發出去,說是給她買絲線。”
遊在龍聽了,心中暗歎一聲:這個女人,做事永遠是這樣出人意表,偏偏卻又心思縝密。這大冷的天,她挺着個大肚子,去哪裡尋青丫婆婆?要是摔上一跤,有個閃失,或是遇上什麼壞人,讓他情何以堪,他又如何跟容家的人交待?
他越想越是心急,一邊跑着一邊吩咐江月海:“快備馬,你跟我去追!”
兩個正焦急地奔向馬房,迎面見曲鳳纖走了過來。遊在龍心中一動,便抓住曲鳳纖問道:“小昭走了,你知道嗎?”
“什麼?”曲鳳纖當時就驚呆在那裡,轉念一想,肯定是自己昨天的話惹下的禍,登時臉都綠了。
遊在龍見她神色異常,厲聲問她:“是不是你說什麼了?”
“我……”曲鳳纖心虛地直冒冷汗,弱弱地回道:“我也沒說什麼呀!我就說讓她留在咱們家,我和她學娥皇女英……”
“你!”遊在龍登時無語。他心中明白,顯然是曲鳳纖看透了他的心思,又不忍見他被情所困,纔去找江月昭說這些混話地。他此時無力責怪妻子,也沒臉責怪妻子。他重重地嘆息一聲,見江月海已牽馬過來,一把扯過繮繩,翻身上馬,催馬向莊外而去。
江月海也隨着師父,上馬而去。
餘下曲鳳纖,站在原地,愣怔半晌,吩咐旁邊人道:“給我備馬!”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七章 險遭不測
江月昭昨夜細細思量後,還是決定要離開遊雲山莊。
雖然她在這個古代,已經生活了近兩年時間,可一直養在深府之中,現在想來,外間竟沒有可信任的熟人朋友,能夠投靠的,就只有青丫婆婆了。儘管她十分不情願去找她老人家---因爲去了青丫婆婆那裡,就意味着她處於容家的視線範圍之內。可是她看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腹部,心裡清楚,爲了寶寶,還是不要冒險爲好。
當遊在龍和江月海催馬出莊尋她而來時,她正走在通往通川城的路上。那裡是離遊雲山莊最近的一座城,而且她打聽過了,通川城裡有燕春樓的分樓。
以她目前的情形,當然不能滿江湖地去尋青丫婆婆。她知道,只要找到了蕭都,就會找到青丫婆婆。
這個冬天特別冷,幾場雪下來,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人行馬踏之後,早就在路面結成鋥亮溜滑的冰殼子了。江月昭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拿一隻手捂住胸前靈玉,心中暗暗祈禱:神玉啊神玉,你一定要保佑我不要摔跤,我摔了不要緊,我的寶寶可經不起摔……
她正在心中碎碎念着,一輛載着一車雜物的馬車從她身邊經過,走過去幾十丈了,突然就停了,從車上跳下來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穿着麻布棉襖褲,微微發胖的一張臉上,有着經過風吹日曬的紅堂堂的面色。此人來到江月昭面前,打一個千兒,問道:“夫人這是去往哪裡?”
江月昭警惕地望着這位車伕,回道:“大哥有何事?”
車伕看着她,笑了,回道:“夫人不必緊張,小的瞧您這一身兒。一路看中文網首發八成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太太,怕是很少自己出門的吧?這雪積着不化,路可不好走啊,您又是這麼個身量兒……不知您要去哪裡?如果順路,夫人又信得過小的,小地願意捎您一段
江月昭心動了一下,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這位車伕,瞧着還算忠厚老實。再望一眼前方那在太陽映照下。閃着雪光的白茫茫的路,心道:瞧着他倒不象壞人。再說了,這可是官道,總有人來往的,諒他也不能怎麼樣。
於是她微微福了一個禮,道:“謝謝大哥好意,我去通川城。不知可順路?”
“順路順路,我這一車東西,就是幫東家運到通川城的。”那車伕仍然笑着,答道。
“如此,就有勞大哥了。”江月昭從袖子裡摸出一塊碎銀,遞了過去。
“順路而已,又不費什麼事兒。夫人快收起來吧。”車伕擺擺手,沒有收銀子,而是引着江月昭往馬車走去。
江月昭來到馬車邊上,笨手笨腳地爬上馬車,坐在車伕旁邊的位置。她身後就是一撂的箱籠屜櫃。她坐穩後,將背靠在一個楠木箱子的側面,舒一口氣道:“果然比我走路要舒服哦。”
車伕側身一跳,也坐了上來,憨憨地一笑道:“我剛纔就瞧着您,金枝玉葉地。不象是經常走路的。”
然後他一揚鞭子。“駕!”馬車就吱吱地向前行去。
“大哥貴姓?哪裡人氏?”江月昭腿腳解放了,心裡也高興。樂呵呵地跟車伕聊天。
“小地姓崔,山那邊崔家莊人氏,這一趟,是替東家運一些東西送給城裡的少爺。”
“噢,崔大哥是好人哪。”江月昭心想,坐了人家的方便車,總要誇幾句吧。
“夫人客氣。”崔姓車伕衝她笑了笑。
兩人嘮着嗑兒,馬車一路順着官道,向通川城而去。
大冷的天,路上行人稀少。馬車走着走着,前方就出現一個岔路口兒。那個車伕見到那個岔道,眼中厲光一閃,轉頭看江月昭,還在滔滔不絕地東拉西扯地嘮着,他不由地撇一下嘴脣,冷笑了。
當馬車行至那個路口時,那車伕突然一拉手中的繮繩,提鞭一甩,“駕!”馬兒得了口令,轉頭便向那個岔道而去。
突然轉了方向,讓江月昭大吃一驚,她緊張地直起腰身,提聲問道:“這是去哪裡?”
“時間不早了,我怕天黑之前趕不到通川城,抄一條近路走。”馬車伕企圖安撫她。
江月昭哪裡肯相信?她厲聲喝道:“快停車!再不停車,我喊人了!”
那車伕往身後來時路瞧了一眼,說道:“你喊吧,你看看路上有沒有人?”邊說完,手上馬鞭再一甩,馬兒竟然加速跑了起來
江月昭轉頭一瞧,白茫茫的路上,廖廖地幾個行人,都是小小的幾個黑影,一看便知,都在她聲音能傳達到的範圍以外。看來呼救是行不通了。
她沉下一口氣,心中暗悔自己識人不清,竟然被這個混蛋的憨厚麪皮給騙到了。
喊是沒用了,也別指望跟這個混蛋溝通了,她瞅瞅馬車的另一邊,心想:跳吧!雖然跳有危險,但是留在車上更危除,現在只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她心中下定決心,邊往馬車的另一側蹭去。
可惜她的身形笨重,舉止緩慢,還沒等蹭到邊上,車伕就明白她地意圖了。他從後面一把抓住江月昭的衣領,往回一拽,江月昭的頸部突然受力,身子向後倒去,直接就歪在了那車伕的大腿上。
那車伕兇狠地對她吼道:“你再敢亂動,我就一鞭杆兒捅破你的肚皮!”邊說着,邊將江月昭摁在那裡。
江月昭歪倒在那裡,暗暗心驚---她可以不顧自己,可是她不能不顧孩子。
那車伕顯然對這一帶地路很熟,駕着車七拐八拐,片刻功夫,便來到一片沒有人跡的小樹林。他自己先跳下馬車,薅着江月昭的衣領,將她拽下車來,一把推倒在地。
好在地上有厚厚地積雪,江月昭摔在地上,倒未覺疼痛。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爬起來,朝來時的路奔去。那車伕動作比她快得多,向前一跨步,一伸胳膊,扯着她的衣領,用力一甩,她就又重新撲回地上了。
江月昭心知逃跑是不可能了,於是她爬了起來---松石山那麼危險的境況,她都經過了,難道她還怕區區一個粗人馬伕嗎?
她暗暗給自己打氣,向前一邁步,企圖擡腿給這個混蛋一個下劈。情急之下,她這一招完全沒有顧及自己此時地身體狀況---那麼大一個肚皮挺在那裡,哪裡還擡得起腿?
結果她地腳堪堪踢到車伕的胸前,被他一把抓住,輕輕一扯,她復又坐回地上了。
“你想劫財,我給你便是,何苦費這麼大週摺?”江月昭心知論體力,自己此時肯定是鬥不過他了,邊出聲說道“原本我只是想要你那個包袱,不過……”馬車伕呲牙一笑,初見時那張憨厚老實地面皮,完全被撕了下來,“現在我不這想了。我活到這個歲數,還沒嘗過這麼美的小嬌娘是什麼滋味兒呢,雖然你肚皮大了點兒,不過我不嫌礙事兒。”
江月昭聽他這話,知道多言語也沒用,趕緊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向樹林深處奔逃。
那馬車伕望着她倉惶的背影,志在必得地邪笑一聲:“還逃?今天你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兒了。”
他剛欲擡腳追去,突然背後就傳來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他覺得五臟六腑如震碎般疼痛,人也被震地飛了起來,直撲對面一棵大樹而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八章 尋至燕春樓
江月昭正在使勁渾身氣力向前奔逃,突然聽得側面“嘭”地一聲響,她轉頭一瞧,只見那位對她意圖不軌的車伕,如一隻塞了破棉絮的麻袋一般,直直地撞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上,後又彈出老遠,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她驚奇地回頭,就見遊在龍正一臉狂怒地立在那裡,而江月海正在焦急地向自己奔過來:“姐姐!你怎麼樣?”
江月昭剛纔一番驚嚇,冷不丁地見到了自己人,渾身一軟,就坐在了雪地上。
遊在龍幾步跨了過來,拎起她的一隻胳膊,對她怒吼道:“你瘋了嗎!就是要走,難道不能明說?我們遊雲山莊就派不出人來送你了嗎?你一個婦道人家,自己就偷偷摸摸地上路了,今天萬一我沒有趕到,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老太君和毓飛交待?”
江月昭驚魂未定,又被遊在龍吼得心驚肉跳,心中萬般委屈,眼淚“刷”地就流下來了:“我跟你說,你會怎麼做?還不是送我回容府嗎?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
江月海上前抱住自己的姐姐,轉頭央求遊在龍:“師父,我求求你,你別再說我姐姐了,她嚇壞了。”
遊在龍只覺得心都被揉碎了,他怎麼會不知道她被嚇壞了,連他自己都被嚇壞了!當他遠遠地看到她倉惶奔逃的身影,看到追逐她的那個男人,他只覺得血管都要爆裂了。他一拍馬背飛縱過來,使足了十成的功力,一腳將那個猥瑣的車伕踹飛。用全部的功力對付一個普通人,這在他還是頭一遭。他雖然沒有過去查看那位車伕的情況,但他心裡清楚,那人不可能經得住他那狂怒的一腳。肯定已經死了。
此時,他望着她鬢髮零亂地癱軟在地上,滿臉地驚惶和委屈,凍得泛紅的面龐上涕淚縱橫,他的心如同被凌遲一般。他多想上前抱住她,安撫她受驚的一顆心,可是他不能!
他鬆開她的手臂,一頓腳:“嗨!”便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了。
這時。一陣“”的馬蹄聲傳來,三人擡頭。就見一騎棗紅馬,正風馳電掣般地朝這邊奔來,馬上端坐的,正是曲鳳纖。
待她行至這裡,勒住繮繩,四下一瞧。心中大概就明白了。她翻身下馬,跑過來拉起江月昭,一把抱住她:“小昭你這是何苦?嫂子有錯,你罵我幾句就是了,你就這樣自己走了,要是有個閃失,你讓嫂子怎麼活?”說着。曲鳳纖就哭了起來。
江月昭原想,從這裡到通川城,也就大半天的路程,到了那裡,找到了燕春樓。就萬事大吉了。誰曾想會在半路上出這種狀況?她看曲鳳纖哭,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難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跟她一起哭了起來。
待兩個女人哭得差不多了,遊在龍出聲道:“都別哭了,大冷地天。趕緊回家吧。”
江月昭一聽。趕緊回頭駁道:“不,我不回去了。我早晚是要走的。如今行至這裡,反而是離通川城近一些。我去那裡地燕春樓,有蕭爺爺的信物,自有人安排我的住處,替我去尋青丫婆婆。”
曲鳳纖擦了擦眼淚,握住她的手說:“快跟我們回去吧,你一個人遊離在外,我怎麼能放
江月昭此時,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她笑着說:“嫂子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我不想再回去了……待青丫婆婆來接我,我就隨她回谷中住一段日子。那裡離東州也近,我會捎信兒給老太君的。”
曲鳳纖回頭看一眼遊在龍,見後者眉頭緊蹙,一隻手握在劍鞘上,微微地抖着,於是她張口說:“小昭……”
“嫂子。”江月昭心知她要說什麼,趕緊制止她,“這段日子在莊裡,多虧了嫂子照顧,我感激不盡。待我產下寶寶,身體允許,閒暇無事,我會再來山莊探望嫂子。只是眼下,我真的很想念青丫婆婆,你和表兄就別再勸了。既然路上不安全,你們就讓月海送我到燕春樓吧。”
曲鳳纖還欲再勸,聽到遊在龍說話了:“既然弟妹心意已決,那就依你吧。讓月海和鳳纖送你到燕春樓。我……就在此拜別了!”
說完,遊在龍向江月昭抱拳一揖,然後轉身,牽過馬來,翻身上馬,雙腿一夾,縱馬狂奔而去。
江月昭哪裡會聽不出遊在龍語氣中地沉痛?她望着他絕然而去的背影,不由地苦笑:如果知道來這一遭,會惹出這樣的麻煩,她就是再難,也不會來的。
“嫂子,你也回吧,有月海送我就行。”江月昭心知曲鳳纖此時必定難過,便勸她回去。
曲鳳纖正望着遊在龍離去的身影出神,此時聽到江月昭的話,轉回頭來,吸吸鼻子,道:“如果你不讓我送,豈不是讓我更加不能心安?我不送你過去,見你安置妥當,我怎麼能放
江月昭鼻子一酸,摟住曲鳳纖的肩膀:“謝謝嫂子。”
曲鳳纖拍拍她地腦袋,然後回頭吩咐江月海把那馬車上的箱籠卸下來,打開幾個箱籠,翻出一些被褥鋪蓋,鋪在馬車上,扶江月昭上了馬車,給她圍上一牀被子。江月海拾起鞭子坐到駕車的位置上,鞭子一甩,馬車向林外走去。
曲鳳纖騎着她的棗紅馬,隨在車旁,一起往通川城而去。
由於三個人都有心事,一路上也沒怎麼說話。大約走了兩個時辰,通川城到了。
三人進城,一路打聽着,終於在一條煙花巷裡,找到了這家規模頗大的青樓。
曲鳳纖和江月海望着門口花枝招展地鶯鶯燕燕,一起皺起眉頭,江月海說道:“姐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種地方,怎麼住得?”
江月昭白他一眼道:“你不放心,就隨我住下。”說完,自顧下了馬車,向燕春樓的大門走去。其餘二人,只好跟上。
那門口的夥計,正在熱情奔放地招呼着客人:“官人,進去玩玩吧,今晚有錦絮姑娘的表演,錯過了可惜啊!”一轉頭,就瞧見這三位走了過來。
夥計疑惑地打量着這三人,心裡話:看這架勢,是來尋相公找茬兒的吧?這樣想着,臉就冷下來了:“兩位夫人,這裡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家吧。”
江月昭倒沒在意,微笑說道:“我找你們這裡管事兒地。”
夥計一聽,一翻白眼,說道:“我們管事兒地不在,夫人請回。”話畢,轉身繼續招呼客人。
曲鳳纖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嗆啷”一聲拔出寶劍,一伸手架在夥計的脖子上:“睜開你地狗眼瞧仔細了,這位可是你們老闆的義孫女,你再敢怠慢,我一劍結果了你,你也是白送一條命!”
那夥計覺得脖子上一涼,腿就軟了,趕緊求饒:“女俠饒命!我這就給你們找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九十九章 輾轉歸去
江月昭、曲鳳纖和江月海三人站在燕春樓門口,吸引了衆多來往客人的目光。衆人打量着江月昭的身形,再看看佩劍而立,顯然是在保護江月昭的另兩個人,都在心中猜測:不知道是哪個男人倒黴,流連青樓楚館,被娘子找上來門兒來了。
這些異樣的目光,讓沒有來過煙花之地的三人,面上頗爲尷尬。好在沒過片刻,剛纔那位夥計,引着一位胖胖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
那婦人一身靛藍纏枝牡丹的衫裙,外罩一件紫紅色的亮緞比甲,臉上施着粉,白得不太自然,雖然身體胖得走了型,但從她的一雙大眼睛中,隱約可見年輕時的風情。
她來到江月昭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開口問道:“是這位夫人找我嗎?有何見教?”
江月昭向她一施禮,微笑說道:“不知這位媽媽怎麼稱呼?”
剛纔受曲鳳纖威脅那位夥計,此時站在那婦人身邊,滿心以爲找到靠山了,一仰鼻子,傲慢地說道:“這位就是我們燕春樓海芙分號的阮執事。”
江月昭也沒跟他一般見識,從袖中掏出蕭都給她的那塊青銅牌子,遞給那婦人,說道:“阮媽媽可認得這個?”
阮媽媽拿過來,仔細瞧了瞧,再一擡頭,臉上就換上了一幅欣喜的神色:“認得認得,請三位隨我來,我們裡面敘談。”
江月昭道一聲謝,和曲鳳纖、江月海一起,隨着她進了院子。
那阮媽媽前頭引着,三拐兩拐,來到一處院落。進得裡面,居然十分幽靜清雅。三人驚訝。料不到這煙花青樓之內,居然有這麼一個院落。
待她們進了廳裡,阮媽媽親自奉了茶,方纔開口問道:“夫人可否賜教名諱?蕭郎的信物,如何會在你手裡?”
三人聽她喚“蕭郎”,心中都在偷笑---看來這位阮媽媽,是探花公子的舊情人呢。
江月昭強忍住笑意,正色答道:“我叫江月昭。媽媽喚我小昭就行。我和蕭爺爺,應該算是忘年至交吧。他老人家給我這塊牌子。只說有需要時,到燕春樓即可。這位是我表嫂,那是我弟弟。”
阮媽媽聽了,心中掂量着:那老鬼居然把這塊牌子給了這丫頭,可見他待此女不一般。於是她滿臉堆笑道:“夫人既有此信物在手中,我們海芙號的人。無不聽命,但憑夫人吩咐。”
江月昭聽了她的話,心知這塊牌子的份量,趕緊謙和地說道:“媽媽太客氣了,我是來求助的,可不是來發號施令地。不知你可否找到蕭爺爺,替我傳一封書信給他……另外。在他老人家沒有回覆前,我在通川城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
阮媽媽笑了:“我還道夫人有何吩咐呢,這兩件事都不難。你只管把信交給我,三天之內,必有回覆。至於夫人的住處……如果您不嫌棄。就住在這個院子裡如何?”
江月昭起身施禮:“有勞阮媽媽了。”
於是,江月昭就在海芙號最裡面的這處院子裡,安置了下來。曲鳳纖見無甚不妥,便留下江月海,與江月昭惜別後,打馬迴游雲山莊去了。
雖然身處青樓楚館之內。但這一處獨立的院落。卻從來無閒雜人等擾動,只有幾個小丫頭。每日伺候江月昭起居茶飯。江月昭連日來心焦體乏,在這裡反而得到了休憩,心神也安定下來。
事情果然如阮媽媽所承諾的。在江月昭住進海芙號第三日傍晚,她正和江月海在房中用晚飯,就聽到院子裡有人一邊吵一邊走近了:“你這老東西,居然把小昭安置在這煙花柳巷之中,你難道就沒有一處正經院落嗎?”
“你不肯嫁給我,我連個正經老婆都沒有,要什麼正經院落?你肯隨了我,我就給你置一處大府邸,你想怎麼住就怎麼住。”
正是青丫婆婆和蕭都的聲音。
江月昭此時聽了這兩人的聲音,真是份外親切。她一扔手中地碗筷,急步過去開了門,迎到院子中,抱住青丫婆婆:“婆婆!”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青丫婆婆撫着她的頭髮,嘆了一口氣:“唉!你這丫頭……好了好了!快別難過了,以後由婆婆陪着你,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江月昭聽了這話,哭得更兇了,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止了哭泣,拉着青丫婆婆地手,又抱住蕭都的胳膊,撒嬌說道:“這才幾個月的功夫,我都要想死你們了。”
“想我就行了!想這個老鬼作甚?”青丫婆婆白了蕭都一眼,拉起江月昭往屋裡走,“在這兒住得可好?可有人欺負你?”
“我在這裡住得舒適着呢,阮媽媽待我很好。”江月昭不經意地回道。
“哼!”青丫婆婆一聲冷哼,“她當然要待你好了,她敢怠慢你,她的金主就要怠慢她了。”
江月昭一聽這話,趕緊閉了嘴,再不提阮媽媽的事。
她是不提了,可這裡畢竟是阮媽媽在管理,不可能不露面的。兩個女人一見之下,如火石相擦,場面頓時緊張起來。
青丫婆婆一向直來直去,不會矯情掩飾,見了阮媽媽,面色冷肅,嘴角都繃緊了,連個正眼都不瞧她。
那阮媽媽可是久經風月場地人,心機圓滑。她面上堆着笑,渾不在意的樣子,卻一口一個“蕭郎”叫得無比親密。當着青丫婆婆的面,蕭都被叫得臉上紅一陣紫一陣。
最後,青丫婆婆一甩袖子,憤憤地進了內室,“嘭”地關上房門,再也不肯出來。
蕭都無奈地望着房門,對阮媽媽說道:“唉!你何苦讓我爲難?”
那阮媽媽也不介意,以袖掩口,只管“哧哧”笑着。
看着這三位老人家耍活寶,江月昭的心情也漸漸舒暢起來。幾日休整之後,那日青丫婆婆便說:“我看小昭也歇得差不多了,這污煙瘴氣的地方,久住着對孩子也不好呢。再說你這肚子越來越大,我們還是趁早動身回我的無憂谷吧。”
江月昭自是沒有異議,她打發了江月海迴游雲山莊,收拾了一下行囊,便在次日清晨,辭別阮媽媽,坐上蕭都爲她備下的豪華大馬車,隨着青丫婆婆往無憂谷去了。
不用說,蕭都自然是跟着地。礙着江月昭的身體狀況,行程比來時要慢得多。不過有兩位老人家一路上吵吵鬧鬧,聽在江月昭耳朵裡卻象是打情罵俏一般,有趣得緊,並不覺得旅途無聊。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章 下旨賜婚
清晨,無憂谷中。
薄薄的霧氣在谷中升騰,偶爾幾聲啾啾鳥鳴,在山谷中迴盪,更加襯托出山谷的幽靜。
江月昭緩緩地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身邊是清亮亮的一條小溪,叮叮咚咚地一路歡騰地流向山下,給這冬末料峭地清晨,增加了幾分歡快的氣息。
回到這無憂谷中,已經有一個多月時間了。
既回到這離東州咫尺之遙的地方,就避免不了被容家人知曉。容尚天和容夫人來探望過,江承安和江夫人也來探望過,不過都沒有催她回容家。因爲老太君有話:谷中空氣清新,山水之間隨意自然,對小昭和腹中孩兒都好,離家也不過半天的路程,就讓她在那兒安心養胎吧。
容府中,安排專人每日往返於無憂谷與東州城之間,給江月昭遞送一應的吃穿用度。因此江月昭雖然生活在這人跡罕至的山谷之中,卻已經恢復了她作爲容家大少奶奶的生活待遇。雖然她幾次着人跟老太君說,不必如此麻煩,可是老太君的回話總是那一句:不能讓我們容家的長孫,在娘腹中就受委屈。小昭不必介懷,容家這點兒事情,還能給你做得。你只管安心養身體,待產期到了,讓毓飛接你回家。
江月昭此時方覺得,容家這位老太太的氣度,果然非同一般,不但不催她回容府,反而照應地面面俱到。如此一來,一旦某一天容毓飛來接她,她便再無不回去的理由。
只是,容毓飛一直未出現--容家在北方的生意,遭遇到那裡新崛起的鄭氏家族的嚴峻挑戰,事情十分棘手。容毓飛此一去。已經三個多月了,前幾日捎信回來說,生意大有起色,一切進展順利,不日將啓程回東州。
江月昭雖然嘴上不說,心中卻知道此次前去,必然勞心勞力,說不得還會有風險。因此一直爲他揪着一顆心。得到他即將回京的消息,一顆心纔算落了地。
同時。另一番惆悵涌上心頭---他回來了,必會第一時間來接她回容府,到那時,她將避無可避,不得不回去了。
這種既有期盼又有顧慮的矛盾心態,一直糾纏着江月昭。即便此時。在這鳥鳴啾啾,溪水潺潺地無憂谷的清晨,她仍然踏着沉沉的步子,漫無目的地在冬末的山林中徜徉,心中懷着一種無邊無際的悵惘。
她走得有些累了,便停下腳步,在路邊一截原木樁子上坐了下來。太陽此時已經從那霧靄靄的東方羣巒之間。升到樹梢頂上,金燦燦地散發着熱量,照得江月昭渾身暖洋洋地。她舒服地閉上眼睛,享受着這冬日裡難得的暖陽。
“小姐!小姐!”小秋和小冬氣喘吁吁地喊聲,從山下響起。這兩個丫頭。在她回無憂谷後第三天,就被老太君派車送了來。
小昭沒有回答,她知道她們要找她回去,她捨不得這靜謐的樹林,這暖暖地冬陽。
“小姐!你在哪兒呀?”小秋焦急地喊着,“小姐。老太君來了。你在哪兒呀?快答應我一聲吧。”
江月昭一聽,心中大吃一驚。老太君是來探望她嗎?沒有這種道理呀?如果是來看望青丫婆婆。那也不必這麼早吧?太陽纔剛剛升起來,她老人家就到了,那她得什麼時候從家裡出發呀?難道有什麼事嗎?
她一邊思量着,嘴上應道:“我在這兒呢,你們在山下等着吧,我這就下去。”
說完,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往山下走去。
還未到門口,江月昭便看到一輛紫緞遮棚的馬車,停在木柵欄之外,容家的車伕正坐在馬車上,閒閒地跟馬兒說着話。見了她,那車伕趕緊跳下車來,彎腰施禮:“大少奶奶。”
“天叔好!”江月昭一邊笑着應他,一邊往院內走去。
待她進得屋內,就看到老太君和容夫人,正坐在炕上,跟青丫婆婆說着什麼。青丫婆婆一臉地忿忿之色,情緒有些激動。
衆人見她進了屋,一齊噤了聲,不說話了。
江月昭見此情形,心中揣測:這一定是有事了。不過她還是先走上前,向老太君和容夫人請了安。
容夫人親自下炕,拉她起來,扶她到炕上,讓她挨着老太君坐了下來。
老太君慈愛地望着她,說道:“有大半年未見小昭了,瞧你這肚子倒是不小,怎麼這張小臉兒,越來越小了呢?”
江月昭抱住老太君的胳膊,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回道:“我地胃口就那麼大,可得供着兩個人的營養,現在寶寶越來越大,看來他吃得比我多呢,我能不瘦嗎?”
衆人聽她這樣說,都樂了。可是江月昭瞧着她們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她便開口問道:“老太君和太太這麼早來,有什麼事嗎?”
兩個被問到的人,臉上頓時僵了一僵,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最後老太君開口說道:“確是有事……”
江月昭沒說話,只是看着老太君,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毓飛……昨兒回來了……”老太君顯然有些爲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出事了嗎?”江月昭緊張地抓緊老太君的手,急急地問道。
“飛兒他很好,小昭你不必擔心。”容夫人趕緊安慰她道。
“那……”江月昭心中忐忑---他回來了,卻不來見她,由老太君和容夫人前來,難道……他要拋棄自己了嗎?
江月昭正在心中胡思亂想着,容夫人開口說道:“本來這件事,應該由毓飛來跟你說。一則他現在情緒很激動,怕他見了你,更是說不出什麼來。再則……他也不肯前來,他自己說……他一而再地傷害你,沒有顏面再來見你,待他解決了這件事,再來接你。可是這件事……恐怕不是他能解決的。”
容夫人這樣一說,江月昭更糊塗了,她心急地問道:“老太君,太太,你們就直說了吧,什麼事情這麼嚴重?是他從北方帶女人回來了嗎?”
老太君趕緊說:“那倒沒有。我來告訴你吧……不過待我說完這事,你一定要冷靜,莫要心急,千萬不要動了胎氣……毓飛昨兒從北方回來,前腳剛進門,後腳聖旨就到了……”老太君停頓了一下,握住江月昭的手,接着說道:“皇上下旨賜婚,將裕平公主下嫁給毓飛了。”
江月昭聽至此,只覺得腦中“轟”地一聲,頓成一片空白。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一章 返回容府
江月昭聽聞皇上下旨,將裕平公主下嫁容毓飛,頓覺五雷轟頂。此時她才知道,什麼離開他,什麼另尋生路,那些完全是她自我麻痹的想法。那些想法,有一個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容毓飛一直在那裡等着她。如今,她連他的人都保不住了,她自己才明白---失去他,她將會如何地痛苦。
她有些不知所措,抓着老太君的手,只是問:“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皇上就可以不講道理嗎?他不知道毓飛是有妻室的人嗎?”
老太君扶住她的肩,柔聲說道:“小昭莫急,聽我講完。昨天皇上下了兩道聖旨,第一道聖旨,便是封你爲正二品淑德夫人。當時我心裡就犯嘀咕,你對朝廷又無甚功勞,毓飛也無官職在身,怎麼突然封你爲正二品誥命夫人呢?緊接着宣了另一道旨意,就是將裕平公主賜婚與毓飛。按皇上的旨意,你與裕平當學娥皇女英,德純行篤,恪守婦道,共同輔助夫君治家安邦……”
聽到這裡,江月昭苦笑了:又是娥皇女英,這對姐妹倆兒給後世的女人樹立了一個怎樣的典範啊。她艱難地開口問老太君:“那麼……毓飛的意思呢?”
“飛兒當時很激憤,就要去宮裡找皇帝討個說法,硬是被老爺拉住了。”容夫人接過話來,說道:“老爺託人進宮裡打聽,得到的消息是,那位裕平公主,爲了逼皇上下這道賜婚的旨意,投過湖,上過吊。一路看中文網首發在皇上頒這道聖旨之前,這位小公主已經絕食三天了。”
江月昭吸了口涼氣,沒有言語。她見識過那位小公主的作派,這些事情,她幹得出來。
老太君接着說道:“飛兒到現在還很激動,他只說堅決不肯娶這位公主,如果皇上硬逼,他就去少林寺,跟了他師父出家,他說不相信皇上會把公主嫁給一個和尚……”
江月昭聽到這裡。心揪痛了一下。她到底是個聰明人,心中已猜出老太君親臨無憂谷的用意了。從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皇上八成也是受朱爾玲脅迫,才頒的這道賜婚聖旨。如果容毓飛不肯娶小公主,那麼容家便是抗旨不遵,如果小公主因此有個三長兩短,那麼容家就更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昭……”老太君懇切地望向她,說道。“說了這些,你大概也猜得出來,我和你婆婆來此地用意了。容家上下,加上宗族親眷,也有幾百口人呢,可擔不起這個抗旨不遵的罪名啊。可是毓飛現在……我們是勸不動了。你看……”
青丫婆婆此時“噌”地站了起來:“什麼狗皇帝?什麼屁公主?待我潛進宮裡,先結果了那個刁頑公主。看她還想嫁給毓飛不?”說完,提步就要往外邁。
“婆婆不可衝動!”江月昭一把拉住青丫婆婆,“婆婆稍安毋躁,皇上昨兒剛頒了聖旨,小公主就出事了。皇上必要問罪容家。此計行不得。”
青丫婆婆一跺腳,氣憤地道:“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位小公主進門不成?”
江月昭看了看老太君,又看了看容夫人,兩個人都滿臉期盼地望着她。她低下頭,半晌無語。屋裡靜默下來,大家都在等着她表態。
大約過了一刻鐘。容夫人有點兒心急了。她開口說道:“小昭……”
“太太,老太君。”江月昭此時擡起頭來,眼中並無一絲慌亂,她深吸一口氣,對老太君和容夫人說道,“我相公……還是我去勸吧。”
老太君和容夫人,同時舒了一口氣,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旁邊的青丫婆婆,氣得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話來。
既定下了心意,江月昭也不拖沓,她喚來小秋和小冬,將自己的一應物什收拾停當,辭別了青丫婆婆和探花公子,坐上了容家的馬車,往東州城而去。
一路上,江月昭面上沉靜,內心卻翻江倒海。半年前,她憑着自己作爲現代靈魂的一身傲氣,懷着一顆絕然的心離開東州,以爲從此以後遠離情傷,安然度日了。誰料在半年時間裡兜兜轉轉,她終究逃不過宿命地安排。早晨的時候,她獨自徘徊在山林之間,還在猶豫是否回容家。不過兩個時辰地光景,她就已經坐在了回容府的馬車上了。
老太君和容夫人坐在她對面,見她不說話,不安地拿眼神不停地瞄她,不知她心裡在想什麼。她感覺到了,回以一個安慰地笑容:“老太君、太太,你們放心,我沒事。”
容夫人有點兒動情,眼角溼溼地:“小昭,是我們容家對不起你。你是個好女子,可是自從進了我們容家的門,受了很多委屈。你放心,只要有老太君和我在,即便是家裡娶回來一個公主,我們也絕不讓你受半分委屈。”
江月昭笑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與朱爾玲有兩次接觸,她心裡知道,那位小公主,最是個惹事生非的主兒,等她進了門,會發生什麼事情,恐怕不是老太君和容夫人能左右得了。
在江月昭的思緒輾轉中,容府就到了,小秋和小冬扶着江月昭下了車,江月昭望着闊別半年之久的容府地大門,緊抿一下嘴脣---這種情形之下,已經容不得她再有更多的感慨,她在心中告誡自己:江月昭!你要堅強!
然後她提步向府門走去。
府門口的小廝們見了她,頓時興奮起來,跑過來給她行禮:“大少奶奶回來了!”
江月昭邊點頭應着,邊邁進容府大門。一路遇上的僕役下人們,見了她都很高興,紛紛圍上來給她請安:“大少奶奶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江月昭看着這些下人們真誠的面龐,心中暖暖的。
老太君在前面,一邊走一邊吩咐下人:“快去請大少爺,告訴他,大少奶奶回來了!”
一位小廝聽了老太君的話,猶疑了一下,上前回道:“回老太君地話,大少爺今兒一早就收拾了行李,去育孤院住了。他說……他說皇上要是不收回旨意,他就不回家了,直接去少林寺出家便罷。”
“怎麼這麼糊塗?”容夫人心急地說道,“快去育孤院傳話,就說大少奶奶回來了,讓他速速回府。”
“太太,”江月昭說道,“別讓下人去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小昭……”容夫人心疼地望着江月昭。
“太太放心,我不累。”江月昭安慰她道,又吩咐旁邊的小廝,“告訴馬房,剛纔那輛馬車就別卸了,再趕至府外等我吧。”
江月昭說完,也沒歇着,又轉身向府外走去。
半個時辰後,她在馬車裡聽車伕說道:“大少奶奶,育孤院到了。”
她掀開車簾子,向外望去,只見一座青磚灰瓦的院落,出現在她的面前,院門緊閉,側面掛一個塊豎長牌匾,上書幾個燙金大字:善水育孤院。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二章 久別重逢
江月昭站在善水育孤院門口,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她望着那道門,佇立片刻,對身邊的小秋說道:“去叫門吧。”
小秋應了一聲,走上前去,拉起銅門環拍了拍。片刻,門“吱”一聲開了一條縫,門房鄭大爺探出腦袋來問:“哪位?找誰?”
小秋回道:“這是我們家大少奶奶,來找大少爺。”
鄭大爺急忙打開門,顛顛地跑出來,上前施禮:“給大少奶奶請安,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大少奶奶見諒。”
江月昭衝他微微點頭,邁步踏進了院子。
一陣孩子歡快的笑聲傳來,迎面一個胖胖的小丫頭,一邊扭着小屁股跑着,一邊回頭“咯咯”地笑着:“牛牛哥,你追不上我!”也沒注意前面來人了,眼見着就撞到江月昭身上了,小秋趕緊擋在前面,只聽小丫頭“唉呀”一聲,整個人撞進了小秋的懷裡。
後面追來的小男孩,六七歲的樣子,見了陌生人,又見小丫頭捂着鼻子,扭着小臉兒站在那兒,立即充滿保護欲地將小丫頭拉到自己身邊,警惕地望着江月昭和小秋:“你們是誰?”又側過頭問小丫頭:“寶妞兒,她們欺負你了?”
寶妞兒搖搖頭:“我自己撞上去的。”
江月昭笑了笑,走上前去,攬過寶妞兒,替她揉着鼻子:“你叫寶妞兒?呵呵……撞疼沒有?”
寶妞兒被她揉得鼻子癢癢,“咯吱”地笑了起來:“不疼了,你是誰呀?”
“我是……”江月昭不知該怎麼介紹自己,猶豫了一下。
“她是你們的娘。”有一個喜悅而壓抑的聲音,從前方不遠處響起。江月昭心“嗵”地一跳,半躬着的身子頓了頓。
“爹爹!”寶妞兒高興地喚道,“這就是你說的娘嗎?娘好漂亮啊。可是孃的肚子好大啊。”
小秋機靈,看了看容毓飛和江月昭,上前一手扯着牛牛,一手扯着寶妞兒,哄道:“牛牛,寶妞兒,你爹和你娘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你們倆兒個。先跟小秋姐姐去玩,好嗎?”
牛牛人雖小。但很懂事地樣子,乖乖地跟着小秋走了。寶妞兒顯然還沉浸在見到孃的喜悅中,依依不捨地一邊走一邊回頭望。
江月昭此時已經直起了腰身,她擡起頭望向容毓飛---半年未見,他瘦多了,皮膚也黑了。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兒,一身的玄色箭袖袍服,顯得他有幾分清冷,幾分廖落。只有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熱切地望向她,眼中有狂喜,有猶疑。有心痛,有寵溺……
半年時間的傷情別離,在這位曾經華美貴氣的容公子身上,磨礪出幾分滄桑。他反剪雙手立在那裡,強忍下衝過去抱住她的念頭。任內心波濤暗涌---他當然想得到,她爲什麼會突然回來。這對她無疑又是一次傷害,一次打擊。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傷害她,還能爲她再做些什麼。
儘管他強裝平靜,但他地眼睛到底還是出賣了他。江月昭從他的眼中,讀出了期盼和愧疚。她心中一痛。鼻子一酸,淚水涌出眼眶。順着面頰流了下來。
她走上前去,拉起容毓飛地手,輕聲說道:“相公……我們回家吧!”
一聲呼喚,容毓飛頓覺心中最堅硬的那一部分,都被軟化了,心中最寒冷的那個角落,也灑進了陽光。他擡起手,拭掉她臉上的淚水,用寵溺的語氣回她:“好,我們回家!”
然後他一伸雙臂,將江月昭抱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江月昭驚得輕叫了一聲:“唉呀!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這麼早就回來,你一定很累了。別亂動,這裡沒有外人,不怕的。”容毓飛柔聲說道……
容府上下,幾乎每一個人,都因爲江月昭地回府而忙碌着,興奮着。容家幾位主子的欣喜,顯而易見地掛在臉上。下人們也因爲這位善良的大少奶奶的迴歸,而奔走相告,快樂地忙碌着。
錦蕙院已經燒了,江月昭回來後,就安置在蒼蕪院。容夫人吩咐僕人們,將蒼蕪院裡裡外外重新佈置了一番,翻遍庫中所有珍奇物件,只要估摸着江月昭會喜歡,就毫不吝惜地往蒼蕪院送。
容尚天更是高興,他不能象老太君和夫人一般,時時去探望江月昭,就從外面淘弄回來各種稀有貴重的補品,讓容夫人安排廚房燉給江月昭吃。
老太君此時也不顧什麼長幼尊卑,不但免了江月昭的晨昏定醒,還時不時地忍不住,自己跑到蒼蕪來,拉着江月昭絮絮說話,或者乾脆什麼也不說,只把手放在江月昭的肚子上,眼中閃着歡喜地光亮。
最開心地,還有容雪兒和周福珠。小孩子到底長得快,半年時間,容雪兒已經長高了很多,說話也象個小大人了。每天清晨,她跟隨自己的孃親來給江月昭請安,就會賴在這裡,一天也不肯回去。周福珠也是每日必到,盡心盡力地照顧江月昭的起居,竟然比小秋和小冬做得都要多。
當然,杜小翠也會經常來請安,只不過可以看出來,她因着容毓飛的冷落和疏離而鬱鬱寡歡,心中對江月昭是存有怨念的。
而容毓飛,被容老爺放了大假,自從江月昭回來,就不曾離開過她地視線。他只要想一想,江月昭懷孕八個月來,顛沛流離,四處奔波,他不曾好好照顧一天,心中就充滿歉疚。如今失而復得,讓他備加珍惜。他也不管別人的眼光,只管端茶喂藥,服伺更衣,走路相攜,象呵護一隻琉璃娃娃般,捧在手心裡都擔心會摔着了。
那日江承安夫婦來探望女兒,看到容家對女兒這般愛護,非常吃驚。江夫人拉着江月昭的手,對她說:“女兒啊,容家對你,也算是傾心傾力,仁至義盡了。這半年的時間,你任性負氣,懷着人家的孩子卻不肯回來,容家人對你並無半分責怪。如今你也該鬧夠了,想想自己作爲容家大少奶奶該擔的責任吧。女人嫁了人,總該與夫家同尊榮,共患難地。只知享福,不知回報,我們江家地家教,可不是這樣的。”
江月昭笑着回她道:“娘放心,我想得明白。”
江月昭回容府,已經有五日了,府裡所有地人,都心存默契一般,對她萬般照顧,卻絕口不提賜婚的事。江月昭猜測這應該是老太君和容老爺的意思,大概想給她一段休整的時間。她心知這事兒躲是躲不過的,只能拿出勇氣去面對。不光對她,對於整個容家來說,這件事兒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那日晚間,江月昭梳洗停當,靠在牀頭。容毓飛坐在她右手邊,給她按摩着腿腳:“小昭,這幾日你的腳腫得越發厲害了。明天讓井大夫來瞧瞧吧,看看可有什麼好方子,可以緩解一下。”
“不必麻煩,這都是正常的。要當娘,總要吃些苦頭的,這不算什麼。”江月昭笑着說道。然後她看着容毓飛,思量了一下,說道:“相公,我回來也有幾日了,明日……我們該進宮謝恩了。”
容毓飛面色一冷,哼一聲道:“什麼誥命夫人?皇帝心裡打得什麼算盤,你不會不知道。他這既然不是什麼恩典,我們也不必巴巴地去謝什麼恩。其他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會找個機會進宮,問皇帝討個說法的。”
“相公千萬莫要衝動,這可不是我們倆兒的事情,關係着一大家子人的安危呢。其實……我也很想聽聽皇帝對這件事怎麼說。不如明日,你陪我一起進宮謝恩,到時候皇帝必有一番說辭,我們聽了,再做打算,可好?”
容毓飛沉默了一會兒,伸出手來撫着江月昭的面龐,點了點頭道:“好吧……只是……又要讓你受委屈了。”
江月昭衝他微笑道:“我們是夫妻嘛,有事就該一起擔。”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三章 皇帝的心事
翌日晨間,江月昭按規制大妝,容毓飛雖無官爵在身,亦是袍服冠帶齊整。
兩人去向老太君稟明後,老太君攜容夫人親自送兩人出府。在江月昭上馬車前,老太君拉着江月昭的手殷殷地叮囑她:“進宮後,言行一定要謹慎。你要留着神,千萬莫讓飛兒衝動。惹惱了皇上,可不是鬧着玩的。容家一家子的安危榮辱,如今繫於你一身,奶奶就拜託你了。”
江月昭回握了老太君,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老太君放心,我有分寸的。”
容毓飛上前來,攙扶着她上了馬車,自己亦翻身上馬,伴在馬車一側,往正北皇宮的方向而去。
待到得宮門前,容毓飛上前報上姓名,就有一個小太監去宮裡通稟。片刻,右手邊側宮門“吱扭扭”地開了,走出來一位五十多歲的太監,一身古銅色團花鑲雲錦邊的袍服,白淨的一張臉上滿是笑意,他手搭拂塵,張口便宣:“皇上有旨!宣淑德夫人與容公子御書房覲見!準淑德夫人乘輦入宮!”
容毓飛上前抱拳道:“有勞海公公了!”
海公公趕緊回禮:“容公子客氣,請隨我來吧。”語畢,前頭帶路,引着容毓飛和江月昭乘坐的馬車,向宮裡走去。
當車駕轔轔地輾上宮道時,江月昭心跳有些加速。她掀開一角車簾,向車外望去。入眼之處,皆是紅牆金瓦,樓臺殿閣,櫛比鱗次,巍峨堂皇,無處不體現着皇家的威儀與尊貴。
她拿眼瞄向容毓飛。只見後者正關切地望向她,見她瞧來,抿脣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江月昭稍舒一口氣,回以微笑,放下車簾。
大約行了一刻鐘,馬車停了。容毓飛掀開車簾,對江月昭說道:“前面便是內廷,小昭下車吧。”語畢。伸手扶她出了馬車,見她笨拙地往車下挪。便雙手一抄她的腋下,將她抱了下來,然後拉過她的手,對海公公說道:“勞煩公公,我們進去吧。”
一旁的海公公見此情景,意味深長地輕嘆一聲。轉身踏進了那道掛着“熙德門”牌匾的宮門。
容毓飛一路上,意態從容地拉着江月昭。後者掙了幾次都沒有掙開,反而讓他握得更緊了,也只得由他。到了御書房門口,海公公一回身:“兩位稍等。”便進去通傳去了。
“你這是做什麼?快鬆開我。”江月昭輕聲警告他。
容毓飛斜她一眼,輕哼一聲,握緊了她地手。顯然不打算響應她的警告。
江月昭再欲勸告,海公公已經出來了,他看了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說道:“兩位請進。”
容毓飛一扯江月昭,拉着她走進了御書房。
只見房內。理石方磚鋪地,銅鶴焚香,香霧瀰漫繚繞。正前方一扇楠木雕花隔扇前,一張沉香檀木御案後面,端坐着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方正臉。額下一縷髯須。目光炯炯,不怒自威。一身硃紅描金團龍的龍袍和頭上的九龍鎏金皇冠,更加顯得他威儀萬方,氣勢奪人。
他的目光,此時正落在容毓飛與江月昭拉在一起的手上,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眉。
江月昭使勁掙脫容毓飛地掌握,向前一步,曲膝便跪:“臣婦江月昭,叩見吾皇萬歲!”
明德帝一擡手,說道:“淑德夫人身子不便,這三拜九叩之禮,就免了吧。海良,快扶淑德夫人起來。”
海公公應一聲,正欲上前,聽到江月昭說道:“謝皇上恩典。只是臣婦無功受封,心中已甚是惶恐,如今更不能壞了禮數。還請皇上接受臣婦謝恩。”說罷,規規矩矩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
明德帝嘴脣輕挑,欣然接受了她地叩拜,然後朗聲說道:“早就聽聞淑德夫人聰慧端賢,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賜座!”
容毓飛亦上前來,跪拜了皇帝。明德帝望着他,目光深邃,半晌開口說道:“給駙馬賜座。”
這“駙馬”二字,大大地刺激了容毓飛,他並未起身,只是直接腰來,看着明德帝:“皇上,請恕草民斗膽。草民有一事不解,還請皇上賜予教誨。”
一旁的江月昭一聽,急忙站起來:“相公!”
明德帝沉聲說道:“淑德夫人不必介意,讓駙馬說下去。”
“皇上,自古一夫一妻,本朝的律法,亦有此規定。草民的夫人,孝悌賢惠,佳名在外,斷無休棄之理。難道就因爲您是皇上,裕平是公主,就可以破壞祖宗律法,強迫草民一男兩娶不成?”容毓飛聲音清朗,不卑不亢,坦然地說道。
江月昭聽了他的話,緊張地望向明德帝。只見皇帝面沉似水,只是盯着容毓飛瞧,半晌沒吭聲。江月昭心想:看這樣子,皇帝是生氣了,這可不得了,剛見面就箭拔駑張了,跟皇帝鬧崩了,可不好玩呢。
她趕緊起身,跪在容毓飛身側:“皇上恕罪,我相公只是……只是……”心急之下,竟然措不出辭來解釋。
“你們都起來吧。”明德帝說話了,聲音聽着還算平靜,江月昭舒出一口氣,接着又聽皇帝說道:“兩位可願意陪朕去御花園轉轉?”
“臣婦遵旨!”江月昭趕緊應道。“草民遵旨!”容毓飛不得不應。然後他扶起江月昭,隨着皇帝走出御書房,向御花園走去。
一路上,明德帝沒有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江月昭使勁捏捏容毓飛地手,示意他不可再胡說。容毓飛衝她撇撇嘴。
在御花園裡轉了半天,一座八角衝檐的亭子出現在他們面前。明德帝對隨侍的人說道:“朕與淑德夫人、容公子有事要談,你們在這兒候着。”
說完,他率先穿過亭前短廊,進了亭子,撿了一處靠座坐下來,對跟來的兩人一點頭:“不必拘禮,你們也坐吧。”
兩個謝了座,側身坐下來。
明德帝搓了搓手,緩聲說道:“關於賜婚一事……朕很抱歉……”
此話一出,容毓飛和江月昭均大吃一驚,趕緊起身:“皇上!”
“你們坐下,聽朕解釋。”明德帝接着說,“這件事,裕平鬧了很長時間了,朕也知道此事於禮不合,與律不合,一直不準。只是沒想到裕平她對容公子如此癡心,幾次三番以死相逼。朕…答應過她的母妃,會護她一生周全…因此朕…不能讓她出事。”
說到這裡,明德帝將目光移向亭外一池剛剛融冰的碧水,臉上有一絲心痛略過。亭內另外兩人,未料到皇帝會這樣,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保持着沉默。
半晌,明德帝收回目光,嘆一口氣,繼續說:“裕平的母妃,朕地玉妃…是一位溫婉善良的女子,也是這滿宮的妃嬪之中,唯一一個因爲愛我而入宮的女子…我當年也是想,我是皇帝,難道還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嗎?可是我錯了…她是一朵雪蓮花,只適合開放在那冰清高潔地雪山之巔,我卻把她摘了下來,讓她零落成泥碾作塵…那個害她的人,至今還無限尊榮地活在我的身邊,我卻無力爲她報仇…她臨死之前,抓着我的手,求我一定要保護她的女兒…那也是我的女兒呀!她爲什麼要求我…”
明德帝陷入回憶之中,臉上有哀痛之色。容毓飛和江月昭沒想到他會說這些,連自稱都變成了“我”。
片刻後,明德帝收回心神,聲音也清明起來:“朕對裕平,確實是寵溺得過了。可是朕想這樣做,只有這樣做,朕地心中才會略略好過一些,纔會感覺對得起玉妃那抹消散地香魂。朕曾想,等她找大了,給她尋一個全天下最好的夫君,讓她一生幸福。沒想到…她看上了你,竟然以死相逼…朕不能讓她出事。”
他看着容毓飛,目光中有懇切:“容公子,容夫人,你們只當是家裡來了一位親戚串門子,讓她去住一陣子。裕平自小玩心就重,興趣卻不長久。朕答應你們,待她在容家玩膩了,朕就接她回宮,好嗎?”
一位皇帝,跟他們說了這麼多宮廷秘事,又用這種商量懇請地口吻跟他們說話---江月昭和容毓飛,一時不知如何迴應,沉默在那裡。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四章 無可選擇
亭子裡靜默了片刻,容毓飛起身說道:“皇上,公主的親事,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按皇上的意思…公主這一生的幸福,豈不就毀了嗎?”
明德帝嘆一口氣:“裕平的性子,我最清楚。這件事如果不能遂了她的心願,她是斷不肯罷休的。今日跟你們說這些,朕也沒拿自己當個皇帝。你們要是心中不滿,就當朕是個昏君好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吧。”
容毓飛還欲再說,江月昭已經起身,扯扯容毓飛,嚮明德帝一躬身,說道:“我夫婦二人謹遵聖旨。”
明德帝點點頭:“至於公主的親事,還是要按規制來辦,一應事項,禮部會與府上溝通。朕還有事,你們就請回吧。”
容毓飛夫婦二人聽了這話,趕緊跪安,退了出去。
出了御花園,兩個人往外廷走去。一路上,容毓飛面上忿忿地,江月昭亦是心中難過,兩個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
將至熙德門時,就見一羣人簇擁着一位着絳紫緞蟒袍的男子,正匆匆地向這個方向行來--正是當朝太子朱爾衡。
朱爾衡正與一位大臣說着什麼事情,一擡頭,就看到了容毓飛夫婦二人。他的目光落在江月昭身上,心中“”地一跳。
容毓飛和江月昭此時已走上前來,一施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吧。”朱爾衡虛扶一把,然後側頭對旁邊跟來的人說:“你們先去上書房,我稍後就到。”
“你們…見過皇上了?”朱爾衡開口問道,“皇上怎麼說?”
“哼!”江月昭心中忿悶,未開口,先冷哼一聲。
倒是容毓飛,覺得此事與太子無關。正聲回道:“皇上說,婚事照辦,就當容府去了一位親戚,待公主玩膩了,他再接公主回宮。”
朱爾衡聽了,面上現出一絲苦笑:“這可真是我大月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荒誕事。父皇一遇上裕平的事,就犯糊塗。”
“我記得以前有一次在八王府。太子殿下曾經說過,在這件事情上。你的父皇還不至於這麼糊塗,如今看來,你們皇家人做事,也是很不靠譜的。”江月昭在皇帝那裡攢了一肚子的氣,此時總算上遇上一個姓朱地人,心中也是仗恃着太子不能把她怎麼樣。冷聲說道。
朱爾衡被說得尷尬,摸摸鼻子:“這件事,我與八王叔都曾經勸過父皇,怎奈裕平三番兩次尋死覓活,父皇也是亂了心神,才下了這賜婚的旨意。皇上金口玉牙,旨意下了。就再難改變了。郡主你有孕在身,千萬莫要心急上火。待裕平進了容家的門,要是有什麼麻煩,毓飛兄和郡主都可以來找我…父皇那裡,我說話總比你們說要好。”
容毓飛客氣地道了謝。朱爾衡想了想。又說道:“郡主有時間,還是多去八王府走動走動吧,我皇嬸時常念起你,很是掛着你呢。”
江月昭聽他說到八王妃,臉色緩和下來,應了一聲。便和容毓飛一起。辭別朱爾衡,走出了熙德門。
而朱爾衡立在那裡。只到那夫婦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然後他聽到門那邊,容家的車伕一甩鞭子,車輦轆轆地輾上宮道,聲音漸行漸遠,直至聽不到了,他才深深了嘆一口氣,轉過身往上書房去了。
容毓飛與江月昭回到容府,先向老太君和容老爺回明瞭進宮的情況。兩位當家的一聽,心知這件事是躲不掉了。
三日後,禮部的人便親自上門,與容家商定婚禮事宜。容家地主子對這場婚事,原本就心中排拒,完全當成一項皇差來辦,因此禮部的人說什麼就應什麼,無甚熱情。只在婚期一事上,老太君和容尚天一致要求,把婚期定在三個月以後。
這是容家地主子們提前商量好了的,他們不想在江月昭未生產之前,就把小公主弄進門來。
接下來的日子,容府就忙亂了起來。先是宮裡來人,替公主選定居處。看了一圈,沒有一處院子是他們滿意的。於是他們向容尚天要了錦蕙院燒燬後,平整出來的那塊地皮,大興土木,要在容府內給裕平公主建一處宮室。容家人心中不滿,亦沒有他法,只能任由他們折騰。
又有禮部的官員時常登門,佈置公主婚禮上地禮器用品,安排講授一應禮節儀式,繁瑣複雜,搞得老太君和容夫人頭都大了。
那日禮部的人前腳剛走,容夫人就跟老太君抱怨道:“這哪裡象是來住一陣子,分明就想在我們家安營紮寨一輩子。”
“事情沒那麼簡單。”老太君面色沉重,“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容夫人聽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在這一片亂哄哄地氣氛中,容府有一處院子卻是清靜的,那就是蒼蕪院。
老太君吩咐關於婚禮的事,一律不許拿去打擾江月昭,只讓她在蒼蕪院靜心養胎。將近九個月的身孕,江月昭身子愈發沉重,也懶憊了許多。白日裡,偶爾會走出蒼蕪院,也只是去後花園轉悠一圈。有時候她會遇上宮裡來的人,弄得她沒心情繼續散心,就會匆匆轉回蒼蕪院,將自己悶在屋子裡不出來。
容毓飛已經恢復了去商號裡做事,但他每日必會早早地回府,早早地回蒼蕪院陪自己的娘子。雖然有公主地婚事讓他心煩,但是他心中,對此事早有一番計較,因此也不甚在意。而江月昭回來給他帶來的喜悅,大大抵過了那種煩惱,總歸來說,這段日子,他是開心的。容府的人,又可以見着他們的大少爺露出笑容,下人們私下議論說,他們地大少爺最近胖了,人也和氣多了。
他的兩個妾室,自從江月昭回來後,就看清了一件事---從此以後,她們和這位大少爺之間,再無可能有任何的男女情意。周福珠仍是一貫的心態坦然,拿江月昭半當主子半當妹妹看待,經常在白日裡,容毓飛不在的時候,來蒼蕪院侍奉江月昭,陪她說說話,給未出世的寶寶做一些衣物鞋子之類。
而杜小翠對江月昭,則心存着怨念。因此除了必要地請安之外,幾乎不去蒼蕪院,倒是私下裡,與孫姨娘越走越近,經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有一次被容夫人發現了,好一頓訓斥。收斂了幾日,又故態復萌。
江月昭此時也沒心思理會這些---與那位即將進門地刁蠻小公主相比,杜小翠與孫姨娘的那點兒小肚雞腸,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那日,江月昭正在牀上,迷迷糊糊地要睡着,周福珠開門走了進來。她來到牀邊,搖了搖江月昭,喚道:“妹妹。”
江月昭半睜開眼睛,見是她,便說道:“我好睏啊,福珠姐姐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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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周福珠一副爲難地表情,欲說不能的樣子。
江月昭見了,使勁揉揉眼睛,感覺清醒了幾分,便問道:“姐姐有事就說吧,不礙事的。”
“雖然這事我說不合適,但我還是覺得,應該讓妹妹知道。”周福珠咬了一下嘴脣,接着說道,“大少爺剛纔回府了…直接去了芳蘿院…”
江月昭一聽,頓時睡意全無,一下子從牀上爬起來,睜圓眼睛瞪着周福珠:“他…”
“我聽下人們說,大少爺好象怒氣很盛,在芳蘿院大發雷霆,他們聽到大少爺質問…是誰的孩子之類的問題…好象三姨奶奶嚇得不輕,一直跪在地上哭。”
江月昭聽至此,趕緊挪動身體要下牀:“快!快去瞧瞧!”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五章 前怨舊帳
16K小說網 更新時間:2009-1-30 17:52:40 本章字數:2741
江月昭在周福珠的攙扶下,急急地往芳蘿院走去。回到容府後,她還未踏足過芳蘿院。按說趙靈兒如今也是七個月的身孕了,聽人說她半年來一直被禁足,現在情緒很不好。
她們兩個還未進芳蘿院的院門,就聽到裡面有什麼東西“咣噹”被砸到地方。兩個人沒有防備,在門外被嚇了一跳。
周福珠趕緊上門推開院門,向裡面通報一聲:“大少奶奶來了!”
江月昭隨後走進了院子。
只見院內,丫頭婆子們肅手而立,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剛纔她們在院門外聽到那“咣噹”一聲砸,是一隻銅盆,此時正無辜地扣在正廳的門外。正廳的門半開着,隱隱有女人的哭聲從門內傳了出來。
剛纔周福珠那一聲通傳,顯然屋內的人都聽到了。江月昭剛進院子,容毓飛就從屋內走了出來。他見了江月昭,面上神色複雜,悶聲說道:“小昭你來做什麼,快回去。這裡的事情,不關你的事。”
江月昭見他面色鐵青,又想起剛纔周福珠所傳的三言兩語,心中大概猜到事情的緣由了。她問容毓飛:“相公,什麼事情惹得你這麼大火氣。”
“你先回去,我晚間跟你說。”容毓飛仍在盛怒之中,口氣比較生硬。江月昭見他這樣,也不欲在下人們面前,違拗他的意思,於是她一轉身,準備往回走。
就在這時,正廳的大門突然被撞開,只見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從裡面奔了出來,踉蹌着衝到江月昭面前。“撲通”就跪在她的面前,抓着她的裙裾,哭喊一聲:“大少奶奶!”
江月昭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個女人,是那個曾經花枝招展地趙靈兒嗎?只見她本來就鬆鬆地用一隻銀簪挽着的頭髮,此時已經散落下來,碎髮零亂地搭在她的臉上。身上那件煙色的夾襖,袢扣還有兩個沒來得及扣上,顯得她衣衫不整。更是狼狽。往日精妝細描的一張臉上,如今未施脂粉。浮腫着,透出蠟黃。
她伏在江月昭面前,哭求着:“大少奶奶救我!闔府上下,都說大少奶奶菩薩心腸,宅心仁厚,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吧。靈兒有錯,不求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寬恕,只求大少奶奶待我生下孩子以後,再施以責罰。我千錯萬錯,孩子沒錯,求求你了……”
江月昭被她拉得掙不開,又見周圍的僕役們都好奇地望着這邊。她只好出聲說道:“你先起來,我們進屋裡說,你這個樣子,讓下人們看笑話嗎?”
趙靈兒一聽這話,趕緊起身。退至旁邊。一旁靜立地周福珠,趕緊上來扶住江月昭,往屋內走去。
一旁的容毓飛見此情景,上前阻止道:“小昭……”
江月昭回頭看他,笑着說:“相公,不礙事的。論理三姨奶奶地事。就應該由我來管。我們進去說吧。”
說完,推門進了屋。
屋內的地中央。此時尚跪着另外一個人。那人聞得開門聲,擡頭望過來。江月昭乍一見他,只覺得面熟,細細一想,這不是以前給趙靈兒診脈地那位胡郎中嗎?
她回頭,疑惑地望向容毓飛。容毓飛接收到她的疑問,沉聲說道:“我今天在街上,遇到這位胡郎中,原本只是想打個招呼,不想他見到我就跑。我心下奇怪,追了上去。誰知這廝見我跟上去了,嚇得跪到地上,一個勁兒地求饒。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
他說這裡,停頓下來。江月昭心中對此事早有猜測,知道真要是那樣,容毓飛一定會覺得很難堪,不好說出口。於是她走到胡郎中面前,問他道:“胡郎中,勞煩你將事情講給我聽,好嗎?”
那位胡郎中,估計是被容毓飛強行拎回來的,早就嚇壞了,此時見江月昭和顏悅色地跟他說話,如見了救星一般,哭聲說道:“我也是聽小紅說的,三姨奶奶進府前懷的孩子,不是大少爺的,是一位丁公子地。三姨奶奶爲了能進容府,給了小的一筆銀子,讓小的將懷孕的月份早說了一個月。後來三姨奶奶見瞞不住了,就吃了萬翠樓的藥,讓小的幫忙隱瞞,又給了我一筆銀子,讓我舉家搬出東州城。小的自小在東州城長大,家眷親朋都在這裡,出去住了一陣子,實在是不習慣,也是想過了這麼長時間了,應該沒事了,就搬回來了,沒料到……小地糊塗,不該貪她的銀子,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來。求大少奶奶饒命!我家上有……”
江月昭一聽他要開始碎碎念,趕緊打斷他,說道:“我知道了。”然後她轉頭問容毓飛:“你既已知曉,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容毓飛厭惡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趙靈兒,冷聲說道:“我們家斷不可容留如此敗壞家風,品行不端的女人。按容家家法,發生這種事,當立即杖斃……”
那邊趙靈兒,未待容毓飛把話說完,聽得“杖斃”二字,驚恐地渾身發抖,她一聲哭嚎,撲到江月昭面前:“大少奶奶救我!不看我,也請看在孩子地份兒上,饒了我吧!”
江月昭望着撲到她腳前的這個女人,心中真是感慨萬千。不管把她看做是趙靈兒也好,或者看做妮娜的前生也罷,這個女人,是她選擇穿越,來到這一世的根本緣由。她曾經一碗毒藥結果了另一個江月昭的命,也因爲那一碗毒藥,她纔有機會來到這裡,嫁給容毓飛。雖然有過悲傷,有過心痛,但一路走到今天,她並不後悔---她的相公已經成爲她生命地一部分了。
那麼,對於這個引領她來到這一世,又處處算計她地這個女人,她該是怎樣的態度呢?她曾經那麼痛恨這個趙靈兒,因爲前世今生地恩怨糾結。可是如今……
江月昭注視着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這個女人,眼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啓脣說道:“你不必驚慌,大少爺不會取你性命的。”
然後她望向容毓飛,後者冷哼一聲,口中蹦出四個字:“逐出府去!”
趙靈兒一聽,整個人都癱軟下去,趴在地上哀哀地哭着---以她現在的狀況,如果被逐出容府,以後的生活境況會怎樣,幾乎可想而知。但是那樣的醜事讓容毓飛知道了,而他已經饒她一條命了,她實在是沒臉再企求什麼了。
江月昭望着趙靈兒隆起的腹部,沉吟半晌,說道:“相公,給我個薄面,饒了她吧。她已經知錯了,孩子生下來,總要有親孃疼。只要她以後安分守己,照顧好容家的孩子,容府也不差多養一個人。將她逐出府去,醜事傳揚開來,亦是有損容家聲譽。”
別人倒還罷了,趙靈兒聽江月昭這樣說,連惶恐都忘了,瞪圓了眼睛望着江月昭---這是一個多好的逐她出府的機會!她萬萬沒想到,江月昭會出言留她。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六章 解除禁足
容毓飛聽了江月昭的話,雖然面色仍是不善,但沒有說話。這本來就是內院家務事,江月昭有權說話的。更何況她現在還是位二品誥命。雖然這次回來後,因爲身子沉重,再加上賜婚的事,江月昭不太出蒼蕪院,也很少管事兒,但只要她出言說話,都會照她的意思辦。
江月昭心裡清楚,這種等級觀念,在這個時代人的觀念裡,是根深蒂固的。因此,對於府裡的一些事情,只要老太君和容夫人在,她就再不說話拿主意了。
但今天,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趙靈兒,挺着大肚子,釵發不整,容顏失色,不管有多麼的驚恐萬狀,仍然本能地用手護住肚子---她心中有某一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她以一種商議的口吻徵詢容毓飛:“相公,可好?”
容毓飛此時正是羞憤難當。這個女人與別人做下苟且之事,懷了孩子卻說他的。如果不是因爲那個孩子,她也進不了容家的大門,如果她不曾踏進容府的門,以後這諸多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可是能全怪她嗎?是他年少輕狂逛青樓喝花酒,是他先招惹的她,是他意亂情迷的時候給她許下那樣美麗而空洞的諾言。他是一個男人,出了這樣的事,難道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一個女子身上?他心中真是萬般懊惱,也說不清是惱自己多一些,還是惱趙靈兒多一些。最後,他對江月昭說道:“這事,你看着辦吧。”然後一甩衣袖,出去了。
江月昭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輕嘆一口氣。然後對跪在那裡的胡郎中說:“胡郎中,這事你也有份兒,按理你助她做出這等有辱容家清譽的事情,不該輕饒了你。念及你不過是貪圖錢財,對容家無甚惡意,我今天不欲過分爲難與你。不過你可在守緊你嘴巴,如果外間有什麼不該有的傳聞,到時候再找到胡郎中……恐怕就不這麼簡單了。”
那胡郎中被容毓飛拎回來後。心中一直在忐忑,不知道容家會怎麼對他。依容家的勢力。恐怕今天就是滅了他,也不會有人知道的。現在聽這位大少奶奶這樣一說,他頓時鬆了一口氣,趕緊應道:“大少奶奶放心,小地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會將此事說與外人聽。絕不說!”
江月昭點了點頭,跟他說:“你可以走了。”
胡郎中如蒙大赦,爬起來向江月昭施一禮:“謝謝大少奶奶!”趕緊轉身出去了。
此時趙靈兒仍然坐在地上,愣怔着。江月昭看着她,片刻後開口說道:“寶菊,扶她起來。天氣暖和的時候,記着扶她出去轉轉。總是悶在屋子裡,對孩子也不好。還有……去找井大夫開個壓驚的方子。”
說罷這些,她一攬周福珠的胳膊:“福珠姐姐,我們走吧。”
趙靈兒被寶菊攙扶起來,虛弱地靠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耳邊還在迴響着江月昭那句話:“記着扶她出去轉轉。”---這也就是說,她被解禁了,她以後可以出這個院子了。
想起自己半年來,被幽禁在這個小院子裡,每天看着太陽從東邊那棵芙蓉樹梢上升起,從西邊那棵海棠樹梢上落下。她的天。就只有院子上空這四四方方的一小塊。她每天睜開眼睛,見到的只有寶菊和李嬤嬤兩個人。她經常花上整整一個下午。繞着院牆不停地轉圈,甚至院牆的牆根處,有多少個螞蟻洞,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現在她可以跨出這個院門了!就在她以爲自己性命都要不保地時候,形勢卻出現了這樣的逆轉。
她望着江月昭地背影,突然捂住自己的臉,放聲大哭。
門外江月昭和周福珠還未走出院門,就聽到趙靈兒的哭聲。周福珠側頭望了江月昭一眼,眼睛有點兒溼:“妹妹……果然好氣量。剛纔我瞧她那個樣子,心中不忍,卻不敢開口求情。沒想到她那樣算計你,你卻能如此寬容她……”
江月昭回頭望了一眼那扇尚未關上的門,想了現代的那首歌:女人何必爲難女人……
後來老太君和容夫人知道江月昭給趙靈兒解了禁,也只是嘆息一句,沒有說什麼。儘管那個女人品行不端,可現如今她肚子裡還懷着容家的孩子呢。她們這麼長時間裡一直禁她地足,其實也是爲了讓江月昭能夠心理平衡。如今她自己開口解了趙靈兒的禁,她們當然沒有意見了。
從那天開始,趙靈兒每日晨間,都會來蒼蕪院給江月昭請安。江月昭心裡並不是很願意見到她,便跟她說免了這請安,不必每日來了。可是趙靈兒依然按時來問安,風雨不誤。人也不似往日張揚,素衣淡妝,神色恭順。
那邊小公主的府內宮室,已經建得差不多了。可容家的人由着宮裡的人在他們家忙來忙去,也不太關心這個。因爲他們心中,有一件更大的事值得關注---江月昭臨盆的日子要到了。
三月初十,一個春風乍吹,春陽暖煦地日子。
那天下午,容尚天和容毓飛正在自家的商號議事,聽得一陣急促地“噔噔噔”上樓的聲音,還未見人呢,容祥焦急的聲音先到了:“老爺!大少爺!快!大少奶奶要生了!”
屋內一老一少兩位當家的一聽,撇下正在議事地諸位掌櫃,起身就往樓下跑。容尚天一邊急走一邊問:“大夫都到了嗎?接生婆到了嗎?”
“中午的時候,大少奶奶就說肚子疼,老太君當即着人去請暖春堂的大夫了。現下井大夫和幾位信得過大夫,都在府裡呢。”
“中午就開始痛?怎麼現在纔來告訴我?”容毓飛生氣地吼道。
容祥被吼得瑟縮了一下,怯怯地回道:“是大少奶奶說,先不急着回老爺和大少爺。”
容毓飛也不待聽完他的解釋,早衝了出去,扯過馬來,翻身上馬,急奔家中而去了。
待他回到蒼蕪院,衝進室內,就見老太君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容夫人則在屋內轉來轉去,兩個人都一臉地焦急與期盼,不時地往隔屏後面的內室望一眼。
而那隔屏後面,則傳來了江月昭隱忍地呻吟聲。
容毓飛也不待問明情況,擡腳就往內室走去。還是容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飛兒你不能進去,血房不吉。”
“什麼不吉?”容毓飛急得一跺腳,“小昭給容家生孩子,有什麼不吉地?”
說完欲掙開容夫人地手。這時老太君說道:“你進去只是添亂,也幫不上什麼忙,安心在外面等着吧。聽井大夫說,小昭的情況還好,應該能順利生產。”
容毓飛聽了,稍稍安心,又聽得江月昭呼痛地聲音,心痛地皺起了眉。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七章 喜得雙麟
整個容府,那一個下午都在期盼着。大家見了面,都會先問:“生了沒?是男是女?”
“沒生呢,都折騰一下午了。”
“那會不會有危險?”
“聽大夫說,情況還好。”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產房內,江月昭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她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撕裂一般,劇痛從腹部發散,傳遍全身,幾乎就要摧毀她的神經。開始她還能忍着,可是一個時辰後,她的忍耐到了極限,呻吟的聲音越來越大。
這聲音聽在門外的容毓飛耳中,如同拿刀一片一片剮着他的心,此刻時間對他來說,是如此的漫長,一刻鐘就如一年那麼長。他在屋子裡來回踱着步子,不停地拿眼看向內室。
還有一個人跟容毓飛一樣坐立不安,在屋裡轉着圈,便是容夫人,她不停地扯着帕子,一會兒問上一句:“怎麼這麼久?怎麼還不生?”
“玉瀾,你能不能坐下來?”容尚天本來心中就着急,不便表現得太明顯,容夫人一直這樣轉,更是讓他心中焦躁。
容夫人對他的要求充耳不聞,反倒回頭問他:“老爺,怎麼這麼久?”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又轉起圈子來。
老太君坐在那裡,看起來比較鎮定,可是一隻手搭在柺杖上,不停地摩挲着龍頭,泄露了她的情緒:“這個臭小子,還沒生下來,就這樣折磨她娘,等他生下來,看我不打他的屁股。”她一廂情願地將這個未出生的孩子,想象成了臭小子。
就在這時。只聽內室產婆一聲驚喜的呼喊:“生了!”緊接着傳來“哇”地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外間衆人,面上一鬆,一齊長舒一口氣,只等着產婆出來報喜,好知道是男是女。
可是半晌,也沒有產婆出來,反而內室一陣響動,有些亂。
容家三位主子面面相覷。容毓飛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此時也顧不得有什麼說法了,擡腳就往內室衝。剛轉過隔扇。還未進門,一位產婆迎了出來,將他攔了出去,滿面喜色地說道:“還有一個!恭喜老太君,恭喜老爺太太,大少奶奶已順利產下一位小少爺。肚子裡還有一個,是雙生呢!”
容毓飛抓住產婆問:“大少奶奶怎麼樣?”
“大少爺放心,大少奶奶還好,生得下來,不會有危險。”產婆一臉的輕鬆,讓容毓飛地心安定下來。
容家其他三位主子,早就被這個雙生的消息給樂暈了。老太君一點龍頭柺杖。站了起來:“我就說怎麼這麼久,原來是雙生子!天降瑞兆,容家後福無窮啊!”
容夫人倒沒想什麼後福的事情,她只是在爲一次得了兩個孫子而興奮不已。
大約又過了一刻鐘,內室再傳來一聲洪亮的啼哭。然後有人興奮地叫:“又是一個小少爺!”
外間的人聽了,也不分主子下人,高興地擊掌相慶。容毓飛更是激動,一個箭步就衝進了內室,這次誰也攔不住他了。
他衝進去,就看到產婆已經將兩個小傢伙洗過了。正在往襁褓中包。他湊上前去。就看到兩張一模一樣的皺巴巴的小臉兒,他心中喜悅。口中卻說道:“唉呀!好醜!”
“你敢說我兒子醜?”聲音虛弱,但威脅意味很足,正是江月昭在說話。
容毓飛來到牀上,看到她面色蒼白,頭髮如被雨淋過一般,一綹一綹地貼在額上臉上,胸脯起伏着,還在微微地喘息着。他一陣心疼,將她摟過來,柔聲說道:“小昭辛苦了,謝謝你。”
江月昭輕拍他一下,笑了:“謝什麼?他們也是我的兒子嘛。”
容毓飛想了想,抿嘴樂了起來。江月昭見他笑得不懷好意,問道:“你笑什麼?”
“哈哈…”容毓飛繃不住了,乾脆笑出聲來:“記得你以前說,你不是豬,怎麼可能生一窩?如今看來,不是豬又是什麼?”江月昭羞惱地從他懷裡掙出來,躺回牀上:“不理你了!”
容毓飛還欲往上湊,井大夫過來說道:“大少爺,大少奶奶此刻身體虛弱,應該讓她睡上一覺。”他這才覺出自己高興過頭了,趕緊給江月昭掖好被子,拍拍她道:“好好睡覺啊!”
江月昭衝他滿足地笑了一下,閉上了眼睛---她真覺得累了。
此時,一對雙生子已經被抱到了外間,一堆人圍着這兩個寶貝,興奮地嘰嘰喳喳:“你看這小嘴巴,多象飛兒小時候。”
“小鼻子象小昭呢,小巧挺拔…”
容毓飛出來地時候,正聽到這些,心中覺得好笑---他剛纔可是看到了的,兩個小傢伙眼睛都未睜開,皺皺地小臉兒,哪裡看得出來象誰?
“小昭月子裡,沒精神照顧孩子,不如抱到我屋裡吧,由我來照顧。”是容夫人興奮的聲音。
“還是我屋子裡暖和,抱到我屋裡吧。”老太君搶着說道。
“老太君…”容夫人不服氣。
“就這麼定了。”老太君斬釘截鐵地說道。
容尚天和容毓飛兩人頭一次見這婆媳二人爲一件事爭執,卻是爲了搶孫子,兩個男人相互看了一眼,會心地方笑了。
最後,容夫人到底爭不過老太君,兩個孩子暫時在老太君屋裡安置下來。容家人不知該怎樣表達對這兩個小傢伙的喜愛,請的是最好的奶孃,戴的是玉金鎖,穿地是天蠶絲緞,一應用品幾乎就到了奢糜的程度。只要他們兩個哼一哼,就會有幾個人同時衝過去,爭着抱起來。
江月昭對這種育兒方式很是擔憂,她跟老太君和容夫人說:“富家窮孩子,小孩子不能太慣着養……”
兩人當時點頭應下了,回去後就全忘了。江月昭無奈,只得暫時由着她們。
而容毓飛自從當了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同了,好象突然之間強大了好多,成熟了好多,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看問題的角度都寬廣了起來。
侍候江月昭坐月子的任務,就落在了周福珠身上,除了晚間睡覺的時候,她幾乎就守在江月昭的牀前。她人心細體貼,又有生育的經驗,江月昭因此在月子裡,少吃了不少苦頭。
趙靈兒和杜小翠,每日必來請安。趙靈兒已經是八個月地身孕了,體形也漸漸龐大起來。那杜小翠是這幾個女人中,唯一沒有生養的,如今容毓飛更是連看她一眼的時候都少,更別提同房,她於生養一事,是徹底沒有希望了。因此每次去蒼蕪院請安,她面上都是訕訕的,心裡也是酸酸的。
容府近兩個月來,因爲賜婚一事而一直緊張地氣氛,因爲這對雙生子的到來,而舒緩了下來。
可是該來的終歸要來。
江月昭尚在月子裡,禮部與容家訂下的公主的婚期就到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八章 迎娶公主
雖然皇帝當時說,就當公主是來容家串門子的親戚。可是真正到籌備公主的婚禮,一應的禮節儀式,陪嫁妝奩,隆重而正式,絲毫也不見馬虎。
公主在容府內的宮室,由禮部監工,雖然面積不象宮裡那麼大,卻是雕樑畫棟,祥雲瑞石,寶樹珍花,顯盡皇家威儀的富麗堂皇。皇帝親自執筆提匾,取名“步瑤宮”。
不管容家人如何的不情願,大婚的日子還是到了。
那日晨間,容毓飛按規制應該至皇宮的神武門前恭進九九大禮,等待吉時,迎接公主出宮。
臨行前,他坐在江月昭的牀頭,握着她的手,久久無語。
江月昭心中抑悶,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她笑了笑,說道:“這可真是千古奇聞,娘子尚在月子裡,相公卻要去迎娶別人。”
她本意是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誰知這句話聽在容毓飛耳中,卻觸動了他心中的痛處。他伸手將江月昭攬在懷裡,心中無限傷感。半晌,他說道:“對我來說,這就是一件皇差…你也只當我是辦一件皇差。你放心,我絕不會做出任何有負於你的事情。”
江月昭心中酸澀,面上卻露出一個笑容,她推了推容毓飛:“相公快去吧,錯過了吉時,怕也是大不敬的罪過呢容毓飛沒法,只得嘆一口氣,出了臥房,更換吉服去了。16 K小說 網
屋內,江月昭無力地靠在牀頭上,閉目掩飾着自己的情緒。她很慶幸自己此時是在月子中。如若不然,這種場合,她出現只會尷尬難堪。不出現又顯得氣量狹隘,還真會不好辦呢。
沒過一會兒,容夫人帶着兩個奶孃,抱着兩位孫少爺走了進來:“小昭,老太君有話,今兒這兩隻小老虎就留在你房裡,省得外面人多手亂,擾了他倆兒休息。”
說着。吩咐兩位奶孃將兩位小孫少爺放在了江月昭的牀上。江月昭心裡明白,老太君房裡。哪裡能分不出人來照看這兩個孩子?這分明是老太君怕她一個人,又在月子裡,再憋屈出什麼毛病來,將兩個孩子送來,逗她開心呢。
她笑着應道:“家裡這麼大的事,我現下也伸不上手。這些日子就勞累太太一個人了。太太去忙吧,告訴老太君,不用擔心我。”
容夫人看着她的笑臉,也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只能上前拍拍她的肩,然後出去了。
江月昭低頭看自己的兒子--兩個小傢伙快滿月了,被老太君養得白白胖胖。粉嫩嫩地小臉兒上,尚還有一層絨絨的小細毛。他們兩個,一個睡得正香,一個正睜着烏溜溜的眼睛,吐着泡泡玩。
江月昭的心中。頓時涌起無邊的溫柔。她伏下身子,在兩個小傢伙身上,使勁地拿鼻子拱了兩個。沒睡的那個,被她拱得癢癢,咧嘴笑了起來。雖然此時小傢伙還不太能笑出聲音,可是他歡快的表情還是感染了江月昭---她開心地笑了。
她正逗着寶寶玩呢。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兩個寶貝的名字還沒取好呢。府裡地人。每天只是大虎小虎的叫着,至於正式入宗籍地大名。尚處於激烈的爭論階段。
“小冬,”江月昭吩咐道,“去給我拿紙和筆墨來。”
小冬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就從書房取來了紙和筆墨。
江月昭拿起一個枕頭墊在膝上,鋪上紙張,開始絞盡腦汁給兩個寶寶取名字。她把自己想到的,可以用在男孩子身上的美好詞彙都記在紙上,反覆比較掂量着,一時之間倒也入了神,暫時忘卻了外間正在發生的事情。
而此時,容府門前真正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府內早已響起滿院絲竹笙歌,席如流水客如鯽。東州城裡數得上的皇族親眷,達官顯貴,今日傾巢而出來,齊聚容府。
雖然對於公主進門,容家地人萬分不情願。可是這婚禮儀式該有的鋪排,還是要給皇帝面子的。
大家都是滿臉的喜慶歡樂,男人們見了容尚天和容毓飛,女眷們見了老太君和容夫人,無不熱烈地說着祝賀的話語。
“公主如花美眷,駙馬爺才俊不凡,真是絕配啊!”
“容家辦着皇差,娶了皇家的女兒,真是沐盡皇恩哪!”
“駙馬爺與公主神仙眷侶,以後必會恩愛無邊…”誠。這樁婚事地荒誕不經之處,皆被這羣人自動忽略掉了。
容家的主子們,臉上堆着笑容,點頭應和着,心裡卻在想:要是把這位公主賜到你們家,看你們還高興得起來不?
容毓飛面色沉靜,對所有道賀的人點頭客套着。雖然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忿悶的情緒來,卻也不見一絲地歡欣喜氣。
滿院的客人中,還有一人也是心神難安,不時地拿眼掃着蒼蕪院方向---他便是當朝太子朱爾衡。
他知道江月昭此時在月子裡,不會出來應客。他只是擔心,這樣的日子裡,她會怎麼樣的難過---她那麼剛強的性子,怎麼可能容得下這樣的事情。
他心中萬般憂慮,可是既不能打聽,更不可能進內院去探望,一時之間鬱鬱不樂。
禮成開席後,又來了兩個添亂地人,便是當今聖上明德皇帝和皇后。容家人猜出來這是皇帝怕容家冷淡公主,來給公主撐腰來了。一陣忙亂地迎鸞接駕,席開了,戲也唱上了。
席間,八王妃只略坐了坐,便起身要去探望江月昭。因着皇后在席上,老太君和容夫人都不能離開,只得派了一個本家的媳婦兒,引着八王妃來到蒼蕪院。
八王妃進了屋子裡,就看到江月昭正在咬着筆桿苦思冥想着,倒未見有什麼悲傷難過之處,心中才略寬了寬。
娘倆兒見了面,一番親熱,八王妃也不拘禮,坐在江月昭地牀上,與她嘮着家常,逗着一雙麟兒玩,再不曾回席。只到有下人們來催,說是席要散了,八王爺喚王妃一起回府,她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臨走前還一再叮囑,待出了月子,天氣轉暖了,一定要帶着兩個寶貝到王府住些日子。
江月昭笑着應下了,目送着八王妃出了屋子。
屋外,天色已經暗淡下來,絲竹人聲漸漸靜了下去。江月昭心裡清楚,再過一會兒,容毓飛和朱爾玲便要行合巹之禮了--想至此,她的心揪痛了一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九章 逃出洞房
步瑤宮,新房內。
容毓飛坐在靠窗的雕花圈椅上,環視着這公主的寢宮。步瑤宮建成有將近一個月了,雖然就在他自己的府裡,可他從未曾來過。此刻身處其中,竟有一種客居別人家裡的感覺。
兒臂粗的大紅鳳紋花燭,大紅的龍鳳呈祥的軟紗牀帳,大紅的折枝石榴絲緞被褥,還有牀沿上坐着那位嬌小的一身大紅吉服的小公主。
容毓飛覺得眼睛都被刺痛了。他想自己與江月昭成親時,也是討厭這滿眼的紅。當時他對坐在牀沿上的那個一身紅色嫁衣的江月昭,也是心懷不滿。那個時候他萬萬料想不到,就是他當時心不甘情不願娶回來的那個小女子,卻在以後的日子漸漸走入他的心中,溶進他的血液裡。
想着這些,他嘴角上揚,臉上現出笑容來。
一直忐忑不安地垂手立在一旁的喜婆,此時見駙馬爺露出笑容來了,心中一鬆,趕緊走上前去:“駙馬爺,該揭喜帕了。”說完,將一根秤桿遞到容毓飛面前。
容毓飛伸手接過秤桿,也沒猶疑,直接就往牀邊走去---他今晚來這裡,就是來進行這個儀式的,沒什麼好拿矯的。
他伸出秤桿,輕輕一挑,那大紅鸞鳳紋飾的蓋頭,就挑在了秤桿的一端,蓋頭下那張臉便露了出來---在金光寶氣的頭冠的襯托下,皇家地尊貴生活養出來的粉嫩嬌顏,象是畫里人一般。給人不真實的感覺。
容毓飛只見過朱爾玲一次,便是在八王妃的壽宴上。一年的光景,他早將這個人忘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乍一瞅見她,竟如見了陌生人一般。
朱爾玲則不同,自從那次壽宴見過容毓飛後。回到宮裡便朝思暮想。後來更是經過了幾次尋死覓活,才得以今日嫁給他。如今心愛地人就在眼前,今晚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怎麼能不欣喜若狂。
“飛哥哥……”她很是激動,又有些羞澀,滿臉紅暈地望着容毓飛。
容毓飛沒有應她這一聲,只是略微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她的身邊。等着喜婆過來,將兩個人的衣角結在一起。
然後兩個人喝了交杯酒,等着喜婆撒了牀,退了出去。
屋裡,朱爾玲的宮侍開始給她卸妝。朱爾玲坐在銅鏡前,心中歡喜,不時地從鏡子裡瞅着立在身後的那個人。
此時容毓飛的心卻不在這位小公主身上,他在思量着另外一件事---從他進新房開始,他就注意到公主陪嫁的這兩位貼身宮侍了。這兩個女人都是三十多歲地樣子,目湛精光。行事敏捷,走起路來步法沉穩,呼吸均勻卻細不可察,顯然是有深厚功力的高手。朱爾玲的嫁妝裡。陪送人口有12個,其他十人都是一般的宮侍奴婢,唯有這兩位,憑容毓飛的眼力,一眼便瞧出內力不凡。
皇帝竟然在公主身邊放這樣的人,顯然是對容家不放心。他大概也知道容家娶公主心不甘情不願吧。
容毓飛在心裡冷哼一聲,上前對公主一揖,說道:“天色不早。公主勞累了一天,請早點兒休息吧。在下這就告退了。”
朱爾玲此時正在心中對這個洞房花燭夜展開綺麗的幻想---昨兒有宮裡的嬤嬤專門給她講過洞房事宜,當時她就聽得面紅耳赤。此時面對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她想起宮裡嬤嬤教過的那些,正心中突突狂跳。
因此容毓飛地話傳到她的耳朵裡,她有片刻的愣怔。她轉過頭來。有些懵懂地望着容毓飛:“飛哥哥。你……”
容毓飛客氣地重複道:“天色晚了,請公主安歇。在下告退。”
說完,不待朱爾玲再做反應,容毓飛轉身向門外走去。
他剛邁出幾步,就覺眼前兩道紅光一閃,剛纔還在服侍公主那兩位宮侍,已經攔在了容毓飛面前,其中一個出聲說道:“駙馬請留步!”
容毓飛眸光一寒,後退半步,提氣沉聲,對兩人說道:“怎麼?兩位想以下犯上?”
兩位宮侍氣焰頓時矮了下去,一施禮道:“駙馬爺見諒,請駙馬爺洗漱更衣。”
容毓飛冷哼一聲,沒有接話,只是繞過她們,接着往門外走去。
“站住!”是朱爾玲那經典的尖銳跋扈地聲音。她從妝臺前起身,幾步衝到容毓飛面前。她頭上的冠飾還沒有完全卸下來,還有幾隻髮釵掛在頭髮上,此時滿臉的羞惱,顯得有點兒狼狽。
“駙馬這是何意?”她氣憤地聲音有些發抖,圓瞪一雙杏仁眼,望着容毓飛。
容毓飛立住腳,面色肅然,仍是那句話:“公主應該歇息了,在下不便嘮擾,告辭!”說完,邁步就出了新房的大門。
他剛行幾步,就覺背後有風聲追來,心知又是那兩位宮侍。他不欲在今晚與公主的人發生衝突,於是一提氣,飛身掠出去,眨眼之間就出了步瑤宮。
兩位宮侍雖然內力不凡,但比容毓飛還是略遜一籌,眼見着他轉瞬就出了院子,面面相覷,轉頭望向朱爾玲。
朱爾玲此時已經氣得滿面通紅,她又不好追出去讓容毓飛跟她洞房,心中萬般惱怒,一時又無計可施,“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她轉回到房中,發了瘋一樣,一邊哭一邊抄起觸手可及的屋內陳設,砸到地上去。不一會兒功夫,新房內已經一片狼籍,滿地的碎片。
兩位宮侍對朱爾玲的打砸行爲,倒似司空見慣一般,平靜地立在一旁等着。待屋內再無可砸地東西,朱爾玲撲到牀上放聲嚎哭的時候,兩位宮侍才互換了一個眼色,開始收拾這滿屋子的凌亂。
再說容毓飛出了步瑤宮,長舒出一口氣---這一天把他折騰的,真是鬱悶無比。
他估摸着時辰,怕是江月昭就要安寢了呢,於是加快腳步,向蒼蕪院走去。
待他進了臥房,小秋正拿着熱巾子給江月昭擦臉呢。屋內幾個人見了他,都吃了一驚。
“姑…姑爺…”小冬說話都有點兒結巴了。
容毓飛笑了,上前接過小秋手中的熱巾,一邊給江月昭擦着臉,一邊吩咐道:“小冬,再給我打盆熱水來,今天弄了一臉的穢氣,好好洗洗。”
江月昭沒有說話,看着他給自己擦了臉,又換了熱巾給自己擦手,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相公…”
“哭什麼?白給你擦了臉。”容毓飛笑着嗔怪道,替她擦掉了流到臉上地淚水。
“相公…你就這樣回來了,怕是公主…”
“怕什麼?”說到朱爾玲,容毓飛地聲音就冷下來了,“她不就是想嫁到容家嗎?容家已經滿足她的要求了,還想怎麼樣?皇帝也說過,就當她是來容家串門地親戚。難不成讓我跟個親戚洞房花燭嗎?”
江月昭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雖然她心中擔憂,但是她更加不想把相公讓給公主。容毓飛回來,她別提多高興了,當然不會再攆他回去嘍。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反正相公是她的,真要有什麼事情,就共同承擔吧。
她在這邊思量着,容毓飛已經洗漱停當,換了睡袍,上牀側倚在她的身邊。她蹭到他的懷裡,使勁地往他身上拱了拱,抱緊他,柔聲喚道:“相公……”
容毓飛親了親她的臉,調侃道:“娘子,不要用這種聲音來誘惑我哦,仔細我把持不住…呵呵…”
“不許胡思亂想。”江月昭嬌笑着拍了他一下,“人家還未出月兒呢。”
“嗯,我這裡天天掰着指頭算呢……還有六天就滿月了,我也快熬出頭了。”容毓飛壞笑着說。
“討厭!”江月昭佯斥道。
“睡吧,明兒恐怕有戲看呢。”容毓飛將她放到被窩裡,給她蓋好被子,自己也躺下去。
江月昭心裡明白他的意思,嘆了一口氣,將頭靠到他的肩上,閉上了眼睛。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章 首當其衝
朱爾玲在新房中一通折騰後,撲到牀上大哭。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吉服都未換下來,發間尚還掛着兩支金釵。
兩位宮侍將一屋的狼籍收拾停當,再回頭看到公主睡着了,也不敢上去擾醒她,只得拿了一牀錦被,搭在她的身上。
朱爾玲就這樣窩在那裡,睡了一宿。
第二日辰時三刻,她仍未醒來,蜷在那裡,皺着眉頭睡得極不安穩的樣子。
兩位宮侍從外面走進來,看她仍然睡着,一臉的爲難。
“要不要叫醒她?”
“你不知道公主的脾氣嗎?現在叫醒她,你我可有好果子吃?”
“可是…老太君和容夫人都在外間等着呢。怎麼說也是長輩,讓她們等太久怕是不好。”
“要叫你叫,我可不敢惹…”
兩人正小聲地商議着,就聽到朱爾玲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你們不要吵本宮睡覺。”
兩人見她醒了,面上一喜,趕緊上前跪下:“公主殿下,該起牀了,老太君和容夫人率家眷請安來了,正在外間候着呢。”
“本宮還沒睡夠呢,讓她們先候着吧。”朱爾玲極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一個身,裹緊被子就要接着睡。
“公主…”其中一個壯起膽子,上前說道,“老太君和容夫人終究是長輩,不宜讓她們等太久。再說…她們都是駙馬的家人啊…”
最後這一句話果然奏效,朱爾玲立即掀被起來。斥兩個人道:“怎麼不早跟我說?快給我洗梳更衣!”
兩位宮侍偷着扁了一下嘴,上前來伺候她起了牀,梳洗穿戴停當。
此時在步瑤宮的主廳中,老太君和容夫人領着一衆家眷,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按禮儀國法。公主與容家人之間有君臣之儀,君臣之禮爲先,家禮爲後。可是老太君也是有封號地誥命夫人,又在太上皇心中地位不同,即便是當朝太子見了她老人家,都是恭敬有加。更何況,老太君和容夫人怎麼說也是容家的長輩,居然枯坐半個時辰。就爲了給這位剛進門的媳婦兒請安。
老太君臉色冷冷地,容夫人面上也不太好看。
就在這時,步瑤宮的宮婢報道:“公主殿下到了!”
只見幾位宮侍簇擁着一位光鮮耀眼的嬌小女子,走進廳裡來。她一身暗紅地織金鳳紋羅曲裾禮服,高高地飛仙髻,發間一側是一對累絲翔鳳銜寶金釵,另一側則戴一朵壓鬢金絲絹制牡丹,微腫着一雙杏目,擡着尖尖的小下巴,直奔主位而去。
老太君見過這位小公主一面。對她的驕橫傲慢早有見識。其他人卻沒見過如此飛揚跋扈的女子,都暗自吃驚。不過大家還是都隨着老太君站了起來,行至地中央。
“老身攜容家女眷,給公主問安了。”老太君說罷。率先跪了下去。身後的一衆女眷,趕緊跟着老太君,一起跪下,口中道:“公主萬福!”
朱爾玲身邊的貼身宮侍,輕咳了兩聲,欲給她一個暗示---雖是君臣之禮,但這種場合,別人跪就跪了。老太君和容夫人,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哪裡能讓她們真跪?
可是朱爾玲對身邊人的提示卻充耳不聞,端坐在那裡,心安理得地受了禮,才慢聲說道:“都起來吧。”
大家起了身。趕緊搶着將老太君扶了起來。心中對這位小公主的厭煩情緒又增加幾分--在這個家裡,所有人都只有跪拜老太君地道理。何曾見過老太君跪拜過誰?如今這位小公主尋死覓活非要嫁進容家,卻要老太君給她行跪拜禮,怎麼能不讓她們腹誹?
老太君和容夫人面上還算沉靜,沒有什麼表情,回到各自座位上,落了座。
朱爾玲拿眼掃了一圈下面衆人,問道:“怎麼還少一個人?”
衆人先是一愣,容夫人瞬間反應過來,起身回道:“回公主的話,小昭尚在月子裡,不好出來吹風。待她出了月子,我定帶她來給公主問安。”
“怎麼淑德夫人竟比本宮嬌貴不成?聽說她也快滿月了,這該有的禮節居然也敢怠慢,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裡嗎?”
“公主。”老太君此時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女人在月子裡,是最嬌氣的,否則落下個什麼月子病,一生都要受罪。如果公主因此事怪罪,就降罪於老身吧,是老身我讓小昭免了這個禮的。”
朱爾玲聽聞老太君出言護着江月昭,心中不快。她剛欲再說什麼,一旁的宮侍扯了扯她的衣服,使勁衝她眨眨眼。她這纔想起來---這位是飛哥哥的祖母哦,得罪了她,飛哥哥要是不高興了,以後更不會搭理自己了。
於是她笑着說:“這件事就算了吧…老太君我是識得的,我沒猜錯的話,這位應該是太太吧…其他人…”
被她點到地其他人們,趕緊站了起來,容夫人挨個給她介紹了一遍。
介紹兩位姨娘時,朱爾玲尚還微笑着點頭。待介紹容毓飛的三位姨太太,她面色就陰沉下來。容夫人介紹完畢,各人落了座後,半晌這位小公主都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這三位姨太太此時已形同虛設,在心裡覈計着:一個江月昭就夠對付的了,這裡竟然還有三位。要動江月昭,恐怕要等時機,動些心思。這三位可沒那個根基,不妨拿她們先樹個威。
她拿眼睛掃過這三位姨太太---趙靈兒懷着容家的孩子,暫時動不得;周福珠爲容家育有長女,而且人看起來憨厚老實。一時之間應該沒什麼威脅。
她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杜小翠身上,沉吟半晌,出聲說道:“二姨太太進府幾年了?”
杜小翠被點了名,趕緊起身回道:“回公主地話,小翠十一歲入府。伺候老太君,到如今已經有十年時間了。”
“噢,也算是容府地老人兒了,”朱爾玲嘴上應着,心裡卻在算計---原來是下人出身的丫頭,那就更沒有問題了。
“二姨太太之前侍奉老太君有功,後又服侍駙馬有勞,本宮欲獎賞於你。”她微笑着說道。
杜小翠趕緊起身跪下:“都是小翠份內的事。不敢討賞。”
“二姨太太莫要客氣,該賞還是要賞的…二姨太太在外間,可有可心的人?”朱爾玲仍是笑着,說出地話卻突然尖利起來。
衆人聞聽此言,大吃一驚。杜小翠更是一個激靈,惶恐地跪伏在地:“小翠一心忠於容家,忠於大少爺,絕無這等不貞的心思,請公主明察。”
“呵呵…”朱爾玲脆聲笑了起來,“二姨太太忠心可嘉。更應該賞。父皇給我陪嫁地莊頭中,有一位叫韓富奎的,去年死了老婆,我聽說正要找個合適的人續絃呢。就把二姨太太配了給他吧。嫁過去後自己當一個家,也算不辜負二姨太太這些年對容家的功勞。”
屋內所有人都震驚萬分,連她的兩個宮侍都莫名地望着她們的公主。
杜小翠更是被驚得魂飛魄散,只會磕頭求饒:“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公主,”老太君起身一點龍頭柺杖,說道:“請問二姨太太有何不是?要將她送出府去配了那個小子?”
朱爾玲皺了一下眉---在宮裡,連皇后都要讓她三分,還沒有人敢這樣出聲質問她爲什麼。話她已經說出去了。如要再收回來,那她以後在容家就甭想再說話了。
於是她一擡下巴,回老太君道:“二姨太太侍奉駙馬,也有些年頭了。如今看來,於家事無益,與子嗣無功。我既是本朝公主。如今又是這家地當家主母。處理一個下人,這個權力應該還是有地吧?”
說完。她不待別人再說話,轉頭吩咐她的宮侍:“輝娘,宛娘,你們兩個親自將二姨太太送到韓富奎屋裡,回來向我覆命。”
杜小翠此刻如聞五雷轟頂,她急急地爬到老太君面前,哭喊着求道:“老太君救我!小翠在容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算有苦勞,老太君看在我伺候多年地份兒上,救救我吧!”
又慌張地爬到容夫人面前:“太太救我!太太救我!”
老太君低頭看杜小翠,滿臉的驚嚇,哭得涕淚橫流,心中不忍,她擡起頭來:“公主,可否給老身一個面子…”
“宛娘!輝娘!”朱爾玲未等老太君說完,就喝她兩個宮侍道,“怎麼換了地方?手腳也變慢了嗎?”
宛娘和輝娘聞言,趕緊上前去,架起杜小翠向門外走去。
杜小翠此時已經歇斯底里了,她一邊掙扎着,一邊嘶啞着嗓子哭喊道:“老太君救我!我不去!我要見大少爺!”
可惜那兩位宮侍都是練家子,豈是她能掙得開的?片刻功夫,她的哭聲就消失在門外,再也聽不到了。
屋裡,老太君和容夫人面色陰沉---公主的命令,她們兩個不得不從。可是她還是容家媳婦兒呢,剛進門,就下這樣的狠手來,以後容府恐怕再難有太平日子過了。
還有另外兩個人,看着杜小翠被拖了出去,心中顫驚---周福珠和趙靈兒!她們倆兒心裡都清楚,爲什麼先遭殃的是杜小翠。
尤其趙靈兒,看着朱爾玲霸道刁頑地神情,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面如死灰。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一章 首輪交鋒
周福珠隨着老太君和容夫人出了步瑤宮,馬上就往蒼蕪院去了。
她實在是難以抑制內心的恐懼,杜小翠被架出去時那驚駭無助的表情,一直在她眼前晃動。昨兒她還聽到杜小翠在後花園中,喝着茶水,吃着桂花糕,嗤笑着跟孫姨娘說:“姨娘瞧着吧,聽說那位小公主可不是吃素的,進了門,蒼蕪院那位怕是難有好日子過了。”
這才一天的光景,昨天幸災樂禍的那位就被拖出去配了人。
接下來會是誰?她和趙靈兒其中的一位吧?如果一個月後,趙靈兒再生下一個兒子,那麼她先遭殃的可能性更大。
她越想越是心驚,進了江月昭的屋裡,連請安都忘了,直接坐到牀上,心神不寧地搓着手。
江月昭正在喝一碗蔘湯,邊喝邊拿眼瞄着她---平常那麼穩當的一個人,今天這般神色慌亂,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她將空碗交給小冬,倚到牀頭,看着周福珠輕聲問道:“姐姐今天怎麼了?早上給公主請安,一切都好吧?”
周福珠聽她這樣一問,眼淚都要下來了:“妹妹,可不得了了,小翠她…被公主拉出去配人了。”
“什麼?”江月昭大吃一驚,“噌”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她說錯話了?做錯事了?”
“都沒有…”周福珠難以壓抑這一早間受到的驚嚇,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她就說小翠於家事無益。於子嗣無功,就把她拉出去配人了。”
“就這樣?”江月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她曾見識過朱爾玲地刁頑潑賴,也未料到她會如此目中無人。老太君和容夫人當時肯定在場,她就兩句話,就把容家侍奉大少爺多年的姨太太拉出去配了人。這份專橫還是遠遠出乎她的意料。一路看小說網
周福珠湊上前來,拉住她的手哭道:“妹妹,我真是害怕了,這位小公主壓根就是個不能容人的。難保下一個被她配出去地,就不是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還有什麼顏面活在這世上。雪兒還小…”
“姐姐莫慌。”江月昭安慰她道,“不會有事。今天是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以後你行事要小心。能避則避。真要是有那一天,妹妹我也不是被嚇大的。大不了進宮找她的皇帝老爹去。”
周福珠聽江月昭這樣說,心中稍稍安定一些。畢竟江月昭身份不同,八王爺的乾女兒,太上皇親封的喜樂郡主,二品誥命淑德夫人,容家人的心頭肉,她要是肯護着自己,辦法總該是有的。
兩個人正在屋內聊着,小冬在外間報了一聲:“三姨太太來了。”
就見趙靈兒仍是早上去步瑤宮請安那一身衣服。挺着大肚子,步子沉沉地走了進來:“給大少奶奶請安。”
“三姨太太免禮吧,你身子益發重了,以後這請安問禮的事。就免了吧。”江月昭暗歎一聲,說她道。
“禮數不能廢,我沒事,大夫也說,生產前多活動活動,是好事呢。”她話說得周全,卻明顯有些神不守舍,不停地拿眼睛看周福珠。
江月昭當然明白。她這也是受了驚嚇,不知向誰求助呢。可是她待趙靈兒,畢竟不可能拿出對周福珠那種心思。她沒說什麼,只是吩咐小秋扶她坐了下來。
趙靈兒坐在那裡,胸口起伏着,明顯氣息不勻。她揣度着。周福珠這麼快就來了。八成已經將步瑤宮裡地事講給江月昭聽了,看她神色淡定。保不齊江月昭已經給她出什麼主意了。如果這位大少奶奶肯護着周福珠,那麼公主動她就得費點心思,到那時候,公主撒氣的對象就只剩自己了。自己與大少奶奶之間,又有過往那些解不開的心結……
她越想心裡越惶恐,絞着手帕,臉都漲紅了。
江月昭見她那樣,心中不忍,出聲安慰道:“三姨太太不必驚慌,我剛纔跟福珠姐姐也說過,以後對這位小公主,能避則避。真要是有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趙靈兒聽了這話,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一鬆,眼圈也紅了:“靈兒知道以前對大少奶奶多有不恭,也不敢奢望大少奶奶有所周護。只是…我的孩兒…如果有一天我如杜姨太一般下場,還求大少奶奶關照我的孩子。”
說完,她心中悲傷,眼淚也流了下來。
“喲!”一個嬌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這都怎麼了?在這裡擦眼抹淚兒的?不是說淑德夫人正在坐月子嗎?你們這樣,也不怕擾了她清養?”
待最後一個字說完,朱爾玲已經跨進屋裡,在靠近牀頭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周福珠和趙靈兒皆神色一凜,趕緊趨前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江月昭心中,等級觀念本就淡薄,再加上她清楚朱爾玲的來意,十有八九是來找茬兒地。於是她只在牀上略略欠了一下身子,點頭說道:“請恕我身子不便,不能給公主見禮了。”
朱爾玲冷哼一聲,環視一眼屋內,問道:“駙馬呢?”
江月昭笑着應道:“相公今兒一早,就被老爺叫走了,說是商號裡有事,急需要處理。”
朱爾玲有些失望,轉而看向趙靈兒,皺着眉頭問道:“你剛纔哭什麼呢?這一大早兒的,就看你哭哭啼啼的,多晦氣!”
趙靈兒聞言,渾身一哆嗦,不知該怎麼應答,趕緊拿眼看向江月昭,江月昭接收到她求救的信號。開口說道:“公主見諒,是我剛纔教訓了她,出言重了些,把她說哭了。”
“噢,”朱爾玲又皺了一下眉。“這些人,以後我來管,你可以歇着了。”
“公主大概搞錯了,”江月昭仍是不徐不急,慢聲說道:“現在容家當家地,是老太君和太太。我們當媳婦兒地,只有服從兩位老人家吩咐,斷沒有爭權搶位的道理。”
“你別忘了。我可是當朝公主…”朱爾玲聲音尖銳起來。
“您自然是當朝公主,”江月昭不待她說完,打斷她的話,“雖說按禮法,該是先國後家,可是於國事,動用國法,於家事,動用家法,方是治國齊家的道理。況且。對老太君的尊崇,也是有太上皇地口諭在的,連當朝太子見了老太君,都要禮讓三分。我們做孫媳婦兒地,就更沒有越的道理了。你說對吧?公主殿下?”
江月昭這一番大道理,絲絲入扣,無從反駁,把朱爾玲噎得臉都漲紅了。以前宮裡的妃嬪,知道她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心尖上的肉,巴結她都還來不及呢。哪有一個人敢跟她這樣嗆聲兒?如今真遇上江月昭這種口齒伶俐的,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氣怔了半晌,一拍手邊几案,聲色俱厲地說道:“不要以爲你牙尖嘴利,就當我拿你沒辦法。既然我進了這家地門,以後就沒有你說話地餘地。我說到做到。一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肯定要嫁給飛哥哥,現下如何?你還是趁早知趣。別妄想着跟我鬥!”
這已經是明顯的挑釁了,江月昭當然不會在此時輸了氣勢。她緩緩地靠上牀頭,繼續慢聲說道:“一年前地話,我當然沒忘,我還記得公主當時的另一句話,就是讓我成爲下堂婦。如今看來,我不但沒成爲下堂婦,反而得了個二品誥命。不知公主對此有何感想?”
“你…”朱爾玲氣結,一把抓起案上的青瓷茶盞,“哐啷”就砸在地上。
“我早聽聞公主一生氣,就有砸東西的好習慣。”江月昭保持着原有的語速,“可是我想提醒公主,這裡是容府,容家的每一兩銀子,都是老爺和相公漚心瀝血賺來的,比不得皇宮裡,天下百姓奉養着,要穿什麼用什麼取之不盡。我們做女人地,不能出去幫男人賺銀子養家也就罷了,在家裡勤儉一些還是應該的。公主下次要砸東西,還是先掂量一下吧。”朱爾玲長到這麼大,不曾捱過這種教訓,氣得要發瘋:“宛娘!輝娘!”
兩位宮侍一聽到公主喚自己,心裡清楚這又是要她們對付這位大少奶奶了---剛纔二姨太太那一出,鬧的動靜就夠大了,現下再把這家的大少奶奶怎麼樣了,恐怕以後沒法在這個家裡呆下去了。她們想起了臨出宮前,皇帝和皇后地叮囑,於是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上前說道:“在!公主您總算想起來了,小玉這個時辰該餓了呢,不見公主,恐怕它也不會吃食呢,可別餓壞了那個小東西,生起氣來,該不理您了呢…”
兩個人一邊絮絮絮叨叨地說着,一邊扶着朱爾玲向門外走去。
說是扶着,實則爲架着。朱爾玲口中說着:“我不是那個意思…”早被兩位宮“扶”出了江月昭的臥房,往步瑤宮去了。
一屋子的人,剛纔看江月昭與朱爾玲一番脣槍舌劍,聽得心驚肉跳,此時方舒出一口氣來。周福珠擔心地握住江月昭的手:“妹妹,你竟敢如此頂撞她,你就不怕…”
“現在可由不得我怕,”江月昭神色沉重,“就算我今天對她屈膝服軟,也不耽誤她日後處處針對我。”
衆人一聽,也覺有道理,不由地都嘆了一口氣。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雙子滿月
自從朱爾玲進門後,容府的氣氛就緊張起來。主子們尚還可以,只是覺得家裡多出這麼一位,時刻需要提防着她鬧出什麼亂子來,日子不如以前開懷而已。下人們就不同了,簡直視步瑤宮那位如鬼母夜煞一般。
那日杜姨太太被拖出去的情形,口口相傳,已經不知被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令聽者心驚肉跳,進而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被那位小公主煞到的就是自己。誰要是分派到去步瑤宮的差事,哪怕是需要路過步瑤宮的差事,都會極力推諉,迫不得已纔會提心吊膽地去跑一趟。
朱爾玲自己倒不覺得不自在---未出嫁的時候,宮裡人也是這樣怕她。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好事,只有讓所有人都懼她,纔可以顯示她的強大。
她每天都會趾高氣揚地在容府內晃幾圈,看着人們大氣不敢出地向她磕拜,心中真是無比熨貼。她覺得自己這是在樹立威信呢,只要她的威信建立起來了,就不怕容毓飛不服從她的意志。
想起容毓飛,她真是羞惱萬分---除了新婚那天,他再也不曾踏足過步瑤宮。倒是老太君和容夫人每天請安問禮,不曾怠慢過。
成親後第三日,容毓飛陪她回宮謝恩,皇帝曾問起:“駙馬待你可好?”
她趕緊答:“好,很好。”她這樣回答,倒不是爲了給容家遮掩什麼,她只是認爲。要是說駙馬待她不好,說不定皇帝就會接她回宮。宮裡她早就待膩了,現在可算換了個地方,有新的一批人陪她玩。她有一個遠大的目標---馴服容毓飛,趕走他身邊所有地女人。然後她與她心愛的飛哥哥雙宿雙飛,恩愛一生。
她對這個美好前景充滿信心---她長這麼大,還沒有要不到手的東西呢。
她這邊自娛自樂地在容府耀武揚威,那邊容家人卻在爲另一件事忙活---江月昭的一對雙生子的滿月酒。
這一對寶貝疙瘩,可是容家地嫡長孫,兩個孩子生得一模一樣的精靈俊慧,深得老太君和容尚天夫婦的歡心。那老太君和容夫人,睡覺之前不看一眼這對寶貝孫子。就難以入眠。
因此這滿月儀式,她們是想鄭重其事地好好辦一辦的。
可是那日容夫人找江月昭商量此事,江月昭卻說,家裡剛辦過公主的親事,這纔沒幾日,不好大張旗鼓地再另操辦喜事,一則難免會勞親動友,又是一番禮尚往來,再則也沒必要惹步瑤宮那位。消停地自家人樂呵一下就可以了。
本來老太君和容老爺,對江月昭的這個想法大爲讚賞。也不欲再操辦什麼滿月酒了。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先是有容家的宗親族人提前送來賀禮,吵着要討一杯孫少爺的滿月酒喝,然後是八王府來人,說是孫少爺滿月那天。八王爺和八王妃都會來,再然後是東宮,太子和太子妃也要來。最後壓軸地一位重量級人物,便是太上皇他老人家。
江月昭不知道,其實這些都八王妃的心思。她是皇家人,對朱爾玲的性子比容家人瞭解得多。她的想法,是借滿月酒的時機,拉太子和太上皇去。給江月昭撐撐腰。
只不過這一來,容家人想不操辦都不行了。
四月初十,一個春意濃濃,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容府一掃幾日來拘緊壓迫的氣氛,人人穿戴一新,面上掛着喜色。裡外忙碌着兩位小孫少爺的滿月儀式。
容毓飛和江月昭一大清早起來。沐浴更衣後,就來到老太君房中。老太君和容夫人已然妝整停當。正在逗一對雙生子玩呢。兩個小傢伙被容夫人逗得手舞足蹈,“嘎嘎”直樂,惹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開心。
沒坐片刻,陸陸續續地客人便來了。容毓飛不得不起身,去外院接待男賓。內堂之中,也在一個時辰之內,聚滿了女眷。
待江承安夫婦來到之後,便要給兩個孩子洗樂了。早有下人們用午時草燒好了浴湯,擡了進來。江月昭和容夫人一人一個,將一對麟兒抱起來,放進浴盆之中。衆親朋女眷圍着浴盆,每人撩一把水灑在兩個孩子身上,說些吉祥的話語。
一對雙胞胎從來不曾被這麼多人一起圍觀洗澡,難免有些驚嚇,扁嘴就要哭。
老太君一見了曾孫地眼淚,就感覺肉疼,也不顧在場的是王妃還是太子妃,只管一齊攆了出去:“你們這些人,可嚇壞我的心肝寶貝了,快出去候着吧,洗完了抱出去再玩。”
衆女眷也不以爲意,嘻哈笑着,都出去外間等着去了。
一會兒功夫,就有一位奶孃,抱着一個粉嘟嘟的小人兒,穿一身大紅團福字軟緞地小禮袍,戴一頂鑲福字小冠帽,走了出來:“老太君,大虎洗好了,小虎也馬上抱出來。”
衆女眷紛紛起來,搶着抱過來孩子,逗着玩。待另一個抱出來,又是一陣爭搶。
兩個孩子在這些女人們手中,傳過來傳過去:“大虎胖些。”
“不對,是小虎胖些,大虎的下巴有些尖呢。”
“我怎麼看不出來?我瞧着都是一樣的。”
江月昭此時根本搶不到兒子,只能陪笑着坐在一邊。看着看着,她覺得哪裡不對。於是她走上前去,仔細地瞅了瞅自己的兩個兒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們這些人,都弄錯了。”她指了一下被一直喊作小虎的那個,“這個是大虎!”又指另一個,“這個纔是小虎!”
“啊?”衆女眷怔住了。來來回回地打量兩個孩子,到底沒瞅出個究竟來,忍不住鬨堂大笑起來。
朱爾玲踏進屋子的時候,見到地就是這一幕。
她瞧着衆人歡喜的面孔,看着江月昭地一雙麟兒。登時醋勁大發:“看來我是來晚了呢,什麼事這麼高興?說出來聽聽,讓我也跟着樂呵樂呵。”
“哈哈!容大少奶奶真是好本事,生得一雙俊兒子,居然長得一模一樣,我們都給人家搞錯了,真是太有意思了。”是太子妃爽朗地聲音。
“五嫂很閒嗎?有功夫來湊這份熱鬧?”朱爾玲一邊說着一邊直奔容夫人身邊的那個座位,坐了下來---江月昭剛剛從那個座位上起身。去識辨自己的兩個兒子。
“今兒什麼事情,也比不過喝容家孫少爺地滿月酒重要,這是頭等大事,我當然要來了。你說是不是,皇嬸?”太子妃也不太拿正眼瞧朱爾玲,只是對八王妃說着。
“當然,我外孫的滿月酒,你們誰敢逃?”八王妃微笑着應道,“小昭來,別站着。坐乾孃旁邊。”
江月昭正欲就座,有婆子進來稟報:“太上皇到了,老爺吩咐帶着孫少爺,出去接駕呢。”
老太君趕緊起身整裝。往屋外走去,後面跟着江月昭和八王妃,分別抱着兩個孩子,還有太子妃和朱爾玲,一齊去前廳接駕去了。
餘下的女眷,由容夫人陪着,在內堂喝茶嘮嗑,等着開席聽戲。
老太君帶衆人到了前廳。就見太上皇正中就坐,與容毓飛和朱爾衡不知在說什麼,高興地“哈哈”大笑,笑聲聽起來爽快有力,竟仍未見老態。
關於賜婚一事,皇帝下旨前。並未徵詢過他老人家地意見。等他知道時。旨意已經傳到容家了。皇帝地旨意便是金科玉律,他一個已經退了位的前皇帝。也沒辦法修正什麼了。此次八王爺親自入宮,請他參加自己外孫地滿月儀式,他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過他還是應允下來,欣然前來了。
待受了衆人的磕拜之禮後,太上皇朗聲說道:“我聽清兒(八王妃)提起她這兩個外孫,誇得如仙童子下凡一般,快抱來我瞧瞧。”
八王妃高興地應了一聲,趕緊領着江月昭,抱着孩子送上前去。太上皇瞅一眼大虎,大虎衝他吐了一串泡泡,再轉過頭瞅一眼小虎,小虎衝他咧嘴笑了。太上皇雖然文治武功一生,此時畢竟也是一位老人家了,見了這麼可愛地兩個寶寶,心中也涌起無限憐愛。
他高興地笑着:“瞧!這小傢伙認識我一般,衝我笑呢。”一邊說一邊伸手接過江月昭手中的小虎,抱在懷裡,“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回太上皇,”老太君答道,“爲這兩個心肝的名字,我們一家人都要打起來了呢,到現在也沒定下來,只是大虎小虎地叫着。”
“噢。”太上皇略一思量,說道:“大月朝向來以孝治天下。你家這一對麟兒,我希望他們能文武並濟,繼承容家歷代先祖的志向,爲我大月朝撐起一片糧草天下。所以…就叫容孝文、容孝武吧。”
江月昭一聽,心裡就不高興了。她爲了給兩個兒子起個好聽名字,翻經查典,美好的字眼兒寫了十幾頁紙呢,反覆掂量比較,都沒定下來。如今這位皇老爺子一開口,竟然用的是最俗的三個字“孝”、“文”、“武”。
不過那邊老太君帶着容尚天和容毓飛,已經跪下謝恩了。她沒法,只得跟着跪下了,口稱:“謝太上皇賜名。”
“嗯,起來吧。”太上皇可不知道江月昭的不甘不願,心安理得地受了謝恩禮,然後從袖中摸出兩樣東西來,說道:“容家歷來不受封爵位,這個規矩,先祖皇帝都守着,我就更不敢破了。我也沒什麼可賞的,這一對麒麟,是當年我的父皇,賜給我地。現在我賞給孝文和孝武吧,見此玉,如朕親臨,希望能保得兩位小公子平安。”
容毓飛上前接了玉,謝了恩,讓江月昭把玉繫到了兩個孩子的脖勁上。
在場的人中,八王夫婦、太子朱爾衡、還有容家幾位主子,都覺太上皇真是給容家撐足了面子,甚是欣慰。
唯有朱爾玲,見太上皇如此撐江月昭的場子,說出來地話,似乎句句針對她,在下面氣得臉兒都綠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將病就病
當晚,好戲唱罷,酒宴散去,賓客們陸續地離開了容府。
那朱爾玲憋了一天的火氣,因爲太上皇在場,也不敢發作--這位皇爺爺可不象她的父皇,一般不太拿正眼瞧她。她也知道,在皇爺爺面前撒潑耍賴,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待席宴散盡,她回到步瑤宮中,坐在梳妝檯前,開始在心中運氣。今兒這事,很明顯就是有人在給江月昭撐腰,否則容家無官無爵,孫少爺辦個滿月酒而已,哪裡能勞動得來太上皇?
替江月昭張羅這些事情的人,有可能是八皇叔,也有可能是太子。而她對這兩個人,偏偏都是無計可施。以前在宮裡,她跟誰鬧騰,誰都害怕。唯有這位五哥太子殿下,從來不拿她的話當回事兒,見她鬧得太兇,反而會拂袖而去。至於那位八皇叔,博學通才,端雅賢正,向來與世無爭,在皇族之中威望很高,她見了他,自然而生一種畏怯,哪裡還敢耍刁?
如今看來,這兩位都是江月昭的堅實後盾呢。以後她要對付江月昭,怕是要費些思量了。
還有江月昭那一對雙生子,生得玉雪可愛,她看着就眼紅。駙馬爺都不肯跟她圓房,她什麼時候纔能有那樣一雙俊兒子呢?
她想起席散後,一家人在內堂的情景---老太君和容夫人分別抱着孝文和孝武不肯撒手,容毓飛佯裝抱怨,說自己的兒子。自己都抱不到,老太君也未免太霸道了。惹得老太君一柺杖掄過去,差點砸到他的腦袋。那容雪兒圍着江月昭身前身後地跳,直嚷嚷要抱小弟弟,周福珠笑斥着追她。一家人樂成一團。
真是親睦友愛。其樂融融啊!
獨顯出她,坐在那裡象個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
她越想越心煩,越想越生氣,“啪”地將一把玉梳拍在妝臺上,轉頭陰沉着臉吩咐道:“宛娘,去把駙馬爺給我請過來,就說我生病了!”
那宛娘瞅了瞅公主地臉色。應了一聲,出去了。
此時蒼蕪院中,江月昭剛洗了澡,換了睡袍,坐在桌邊吃着熱茶。容毓飛早就洗漱停當,手持一卷書隨意翻看着,一邊陪江月昭說着話。
“相公,太上皇賜的名字,也太難聽了。”江月昭仍然念念不忘名字的事情,她站起身來。走到靠窗的案几上,抽出一撂紙來,回身遞給容毓飛:“你瞧,我爲了給兒子起個好名字。翻了多少書,這麼些個好字眼兒,我都還嫌不配我兒子呢,太上皇一張口,容孝文、容孝武就定下來了,多俗啊!”
容毓飛翻了翻那一打紙張,擡頭瞧着江月昭滿臉委屈的表情,樂了。他起身把江月昭攬在懷裡。笑着哄她道:“太上皇也是一番好意,哪裡曉得孩兒他娘地品味這麼高?呵呵…不要生氣了,太上皇的口諭,我們也沒什麼回駁的餘地。你自己覺得什麼好聽,就給兒子起個小名字叫着吧。”
“唉!也只能這樣了。想想我一雙兒子將來長大了,一表人才。風流倜儻。不知得招惹多少懷春少女的仰慕呢。到時候人家一問,這是誰家公子啊?叫什麼?聽到回答容孝文容孝武。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她在那兒兀自嘮叨着,容毓飛聞着她身上散發的陣陣幽香,早就魂不守舍了,完全沒注意到她口中冒出個他從未聽過的詞彙“大跌眼鏡”。
“小昭…”容毓飛拿鼻子在她發間磨蹭着,聲音開始喑啞,“你用什麼洗的?這麼香?”
江月昭這才從名字的遺憾中抽回心神,注意到她相公地神色有些迷離,她輕笑着將臉靠在她的肩上:“沒用什麼…就是撒了些茉莉花…”
“嗯,好精巧的心思。”容毓飛滿足得嗅着她身上的芳香,低笑道:“娘子這是爲我預備的嗎?”
“臭美!”
“娘子,你瞧我們這一雙麟兒,多討人喜歡。不如我們倆兒勤快一些,再生一雙女兒吧!”
“你真當我是母豬不成?哪能每次都生一雙?”
“不生怎麼知道?試過了才知道嘛。”飛抱上了牀。兩人多半年不曾有過魚水之歡,此時都意亂情迷,難以自持。
正欲糾纏在一起,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小姐,姑爺。”是小秋的聲音。
容毓飛手下未停,不耐地應道:“什麼事?都睡下了,明天再說。”
“姑爺…”小秋猶疑的聲音,“步瑤宮的宛娘姐姐過來了,說是公主生病了,請姑爺過去一趟。”
容毓飛心火正旺的時候,聽到小秋提公主,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真是惱火萬分。他“噌”地坐了起來,皺着眉頭沉吟半晌,拉江月昭起來:“小昭,穿上衣服,陪我走一趟。”
江月昭聽到朱爾玲找容毓飛,心下明白這是小公主耐不住性子了。她沒有說話,等着容毓飛做出反應。待聽得他說帶自己一起過去,方暗自舒一口氣。
兩人起身,穿了衣服,走出門去。
“小秋,把容祥喚來。”容毓飛火氣未消,語氣不大好聽。
片刻功夫,容祥一臉睡意地趕了來。容毓飛將他叫在近前,附耳說了幾句。容祥點頭應着,轉身急匆匆地出去了。
容毓飛這才攜着江月昭的手,往步瑤宮而去。
步瑤宮寢房內,朱爾玲正坐臥不安,等得心急,就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她心中一陣歡欣興奮,趕緊整理儀容,端坐下去,等着容毓飛走進屋來。
待見了來人,她心頭無名火頓生,指着江月昭問容毓飛道:“她來做什麼?”
容毓飛客氣地一施禮,回道:“小昭聽說你病了,甚是憂心,不來看一眼,也是放心不下呢。”
“正是,”江月昭笑着接道,“公主千金貴體,真要是有個什麼不好,皇上怪罪下來,我們怕是難辭咎責。我來照顧公主,也是份內之事,公主不必介懷。”
一邊說着,一邊上前扶住朱爾玲,往牀上走去:“輝娘也真是,公主病着呢,也不扶公主上牀休息。”
朱爾玲聽她一口一個“公主病着呢”,心裡生氣,嘴上卻反駁不得。江月昭扶她上了牀,放她側臥下去,親自拿一牀被子給她蓋上。
容毓飛心中偷笑,面上也顯出關切來:“公主不必着急,我已經着人請大夫去了。井大夫片刻就能到。”
朱爾玲一聽請大夫了,一着急,支起身子說道:“不必麻煩了,也不是什麼大病。”
江月昭伸手將她摁躺下去,給她掖好被子:“公主此言差矣,我料想在宮裡時,恐怕公主微咳一聲,都得勞動皇上給你請太醫呢。容家雖比不得宮裡,但絕對不會怠慢公主。井大夫亦是飲譽當世地一代名醫,不比宮裡的御醫遜色,公主大可放心。”
“公主哪裡不舒服呢?”容毓飛也不待朱爾玲說話,緊接着江月昭的話問道。
“我…”朱爾玲一時想不起來說自己哪裡不舒服好,哼了一會兒,方說道:“我睡不好覺…做惡夢…頭暈…”
“哦”容毓飛一副了悟的神情。
這時,小秋從外面走進來:“井大夫到了。”
容毓飛趕緊吩咐:“快請進來。”
朱爾玲地神色頓時緊張起來---井大夫是容家自己醫館的大夫,當然以容毓飛馬首是瞻。他一會兒要是診完了,說自己裝病,那多沒面子啊。
江月昭見大夫都要進來了,公主主僕三人還愣在那裡,心裡竊笑。她走上前去,放下了牀帳,將公主的一隻手露在牀外,搭上一方絲帕:“公主莫緊張,井大夫醫術很高明的。”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都想樂了。
井大夫進了屋內,看了容毓飛一眼,向他點了點,然後走到公主臥榻前坐下,將手搭在絲帕上,閉目捋須,認真地診起脈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將病就病(2)
江月昭拿眼瞧着朱爾玲的兩個宮侍,明顯看出兩個人有些緊張。她和容毓飛對視一眼,暗暗好笑。
井大夫搭了半晌的脈,起身對容毓飛說:“大少爺,看公主的脈象……”剛說到這裡,牀帳“刷”地被拉開了,朱爾玲顧不得儀態,從裡探出頭來:“素聞井大夫醫術高明,我的病就拜託你了。”
井大夫驚了一跳,趕緊轉身迴避,面對着容毓飛,接着說:“從公主的脈象看,症狀可不清啊…”
“啊?”朱爾玲聽了,心中疑惑起來---自己也沒病啊,難道是這位井大夫有意在幫自己?不可能吧?他是容家的人哪!
“公主肝氣壅結,氣鬱化火,導致您頭暈頭痛、心悸失眠、胸悶腹脹。我說的可對?”朱爾玲一聽,仔細想了想,點點頭道:“好象是這樣。”
井大夫笑了,接着說:“如果不注意調養,重則肝火犯胃而嘔血,肝火犯肺而咯血,肝風內動而抽搐,肝火衝心而心痛、昏迷或發癲狂。這個病,可輕可重,公主這陣子要注意靜養,切忌動肝火,要制怒。老夫再開個清肝火的方子,讓公主按時服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症狀就會減輕。”
井大夫一番言語,聽得容毓飛夫婦心中偷笑。
朱爾玲哪裡知道這是容毓飛事先安排好的?她只道自己真是有病了呢,很緊張地問:“我的病…有這麼嚴重嗎?”
井大夫回身,輕聲慢語地安慰道:“公主不要慌。安心靜養,按老夫的方子吃藥,會好地。”
江月昭也上前溫聲說道:“公主放心,井大夫的醫術,天下聞名。他說沒事,就一定會沒事。你只需安心養病就好。”
“噢,”朱爾玲望了一眼兩位宮侍,見二人也是一臉的茫然,心想原本只是想裝病騙駙馬過來,誰料竟真的查出病來了。一想到自己有病了,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似乎真象井大夫說的那樣。胸悶腹脹,頭暈頭痛起來。
“宛娘,拿井大夫地方子抓藥去。我頭痛,要休息了。”朱爾玲一邊吩咐着,自顧躺了下去。
容毓飛起身送井大夫出去了,江月昭上前給公主掖了掖被子,說了幾句“安心養病,會好的”之類的話,也告辭出門了。
出了步瑤宮,就見容毓飛正站在門口等她。兩個相視一笑。也沒說話,回蒼蕪院去了。
進了蒼蕪院的臥房,關上門,江月昭整個人都笑倒在容毓飛的懷裡:“這下可好了。沒個十天八天,她是不會出步瑤宮了,府裡可以輕鬆幾日了。”
容毓飛扶抱着她,待她笑夠了,方說道:“她倒不是完全在裝病,剛纔我送井大夫出門,井大夫跟我說,公主肝火旺的症狀是有的。只不過尚未在輕微階段,沒有顯現出來罷了。”
“哦…”江月昭斂了笑容,沉默一會兒,輕嘆一口氣,說:“公主的性子也真是…好象要與所有人爲敵一樣。那深宮內廷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能把好好一個人變成這樣?”
容毓飛沒接她地話茬兒,抱起她往牀榻走去:“她擾我好事。就讓她在牀上養些日子吧。我現在管不得別人。努力生一雙女兒是正經…”
江月昭聽了,輕笑着將臉偎到他的胸前……
第二日上午。整個容府都知道公主生病的事。大家表現上忙着熬藥煨湯,請安問禮,內心卻都鬆了一口氣---最其碼這段日子裡,不用怕在府內的某一處會遇上這位小公主,更不用擔心不小心說錯話,被這位小公主責罰。
所有人都輕輕鬆鬆地過了這一天,直到傍晚。
容毓飛剛剛回府,正在洗臉更衣,容祥走了進來:“大少爺,聽說步瑤宮裡有太醫來了。”
“是嗎?”容毓飛一眯眼睛,心中思量:八成是她的兩個宮侍回宮去請的吧,自己還真是疏忽了,忘記這兩個宮侍功力不淺呢,以她們兩個的修爲,想要出入容府而不被人發現,大概也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吧。
他站在那裡想了半晌,終是怕出現什麼不妥,於是出門往步瑤宮而去。
他還未踏入朱爾玲的寢房,就聽到朱爾玲尖利的喝斥聲:“你們這羣庸醫!我父皇白養了你們這些吃白飯地,只會粉飾太平!是不是本宮不死,就都不是大病呀?我明明就覺頭暈睡不好覺,胸悶難過,到了你們嘴裡,竟然沒什麼大病!哼!竟然比不過一位民間醫館的大夫!要是貽誤了本宮的病情,我讓父皇抄了你們的家!”
接着就聽到有人跪地地聲音,還有一迭聲地求饒:“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容毓飛站在外間聽了,偷偷抿嘴樂了,然後輕手輕腳一轉身,出了步瑤宮。
晚間當容毓飛將此事說與江月昭聽時,江月昭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現代醫學詞彙:被害妄想症!不過她只是笑笑,沒有說出來---估計說出來了,容毓飛也不懂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吧?
朱爾玲果真是怕死的,對井大夫的話深信不疑,安安靜靜地窩在步瑤宮內養她的肝火旺盛之症,有幾日沒出來了。那日來的太醫被斥後,估計是回太醫院將此事說與同僚聽了。宮裡再有太醫來請脈,口徑驚人地一致:公主虛火傷肝,需要靜養。
一時之間,宮裡的滋養補品,源源不斷地送到容府中來。公主的皇家親戚,有些平時就愛巴結着朱爾玲的,此時也探望殷勤。容府之中又添一件忙亂事項。
不過容家地主子們倒不以爲意。只要這位小公主不出她的步瑤宮,讓他們忙點兒,他們也是情願的。想想公主剛嫁進容府那幾日,三不五時地在府內轉一圈,隔三差五地就會有人被掌嘴,有人被杖責。至於喝罵幾句,那都是家常便飯,算不得什麼了。
江月昭每日晨間,都會帶着周福珠和趙靈兒,去步瑤宮請安。朱爾玲養病期間,大概聽了井大夫“莫動肝火”的勸言,沒有再向江月昭發難,也沒有再難爲兩妾室。
請了安,從步瑤宮出來,她第一時間就是去老太君房中,看自己的兩個兒子。她出月子已經有幾日了,按理孩子應該接回自己身邊了。可是看到老太君那樣地寶貝兩個曾孫,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地手心怕摔了,時時不錯眼地瞅着,她就不忍張口提接孩子的事了。
她自己想孩子,可以經常到老太君房裡,甚至賴上一天不走也沒關係。要是孩子回了蒼蕪院,老太君就不方便整天呆在那裡哄孫子玩了。她不忍心剝奪老人家含飴弄孫地這點兒樂趣。
那日,當老太君心不甘情不願地提起:“小昭,你也出月子了,孩子該接回去了。”
江月昭馬上回答:“小文和小武跟着老太君,我是最放心地。我年輕,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接回去了,怕也要時常來麻煩你老人家,不如就在你這裡養着吧。”
老太君聽得此話,眼淚都要下來了:“好!好!小昭真是好孩子,知道我們這些老人家地心思。”
自那以後,老太君把照顧曾孫當成唯一的事業了,家裡的事完全撒手不管了。有人拿事情去請示,她就會說“去問太太”,或者說“去問大少奶奶”。
因此,江月昭纔出月子沒多久,竟擔起了大半的家事,忙碌了起來。
那天,江月昭正坐在庫房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婆子們清點庫裡的夏衣用料,就見寶菊急急地走了進來:“大少奶奶,三姨奶奶怕是要生了…您…”她膽怯地說到這裡,也不知江月昭會不會去瞧瞧,就停了下來。
“怎麼這樣早?”江月昭聽了,趕緊站起身來,往屋外走去,“這還未足月呢。”
寶菊一見大少奶奶動身了,舒了一口氣,小聲地回道:“怕是三姨奶奶最近驚怕憂心,動了胎氣呢。”
江月昭聽了,心下明白---八成是讓杜小翠那件事給嚇的。
“去請大夫沒有?”“沒有…先請您的示下,再…”寶菊怯怯地應道。
“糊塗!”江月昭真是生氣了,“兩條人命的事情,還不快去着人請大夫?”
寶菊趕緊應了,跑顛顛地找人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添一丁
江月昭來到芳蘿院的臥房中時,就見趙靈兒躺在牀上,痛苦地哼着,額頭已經冒汗了。
“多久了?”江月昭問一旁侍候的婆子。
“也沒多久,見疼就去回您了。瞧三姨太太這樣子,怕是很快要生呢。”婆子回道。
江月昭聽了,走到牀邊,對趙靈兒安慰道:“大夫和穩婆馬上就到。你別慌,深呼吸,疼痛會輕緩一些。”
趙靈兒聽了她的話,費力地作着深呼吸,卻仍然不時地發出忍痛地哼聲。
江月昭心知這是一個女人生產必經的過程,她也幫不上什麼忙。換作周福珠,她也許會上前去握着手,安撫一番。可是對趙靈兒,她終究是拿不出這種心思來。
於是她吩咐妥下人們去做一應的準備工作,就撿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靜等着大夫和穩婆的到來。
不消片刻,老太君和容夫人就趕過來了。兩人上前瞅了瞅趙靈兒的情況,除了一番言語安撫,也做不了什麼,只能坐下來等着。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大夫和穩婆都趕到了,臥房內開始忙碌起來。老太君等人也被請出內室,到外間等着去了。
江月昭臨出去前,問穩婆道:“她這還未足月呢,會有危險嗎?”
穩婆上前在趙靈兒的肚子上一通摸捏,回頭對江月昭說道:“情況還好,我會盡力的。”
江月昭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衆人在外間等着。就聽得內室趙靈兒呼痛的聲音越來越響。江月昭自己剛生產不久,知道那種疼痛有多麼撕人心肺,不由地輕嘆了一聲。
老太君和容夫人也許是因爲有江月昭那次地經驗,也許是因爲對趙靈兒的感情畢竟差一些,總之兩人面上沉靜。不似江月昭生產時那般慌張。
不出一個時辰,一個穩婆從內室出來,滿面憂色:“生了,是位小少爺。”
老太君和容夫人聽說是男孩兒,面上還是忍不住一喜,又一瞅穩婆的臉色,方覺不對。
還是江月昭反應快一些,她問穩婆道:“怎麼沒聽到孩子的哭聲?”
穩婆嘆一口氣說道:“小少爺到底是未足月。拍了半天,也沒哭出來。”
老太君一聽急了,搶上前問:“怎麼樣?還能養活嗎?”
“大夫正在想辦法。”穩婆回道,“還有,三姨太太…大出血了呢。”
三人一聽,都愣在那裡---產後血崩,是女人最難過的一道鬼門關,能從這道關口轉一圈,又活回來地女人,真是少之又少。
“主子們且莫慌張。三姨太太吉人天相,會好的。”穩婆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安慰之語,就又進去了。
容家三位女主子相互對望了一眼,都沒有說話。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江月昭此時發覺,自己心中竟有一些擔憂。原來無論她曾經怎樣地怨恨過趙靈兒,都還未到恨不得她去死的程度。
等待期間,容毓飛得了信兒,回來了。他進屋後詢問了一下情況,就皺着眉頭坐在那裡,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麼。
約摸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就聽產房內傳出一聲弱弱地嬰兒啼哭的聲音。緊接着。剛纔那位穩婆高興地走出來:“給主子們道喜了。真是神靈庇佑啊,三姨太太吉人天相,止住了血崩,小少爺也哭出來了,剛纔憋得漲紫的一張小臉兒,現下也紅潤起來了。”
外間正憂心的幾個人。聽了這話。舒出一口氣來。老太君最先起身,往內室走去。容夫人見了。也跟了進去。容毓飛看了看江月昭,江月昭對他一笑:“我們也進去看看吧。”
臥房內,趙靈兒慘白着一張臉,靜靜地閉目躺在那裡,沒有絲毫生氣。江月昭瞧了她半晌,將目光轉向容夫人懷中地小嬰兒---他真是太小了,象一隻小貓一樣,穩婆剛纔所說的臉色紅潤,也不過是想說他臉上有了絲兒活氣兒而已,事實上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兒上,仍然透出微紫的氣色來。
“這孩子…可養得活?”老太君擔心地問大夫。
“未足月,是弱了些,只要精心的調養,還是活得下來的。”大夫回老太君道。
“辛苦大夫了,給開個調養的方子吧。”江月昭邊說着,一回頭,瞧見牀上的趙靈兒雖然閉着眼睛,卻有兩行淚水順着面頰,流了下來。
江月昭瞧着她,又看看容夫人懷中的孩子,心情複雜,半晌說道:“母子平安,這樣最好。”然後她轉身走了出去。
老太君和容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愣怔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容毓飛並未跟出去,他只是皺了一下眉,又繼續跟大夫說着話,接了方子,打發下人去抓藥後,又給大夫和穩婆封了賞,送出門去。
再回到趙靈兒地臥房,他立在牀頭,緩聲對閉目養神的趙靈兒說道:“你放心,我會保你和孩子平安無事的。”
步瑤宮內,宛娘正在將趙靈兒生產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講給朱爾玲聽。
當朱爾玲聽到生了一個兒子,並且活下來了地時候,心中無名火“騰”地就燒起來:“哼!我這才過門幾日?就生出三個兒子來了!一個一個向我示威不成?走!我們看看去!”
“公主稍安毋躁。”宛娘趕忙攔住她,“老太君有話,三姨太太產後大出血,身體虛弱,需要靜休,三日內都不必去探望了。”
“我還需要聽那個老太太的話嗎?我是公主!我說可以去就可以去!快給我更衣!”朱爾玲此時完全忘記了井大夫“莫動肝火”的忠告,掙開宛孃的手,就要下地更衣。
兩位宮侍一瞧她這架勢,心知真要讓她去了,非出事不可。於是兩人一齊上前扶住她,宛娘再勸道:“聽說那位三姨太太,大出血後一直昏迷着,未醒過來呢。公主此時去了,找誰撒氣去?這事不急,公主還是先安心養病吧,來日方長呢。”
朱爾玲一聽人還昏迷着呢,覺得去了也無趣,方纔作罷。
不過她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心煩意亂地過了兩天,第三日一大早兒,她早早地起了牀,直奔芳蘿院而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產後驚嚇
自從杜小翠被配出去後,趙靈兒就一直處在一種驚恐難安的狀態之中。焦慮象一隻只小蟲子一樣,時刻噬咬着她的心,以致於她終是沒有捱到孩子足月。
雖然大夫醫術高明,將她從血崩的鬼門關口拉了回來,可是早產再加上大出血,還是大大地損傷了她的身體---她得了產後風。
雖然是五月豔陽天,春暖花開的時節,可是芳蘿院的臥房內,卻攏着火盆。伺候的丫頭婆子一個個熱得只穿着夏衣,還滿頭滿臉的汗。再看牀榻上的趙靈兒,身上搭着兩牀被子,仍然冷得牙齒打顫。
“怎麼這樣冷,寶菊,再去攏個火盆來。”趙靈兒用虛弱的聲音吩咐着她的丫頭。
“噢。”寶菊簡直都要哭了,再攏一個火盆,這屋子裡還能呆人嗎?
“天哪,這屋子裡怎麼這樣熱?”朱爾玲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她剛踏進臥房兩步,就又扇着手中的帕子,退了出去:“快把那個火盆撤出去,要熱死人嗎?”
自己的主子要加火盆,這位公主要撤火盆,寶菊一時不知怎麼好,手足無措地立在地中央。
“還不快端走?要熱死本宮嗎?”朱爾玲杏目圓瞪,喝斥屋子裡的下人們。
一個婆子趕緊應了一聲,將火盆端了出去。牀上的趙靈兒,此時也顧不得冷了。朱爾玲的聲音聽在她的耳朵裡,如聞炸雷,驚得她心膽俱裂。她倉惶地從牀上支起身子:“見過公主。”
“嗯。”朱爾玲輕哼一聲。算是應答。她此時已經走到了趙靈兒地牀前,拿眼打量着這個女人:只見她一臉的病容,面色蒼白,脣無血色,目光黯然。頭上包一條藍地碎花兒的棉布巾子,從巾子邊緣散落下來的碎髮,枯糙無光。
朱爾玲鄙夷地撇了一下嘴,又將目光移向她身側的那個襁褓。襁褓中地小嬰孩,經過兩天的全力調治,面色已經好看了許多,只是仍未睜開眼睛,身量小得象一隻小貓。
“小孩子生下來。都是這樣小的嗎?”朱爾玲一邊說,伸手就將孩子抱了起來,湊近眼前仔細打量着。
趙靈兒見她抱起了孩子,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兒了。她緊張地盯着朱爾玲抱孩子的手,顫聲回道:“回公主,妾身早產,孩子還未長足身量呢。”
“我說嘛,象只小病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呀?”朱爾玲嘴尖牙利,毫不留情。
趙靈兒苦笑一下。沒有接話。她可沒有膽量頂撞這位小公主。她此時只能全神戒備地盯着朱爾玲的手,怕她手中有個閃失,抱不穩孩子。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朱爾玲正欲抱着孩子,撿一張椅子坐下來。(誰知她剛一轉身。突然一聲尖叫:“哎呀!尿了!”然後雙手一鬆,退後一步,拿着帕子開始在身上擦拭拍打起來。
可憐那襁褓中的小嬰兒,從朱爾玲的手中滑落下來,直直地往地上跌去。
此時屋內的下人們,驚得尖叫一聲,就呆在原地不會動了。到底宛娘和輝娘是練家子,反應不同於普通人。兩人一齊飛身撲了上來。在襁褓接近地面地剎那,伸手將襁褓抄了起來。
而趙靈兒早在朱爾玲鬆手那一刻,連聲尖叫都沒有發出來,就驚厥地暈了過去。
朱爾玲沒事人一般,皺着鼻子在身上一邊亂擦,一邊不耐煩地吼道:“哎呀。這是什麼味道?太難聞了。髒死了,快回去給我更衣!”
說完。一陣風似地衝出臥房,走了。
宛娘和輝娘互望一眼,搖了搖頭,將孩子交給尚在驚愣之中的寶菊,隨着朱爾玲回步瑤宮去了。
一屋子的下人,愣怔了半晌,方纔回過神來。有人趕緊過去扶起趙靈兒,一邊喊着“三姨奶奶”,一邊掐她的人中。有人跑出去找容夫人去了,還有人急着查看孩子可安好。屋內頓時一陣忙亂。
大約一刻鐘的功夫,容夫人和江月昭急急地趕了過來。此時趙靈兒,已經被下人們掐人中給掐醒了。只見她滿臉驚恐,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口中喃喃地嘟囔着:“我的孩子,誰也不許碰我的孩子…”
寶菊上來哭着說道:“太太,大少奶奶,三姨奶奶抱得那麼緊,孩子都要憋死了,我們誰都要不下來,快想想辦法吧。”
容夫人聽了,皺了一下眉頭,然後慢慢地湊上前去,緩聲對趙靈兒說道:“靈兒,我是太太,你瞧仔細了,你抱了半天了,該累了吧?來,讓我看看我孫子,長胖點兒沒有?”說完,欲伸手去接孩子。
“不要!”趙靈兒發出一聲尖叫,緊緊地將孩子箍在懷裡,慌亂地往牀內挪着身子,“不要,誰也不許傷害我的孩子!”
江月昭見此情景,心知再這樣下去,孩子真會被她勒死,她當機立斷,回頭吩咐寶菊和一位伺候的婆子:“去把孩子搶下來。”
兩人聽了,嚇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江月昭。江月昭厲聲說道:“孩子要被勒死了!快去搶下來!”
“噢。”寶菊醒過神來,幾步跳上牀,去抱趙靈兒手中地孩子。趙靈兒哪裡肯撒手?哭叫着抱得更緊了:“別搶我的孩子,別碰我的孩子!”
另一位伺候的婆子,趕緊上前幫忙,伸手摁住了趙靈兒地肩膀。寶菊得了空兒,使勁地掰開趙靈兒的雙臂,終於將孩子搶了下來。
那趙靈兒在孩子離開懷抱的瞬間,一聲尖叫,又暈了過去。
容夫人趕緊上前查看孩子的情況。只見小傢伙緊緊閉着眼睛,極不舒服似地擰着眉頭,面色微微發紫。容夫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臉,仍是未哭出來。
“快,快去催請大夫!”到底是自己的孫子,容夫人見孩子這樣,心急地吼道。
好在沒一會兒,大夫就趕來了。一番施針搶救,嬰兒的小臉兒總算恢復了血色。再拍他,也會哼一哼了。容夫人這纔將一顆心放進肚子裡,轉身又去忙活趙靈兒。
那趙靈兒本來生產時失血過多,產後又中了風,此一番驚嚇,徹底摧垮了她。她醒來後,只是神情萎頓地躺在牀上,渾身因爲發冷而打着顫抖,目光虛無,一語不發,竟然不記得再要孩子了。
容夫人見她這樣,暗自嘆息,回頭望着襁褓中那可憐的小嬰兒,發了會兒怔。
江月昭走上前來,跟容夫人商議道:“太太,看三姨奶奶這樣,是照顧不了孩子了。不如把孩子抱到福珠姐姐那裡,讓她照看吧。福珠姐姐心細,又有經驗,應該可以放心。”
容夫人思量了一下,然後嘆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於是吩咐丫頭和奶孃收拾了孩子要用地東西,往周福珠屋裡送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言警示
那天傍晚,當容毓飛回到府中,聽說了白天發生在芳蘿院的事情。他二話沒說,陰沉着臉舉步就要往步瑤宮而去。
江月昭心知這事他不可能當作沒發生,自己也不好做阻攔,可終究是擔心他過於莽撞,跟公主鬧到不可收拾。於是她追上去拉住容毓飛,小心地叮囑道:“相公切莫過於激憤,不可跟公主鬧翻,說話要留有餘地,知道嗎?”
容毓飛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繼續往外走去。
當他滿腹氣悶地來到步瑤宮時,正趕上朱爾玲在用晚膳。一衆宮婢圍着一張桌子,侍候她一個人吃飯。她面前是一張碩大的楠木雕花大方桌子,上面擺滿了各式精美的菜餚。容毓飛拿眼大略一掃,估摸着有三十幾道菜的樣子。其中只有幾道菜,有動過筷子的跡象。
容毓飛不禁皺起眉頭。容家雖是豪門,可是老太君和容夫人向來持家儉省。這樣的一桌子菜,在平時是容家全家一頓飯的標準。
那邊朱爾玲正吃着飯,一擡頭就看到容毓飛蹙着眉站在門口。這是成親以來,她第一次見容毓飛主動踏足她的步瑤宮,心中不由地一陣歡喜。她起身迎上去:“飛哥哥來了?用過晚飯沒有?”
“你自己吃吧。”容毓飛答非所問。“你吃過了?”朱爾玲失望地看着他。
“嗯。”容毓飛含糊地哼一聲,算是回答。
朱爾玲整張臉都垮下來,回頭吩咐宮婢道:“把晚膳撤了吧。我也沒什麼食慾。稍晚給我煮一份桂花羹來。”
然後她上前拉起容毓飛的手:“飛哥哥你來的正好,今天皇后給我送了好多宮花過來,你來幫我瞧瞧,哪種好看一些?”
一邊說一邊拉着容毓飛往寢房走去。
容毓飛此時對她真是氣憤到無語---這個女人,剛剛在白天妄圖摔死他地孩子。這會兒竟然可以沒事兒人似地,拉着他去欣賞什麼宮花?她當別人的命是什麼?
他手下微一用力,就掙脫了朱爾玲的牽扯,自顧走到一邊,撿了把椅子坐下來。
朱爾玲見他面色不善,湊近問道:“飛哥哥,誰惹你生氣了嗎?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
容毓飛此時已經被她氣得想要發笑。他出聲問道:“聽說公主白天去芳蘿院了?”
“是啊,”朱爾玲臉色都未曾變一變,“我聽說三姨奶奶生了個兒子,想去道賀呢。誰知那孩子竟然在我身上尿了,真是髒死了,我長這麼大,還未遇到過種事呢。”說完還皺了一下鼻子。
容毓飛看着朱爾玲,心中在想:這是怎麼樣一個女人啊,說她聰明吧,她做事向來橫衝直撞。一副不管不顧地派頭;說她莽撞吧,看她此時竟然將自己的心思隱藏得這麼好,彷彿白天真是她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他不欲再陪着她轉圈圈,於是直接說道:“公主千金之軀。自小千人疼萬人愛,想來不會懂得如何照顧小孩子吧。今後家裡地小孩子,公主還是不要接近爲好。我怕公主今兒摔一個,明兒扎一個。我們家的孩子雖比不上你們皇家子嗣金貴,但終究也是容家的寶貝,爹孃的心頭肉,傷了哪個都不好。”
朱爾玲一聽這話,眉梢登時立了起來:“飛哥哥這是何意?你這是在說我有意要害容家的孩子嗎?”
容毓飛也沒客氣。冷哼一聲道:“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我只希望以後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三姨奶奶的孩子,雖是庶出,可也是容家的骨血,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坐視不理地。”
“放肆!”朱爾玲習慣性地脆喝一聲。想了想。又怕真的因此惹惱了容毓飛,就放緩了口氣。只是仍然嘴硬道:“我沒有究她們母子一個褻瀆公主的罪名,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你去宮裡問問,宮裡哪個孩子敢尿在本宮身上?早拖出去杖斃了…”
“這裡是容府,不是皇宮!”容毓飛攔住她的話,接道,“在這裡,莫說是容家的孩子,就是下人,也從來不會被隨便拉出去杖斃的!希望公主記住這一點,別把容府變成你的皇宮!”
“你…你…你敢這樣說本宮?”朱爾玲被嗆得不知說什麼好,氣乎乎地指着容毓飛。
“公主要想在容家繼續呆下去,就請安分一些吧。要是你覺得容府不如皇宮好玩,大可以回過皇上,讓他老人家接你回宮。我話止於此,請公主三思,告辭!”說完,站起身來,欲往門外走去。
朱爾玲一見他要走,衝上去扯住他的衣袖:“你來就是要教訓我的嗎?爲一個妾生的庶子?你就這樣跟本宮說話?還反了你們了!你給本宮說清楚!”
其實從她地本心,只是不希望這麼輕易放走容毓飛,想把他留下來,只是她驕橫慣了的,說出口的話,就變成這樣了。
容毓飛根本沒興趣去體會她的心思,只是見自己地衣袖被她拉扯着,心中着惱,微一振手臂,就將朱爾玲震了開去,直直地跌坐在身後的一把椅子上。他擡腿幾步就跨出了屋子,往步瑤宮外而去。
朱爾玲跌在椅子上,半晌沒回過神來。只到容毓飛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她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容毓飛出了步瑤宮,往蒼蕪院方向走了幾步,想了想,又轉過身來,向芳蘿院走去。
當他進了趙靈兒的臥房,看到牀榻上的那個女人,就覺得心被揪了一下:她曾經是那麼風情嫵媚的一個女人,喜歡穿金戴銀,整日裡精描細畫,如今已經完全找不到她往日光鮮的影子了。看她此時,就如初冬枝頭的最後一片枯葉,枯黃而凋敝,蜷在兩層棉被裡,瑟瑟地發着抖。
他走過去,坐在牀頭,輕聲喚道:“靈兒。”
趙靈兒木然地轉過眼珠,瞅了瞅容毓飛,半晌方纔認出來他來,她艱難地從被窩裡伸出一隻蒼白地手,抓住容毓飛的衣襟,虛弱地懇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容毓飛心頭髮酸,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裡,給她掖好被子,說道:“孩子沒事,福珠照看着呢,你放寬心,好好養身子吧。”
趙靈兒聽了,彷彿是鬆了口氣一般,閉上了眼睛,兩顆淚珠從她緊閉的眼角,滾落下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積極施救
容毓飛見了此時的趙靈兒,心中酸澀複雜。縱然她往日有千般錯處,縱然她待人小氣刻薄,畢竟當初是自己招惹她。如果她沒有進容府,說不得現在還是萬翠樓的頭牌清倌,每日飲酒歡歌,也未嘗不比現在的日子好。
他在芳蘿院門口默默地站了好一會兒,想起了自己那個尚未睜開眼睛的小兒子,又往周福珠房中去了。
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裡傳出來周福珠輕柔的聲音:“來,乖乖,換了尿片,咱們好清清爽爽地睡覺嘍…”
他心中一熱,推門進去,見周福珠正和奶孃一起,給小孫少爺換了尿片,重新包在襁褓裡呢。
衆人見了他,都起身施禮。他擺擺道:“你們繼續做事,我來看看孩子。”
周福珠聽了,趕緊將孩子抱起來,送到容毓飛面前,笑着說:“大少爺你瞧,小傢伙今兒睜開眼了呢,不過他現在還瞧不見你。你看,臉色也紅潤多了。”
容毓飛伸手接過襁褓,仔細瞧着自己的小兒子。只見他睜着烏溜溜的眼睛,反覆抿着小嘴兒,好象要找吃的一樣。一張小臉兒也不似剛生下來時那般皺皺的,已經開始飽滿紅潤起來。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周福珠:“福珠辛苦了。”
周福珠溫和地笑了:“大少爺這是哪裡話?照顧自家孩子,是福珠份內的事。再說了,我也喜歡小孩子呢。他今兒傍晚睜開眼睛。把我高興壞了呢,呵呵…”
容毓飛想了想,又說道:“等過些日子,再長壯實些了,就抱去給靈兒看看吧。讓她見了孩子。興許病也好得快些。”
“是。”周福珠應了一聲。
三處轉下來,待容毓飛再回到蒼蕪院時,已經是起更時分了。
江月昭已經洗梳更衣,正坐在燭光之下,翻着一本什麼。容毓飛靠近她,攬住她的肩,輕聲問道:“小昭看什麼呢?”
“今兒小丁把善水基金地帳送來了,我翻翻看。”江月昭沒有回頭。繼續翻着帳,“還是相公有辦法,帳上的現銀已經這麼多了。”
“有那麼多孩子要養,沒有進項怎麼行?”容毓飛也湊近,掃了一眼帳本。
江月昭回頭,正對上他的臉,情不自禁地就在他的面頰上吻了一下。容毓飛這一晚上的糾結煩亂,頓時被她吻得煙消雲散。
他低下頭湊上她地脣,想給個熱烈的迴應。江月昭輕笑着伸手擋住了:“快去洗洗吧,累了一天了。”
容毓飛沒法。只得起身,吩咐丫頭們去打熱水。
“你都去看了?三姨奶奶怎麼樣了?孩子好多了吧?”江月昭跟在他身邊,問道。
“孩子…福珠照顧得很好,傍晚時睜開眼了呢。靈兒…不太好的樣子。看了我半天才認出來。”容毓飛嘆了一口氣。
江月昭聽了,想了一下,說道:“趕明兒讓井大夫帶着暖春堂的幾位老大夫一起來家裡,幾個人會診,總能商量出個好辦法。”
容毓飛沒想到江月昭會這樣說,心中又感激又欣慰:“小昭…”
江月昭輕微動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我如今是做孃的人了,體會得做孃的那種心思。況且…小孩子沒了親孃。很可憐的。”
容毓飛上前攬住她,想要表達些什麼,又覺此時說什麼都顯矯情,便只將她摟在懷裡,用下巴抵住她的發頂,輕柔地蹭着她地髮絲。兩人都靜默下來。沒有再說話。
第二日。遵照江月昭的吩咐,井大夫領着暖春堂幾位行醫多年的老郎中。齊集芳蘿院,欲爲趙靈兒找到一個妥當的治療方案。
幾位郎中分別爲趙靈兒請過脈後,聚在一起好一頓商量。
江月昭、容毓飛陪着容夫人等在外間,半晌也不見井大夫出來,心中便知情況不妙。待井大夫終於從內室走出來了,卻看見他一臉的憂心無奈。容毓飛起身迎過去:“井大夫,你看可有得救?”
井大夫搖了搖頭,沉聲回他:“油盡燈枯,心神耗空,不好辦哪。”
容夫人有些疑惑,便問:“油盡燈枯?怎得這般嚴重?
”井大夫習慣性地捋了把額下白髯,無奈地咂了一下嘴:“只是產後血虧過多,倒沒什麼,再加上個產後中風,也還救得。現在三姨奶奶是受了過度的驚嚇,而且…”井大夫說到這裡,頓住了,拿眼掃過屋裡的三位主子。
容毓飛見他這樣,催道:“井大夫不必顧慮,但說無妨。”
“嗯…剛剛幾位同僚都說,三姨奶奶的憂症怕是在懷着孫少爺時就有的。”
井大夫此言一出,容家三位主子同時想起了那大半年的禁足,不由地面上微赭。
容夫人拿帕子掩了下嘴角,調適了一下尷尬地情緒,問井大夫道:“難道就找不一個好的方子,救回她的命嗎?”“方子嘛…也不過就那些,醫得了病,醫不了心。倒是剛纔李郎中想起一種藥,興許救得了三姨奶奶。”
“什麼藥那麼神?竟然比井大夫的方子都好用?”江月昭問。
“金脈丸。”井大夫吐出三個字。
容毓飛是習武之人,自然曉得金脈丸地來歷。江月昭因爲去年醫救遊在龍的緣故,也知道這金脈丸。唯有容夫人一頭霧水,懵懂地問:“什麼藥?很金貴嗎?我們家還買得起吧?”待井大夫向她解釋了金脈丸的來由,她才沉默了。
“這藥我倒是有一丸,去年表兄受傷的時候,從太子那裡討來的。一粒可夠?”江月昭問道。“不夠,總須連服三日,方能護得住三姨奶奶的心經。”
“還需要兩丸…”容毓飛略一沉吟,擡頭對容夫人說:“不如我明日親自到苗太醫府上,看看可能討來兩丸。”
“不妥,你和三姨奶奶的事,之前傳得滿京城皆知。如今你親自登門爲妾室討要如此貴重的藥品,怕傳出去,外人會說三道四,到時候…你將小昭置於何地?先想想其他辦法。”容夫人到底是偏心地,此時仍在爲江月昭打算。
江月昭聽着二人的對話,低頭沉思着:如果朱爾衡手上還有這種藥的話,她上門討要,他一定會給。只是…難道爲了屋裡那個女人,她要再一次去利用另一個男人對她的情意?
此時井大夫聽他們在討論這種家事,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江月昭猶豫再三,最後對容夫人說:“太太,還是我去拜訪一趟太子妃吧,興許太子府上還有這種藥呢。”
“不許你去…”容毓飛本能地反對,語氣不太好。
江月昭一聽就火了,站起身來:“你當我愛去不成?我還懶得動呢!你自己想辦法吧!”說完便甩袖離去。
容夫人嘆一口氣,也站了起來:“飛兒,讓小昭去給她求藥,總比你親自求要好聽一些,你怎得這麼糊塗?”說完,便追着江月昭出去了。
當日用過午飯,江月昭便乘一頂小轎,出了容府,往太子府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默默關切
所謂的太子府,其實還是原先的慶親王府。朱爾衡將戶部撥給他建造府邸的銀兩,充了餉銀,又置辦了冬衣,支援了西北戰事。僅此一舉,就爲他在軍中贏得了很好的聲望。
不過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與江月昭無關。
此刻她正坐在太子府的廳堂之上,靜靜地等待着的太子妃的到來。
她很慶幸,朱爾衡這個時辰不在府中。否則她見了他,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自己在情感上那麼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卻總是在事務上有求於他,這種狀況,讓她頗覺尷尬。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太子妃宋暖玉在幾個侍婢的簇擁之下,走進了內堂:“讓淑德夫人久等了。”聲音清脆明朗,聞之令人內心舒爽。
這位太子妃是右金吾衛大將軍宋虎良的嫡出長女,人都說將門出虎女。太子妃雖然說不上是虎女,但自幼家風薰染,性子也是直來直去,率真自然。
頭些日子在孝文和孝武的滿月酒上,宋暖玉出言相助,讓江月昭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好感。因此在家裡說到藥的事,她就想到,也許不用跟朱爾衡開口,跟太子妃說也是一樣的呢。
江月昭見宋暖玉進來了,便起身上前欲施禮。宋暖玉一把拉住她,說道:“罷了!都是自家人,禮就免了吧。”
江月昭聽了,直起身來,笑着說:“謝太子妃。”
宋暖玉在主位上坐下來。讓了茶,對江月昭說道:“小昭你可是我府上的稀客,這次來,有事嗎?”
“是有一事相求。”見她問得直接,江月昭也沒再兜圈子。便將趙靈兒等藥救命的事,向宋暖玉講述了一遍。
“這個裕平,簡直就是作孽!”宋暖玉氣憤地一拍桌子,“庶妾不是人嗎?庶子不是命吧?她越來越囂張了,竟然如此輕賤人命!有父皇給她撐腰,她就無法無天了!等到…”說到這裡,她意識到自己要失言,趕緊住了口。
江月昭知道她要說什麼。心中想樂,趕緊舉起茶盞,做勢喝茶,掩飾了過去。
宋暖玉自己也拿帕子掩了一下嘴,方說道:“你家那個三姨奶奶地事,我早就聽說了。按說這樣的女人,我才懶得理她死活呢。不過這件事,終究是我們家那位小蠻女造的孽。今兒又是妹妹你開的口,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府上原先倒是存着五顆金脈丸,去年太子一位江湖朋友受了內傷。送去了兩顆,現在還有三顆。妹妹只求兩顆,還給我留下一顆,呵呵…”
江月昭聽了她的話。心虛地汗都要流下來了。原來太子妃並不知道,去年那兩顆藥,也是給了自己。既然朱爾衡不說,自己也別揭這個底了。於是她起身施一禮:“如此多謝太子妃殿下。”
“你看你,又來了。”太子妃虛扶她一把,吩咐旁邊地一位侍婢去取藥,自己就陪着江月昭拉起了家常。
待藥取來了,江月昭又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辭了。
出了太子府,未行多遠,江月昭正坐在轎子裡閉目養神,轎子卻突然停落了下來。她剛想掀轎簾看看怎麼回事,就聽到小秋在外面輕聲提醒她:“小姐,太子追來了。”
她聽了。心中暗歎一口氣。思量了一下,還是掀開轎簾。走出了轎子。
擡頭一瞧,可不正是朱爾衡攔在前面嗎?他就那樣端坐在馬上,將馬橫在了街道中央,正好擋住了她的去路。再看那匹馬,“突突”地打着響鼻,顯然是剛纔跑得很急。
江月昭只得上去見禮:“太子殿下。”
朱爾衡一撩袍擺,從馬上翻身下來,走到她面前:“我聽說你到我府上了,便急急地趕了回去。結果門房說你剛剛離開。怎麼不多坐一會兒,用了晚飯再走?”
江月昭聽了,心中暗想:我去求見太子妃,也沒說要見太子啊,怎麼還有人去稟報他這事兒呢?
“家裡有人等藥救命呢,不免心急了些。下次再去府上叨擾吧。”江月昭嘴上客氣道。
“…”朱爾衡一時心急才追了上來,說完剛纔那幾句,便想不起來再說什麼了,他看了看江月昭身邊的人,咬着嘴脣思量半晌,才接着說道:“我有事與淑德夫人說,不知可否陪我走一段呢?我們邊走邊說。”
“謹遵太子吩咐。”江月昭沒法,只得應下來。
小秋和跟來的轎伕,聽太子這樣說,都自動退到十丈開外。朱爾衡牽着馬,往前走去。江月昭微提裙裾,跟了上去:“不知太子有何事?”
朱爾衡側過頭來看着她,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關切:“我很擔心你,你最近過得好嗎?”
江月昭聽了,心中涌起一陣溫暖。自從她因爲那道賜婚的聖旨而重回容府之後,她心中其實一直都不快樂。一位與她對房的小公主,一位使勁手段生下她相公的孩子地姨奶奶,都是對她身體裡那個現代靈魂的一種侮辱。爲了容毓飛,她可以忍。可是忍下了這些事,她心中是極不快樂的。
她小心地將自己的不快樂隱藏起來,在容府中處之安然地做着她賢良的容大少奶奶。也許是她隱藏得太好了,竟然沒有人發現她的不開心,就連容毓飛也從來不曾問過她:“你過得可好?”
卻是眼前這個男人,一個與她的生活無甚交集,連碰面的機會都少得可憐的男人,在擔心着她過得好不好。她被他的話勾起了心中地某些情緒,臉上有些悵然,眼角微溼。
朱爾衡見她半晌沒說話,更加擔心:“是不是不開心?爾玲欺負你了嗎?還是…”
“謝謝太子殿下關心,我過得很好。”江月昭收斂了情緒,笑着應他。
“我知道你性子剛強,這樣任人擺佈,必是不甘心的。況且爾玲又是那樣一個刁鑽的性子。要是我皇妹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傷害到你,你一定來找我。父皇對我地話,還是能聽進去幾分的。”
“我記下了,真有什麼事,也少不了麻煩太子殿下。”江月昭心中有些感動,怕他再說出什麼話來煽情,就轉移了話題,“我剛纔跟太子妃聊了好半天,太子妃人長得秀氣,性子也好,我們兩個很對脾氣。我們還約好了,過一陣子一起去隆福寺上香呢。”
“暖玉…是個好女子。”朱爾衡沉吟片刻,又說道,“可從你身上,總是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場,是我抵抗不了的,我時時地會想起你…你…與別的女子大爲不同,要是讓我…”
“太子殿下,”江月昭見他要跑題,趕緊出聲阻止,“你看,容府快到了,我們走得還是挺快的,呵呵…太子就送到這裡吧。”
朱爾衡的情緒,一下子就被打斷了,他望着她微笑而坦然的面孔,嘆一口氣道:“好吧,謝謝你陪我走這一段。既然與暖玉聊得來,有時間就多去我府上坐坐吧。”
江月昭應下了,伸手招來身後跟着地轎伕,向朱爾衡拜別後,便趕緊鑽進了轎子。
待她在轎中坐穩,聽到外面一聲:“起轎!”她才緩緩地舒出一口氣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章 田園童趣
苗家的金脈丸果然名不虛傳,上次在遊在龍身上大顯神威,江月昭就頗覺神奇。這一次更是起死回生。
那趙靈兒眼見着神智越來越不清楚,水米不進了。連續三日服用金脈丸,再配合井大夫開的調養的方子,第五日便開始喝水進食了。
早產的小嬰兒,在周福珠的悉心照料之下,也日漸胖乎紅潤起來,象一個小孩子的模樣了。
保住了兩條性命,終歸是一件好事。容家上上下下都齊口誇讚江月昭,說她佛性慈心,以德抱怨。只有江月昭自己知道,她心裡的芥蒂並未消除。她可以出於善良的本心,爲一個將死的母親求來救命之藥,可並不代表她已經從心裡冰釋前嫌,原諒了趙靈兒以前的所作所爲。
因此,她很少去芳蘿院探望,對於趙靈兒的孩子,她也實在是拿不出太多的熱情來。
而小公主朱爾玲,自從那日被容毓飛當面斥訓之後,就完全忘了大夫“莫動肝火”的勸誡,心中憋着一股火氣,到處找茬兒打罵下人。趙靈兒母子雙雙獲救的消息,更是火上澆油,讓她一股心火直燒到頭頂,整個人都變成一個小火盆子,走到哪裡燒到哪裡。
容府的下人們吃了她的苦頭之後,私下裡想出來一個辦法:派人輪流盯住朱爾玲的行蹤,給大家報信,小公主到哪裡,下人們能躲就躲,能繞就繞。躲不過繞不過的。也提前做好應付她的準備,免得被她打個措手不及。
這樣一來,朱爾玲再到哪裡,要麼找不到人,要麼找不到茬兒。邪火無處可發。步瑤宮裡地物件成了替罪羊。沒幾日,宮裡就又送來一批日常用品擺件,填補被她砸爛的用缺。
其實從江月昭現代人的思維來看,這位小公主有着嚴重的心理疾病。只不過那個時候的人,肌體上地病疾尚還搞不太清楚,更遑論精神疾病了。大家都只當朱爾玲從小嬌生慣養,有皇帝撐腰,性子刁蠻一些而已。
短短三個月之內。容家多出三位孫少爺,老太君有了重孫,就完全不管家事了。容夫人也大有逐漸撂挑子給江月昭的意思。內院裡的事,有多半是找大少奶奶拿主意的,江月昭儼然已經是半個當家主母了。
她剛當家,很多事還不太上手,難免有些勞累。再加上日日須提防着步瑤宮裡的小公主鬧事,一日過下來,到了晚間,就是一副疲怠的樣子。容毓飛看在眼裡。心疼着急,不知該怎麼幫她。
那日清晨,容毓飛練功回來,就跟江月昭說:“小昭。今天有什麼事先放一放,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江月昭很驚訝:“有什麼事?帶我去哪裡?”
容毓飛見她一副認真的表情,笑嘆一句:“唉!你是忙暈了不成?哪裡能天天有事?我帶你去散散心罷了。”
“噢,”江月昭放下心來,緊接着就是一陣欣喜,“相公,去哪裡玩啊?有什麼好玩的?”
“沒什麼好玩地,去了你就知道了。”容毓飛寵溺地撫了一下她的發。
兩人用了早飯。去向老太君請過安,告了假。老太君聽說帶江月昭出去散心,連聲說好。
待二人出了容府,行了一段路,江月昭疑惑地問容毓飛:“相公,這條路…是去育孤院的吧?你要帶我去看孩子們嗎?”
“也是。也不是。”容毓飛笑笑說。
“什麼呀?這麼神秘?”江月昭也樂了。不再追問。
半個時辰後,兩人就到了善水育孤院。
推開門走進院裡。先就聽到一聲喊:“爹爹來了!”然後“呼啦啦”從各個方向,涌出一羣孩子,圍攏上來,“爹”“娘”一通亂喊。
孩子們的吵鬧驚動了容順,他出來瞧見是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趕緊喊出自家娘子和小丁,一起來給容毓飛夫婦見禮。
那個叫寶妞的小丫頭,擠到容毓飛面前,抱住他的大腿:“爹爹,牛牛哥說你有了孃親,有了小弟弟,就不要寶妞了,是嗎?”
容毓飛呵呵笑着將她抱起來:“你牛牛哥胡說,爹爹和娘這不是看你來了嗎?”
江月昭也跟着樂了,回頭在一羣孩子的外圍,看到了那個叫牛牛的孩子,一臉淡漠,好象話題的主角不是他一樣,只是拿眼睛看着寶妞,怕她丟了一般。
江月昭扒開圍在身側的孩子,走到他面前:“牛牛,還認識我嗎?”
“娘。”牛牛側頭看了她一眼,虛應着喊了一句,又看向寶妞。
江月昭抿嘴樂了:“怎麼娘沒有寶妞好看嗎?”
牛牛地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結巴說道:“不是…我怕她摔了…她總摔跤。”
江月昭更樂了---這小子!這麼小就當自己是別人的保護神呢!她上前拉起牛牛的手,帶他走進孩子羣中,將寶妞從容毓飛懷裡接下來,放到牛牛面前,笑着說:“交給你了,這下你該放心了。”
一羣孩子開始起鬨:“牛牛小相公!寶妞小娘子!牛牛小相公!寶妞小娘子!”
牛牛漲紅着臉,就要跟這羣孩子發作。寶妞拉住他的手,嫩聲嫩氣地說:“牛牛哥不理他們,寶妞就是你地小娘子,氣死他們!”說完,還使勁跺了跺腳。旁看熱鬧的江月昭,早被這童趣的場面逗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來了。
容毓飛見她如此開心,也笑了起來。
這時候李明琴邊笑着邊對孩子們大聲說道:“早課時間到了,快去上課吧,去晚了,小心夫子打你們手心板兒哦。”
孩子們一聽,頓時驚醒過來,向着學堂的方向一鬨而去。
江月昭笑夠了,拉着李明琴說道:“這些孩子太有趣了。你一天跟他們在一起,一定很開
李明琴笑着回她:“這些小兔崽子,氣我的時候也很來勁的。這幾天大少爺沒來,天天向我吵着要爹爹。”
“這些日子府裡有事,來得少了。以後我和小昭會經常來。”容毓飛在旁邊說道。然後他拉起江月昭的手,對容順他們說:“你們不用陪着了,忙你們的事去吧。我帶小昭去轉轉。”
幾個人應了一聲,各自走開了。
容毓飛牽着江月昭,往後花園地方向走去。
江月昭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說着牛牛和寶妞的事,直到一大片新綠映入她的眼中。她發出一聲驚呼:“菜園!”就掙脫了容毓飛的手,直奔那一片新黃嫩綠的菜園而去。
容毓飛張着被她掙開的手,笑着地搖搖頭,追了過去:“喜歡嗎“喜歡喜歡!”江月昭興奮地說道,“這可比青丫婆婆地菜園子大多了。”
這一大片地後花園,容順早就遵從容毓飛的吩咐,給改成了育孤院地菜園子了。十幾畝地分成了十幾畦的菜地,用一串紅分別圈了起來,一畦春韭一畦青蔥,一畦紫茄一畦紅椒……奼紫嫣紅,煞是好看。
江月昭高興地立在田頭,想起小時候背過的一首詩:“一畦豆角二畦蔥,淡菜三餐四季中。五六雞鴨七步水,八坡九嶺十面風。”
容毓飛見她興致盎然,詩興大發的樣子,開心地樂了。
“相公,你怎麼想起來在這裡弄個菜園子的?”江月昭側頭問他。
“是你說的嘛,”容毓飛笑道,“有一次從青丫婆婆那裡回來,你講起她的菜園子,直說自己也想有一個。我這不就給你弄了一個嗎?”
江月昭也想起自己說過的話了,心中感動,沒想到她就是隨意一說,容毓飛竟然記住了,還真給她弄出一個菜園來。
菜畦中有人在割韭菜,有人在摘瓜豆,估計是給孩子們準備午飯用的。江月昭回頭衝容毓飛一笑:“相公,我們今天做一對村夫村婦如何?”
說完,提起裙裾就衝進了菜園中,搶過一人手中的筐,就往茄地裡跑去。容毓飛看她被長裙絆得差點兒摔倒,高興地哈哈大笑,也走進菜地裡,幫忙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救人於水火
趙靈兒滿月了。
她滿月後出自己的屋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蒼蕪院給江月昭叩了三個響頭,以謝她求藥救命之恩。江月昭倒沒跟她客氣,端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拜謝。
雖然這次她從鬼門關口轉悠一圈,又回來了,可是這一遭對她身體的傷害,卻是任何靈丹妙藥也補不回來的。此時的趙靈兒,再不復當年萬翠樓頭牌清倌的妖嬈風情,只是一個滿面病容的女人,臉色蠟黃,眼窩深陷,說不上幾句話,就拿帕子掩口輕咳。
江月昭見她如此,心中不勝唏噓。
按理趙靈兒生了一個兒子,雖是庶子,也該有個滿月儀式的。可是未隔多少時日,有公主的成婚之禮在先,又有江月昭的雙生子滿月酒在後,到了趙靈兒這裡,老太君和容夫人都拿不出太多的熱情來再操作一次滿月酒了。
因之前江月昭的雙生子獲太上皇賜名爲“孝文”、“孝武”,容尚天便循着這個“孝”字,給趙靈兒的孩子取名爲“孝康”,也是希望這個多災多難的孩子,能夠平安健康長大的意思。
孝康的滿月儀式,容家自家人分了紅雞蛋,一起吃頓飯樂呵樂呵,也就過去了。
在剛得知趙靈兒懷孕的時候,老太君和容夫人就商議過,孩子生下來,不能讓她養着,也是怕她性子尖刻,給容家養出個刁頑子孫來。
現下正好藉口她身體不好,需要調養身體。就把孩子交給了周福珠來養着。
趙靈兒心中千般不捨,萬般不願,可終究是拗不過老太君和容夫人的意思,只得忍下了。她與周福珠原本甚少往來,現下因着自己的孩子在那裡。一天總有大部分時間,膩在周福珠屋子裡。周福珠本就心慈面軟,體諒她做娘地心思,倒也沒有什麼臉色。
端午節到了,江月昭又是好一通忙碌。待過了節,她才得了些空閒。
那日午後,她歇了午覺,起來後拿着一本書往後花園走去。準備享受一個清清靜靜的下午,看幾眼書。
春日午後的暖陽照在身上,說不出的溫存愜意。池中水波粼粼,池邊柳枝依依,和風習習,讓人薰然欲醉。
江月昭倚在亭中的靠坐上,將書抱在胸前,閉着眼睛享受這難得和煦靜謐。
“…拽着頭髮,拖到院子裡打呢,當着好多人地面。”
“唉!二姨奶奶真可憐。”
“現在可不是什麼姨奶奶了。就是韓娘子…聽說那個莊頭吃喝嫖賭,沒有不會的。在外面喝多了酒,賭輸了,回家就拿娘子出氣。非打即罵。”“杜姨奶奶在容家時,雖不是什麼正經主子,可過得也是富貴平安的好日子,怎麼受得了這個?”
“天天哭,聽說眼睛哭出毛病來了。”
聲音由遠至近,再由近而遠,從江月昭身後繞過去了。
江月昭聽着,坐直了身子。心中不由地沉重起來---這是在說杜小翠了?這段日子府中事務繁忙,竟然忘了這個被配出去的姨奶奶了。聽剛纔過去那兩個丫頭的話,她應該過得很不好,時常挨男人的打罵呢。
想那小杜翠在容家時,雖然愛耍些小奸小滑,便總歸說來。還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吧。就因爲沒有子嗣。就被那個小公主抓來立威,拉出去配了人。也着實可憐。要是那個男人對她好,倒也罷了,今天聽這些話兒,她現在的日子可真叫一個悽慘呢。
江月昭越想越坐不住,最後書也不看了,站起身來走出後花園。
她先叫人去打聽了韓富奎地住處,然後讓小秋小冬封了五十兩銀子,便帶着這兩個丫頭,坐着轎子出府了。
出了容府往西行,大約走了半個時辰,轎子便落了下來,江月昭聽到小秋在轎外說:“小姐,到了。”
江月昭掀開轎簾走了出去,迎面便看到一座磚牆灰瓦的小院落,雖然有些樸拙,倒也乾淨清爽,可見這位韓莊頭家裡的日子還過得去。
小秋先幾步上前,欲叫開院門。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院內傳來一陣兇狠的叱罵:“爛貨!臭婊子!還當自己是富貴人家的姨奶奶嗎?做個菜都不放鹽,老子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緊接着一陣“噼哩啪啦”地亂響,象是什麼東西被撞倒了。
“媽的!敗家娘們!病秧子嗎?推一把就倒?”又是一陣打罵的聲音,夾雜着一個女人痛哭求饒的聲音。
江月昭聽出哭聲是杜小翠的,只覺得一股血氣直衝腦頂。她也不待小秋叫門了,直接上前,一把推開院門,跨進了院子。
只見院子裡,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漲紅着一張臉,滿面凶煞地跨在一女子地身上,左右開弓地扇着她的臉。
江月昭從未曾見過男人如此凌虐一個女人,她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了,抄起近在手邊的一把竹扎掃把,幾步奔過去,掄起掃把就往男人的頭上砸去。
那位韓莊頭正打罵地起勁,沒有防備,頭上就突然捱了這麼一下子。他只覺得一陣頭暈劇痛,待緩過勁兒來,“噌”地蹦了起來:“媽地!誰敢打老子?”
定晴一瞧,一位華服美冠的**,一手拄着掃把,另一手叉着腰,正滿面怒容地瞪着他。
他一見江月昭那身穿戴,氣焰就先矮了下來。又見杜小翠哀哀地跪在她面前,喊着:“大少奶奶救命!”心裡就知道這位女煞星是誰了。
“你敢打老子?”話是接着這樣說的,語氣早就弱了下來。
“你敢在我面前自稱老子?”江月昭厲聲斥他。“我就打你了!你能怎麼樣?我不信我一個二品誥命夫人,打不住你個狗奴才!”說完,掄起掃把又橫掃過去。
韓富奎本能一閃身,就躲了過去。江月昭一下子掄過去,沒打到。心中火氣更盛了:“狗奴才!你還敢躲?還不快跪下!”
韓富奎這纔想起眼前是一位二品誥命兼四品郡主,趕緊跪了下來。江月昭拿起掃把,結結實實地在他身上招呼了幾下子,方纔解了心頭恨。
那邊小秋和小冬見自家小姐這個樣子,覺得她有點兒失態,上前來搶下掃把:“小姐息怒,莫跟這個奴才一般見識。”
杜小翠此時見了救星,哭得更兇了。江月昭低頭。見她青腫着一張臉坐在地上,釵發零亂,衣衫不整,心中一陣憐憫:“快扶她起來,去打盆水來給她梳洗一下。”
小秋和小冬應了,一個扶起杜小翠,讓她坐到旁邊一把藤椅上,一個打水去了。韓富奎跪在那裡,早沒了剛纔的囂張氣焰,心中只是忐忑。拿眼睛瞄着江月昭。
江月昭也不理他,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杜小翠面前:“小翠姐姐,你說,他是不是經常打你?”
杜小翠怯怯地瞅了一眼韓富奎。沒敢吱聲。
“有我在,你怕什麼?你只管說實話。”
杜小翠這才點了點頭。
江月昭又挪到韓富奎面前,厲聲說道:“我告訴你,我最見不得男人打女人!今兒我打你幾下子,是讓你長點兒記性!以後再敢打我小翠姐,仔細我揭了你地皮!”
韓富奎被指着鼻子威脅,心中有些不服,哼哼着說:“您別忘了。我可是公主的人…”
“公主的人又怎麼樣?”江月昭截住他的話,接着斥道:“再敢打小翠姐,我有地是辦法收拾你!還不會驚動公主大駕,不信你就試試!”
韓富奎明白了她話裡地意思,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當然相信,以容家的實力。收拾他一個小小的莊頭還是輕而易舉的。
“小的記住了。下次不敢了。”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應道。
江月昭見他服軟了,也緩下口氣:“韓莊頭。既然你和小翠姐湊到一起了,爲什麼不好好過日子呢?這樣打來罵去,你就很開心嗎?”韓富奎聽了,低頭不語。
江月昭從小秋肩上取下裝銀子地包袱,遞給韓富奎,接着說:“小翠姐以前在容家,過慣了清閒日子,於家務一事上,怕是不太在行,你總要讓她慢慢來。這五十兩銀子,你先收着,明兒去請個婆子回來,幫她做些家務事。只要你以後好好待她,過日子有難處儘管找我。”
一聽有銀子可拿,韓富奎地面上立現喜色,伸手接了包袱,一個勁兒地叩頭:“小的謝謝大少奶奶,一切聽大少奶奶吩咐。”
“不過…要是再讓我聽到你打小翠姐…”
“不會了!小地以後定當好好待她,大少奶奶放心!”韓富奎拍着胸脯保證。
江月昭見目的達到,也懶得看他那副奴才嘴臉。轉過來坐到杜小翠身邊,安撫幾句,便要起身告辭了。
杜小翠從來沒想到江月昭會來看她,更沒想到她會給自己撐腰。她知道今日江月昭來這一趟,以後韓富奎怕是不敢再怠慢她了。
她心中感激萬分,跪在江月昭面前,就要給她叩頭。
江月昭讓小秋扶起她來,又囑了幾句“好好過日子,有難處來找我”之類的話,便告辭回府了。
待她回到府中,已經酉時三刻了。
往常這個時辰,容毓飛已經回府了。
江月昭回到蒼蕪院,未見容毓飛的人影兒,便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大少爺還未回來?”
一個小丫頭上前答道:“大少爺早就回來了。只是…步瑤宮那邊來人,把大少爺請走了,聽說宮裡來人了。”
江月昭一聽,心裡“咯登”一下子。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御旨強扭瓜
那日容毓飛回府,就有宛娘來請,說是宮裡的海總管來了,請容毓飛過步瑤宮一趟,有事說。
容毓飛心中疑惑:海公公是皇上貼身服侍的太監,怎麼會離了皇上身邊,到容家來了呢?而且剛纔從老太君那裡回來,也沒聽她老人家提起,顯然是未通報老太君,直接就去了步瑤宮的。會有什麼事情呢?
他一邊在心裡划着問號,人已經到了步瑤宮。
待他進了屋子,擡眼一瞧,海公公倒是真的在屋裡,只不過他是手搭拂塵,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他身前的椅子上,端坐着一個人,雖只是一身淡藍色軟綢便服,仍然掩不住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度---正是當今聖上明德皇帝。
容毓飛趕緊上前跪拜見駕,心中卻忍不住吃驚:皇上未驚動容府的任何人,悄悄地就來了公主的寢宮,又特地召見自己,十有八九是爲了公主的事。
明德皇帝面上倒還和氣,讓身邊的人給容毓飛賜了座,又接着跟朱爾玲說些宮裡的事。
“那日寧妃的生辰宴上,怡嬪跳了一支蓮舞,滿座皆喝彩,我倒沒瞧出什麼好來。比起玲兒的飛天舞,怡嬪的舞姿就顯得拙笨得多。”
“兒臣的舞,是專爲父皇練的,只爲父皇在國事繁忙之餘,能有個消遣放鬆的節目。兒臣的舞姿倒不見得有多優美,只是父皇感受到了兒臣的這份心思,才覺得我的舞跳得比她們好罷了。哪日父皇想看我跳舞。只管讓海公公來傳。兒臣不能於國事上爲父皇分憂,爲父皇跳支舞消解疲勞,還是做得到地。”朱爾玲偎在皇帝的身邊,十分乖巧的樣子。
“嗯!好!玲兒最乖,嫁了人。也沒有忘了父皇。”明德帝高興地撫着她的頭髮。
“當然,父皇在兒臣的心目中,永遠是排在第一位地。”朱爾玲微笑着,仰頭望着明德帝。
“哈哈!永遠排在第一嗎?那你把駙馬放在什麼位置上?”皇帝笑着打趣她,一邊拿眼掃向容毓飛。
容毓飛正驚異於在皇帝面前,朱爾玲那份乖順討巧,簡直跟平日裡那個飛揚跋扈的小公主判若兩人。突然聽到皇帝說起自己,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他…”朱爾玲看了一眼容毓飛。滿臉委屈地低下了頭,“父皇…”
“父皇知道你的苦處,父皇這不是來了嗎?你先出去一下,父皇跟駙馬有話要說。”明德帝說到這裡,臉色肅了下來。
朱爾玲起身說道:“兒臣遵旨。”語畢看了一眼明德帝,目中有淚光盈盈。
明德帝見了朱爾玲的眼淚,面色又肅然幾分。
朱爾玲轉身向屋外走去,經過容毓飛身邊時,眉梢一挑,飛給他一個挑釁的眼神。容毓飛讀出了她想要傳達的意思:哼!敢怠慢本公主!走着瞧。
他心中不禁着惱:好嘛。父女兩個聯手演苦情戲碼給他看呢,聽聽吧,“父皇知道你的苦處!”敢情容府平白多養一位小公主,被她弄得人心惶惶。雞飛狗跳,到最後還是她有苦處了。
“駙馬。”待朱爾玲出了屋子,明德帝跟容毓飛說道:“我今日便裝前來,只是爲了和你說幾句話,此事就不必驚動其他人了。”
容毓飛口中應下了,心知他是覺得身爲皇帝,親自出面來管這些瑣碎的事情,未免有失身份。所以便裝悄然前來,不欲讓他人知道。
“據我所知,駙馬對玲兒甚是冷淡,無事絕不踏足步瑤宮,可是這樣?”明德帝聲音沉了下來,問容毓飛道。
容毓飛自從進屋見到皇帝。坐在那裡就開始打腹稿。此時見他果真是爲此事而來。便起身,恭敬地回道:“回稟皇上。公主身份尊貴,再加上前幾日宮裡御醫也說過,公主身體不好,需要靜養。是以我不便叨擾。”
明德帝聽了,將手中茶盞往桌上一,生氣地說道:“照駙馬這樣說,玲兒在容家倒象是個外人。你們是夫妻,難道不應該互愛關切嗎?既知她身體不好,就更不應該放她一個人在這偌大地宮室之內,你身爲駙馬,不應該在她病痛之時,給予關照嗎?”
容毓飛雖見明德帝生氣,心中倒未着慌,他回道:“回皇上,草民記得上次入宮之時,皇上有這樣的話:小公主玩心很重,不定什麼時候就在容家玩厭了呢,就當她是到容家作客吧。草民一直將此話銘記於心。現今我之所爲,也是爲了小公主的將來着想。哪天公主在容家玩夠了,回到宮裡,皇上必會給她再指一個可心的人家。”
“你…”明德帝被容毓飛拿自己的話堵住了嘴,半晌未說出話來。良久,他才嘆一口氣:“唉!我當時那樣一說,你還真把她當了外人。她那樣地傾心於你,你卻這樣待她,這叫她情何以堪?”
容毓飛低着頭,沒有接話。
“駙馬,玲兒也是個可憐孩子,你別瞧着她伶牙俐齒地不讓人,其實她心裡是很軟弱很孤單的…”
容毓飛仍是低頭不語,心中卻在想:你家把孩子養成那樣了,怪我不成?她孤單軟弱值得同情,我府上那些捱打捱罵的下人們,還有被配出去的杜小翠,還有趙靈兒的一身病,他們就活該倒黴不成?你說這些來博得我的同情,可同情能代替感情嗎?要是我勉強就了你地意思,我還要不要見我的娘子了?
明德帝見自己說了半天,容毓飛只是低頭不語,心中有些惱,他一拂袖站了起來:“我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駙馬是個聰明人,應該聽得懂,駙馬這幾天就留在步瑤宮歇息吧。我也不便久留在此,海良,我們走吧。”
說完舉步欲走。
容毓飛聽了,更是惱火---居然下旨強留自己在步瑤宮,簡直豈有此理!他心中有火氣,語氣就不太好聽:“草民遵旨!”
明德帝腳步一頓,回過身來,看着他說道:“遵旨?好!你當這是朕的旨意來遵守,朕也沒有意見。”說完提步就往屋外走去。
待皇帝出了屋子,容毓飛站在那裡平息了一下心中怒火,轉身欲回蒼蕪院。
“駙馬記性不好嗎?”朱爾玲從屋外走了進來,“好象我父皇剛說過,讓你這幾日歇在步瑤宮。駙馬這是要抗旨不遵嗎?”
容毓飛強壓怒氣,對朱爾玲說道:“即便強留下我,人在這裡,心也是不在這裡的。公主這又何必?”
“我看到你地人就好,至於你的心嘛…慢慢來,我會得到的。”朱爾玲笑咪咪地,上來拉住容毓飛,“你剛纔聽到了吧?父皇誇我舞跳得好呢。駙馬還沒看過我跳舞吧?我今兒心情好,這就去換了舞衣,跳給駙馬看,如何?”
容毓飛掙開她的牽扯,走到靠窗的案几旁,隨手撿起一本書,一邊翻一邊說道:“聖旨是嗎?好,我就遵旨留在這裡幾日。”說罷,將書舉至眼前,認真地看了起來,不再理會旁人。
朱爾玲見他雖然面色不好看,但總算留下來了,心想只要他留下來,就有機會抓住他的心,不由地高興起來,興高采烈地進內室換舞衣去了。
蒼蕪院裡,江月昭左等右等,從日頭西斜等到明月東昇,也不見容毓飛回來。她在屋裡坐立難安,直覺如百爪撓心。
剛纔讓小秋出去打聽,回來說宮裡的人已經走了,步瑤宮門口有人守着,進不去。她向守門的人打聽,那人卻不肯透露哪怕隻言片語。
最後,小秋又吶吶地提到,她聽到步瑤宮內傳出絲竹歌舞之聲。
江月昭聽了,一個勁兒地做着深呼吸,心中提醒自己:要相信自己地相公,要相信自己的相公…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結珠胎
已經是三更天了,江月昭坐在臥房的桌子前,對着一盞燭火發着呆。
容毓飛不但人沒有回來,連個話兒也不曾傳回來。江月昭想起以前他對三位姨奶奶的態度,心中不免有些發涼。開始時她還在念催眠咒語:要相信自己的相公,要相信自己的相公…
到了這個時辰,什麼咒語都失靈了。她只是揪着一顆心,機械地等待着,側着耳朵聽着屋外的聲音。
漸漸地,她有些支撐不住了,胳膊肘兒一軟,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覺有人在動自己的身子,迷迷糊糊地睜眼一瞧---居然是容毓飛,正抱起自己往牀榻走去。
“什麼時辰了?”江月昭含糊地問道。
“已經四更天了。”容毓飛輕聲回道,“怎麼就睡在桌子上了?也不怕着涼?”
江月昭聽了這句話,突然就清醒了,從容毓飛懷裡蹦到地上,瞪着他問道:“都四更天了?你幹什麼去了?纔回來?”
容毓飛放下空了的雙臂,嘆了一口氣,走到牀邊坐了下來,將明德皇帝便服到步瑤宮,並且下旨留他在步瑤宮歇息的事,說了一遍。
“那你…”江月昭猶疑地盯着他,想問什麼,又問不出來。
“傻瓜!”容毓飛苦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想什麼呢?我答應過你的,這一輩子都不再做讓你傷心的事。你忘了?我可沒忘呢。我只是坐在那裡看書。心裡可在念着你呢。這不?趁公主熬不住睡着了,就潛回來看你了。”
“可是…我聽人說,步瑤宮裡今天很熱鬧,絲竹聲不斷呢。”江月昭還是有些擔心。
“哼!公主自己要跳舞,我還能阻止她不成。她跳她地。關我何事?”容毓飛哼了一聲。
“真的?”江月昭貼近他,再次追問。
“你…”容毓飛感受到江月昭懷疑的語氣,不禁有些着惱。
江月昭一瞧他臉色變了,趕緊上前摟住他的脖子,軟聲說道:“我相信你,相公。我也是擔心你嘛,連個話兒都沒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就知道你會擔心。我纔要回來一趟的。果然不讓我放心,穿得這麼單薄,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着涼了怎麼辦…”
“啊啾!”容毓飛話音剛落,江月昭便很配合地打出一個噴嚏來。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容毓飛趕緊扯過來一牀被子,將她摁倒在牀上,給她蓋上被子,只給她露出一個腦袋。
“你還要回去嗎?”江月昭在被子裡拱了幾個,找了個舒適地姿勢,才安穩下來。問容毓飛道。
容毓飛也不答她,三下兩下除了衣衫,就鑽進被子裡,摟住了江月昭。
“你不回去。行嗎?”江月昭被他摟得有些喘不上氣來,又問一句。
“哼!皇帝想讓我跟她女兒圓房,我偏不遂他的意,我偏要回來跟我的親親孃子團圓,看他能怎樣?”說完,伏下頭就在江月昭的耳垂上親吻起來。
江月昭被他吻得心中象有小蟲子在爬,又聽他那樣說,喘息着問道:“你這是在賭氣嗎?”
容毓飛聽到她的話。停了下來,鄭重地扳過她的臉,說道:“不是賭氣,我在步瑤宮裡,就一直在惦記你,怕你擔心。睡不好覺。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其他人都無所謂。我曾經差點兒失去你,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有一次就足夠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只要守住你就好。”
這番話,讓江月昭的心頓時淹沒在一片感動地海洋之中。她脈脈地望着容毓飛半晌,終究沒有說出話來。最後,她將脣瓣貼到他赤裸的胸膛上,輕柔地親吻起來。
容毓飛被這溫柔而曖昧的觸感,刺激地悶哼一聲。他一邊迴應着江月昭的熱情,一邊摸索着除去了她身上那單薄的睡袍,整個人貼了上去……兩人一番雲雨,待平靜下來,已經是五更天了。
容毓飛給江月昭蓋好被子,囑她好好睡覺。自己便起身穿了衣服,回步瑤宮去了。
第二日江月昭起得很晚。起來後急急地去給老太君請了安,陪自己的兒子玩了一會兒。緊接着家裡就來了一位宗親中幾桿子打不着的一位堂嫂,絮絮叨叨地說着家裡的日子如何艱難,把江月昭的耳朵折磨了半個時辰,方纔抱着一匹綢緞和二十兩銀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她走後,江月昭便覺頭昏腦漲,喉嚨發緊。她只道是昨晚沒睡好覺,用了午飯後,倒在牀上歇了會兒午覺。起來仍覺不太舒服。
強撐着把下午的事情處理完。到了晚間,她實在是支持不住頭痛,就早早地梳洗了,上牀躺下了。
她知道有皇帝地旨意在,容毓飛還得在步瑤宮呆些日子。儘管昨晚容毓飛對她那樣保證過,可她心中還是忍不住暗暗忐忑---那位小公主的思維,不能以常人的標準去琢磨,誰知道她還能做出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來?
其實她地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容毓飛傍晚回來時,從商號中搬回一大撂的帳冊。他可不想如昨晚那般,伸手從桌子上抄起一本書,竟然是《女範捷錄》,好不容易纔翻出一本《樂府詩集》,讓他看了一個晚上。
今晚,他是打定主意要通宵對帳了。
只是朱爾玲哪裡肯甘心?她一會兒送一盞蔘湯,一會兒送一杯烏龍茶,一會再送一盤點心,來來回回,磨磨蹭蹭地跟容毓飛搭着話,希望引起他的注意,最好能說服他早些休息。
容毓飛有過一次趙靈兒的教訓,對朱爾玲送來的蔘湯茶點,謝過後,就放在那裡不動了。他自己只喝容祥親手沖泡的茶水。
朱爾玲來回幾趟後,發現自己送去的茶水點心,原封不動地擺在那裡。她不曉得容毓飛心裡地戒備,只道他是故意給她難堪,心中更是着惱。
只不過她性子再潑辣,也終究是個小姑娘。更加上身爲公主,自小矜貴,從來不曾低頭求過人。因此那句話在她心裡轉來轉去,終究是說不出口。
就這樣一直磨蹭到三更天,她實在是困頓難支,便失望地進臥房休息去了。
而蒼蕪院中,江月昭心中有事,頭痛欲裂,折騰了半宿也沒睡着。
天亮後,她只覺得渾身的肌肉痠痛無力,喉嚨也發不出聲音來了。讓小秋去向老太君告了罪,她自己便臥牀不起了。
容夫人得了信兒,趕緊着人去請大夫,自己也急急地趕過來探望。
江月昭自己躺在牀上,手摸胸前靈玉,心中奇怪:自從靈玉失而復得,她還沒有病得這樣厲害過。就是去年懷着孝文和孝武,從東州折騰到遊雲山莊,再從遊雲山莊折騰回來,也不曾生過如此大病。今兒這是怎麼了?就因爲前兒晚上趴在桌子上睡,着涼了?
容家給江月昭瞧病,從來都是仔細萬分,別人也相信不着,只請井大夫。
那井大夫診過江月昭的脈後,居然面露喜色,站起來向容夫人一揖,道:“恭喜太太,大少奶奶有喜了!”
江月昭聽了,登時愣在那裡---孝文和孝武才半歲,自己居然又懷孕了。以前她聽說古代的女人,一輩子能生十個八個孩子,她都不敢相信。現在輪到自己頭上了,她才明白,也沒有個避孕措施,可不就等着中招呢嗎?
與她的愣怔截然相反,容夫人高興地面上開花,嘴都合不攏了,笑了半天才想起來問:“她渾身痠痛,說不出話來,這些症狀是因爲有喜了嗎?”
“那個是風寒之症,不礙事的,吃幾副藥就好。只是大少奶奶有喜,這方子怕是要仔細一些。”井大夫笑着說道。
“一切拜託井大夫了。”容夫人說道。
沒出半個時辰,喜訊就在容府之內傳遍了。一個時辰都不到,容毓飛就得了信兒,興高采烈地趕了回來。
江月昭自己尚未回過神來,容府之內已經一派歡天喜地,人人臉上掛着笑:“聽說了嗎?大少奶奶又有喜了!”
“聽說了,好人有好報!積德積福啊!”宮裡。
朱爾玲聽說後,只覺得倍受屈辱,一通打砸哭罵之後,乘一頂轎子,回宮裡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蘊風波
江月昭第二次懷孕,可把容府上下高興壞了。
因爲她懷孝文孝武時,發生了那件事,讓她吃盡了苦頭,未曾在容府受過半點兒照顧。這第二次懷孕,闔府上下都存着把上次的虧欠補回來的心思,將她當菩薩一般供了起來。
江月昭自己倒沒當回事,她臥牀幾日,把風寒之症養好之後,又開始每日晨昏定醒,處理家事。她對自己胸前那塊靈玉還是很有信心的,去年從容府到遊雲山莊一個來回的折騰,已經充分證明了這塊玉的神力。
她這麼勤快,容毓飛可不幹了。
他那日在商號裡得了信兒,欣喜若狂,撂下手中的事情就趕回家裡了。他的狂喜,除了因爲江月昭給他再添子嗣之外,更多卻是因爲他終於有了機會,可以好好照顧她,彌補前次懷孕,讓她身心受苦,顛沛在外的那份愧疚。
因此江月昭每日清晨欲起牀,總會被他摁回被窩裡,要她多睡一會兒。他還會親自去查看廚房給江月昭準備的吃食,翻看一下食材是否新鮮,哪些是對孕婦不好的,哪些是江月昭不愛吃的,他都能給撿出來。
至於家事,他更是不肯讓江月昭再操心了。他跟容夫人說,讓她在江月昭懷孕期間多擔一些事情,要是忙不過來,就找周福珠幫忙。容夫人哪有不肯的?很快就吩咐下去:以後府裡的事情,少拿去勞動大少奶奶,太太在時。找太太做主,太太沒空兒,就去找大姨奶奶。
很快,江月昭就被完全架空,閒了下來。前一陣子忙忙碌碌。她已經習慣了。突然之間就無事可做,她便覺得心裡空空的。再加上懷孕所產生地心理變化,讓她情緒波動很大,焦燥易怒,愛發牢騷。
一向和氣可親的一個人,變成了這樣,最開始容毓飛還有些擔心。後來問過井大夫之後,方知道這是懷孕女人的正常反應。
他有些汗顏。自己已經是四個孩子父親了,卻頭一次知道女人懷孕,心理上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江月昭再發牢騷,他就認真地聽着,也不反駁。她無端發怒的時候,他就溫言勸慰,希望能緩和她地怒氣。江月昭自己發過脾氣後,也很後悔。等平靜下來,回味起容毓飛的寬和與包容,心中很是感動。
當然。這一份幸福和睦的生活,也不是沒有風波的。
朱爾玲得知江月昭再次懷孕後,怒砸步瑤宮,負氣回了宮裡。最開始幾日。容家人也很擔心。誰知道她會在皇帝面前說些什麼?搞不好皇帝再降個旨,給容家一個責罰,也是有可能的。那個皇帝處理政事時,精明睿智得很,一遇到他這位小女兒的事情,就裝起糊塗來了。
可是等了幾日,雖不見朱爾玲回來,但也是風波不驚。未見宮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傳來。
當然,朱爾玲回宮,是容家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倒也沒有去接她回來地打算。
就這樣相持了些日子,就在容家人以爲小公主受不得憋屈,可能再不回來的時候。一頂紫緞罩面鸞鳳轎子。將朱爾玲送回了容家。
府裡的氣氛立時緊張起來。上上下下都做好了承受這位小公主怒氣的準備。
卻未料朱爾玲回來後,悶在步瑤宮裡。三天未曾出宮半步。老太君攜女眷去請安時,瞧着她面色也算正常。見了江月昭,也未有異樣的表示。
大家都有些納悶。不過能平靜度日,終歸是好事。
就這樣又過了些日子,所有人都漸漸地淡了戒備心。
那日傍晚,趙靈兒去周福珠屋裡看過自己的兒子,回到芳蘿院,正坐在院當中一把藤椅上勻着氣息。從周福珠那裡到芳蘿院,雖然路途很近,眼下她走一趟,也是累得氣喘吁吁。
她剛覺胸口順溜一些了,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院門就被推開了。擡一瞧,竟然是小公主朱爾玲!
趙靈兒只覺一口茶嗆到肺子裡,劇烈地咳了起來。她一邊咳着,一邊趕緊起身,跪了下去,人卻漲紅着臉,說不出話來。
朱爾玲走到她身邊,一邊伸手去扶她,一邊笑着說道:“三姨奶奶這是怎麼了?見了我如此激動?”
趙靈兒被她扶起來,心中更是惶恐,以帕掩口,猛咳半晌,方纔平靜下來:“靈兒失禮了,公主恕罪。”
朱爾玲笑咪咪地走到另一把藤椅上坐下後,一指旁邊趙靈兒剛坐過的那把椅子:“三姨奶奶咳得臉都紅了,快坐下,喝口茶順順氣。”
趙靈兒哪裡敢坐?垂手立在一側,默然不語。
“這麼不懂事呢?三姨奶奶產後身體虛弱,你們不知道嗎?還不快扶她坐下?”朱爾玲俏眉一立,喝斥旁邊的下人。
輝娘聞言,趕緊上前,半扶半推將趙靈兒摁在藤椅上,讓她坐了下來。
趙靈兒聽她說什麼“產後虛弱”,恨得牙癢,卻終究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垂着頭,斜着半個身子坐在那裡,思量着小公主此番找她,究竟所爲何事。
“我剛纔去看過孝康了,唉!怎麼不見長多少呢,瘦巴巴地,象個小猴子。你看孝文和孝武,白白胖胖地,難怪討老太君喜歡。”
趙靈兒聽她說自己的兒子象小猴子,又拿來跟江月昭的雙生子比,一口氣涌上腦門,又發作不得,憋得臉又漲紅了:“我兒早產,要是按足月份算,現在也只有兩個月大。長成現在這樣,還多虧了福珠姐姐細心,我已經很滿意了。”
“唉!你瞧瞧你這個憋屈地樣子。聽說以前,你也是個心性兒高的人,怎麼如今就讓蒼蕪院那位給治服成這樣了?”朱爾玲斜眼瞅着趙靈兒,嘖嘖嘆道。
“大少奶奶對我們母子有救命之恩,我感念在心,佩服之至,心裡並沒有什麼憋屈。”趙靈兒胸中堵着一口氣,回話也有些生硬。
“她對你有救命之恩?哼!幾丸藥而已,要是我跟我父皇討要,沒有要不來的東西。”朱爾玲一撇嘴道。
趙靈兒心中一聲冷哼:那時欲取我母子的性命地人,可不就是你嗎?何必這時候來賣這空口人情?
“公主今兒找靈兒?所爲何事呀?”趙靈兒不想再聽她繞來繞去,折磨自己的心神,於是直接問道。
朱爾玲原本打算好的話,都被她這一問給堵了回去。她沉吟一下,板臉說道:“既然你直接問了,我也不轉圈子了。蒼蕪院那位,可是又懷孕了。現在莫說你們,就是我也近不得駙馬的身了。她一個人霸着,心安理得,左一個右一個地生,當我們都是擺設嗎?”
趙靈兒一聽這話,心裡就“咯登”一下子,她趕緊說道:“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夫妻情深,我看着也好。大少奶奶替容家延續子息有功,理當得到愛護。靈兒心中,並無其他想法。”
“你倒想得開?”朱爾玲見自己怎麼點,也點不透趙靈兒的心竅,有些不耐煩了,“我可忍不下這口窩囊氣。我今日來,就是想找你商量一個對策。你乖乖聽我的,以後萬事好說。要是你存了跟隨她的心思,莫說你的命了,就是你兒子地命,也捏在我手心裡的。”
這番話明顯就是在威脅了,趙靈兒聽了,驚瞪着朱爾玲,面如死灰。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艱難的抉擇
趙靈兒將自己鎖在臥房內,盯着面前的一盒青梅涼果,已經整整一個時辰了。
其間寶菊來叫過幾次門,她都沒有開門。她正陷入深深地矛盾和恐懼之中,心神大亂。
她對自己說:趙靈兒,你的報應來了,躲過了產子那一劫,怕是躲不過今日這一遭了。老天爺終於找上你,讓你進退維谷,兩難權衡了。
她想起剛纔,朱爾玲將她拉進屋內,端出這盒青梅涼果時,臉上那種狠絕的表情:“今日晚飯後,你就將這盒涼果給她送過去,勸她吃下幾枚,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趙靈兒當時就被嚇得渾身打顫,難以自抑地咳了起來:“咳…咳…公主…這裡有什麼?”
“沒什麼要命的東西,就是醃製這些涼果時,加了些麝香紅花。你難道願意見她左一右一個的生?你看看老太君和太太是怎麼對待她兒子,又是怎麼對待你兒子的?她要是再生一個兒子,這家裡還能有你兒子的活路嗎?”
趙靈兒也算是個精明人,哪裡能分不出這事情的輕重?這位小公主分明就是在借她的手害人嘛。
她起身跪到朱爾玲面前,企求道:“公主,您還是饒了靈兒吧。您也知道,我與大少奶奶過節很深,她現在懷孕期間,吃食本就很小心。我送的東西,怕她會有疑心。”
“哼!我話已經說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收回來。她於你有救命之恩,你送的東西。她當然不會懷疑。你可要掂量仔細了,我是本朝公主,皇親貴胄。她那誥命頭銜,要封要撤,全在我父皇一念之間。你要是坐錯了板凳。站錯了立場,你的禍福事小,你兒子地小命…”
“公主饒了我兒吧!”趙靈兒聽她提起自己的兒子,一時間張慌失措,只顧叩頭求饒。
朱爾玲見她這樣,得意地哼笑一聲,上前湊近她,盯住她的眼睛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不怕你拿這事去告訴蒼蕪院那位。只不過在你做出什麼決定之前,先想一下你兒子。這其中的輕重緩急,你自己掂量吧。今兒晚上,我等你的信兒!”
說罷,她站起身,再不看趙靈兒一眼,轉身出去了。
趙靈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六神無主地望着朱爾玲離去地背影,半晌方爬起來,慌慌張張地鎖上了房門。對着那盒涼果發起呆來。
這要是在一年前,她會毫不猶豫地將這盒涼果給江月昭送去,泰然自若地勸她吃下。可如今…
是江月昭解了她的禁足令,是江月昭求來靈藥救了她的命。是江月昭吩咐孝康的吃穿用度,與孝文孝武一般無二。她再貪圖富貴,終究不是一個無心的人。
況且一旦江月昭出了什麼事,這個家落到小公主的手裡,依小公主刻薄刁頑的性子,她和孝康的命運更是可想而知。
可是…
朱爾玲畢竟是天命嬌女,本朝公主。她要是想禍害自己和孝康,就如同捏死兩隻螞蟻一般容易---杜小翠就是一個活生生地例子。聽說要不是江月昭去給她撐腰,她現在早就讓那個男人給折磨瘋了。
她心中翻滾着驚濤駭浪,劇烈地掙扎着,在江月昭與朱爾玲之間作着反覆地比較取捨。
她腦海中浮現出那日朱爾玲抱着孝康,鬆手讓他滑落地情景。她渾身忍不住地顫抖,彷彿看到了不遠的將來。朱爾玲將孝康高高地舉起。然後重重地摔下。
她又彷彿看到,江月昭吃下青梅涼果後。捂着肚子在牀上翻滾,身下流着鮮紅的血…然後是老太君拿着柺杖砸向她的腦頂,容毓飛憤怒地錯掌將她擊
這一幕一幕的場景在她眼前交錯閃現,讓她頭痛欲裂,絕望萬分---進退都沒有活路了,難道真是老天要來懲治她了嗎?
她揪着自己的頭髮,衝向牀榻,將頭捂在被子裡,嚎啕大哭…
那日晚間,江月昭用過晚飯後,正在屋子裡與小秋、小冬、小丫頭金兒打牌消遣,就見趙靈兒提着一個小竹籃走了進來。
待趙靈兒上前請過安,環視了一下屋裡,沒看到容毓飛,略略地舒了一口氣。
江月昭正玩得起興,見她來了,趕緊招呼說:“三姨奶奶來得正好,快把小冬換下來吧,她笨得要死,連累我輸牌。”
趙靈兒聞言,深吸一口氣鎮定了一下,將手中小籃放在旁邊一張桌子上,走上前去坐到了小冬的位置上:“好啊,難得大少奶奶有興致,我就陪上幾圈。”
江月昭平時處理家務,最是公平心正的人,可是打起牌來,那牌品就不敢恭維了。只見她吆五喝六,連蒙帶騙,興致勃勃地耍着賴。陪牌的幾位也只想着哄她開心,任由她胡鬧。
期間容毓飛回來了一趟,見她玩得開心,笑了笑,又出去了。
幾圈玩過後,江月昭便嚷嚷着口渴。小冬趕緊沏了一壺茶給她。
“對了,看我玩得高興了,把正事都給忘了。”趙靈兒趁機說道,“那籃子裡有一盒青梅涼果,是去年夏天我得了一筐新鮮梅子,自己醃製的。這青梅涼果酸酸甜甜,最是開胃。我聽說大少奶奶有喜之後,胃口不太好,就給您拿來一盒。”
說完,她緊張地望着江月昭,等着她地迴應。
江月昭此時正在興頭上,不疑有他,一聽有酸的可吃,趕緊吩咐小冬:“給我拿幾個嚐嚐。”
小冬應了一聲,取來一個碟子,裝上一些青梅涼果,呈到了江月昭手邊。
江月昭一邊看着牌,順手拿起一枚,就塞進了嘴裡。
趙靈兒看着她吃下了那枚涼果,不由得心中一痛,手也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吃好吃!你們也嚐嚐。”江月昭高興地嚷嚷着。
小秋和小冬是深府大家之中調教出來的丫頭,懂得規矩,小姐愛吃的東西,她們怎麼好搶?只說自己不愛吃酸地,就推拒過去了。
趙靈兒心中對那個東西有忌憚,便說自己剛吃過,牙還酸着呢,不能再吃了,也推了過去。
只有那個陪牌的小丫頭金兒,年紀尚小,不太經事,見大少奶奶真讓,她也就真不客氣,跟着吃了幾枚。趙靈兒見她也跟着吃,開始有些心慌,後來想想,好象麝香和紅花都是活血散結的藥物,正常人吃下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也就沒往心裡去。
“三姨奶奶別是輸怕了吧?怎麼淨顧着發呆,也不出牌呀?”小秋見趙靈兒魂不守舍的,便笑她道。
“噢,該我了嗎?可不是輸怕了嗎?今兒大少奶奶手氣這麼旺,我有多少銀子都得送給她。”趙靈兒強笑道。
江月昭玩得高興,吃得也高興,此時聽趙靈兒這樣說,便問小冬:“什麼時辰了?”
“戌時三刻了。”小冬答道。
“這麼晚了?好吧,不玩了。今兒三姨奶奶的青梅涼果,我吃着開心,這贏來的銀子,就全歸三姨奶奶了。小冬再去我箱子裡取一貫錢出來,你們三個丫頭分了吧。”
“哎!”小冬聽說有錢可分,高興地應了一聲,去了。
趙靈兒此時的心思,哪裡在這些銀兩上?她望着被江月昭吃下半盒的青梅涼果,心中又是慌亂又是揪痛。趕緊起了身,收拾了桌上地碎銀,謝過江月昭,提了籃子,告辭出去了。
待出了蒼蕪院,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難過,躲到一棵大樹後面,捂着嘴巴哭了起來。
大約過了一刻鐘,她纔想起步瑤宮那位小公主,還在等信兒呢。於是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往步瑤宮去回話去了。
朱爾玲聽說江月昭吃下了她的青梅涼果之後,撇嘴笑了一下,走到趙靈兒面前,拍拍她的肩,說道:“做得好!你給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你先回去歇息,明兒等着看好戲吧。”
趙靈兒戰戰兢兢地告辭,退出步瑤宮後,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的芳蘿院,縮進被子裡,身子如打擺子般發着抖,一夜未曾睡着。
她懷着一顆恐懼地心,迎來了第二日地太陽。
“三姨奶奶起來了?”寶菊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
她扶起趙靈兒,一臉驚怕的表情,對趙靈兒說道:“三姨奶奶知道嗎?蒼蕪院地金兒出事了。這可怎麼話兒說的?昨兒我還跟金兒一起踢毽子呢,活生生的一個人,今兒早上就沒了。”
趙靈兒原本要硬撐着下來洗把臉的,一聽寶菊這話,心臟驟然停了跳動,一下子跌回牀上,暈了過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金兒之死
江月昭那晚玩牌玩得高興,容毓飛回來了,還跟他嘰嘰喳喳說了半天,方纔洗梳睡下了。
睡到後半夜的時候,胸前一陣灼熱,燙得她皮膚髮疼,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她伸手一摸,發現一直掛在胸前那塊靈玉,此時熱得如炭火烤過一般。
她低頭一瞧,不由地大吃一驚---一直紫瑩瑩的一塊玉,此時正在泛着幽幽的紅光,在她胸前一明一滅地閃爍着,散發着灸人的熱量,燙得她胸前皮膚灼痛。
她擡眼看向容毓飛,見他睡得正香,趕緊輕輕地翻過身去,背對着他---她可不想讓他發現這塊玉的秘密,她在這一世,還沒有人懷疑過她的身份呢,要是讓他發現這塊玉的靈性,逼問下去,她還真不知道怎麼答呢。
那塊玉越來越燙,灼烤着她十分難過,她便伸出手來,欲將玉挪離胸前,免得燙傷自己。
可是更讓她吃驚的事發生了---任她怎麼掰怎麼拽,那玉紋絲不動地貼在她的胸脯上,如嵌在她皮膚裡一般。
她背對着容毓飛躺着,心中有些發慌。自從這塊玉掛到她身上,還從來不曾發生過這種事情。今日異兆,難道是有什麼危險了?
她想來想去,終究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只好呲着牙,忍着皮膚上的疼痛,希望這玉的異常徵兆能儘快過去。
一直折騰到約四更天,靈玉才慢慢地冷卻下來,恢復到了平常的溫度。顏色也由紅轉紫,不再泛着嚇人的紅光。江月昭試着伸手去取,那玉竟然乖乖地握進了她地手裡,任她拿來拿去,聽話得很。
她心下大奇。黑暗之中握着那塊玉,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抵不住睏倦來襲,昏昏地睡過去了。
第二日,她是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的。
“金兒…金兒…大少奶奶!金兒沒了!”
江月昭迷迷糊糊地,就聽到小秋驚恐地喊她。她一時沒有清醒過來,還沒太明白“沒了”的意思,便含糊地應道:“派人去找找。興許在哪裡貪玩,忘了時辰了。”
“不是!”小秋都要急哭了,“金兒她死了!”
“啊?”江月昭一個激靈,人就完全清醒過來了,“怎麼會?昨晚打牌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是啊,昨晚還好好地。早起時,不見她出來做活,吳婆子就去她的屋裡喊她,結果喊了半天。也沒人應。吳婆子進屋一瞧,直挺挺地躺在牀上,已經…”小秋越說越害怕,聲音越來越小。
江月昭卻已經聽明白了。一邊急急地起來穿衣服,一邊問:“跟她一屋的小鵑呢?沒發現她昨晚有什麼不好嗎?”
“小鵑的娘生病,這兩天都住她娘那裡。”
“噢,快着人去請大夫,能救便救,救不了也要知道怎麼死的。”江月昭一邊斬釘截鐵地吩咐着,一邊穿上鞋子往屋外衝去。
“小昭站住”容毓飛從屋外走了進來,臉上還掛着汗珠。顯然是剛練完功,未來得及洗臉呢。
“金兒出事了,我得看看去。”江月昭腳步未停,答他道。
容毓飛上前一把拽住她,將她推回牀上:“你老實呆着,我去看看。你懷着孩子呢。不宜進凶宅。別讓什麼不好的東西衝着了。”
江月昭心中着急:“哪裡就有什麼不好的東西了?我不放心,得去瞧瞧。”
容毓飛摁住她。板起臉來:“一個丫頭的事情,我還處理不了嗎?乖乖地呆着,有什麼事告訴你。”
說完,他威脅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江月昭想起自己在冥府時,見到地那些魂魄,也有些相信這世上會有些不好的東西,是自己看不見的了。於是她沒有硬掙着要去,起身坐到桌旁,自己斟了一盞茶,慢慢喝着,一邊想着這件事情,一邊等着消息。
金兒是容家的家生丫頭,自小在容家長大,江月昭還是比較瞭解的。這丫頭平時靈俐活潑,身體好着呢。昨兒打牌時,還乍乍乎乎地,象只小麻雀一般,還陪着她吃了一碟子的青梅涼果……
等等!青梅涼果!
江月昭一早兒被金兒的死訊,驚得有些發暈的頭腦,此時開始正常運轉起來。
她想起昨晚靈玉的異象,心中象是被起開了一條縫兒,透過那條縫兒,她隱隱地窺見了事情真相的一角。她伸手從衣領中掏出那塊靈玉,仔細地打量着,越瞧越是心驚---以前純粹紫色地一塊玉,此時竟然在其中泛着絲絲的黑線。湊近了瞧,那些黑線如一隻只小線蟲一般,還在慢慢地蠕動着。
“小秋!小冬!”江月昭大聲喊道。
“大少奶奶什麼事?”小冬從屋外聽她喊得急,匆匆地從屋外跑進來。
“大夫來了沒有?”江月昭有些驚恐,更多的卻是憤怒!如果真是她想到的那樣,那麼這次她絕對不會饒了趙靈兒那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地女人!
“我去給您瞧瞧。”小冬答應着,人就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就小跑着回來,對江月昭說道:“大夫已經來了,正在查看呢,還未得出個結論來。”
“再去看!問到結果來告訴我!”江月昭聲音少有的尖利,嚇得小冬哆嗦了一下子,應着出去了。江月昭自己起身,走到堂屋內,翻出昨天吃剩下的半盒青梅涼果,捏出一枚來,迎着屋外的太陽仔細瞧着。那涼果在陽光的映照下,透着綠瑩瑩的光澤,讓人垂涎欲滴的樣子。
她將涼果放回盒子裡,眯着眼睛瞅着,心中卻是怒火烹燒。
這件事情,怕是跟她想象的八九不離十。那個趙靈兒,可不是第一次害她了!上次念在她地一碗毒藥,將自己帶到這個時空來,遇到了容毓飛,再則沒憑沒據,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次如果還是她,這個女人未免太惡毒了!她的命還是自己救回來的呢,如此忘恩負義,豈能饒她!何況這次有涼果爲憑,諒她也抵賴不掉了。
眼下,她只差大夫一句診斷來定論,她就可以派人去芳蘿院,將那個女人揪來一問。
她正思量着,容毓飛帶着大夫從門外走進來,面色沉重。
她趕緊起身迎上去,問道:“怎麼樣?”
容毓飛看了一眼大夫,回她道:“大夫說,金兒是毒發身亡。那種毒好象還很稀奇,叫作斷魂散,是鍾翠山吳家莊的獨門毒藥。”
“鍾翠山?吳家莊?”江月昭一時間有些糊塗--如果真是趙靈兒的涼果有問題,她一介青樓女子,又有將近兩年時間養在深府之中,還有大半年被禁足。怎麼可能認得鼎鼎大名的鐘翠山吳家莊地人,還能討來他們家地獨門毒藥?
她趕緊將那半盒青梅涼果端來,問大夫道:“大夫你瞧瞧,這盒涼果可有問題?”
那大夫從盒中取出一枚涼果,瞅了瞅,回江月昭說:“大少奶奶,這個我需要帶回去做個查驗,光是這樣瞧,是瞧不出什麼來的。”
“好吧,你儘快,我等你地消息。”江月昭皺着眉頭說道。
大夫應下後,捧着那盒青梅涼果,告退了。
江月昭思量了一下,吩咐門外的容祥:“去芳蘿院,把三姨奶奶給我找來。”
容祥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大約一刻鐘後,他又急急地回來了,向江月昭回複道:“大少奶奶,三姨奶奶不在芳蘿院,聽李嬤嬤說,半個時辰前讓公主給找去了。”
江月昭聽畢,心不由地一沉。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斬除禍根
且說趙靈兒聽聞金兒歿了,真正如五雷轟頂,驚得她當時就暈厥了過去。
丫頭婆子們掐人中的,刮腳底板的,一陣忙亂施救,她才悠悠地醒轉過來。她睜開眼睛後,抓住寶菊的手倉惶問道:“大少奶奶呢?”
寶菊吃驚地望着她,回道:“三姨奶奶找大少奶奶何事?聽說金兒死得蹊蹺,大少奶奶正在處理這件事呢。”
“大少奶奶沒事?”趙靈兒不敢相信,再問道。
“什麼事?”寶菊不解地看着她,“三姨奶奶要是找大少奶奶有事,寶菊去給您回。”
“哦…不用了…”趙靈兒陷入迷茫之中,含糊地說道。
她心裡思量着:要是金兒的死與自己送去的青梅涼果有關,那江月昭怎麼沒事呢?要是無關…好端端的一個小丫頭,怎麼說沒就沒了呢,時間還這麼巧?那青梅涼果之中,真的只是麝香紅花嗎?
她接過寶菊遞過來的茶水,一邊慢慢啜飲着,一邊在心中回想着昨日公主的神情話語,希望能從中悟出點兒什麼來。
“三姨奶奶早!”
一個問安的聲音把趙靈兒的神志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她擡眼一瞧,宛娘正笑意盈盈地站面她面前。
她心中一緊,手一哆嗦,手中的茶盞便“咣啷”一聲掉在地上,碎成細小的瓷片。
“宛姐姐,有事?”連聲音都難以自抑地抖了起來。
“勞動三姨奶奶大駕,公主有請。”宛娘瞅了一眼地上的碎茶盞。輕嘆一口氣,說道。
趙靈兒只覺心“咚”地一下,就提到嗓子眼兒了,渾身地毛孔都緊張地張開,冷汗涔涔地流了出來。她本能地往牀裡縮了縮。瞪看着宛娘,沒有下牀。
宛娘見她有抗拒之意,便上前架住她的胳膊,說道:“公主性子急,三姨奶奶還是快些吧,可別惹惱了她。”半拉半抱就把趙靈兒弄下了牀,給她穿上了鞋。
趙靈兒就這樣被宛娘半推半扶,給請到了步瑤宮。
當她看到端坐正中。正在悠閒地品着茶的朱爾玲時,心中恐懼劇增。她一下子就撲跪在朱爾玲面前,急急地求饒:“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三姨奶奶這是怎麼了?”朱爾玲放下茶盞,慢聲說道,“好好兒的,求的什麼饒啊?難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地事了?”
趙靈兒一聽她的話,心中更是沒底了,愣愣地跪在地上,不知如何答話。
“我不過是請你來喝杯茶,瞧你慌什麼樣子了?”朱爾玲不徐不急地說道。“宛娘,快把三姨奶奶扶起來,看座。”
宛娘答應一聲,扶起趙靈兒。讓她在朱爾玲的右側下首坐下了。
趙靈兒略偏身子坐在那裡,滿心都是對金兒死亡的疑惑,哪裡有心思喝茶?她幾度張口欲問個明白,終究是沒有勇氣捅面前這個馬蜂窩,更揣度不明白朱爾玲此時找她來的意圖,便一直靜默着。
“三姨奶奶今兒真是話少,怎麼不說話?今兒早上你就沒聽到什麼聳動的消息嗎?”小公主斜瞄趙靈兒一眼,問她道。
“公主…”趙靈兒聽她這樣問。鼓起勇氣說道,“昨兒的青梅涼果,裡面只是麝香紅花嗎?怎麼金兒吃了,連命都丟了呢?”
“金兒吃了?”朱爾玲眉毛登時立起來,聲音也尖銳了幾分,“怎麼我讓你拿青梅涼果給金兒吃的嗎?”
“回公主地話。昨兒大少奶奶吃那青梅涼果。直嚷嚷着味道好,拿着涼果讓給大家吃。那金兒年紀小不懂事。就真的跟着吃了一些。”趙靈兒戰戰兢兢地回道。
朱爾玲一聽,“啪”地將茶盞摔到桌子上,厲聲喝道:“既然金兒也有吃,你昨晚來回話的時候,爲什麼不說?”
趙靈兒見小公主發怒,趕緊起身跪下:“公主息怒!我以爲那涼果中只有麝香紅花,正常人吃了,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便沒有說。”
朱爾玲心中狂怒,暗罵一聲:蠢材!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都做不利索!
不過她面上卻是緩和了下來,穩一穩怒氣,對趙靈兒說道:“可不就是麝香紅花嗎?要是真有什麼要命的東西,蒼蕪院那位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的嗎?誰知道那金兒是得了什麼急症?三姨奶奶多心了。”
趙靈兒心中也是疑惑:那青梅涼果,昨晚江月昭吃得可比金兒多,怎麼金兒出事了,江月昭卻是好好的呢?難道金兒的死,真的與青梅涼果無關?
可是…如果那涼果中有麝香紅花,江月昭吃了那麼多,怎麼不見滑胎呢?
她翻來覆去也想不出個究竟,心中如被一團亂麻堵着。正在糾結之時,就聽朱爾玲發話了:“這茶要是涼了,可真是沒法喝。”
趙靈兒擡頭一瞧,就見小公主皺着鼻子,對着那盞茶抱怨。她見左右宛娘和輝娘恍若未聞,仍是各幹各的,沒有過來泡茶地打算,便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的小爐子上,取下燒開的一陶壺水,欲給小公主重新衝一壺茶。
朱爾玲眼瞧着她拎着一陶壺開水,離自己越來越近,便向旁邊的輝娘一遞眼神。
輝娘略一點頭,身形一晃,已經欺近了趙靈兒身側,她輕輕一伸腿,正好絆在趙靈兒擡起來還沒落下地左腳上。趙靈兒被這樣一絆,重心頓失,一個趔趄向前撲去,那一陶壺水堪堪砸在公主的腳面子上,“叭啦”一聲碎開了,一壺水四下溢開,一瞬間就浸透了朱爾玲的繡花鞋。
只聽朱爾玲一聲尖叫,人便躥跳起來:“呀!燙死了!大膽奴才!你要謀殺本宮嗎?”
趙靈兒尚伏在地上沒有起來,心中暗暗叫苦。她當然分辨地清,剛纔那一下子,是輝娘有意下的絆子。這樣看來,小公主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她心中害怕,便急忙爬起身來,跪伏到朱爾玲面前,手忙腳亂地給她脫着鞋子:“公主恕罪,我不是有意的!”
那朱爾玲此時一臉的煞氣,一擡腳就將趙靈兒踢得坐到地上:“本宮好心請你喝茶,你卻如此蓄意謀害本宮,我豈能饒你?來人!給我拖下去打!打死算完!”
趙靈兒聽她這話,頓時魂飛魄散,她手腳並用爬到朱爾玲面前,抓扯着朱爾玲的裙裾,只顧磕頭求饒:“公主饒命!昨兒那涼果,我確實送到了呀!大少奶奶也確是吃下了的!靈兒不敢撒謊!請公主明查!公主饒命!”
朱爾玲被她扯着裙子,掙脫不開,怒氣更盛:“你還敢胡說?什麼涼果?本宮一概不知!你竟敢拿開水潑本宮,本宮若不治你這大不敬地罪過,以後隨便哪個奴才,都可以騎到本宮頭上去了!輝娘!宛娘!把她拖下去,給我打!”
趙靈兒聽着小公主聲疾色厲地吼着,心中一下子絕望了。她彷彿已經見到牛頭馬面,就在外面等着她了。她想起孝康!她的兒子!那個身量還未長足的小傢伙!她逃不過這一遭了,她再也見不到兒子了!
朱爾玲的兩位宮侍,得了主子的令,已經衝過來架住了趙靈兒。趙靈兒拼命掙扎着,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公主饒命,靈兒再也不敢了!公主饒命啊…”
朱爾玲皺着眉頭,聽着趙靈兒嘶啞地喊叫,從求饒變成吃痛地呻吟,從尖銳逐漸弱下去,直到最後聽不到聲音了。
她自己早坐回椅子上,迅速地除下鞋子,左一層右一層地脫着襪子,大約脫了五六層,才露出她微微被燙紅的腳。她拿起桌上地一把扇子,一邊在腳面上使勁地扇着風,一邊嘟囔着:“還是燙紅了…”
她正扇得起勁,門口一位宮侍報到:“公主,駙馬爺和淑德夫人來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八章 香消玉殞
江月昭聽容祥回稟,說趙靈兒被小公主請走了,她便心知不妙。她趕緊拉上容毓飛,匆匆地趕往步瑤宮。
當她踏進步瑤宮的院子,看到正在受刑的趙靈兒時,心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此時此刻,若不是事先得知,恐怕她也認不出趴在那裡的人竟然是趙靈兒。只見她軟塌塌地伏在一條春凳上,原本寶藍色的一身衫裙,從後背到小腿處,皺皺巴巴地緊貼在身上,早已被血水浸成了一團一團的黑紫色。頭髮散亂,被汗水溼透後,一綹一綹地貼在面頰上。面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生氣。雖然雙目緊閉,卻從口中不住地往外吐着血沫子。
江月昭從未曾見過這種場面,只看得心中發毛,胃部縮緊,渾身一陣陣地惡寒。
“住手!”容毓飛怒喝一聲。
“奴婢依公主的命令施刑,沒有公主的話,不能停手。”正在給趙靈兒施杖刑的兩位宮婢中,一位較粗壯的擡起頭來,答容毓飛的話。
容家雖然也有家法,但輕易不會對下人下如此狠手,更何況趙靈兒還是個姨奶奶,怎麼說也是半個主子吧。
因此容毓飛見趙靈兒被打得奄奄一息,怒火“騰”地就燒起來了。他纔不管什麼公主的命令,一個跨步上前,劈手奪下兩個宮婢手中的竹杖,兩手一較力,“啪”地就將兩根竹杖一起撅折了,
他蹲到趙靈兒面前,托起她的臉。喚道:“靈兒!靈兒!
趙靈兒只是緊閉着雙眼,毫無反應。
江月昭見此情景,吩咐跟來的小秋:“快去找人來,把三姨奶奶擡回芳蘿院。”
“我看誰敢!”朱爾玲尖銳地聲音從背後傳來,“沒有本宮的話。我看誰敢把她弄出步瑤宮!”
容毓飛“噌”地一下子站起來,回頭怒瞪着朱爾玲,沉聲說道:“今天我就冒犯公主了!有本事請公主回宮稟明你的父皇,把我一起收拾了!”
說完,他伸手將趙靈兒平託在胸前,舉步就往外走去。
朱爾玲眼見着趙靈兒還有一口氣在,卻要被容毓飛抱走了,心中大急。跑上前扯住容毓飛的衣袖,厲聲說道:“她敢謀害本宮,駙馬要包庇她不成?快把她放下!”
容毓飛手臂微一使力,就將朱爾玲的手震脫開了。他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沉着臉飛步出了步瑤宮,往芳蘿院而去。
江月昭也急急地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吩咐:“快去請大夫來!”
朱爾玲在後面追了幾步,氣急敗壞地叫道:“駙馬!你休要仗着我對你…”後半句話,終究沒好意思喊出口,直跺着腳。一張俏臉都漲紅了。
容毓飛將趙靈兒抱回芳蘿院,將她平放到牀榻上,吩咐丫頭們給她清理一下身體,又讓容祥取來治外傷和內傷的藥。欲在大夫沒到之前,能維持住她的生命。
誰知那趙靈兒牙關緊閉,費了好大力氣才撬開她的嘴巴,將藥餵了下去,一轉眼又被她隨着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江月昭眼看着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濺在她尖尖的下巴和剛換上去的粉紅色的外衫上,真真是觸目驚心。她連聲催道:“快去催大夫!喂不下去藥,怕不是好!”
容毓飛見她這樣。只好伸手在她身上點了一處穴道,方纔止了她不停地吐血。
不一會兒,大夫便滿頭大汗地趕來了。他讓容毓飛先給趙靈兒解了穴。診了她的脈後,大夫面色沉鬱,急急地拿出針盒,在她身上一番施針搶救。
旁邊江月昭看着心焦。出聲問道:“大夫。怎麼樣?可有得救?”
大夫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道:“這施杖的人可是行家裡手。擺明了是要三姨奶奶的性命。如今她五臟六腑俱已震碎,老夫也回天乏術了!這幾針下去,尚能讓她清醒一陣子,老夫只能做到如此了。唉!安排後事吧!”
大夫話音剛落,那邊寶菊就“嚶嚶”地哭了起來。容毓飛上前扶起趙靈兒,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連聲喚着:“靈兒!靈兒!”
趙靈兒象是聽到了他的喊聲,痛苦地皺了一下眉頭,微睜雙目,艱難地環視了一下屋內的人。
然後她側頭看着容毓飛,良久,有兩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大少爺,你來了…”聲音微弱地幾不可聞。
“我在!靈兒!你振作些!”容毓飛心中難過,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怕是不行了…臨走前能看到你,真好…”趙靈兒衝着容毓飛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唉!我枉自掙扎了這二十幾年,終究還是掙不過命的…今日的下場,是我罪有應得…大少奶奶…我…”
江月昭見她說話清楚,趕緊上前問她:“三姨奶奶,金兒地死,跟你的青梅涼果可有關係?”
趙靈兒聽她這一問,蒼白的臉上現出愧悔的表情:“不關我事…她逼我…我不聽,她就會去害孝康…她只說是麝香紅花,不會取人性命…對不起…對…”
江月昭已經聽得很明白了,見她說話艱難,趕緊制止她:“我明白了,不用再說了。”
然後她吩咐李嬤嬤:“去給三姨奶奶找一身新衣服換上。還有…着人去把孝康抱來。”
李嬤嬤應了,一陣翻箱倒櫃,找出一身蔥綠色提暗花軟羅地衫裙,和寶菊一起給趙靈兒換上了,又給她擦了臉,重新梳了頭,戴上了她最喜歡的那對金鳳釵。
趙靈兒只是軟趴趴地任人擺佈着,時而閉着眼睛,睜開眼睛時,也只是瞅着容毓飛。
容毓飛見她這樣,心如刀絞,眉頭都蹙到一起了,只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待收拾停當,容毓飛見她還是努力地擡起眼皮,看着自己,便重新扶起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輕聲喚道:“靈兒!有什麼事,跟我說…”
誰知趙靈兒卻擡擡手指,指向江月昭:“大少奶奶…”
江月昭聞言,上前坐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說道:“三姨奶奶,我知道你擔心孝康。你放心!有我和相公在,不會有人傷害到孝康…”
正說着,周福珠抱着孝康,從門外匆匆地走了進來。
趙靈兒見到自己的兒子,原本軟綿綿地身子,一下子挺直起來,探身就向前撲去:“康兒…”幸虧容毓飛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纔沒讓她撲到地上去。
周福珠搶快幾步,來到牀前,將孝康遞到趙靈兒面前:“你瞧,孝康好着呢,放心吧。”
趙靈兒低頭看着自己的兒子,淚水剎那間決堤,在蒼白的臉上肆意奔流。她伸手撫上孝康紅撲撲的小臉兒,滿面柔情,低喃道:“康兒乖…以後聽大少奶奶地話,聽大姨娘的話,好好長大…娘…娘…”
悲難自抑,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到自己胸前,同時也噴濺到了孝康的小臉蛋兒上。
孝康感到了臉上的異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趙靈兒見孝康哭得厲害,心中發急,鮮血便止不住地從她的口中噴涌出來。她心知自己大限已至,勉力半撲半跪在那裡,向江月昭磕了一個頭:“大少奶奶…靈兒…今生對不住你,來生…來生…”
江月昭此時對她早沒了怨恨,見她這樣,心中難過,上前扶住她:“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趙靈兒卻倔強地不肯起身,繼續向她磕完頭,又向周福珠磕頭:“拜託你們…好好照顧我地康兒…拜託…”
話未說完,一頭栽到牀上,便再也沒有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涼果餘波
一代名伶趙靈兒,就那樣口吐鮮血,栽倒在容毓飛的面前,結束了她一生的掙扎。
容毓飛望着她僵硬地佝僂起來的身軀,只覺得悲傷從心頭涌起,向四肢面骸迅速傳送開去。曾經對她的萬般怨懟不滿,此時都煙消雲煙。
如果不是自己在年少輕狂的時候,踏進那萬翠樓;如果不是自己那時候沉湎於她的妖嬈風情;如果不是自己給她許下那樣美麗空洞的諾言,也許她如今還是萬翠樓的頭牌清倌,或者從良嫁與哪位商戶人家,只要不是容府這樣的豪門大戶,只要家裡沒有一位刁蠻的小公主做主母,她都該是活得輕鬆自在的吧?
可是沒有如果。
因着這一段孽緣,她就這樣慘死在笞杖之下,遍體鱗傷,死不暝目。
兩滴淚從容毓飛的眼角迅速滑下,墜落到他的衣衫上,洇出兩朵小水花來。在更多的淚水涌出之前,他扭轉身,飛步出了芳蘿院。
江月昭看到了容毓飛的眼淚。她望着他急急離去的背影,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屋子時,孝康仍在“哇哇”大哭,大概母子連心,小傢伙感受得到母親的不幸吧。還有一個在掉眼淚的人,便是寶菊,小丫頭一邊給她的主子整理着儀容,一邊止不住地抽泣着。
縱然你生前有千般不是,在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是有三個人在爲你真心的流淚,你這一生也不算枉活了--江月昭望着趙靈兒蒼白沉寂地面龐。在心中暗自對她說道。
因江月昭是有身孕的人,很快就被隨後趕來的容夫人攆出了芳蘿院。按照容夫人的吩咐,趙靈兒的後事就由周福珠一手操辦。
周福珠念及她終歸給容家誕有一子,也算有功。又加上她死得悽慘,用老人兒地話說。好好操辦後事,也是對她冤魂的一種撫慰,讓她能安心早日託生,到下一輩子去享福。
因此趙靈兒的喪事,辦得頗爲隆重,明顯超出了她身爲姨奶奶的規格。
江月昭對這種事情倒不太計較,周福珠跟她商議的時候,她一口就答應下來了。只是她聽到周福珠說起老人兒的話。便想起了妮娜,心中地一陣感慨。
容毓飛這兩日,始終沉浸在一種莫名的悲傷與自責之中,整日裡沉着臉,很少說話。
江月昭畢竟是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的女子,對他此時此刻地心情,甚爲寬容與理解。他不說話,她也不去招惹他。只是在晚間,經常是在江月昭睡得正熟的時候,會突然感覺到容毓飛從背後緊緊地抱住她。
第三日。擇時起棺發喪。周福珠抱着一身生麻喪服的小孝康,爲其扶棺送靈。
喪事辦完後,容家正式舉辦一個儀式,將孝康過繼到周福珠名下。容府的人都說大姨奶奶是心善有福之人。白撿一個兒子,如今真正是兒女雙全了。
周福珠更加盡心盡力地撫育孝康,一則兒子是自己的了,總會不同於代人養育時的心情;再則也是覺得孝康本就早產身體不好,又自幼喪母,實在是可憐。
這些都暫時擱下不表,但說那青梅涼果的事。
金兒和趙靈兒出事後第二日,那日的大夫便上門來回話。稟明江月昭:那青梅涼果中確有斷魂散無疑。
其實從趙靈兒臨終前那幾句話中,已經完全可以斷定,這番事情皆是朱爾玲所爲,目標便是江月昭。
只是眼下雖確證青梅涼果中有劇毒之藥,可是趙靈兒已死,無人來證明這青梅涼果是小公主給她的。如果深究此事。罪過也是扣在趙靈兒頭上的。
死者已矣。江月昭不想再擾她身後清靜。再則就算人證物證俱全,欲要官府拿問朱爾玲地罪過。怕也是萬難的。
可是容毓飛終究忍不下這口氣。他暗中修書給武林中的朋友,讓其代查斷魂散來歷,幾日後便有了回信兒。
原來那鍾翠山吳家莊的三公子,與太醫院地吳太醫頗有交情,而那吳太醫與三妃之一的淑貴妃,關係匪淺,淑貴妃爲討好皇上,一向對朱爾玲縱容有加。斷魂散就這樣輾轉到了朱爾玲手中。
這一連串的瓜葛,更加讓江月昭有所顧慮:若將金兒之死報到官府追究,不光會扯出朱爾玲,還會扯出吳太醫和淑貴妃。一個小公主便足以讓官府頭疼,那淑貴妃也不是好惹的主兒---其父鎮西大將軍袁闊庭,屯重兵爲朝廷守衛西北邊陲,連皇上都忌憚他三分,朝官之中誰還敢動他的女兒?
江月昭與容毓飛再三計議,決定將此事暫時擱下。以後打起精神來,提防着朱爾玲的一舉一動便是。
商定下來後,容毓飛便帶着那剩下的半盒清梅涼果,去了步瑤宮,當面將那盒子砸到朱爾玲眼前,說了句:“公主請自重!”便轉身走了。
朱爾玲望着容毓飛轉身離去的身影,額上青筋暴跳。她抄起裝有涼果地盒子,擡手奮力砸到地上,然後又將滾落一地的青梅涼果,拿腳一顆一顆碾碎,方纔擡起頭,咬牙切齒地問宛娘輝娘:“到底查清楚沒有?爲什麼那位大少奶奶吃了涼果,卻安然無事?”
兩位宮侍爲難地對望一眼,無奈地回道:“公主恕罪,屬下無能,還沒有查出箇中究竟。”“廢物!蠢材!”朱爾玲一腔怨氣無處可發,拿起茶盞向宛娘丟過去。那宛娘倒也不是擎等着挨砸的主兒,略一偏頭,便躲閃了過去。
一盒青梅涼果引發的風波,看似就這樣過去了。
可是這件事在容府引起的後續反響,卻是朱爾玲沒有料到的。容府中人通過這件事,徹底看清了這位皇家養大地小公主,與民間小姑娘地不同。這種先是用計毒殺人命,後又濫施刑罰斬草除根的狠辣手段,發生在這位十六歲地小女子身上,更加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步瑤宮從此成爲容府的禁忌之語,府裡的人只要提起這三個字,都會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面露驚懼。
朱爾玲只要出宮,無論走到容府哪個角落,遠遠望見她的身影,原本正在忙碌的衆人,便會瞬間散去,惟恐躲避不及,惹禍上身。
這位小公主就算再笨,此時也不會再將這種畏懼視爲一種榮耀了。一個容毓飛漠視她也就罷了,如今闔府的人都視她爲洪水猛獸,這讓她如何接受得了?她開始變本加厲地狂躁易怒,誰要是見了她敢跑,逮回來就是一頓掌摑。府中下人,一時間談小公主色變。
老太君見府中氣氛緊張,怕驚了江月昭的胎,便讓她帶上孝文孝武,去八王府住一陣子,以便安心靜養。
江月昭原本不放心就這樣走了,可是架不住老太君、容夫人輪流勸說,連容毓飛也同意讓她去八王府住一陣子。於是她略一打點,帶上一對雙生子,去了八王府。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章 黑貓驚魂
春天尚還意猶未盡,蔥蔥郁郁的夏天就到了。
江月昭坐在王府後花園中,品着洞庭極品雀舌,看着一羣衣着鮮亮的年輕侍女嘰嘰喳喳地踢着雞毛毽子。近旁是一池粼粼碧水,遠處有瓊花碧樹,生機盎然。暖風輕柔地拂過她的面頰,吹動了她搭在肩上的素紗披帛。一切都是如此安逸而美好,恍如畫中一般。
如果不是那個正在走向望月亭的男人破壞了畫面的協調感,江月昭會靜靜地沉溺於這幅美麗的畫卷中,動也不想動。
不過既然那慵閒愜意的氛圍被打破了,她就不得不挪動一下身子了。
“恭請太子殿下安好!”她還是有些沉迷了剛纔的情緒之中,動作有些緩慢。
“郡主免禮!”朱爾衡習慣地稱呼她爲“郡主”。
正在踢毽子的侍女們,見了丰姿灑落的年輕太子爺,都是一副歡欣雀躍的樣子,捱捱擠擠地過來請安,雖然都紅着一張俏臉,問安的聲音卻一個比一個響亮,巴不得壓過別人的聲音,引起太子的關注。
江月昭瞧着這羣春心萌動,夢想着一躍而入龍門的丫頭們,覺得甚是有趣,忍不住“撲哧”樂出聲來。
朱爾衡心思何等通透,看到江月昭的表情,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要是換個人拿此事取笑他,他也許會大大方方,嘻哈打趣,也就遮掩過去了。在江月昭面前。他就有些無措的樣子,面上不由地一紅。
江月昭見他如此,更是隱忍不住,乾脆爽快地大笑起來。待侍女們請過安退了下去,江月昭還在笑個不停。
“看來郡主在皇叔家裡。過得很開心啊。”朱爾衡見她笑得開懷,心情也大好。
“太子…太子…”江月昭指着他,半晌才平靜下來,“我瞧着這些小姑娘都對你情深意厚的樣子。要是太子地東宮夠大,就把這些小姑娘們都收了吧。到那時太子府真正是花香濃豔,四季如春了。哈哈…”說着,她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你當本王是什麼人?”朱爾衡在靠座上坐下來後,笑咪咪地望着江月昭。“我要是好這等聲色犬馬之事,這太子之位也該讓給別人了。”
江月昭聽他這樣說,勉強忍下笑意,拿帕子掩了一下嘴,坐回到茶桌旁。
“我剛纔去看了孝文和孝武,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兩個小傢伙長得清眉秀目,白白胖胖,真是討人喜歡。我瞧着皇嬸拿他們兩個,當心肝寶貝一般。眼下你笑我。等你那兩個寶貝兒子長大了,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給你領十個八個兒媳回家。到時候看你可哭得過來?”朱爾衡不甘示弱地拿她打趣。
“我那兩個兒子,嗨!”江月昭笑嘆一句,“在家有老太君寶貝着,到這裡又有八王妃寵着,總之是輪不上我的。你瞧我這個當孃的,閒得喝茶賞景,象個外人了。”
“皇嬸是真心喜歡外孫。一路看文學網再則也是想你身子不便,勞累不得。”
“太子最近好象很閒呢。”江月昭突然想起。自從她來了八王府,朱爾衡便開始天天到這裡來報到。只要他來府中,無論她在哪個角落,他都會找得到。見了她,喝喝茶,說幾句話。便告辭走人。
什麼叫“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江月昭從他身上算是徹底見識了。自己都是三個孩子地娘了,他卻仍然放不下那份心思。好在他爲人灑脫磊落。對她從未有過任何唐突的言語舉動。何況這是他王叔的家,他要來便來,她也管不着。
朱爾衡聽了她的話,面上一赭,遮掩道:“這些日子朝中平靜,無甚大事,我也想多陪陪皇嬸。”
江月昭低頭喝茶,沒有言語---人家都說是要多陪陪皇嬸了,她也不好去揭底。
兩人喝了幾盞茶,又閒話了些趣事。朱爾衡見江月昭有些倦怠的樣子,便勸她回屋休息,又說自己有事找王叔商量,便起身告辭了。
江月昭又坐了一會兒,真覺有些困頓了,便起身回房,準備打個盹兒,再去八王妃屋裡看兒子。
畫兒侍候她洗臉更衣後,見她上牀躺下了,便輕輕地掩上門,坐在門口一把小竹椅上,一邊曬太陽做着繡活,一邊側耳聽着屋子裡的動靜。
自從有喜後,江月昭就特別嗜睡。上牀後片刻功夫,江月昭便完全沉入了黑甜鄉。
她正睡得香甜,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臉上溼漉漉地舔着,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扒拉一下子,居然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她心中有些發毛,趕緊睜開眼睛---一個黑乎乎毛茸茸的圓腦袋就貼在她地臉上,那圓球般的腦袋上,嵌着一雙圓溜溜碧幽幽的眼睛,此時正將瞳孔收縮成一條線,盯着江月昭的雙眼瞧,粉紅的小舌頭在江月昭的臉上舔來舔去,彷彿在品嚐哪一塊兒是最美味的,好在下一秒張口咬下去。
江月昭尚在意識混沌的時候,乍一見這麼一個怪物般的腦袋在眼前放大,心臟猛地一抽,下意識便發出一聲尖叫。
那怪物被江月昭的尖叫聲驚嚇到,一下子躥出老遠,在屋子裡轉着圈子,發着“喵嗚”地叫聲。
江月昭此時已經看到那是一隻大黑貓,通體黝黑髮亮,只有一對綠瑩瑩地眼睛在閃着不一樣的光。她剛纔驟然被那樣一嚇,腎上腺素激增,一時之間緩不過勁來,仍是瞧着那大黑貓無比恐怖,繼續尖叫着,拼命地往牀榻內側躲閃着。
門口的畫兒正繡得入神,突然聽到屋內的尖叫聲,嚇得一哆嗦,手中地繡活便掉到上了。她不知屋內發生了什麼事情,心中發急,起身推門就衝了進去。
那隻大黑貓見到屋門一開,立即一躬身,躥向屋門的方向欲逃開,正與衝進屋裡的畫兒撞個正着。畫兒冷不丁地被一個黑漆漆毛茸茸的東西撞到懷裡,也嚇得尖叫一聲,跌坐到地上。
大黑貓從畫兒懷中掉下來,衝出屋子,躥上牆頭,跳了下去,便沒影兒了。
主僕二人的尖叫聲,驚動了屋外其他的侍從,紛紛跑過來。
“怪…怪物…”畫兒驚魂未定地指着牆頭,對來人說道。
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卻什麼都沒看到,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畫兒,你看到什麼了?”
“快…快…郡主…”畫兒尚有一絲理智在,提醒來人去關照江月昭。侍從們這才注意到牀榻上的江月昭,已經停止了尖叫,只是驚恐地瞪着眼睛,望着屋外地方向。
有機靈的侍從,趕緊跑去稟報王爺和王妃。剩下的人便手忙腳亂的安撫這主僕二人。
不消片刻,八王爺、八王妃、朱爾衡三人一起,一臉焦急地趕到了。
八王妃上前抱住驚魂未定的江月昭,一邊撫着她的後背,一邊柔聲問道:“小昭怎麼了?看到什麼了?”
江月昭此時已經稍微平靜了一些,只是剛纔那個放大在她眼前地黑腦袋綠眼睛地畫面,讓她想來仍是心有餘悸。她勉強對八王妃笑笑,說道:“沒什麼,一隻大黑貓,已經跑了。”
“黑貓?”八王爺和朱爾衡同時疑惑地出聲重複道。
“我府裡從來不養貓,怎麼會有一隻大黑貓在你屋裡?”八王爺皺着眉頭,疑問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滋擾不斷
御醫很快就到了,一番查診,發現江月昭一切安好,胎象穩定,衆人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八王派人翻遍了王府的各個角落,也沒有找到那隻惹禍的大黑貓。
據畫兒說,江月昭躺下後,她就關上門守在門口,一直在做繡活,不曾離開過。而之前江月昭回屋時,也未看到屋裡有什麼黑貓。
這樣說來,只有一種可能,那隻大黑貓是有人事先藏在屋子裡某一個地方,在江月昭睡着的時候,溜了出來,目的顯然是要驚她的胎。
而有理由有可能做這件事情,並且有能力在八王府中興風作浪的人,衆人不約而同地想了朱爾玲。只是八王爺和朱爾衡都沒有說出口,八王妃則一臉憤憤地,說的話都是意有所指。
江月昭雖然受了驚嚇,人還算冷靜。她思量着雖然王爺王妃待她如同親生,終歸她是客居王府,要是讓貓嚇這麼一下子,就興師動衆查根究底,未免讓人說她矯情,
於是她反過來安撫八王和八王妃,只說怕是野貓趁人不備溜了進來,自己並未受到傷害,就不要驚擾府裡的人,這事就這樣罷了吧。
王爺夫婦知道她懂事,欲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們嘴上雖然答應着,暗中卻在江月昭的屋子周圍加強了戒備,派了幾個心腹之人四下巡視。
朱爾衡斷定此事與自己的皇妹脫不了干係,便着手查覈宮裡與八王府與聯繫的人,希望能找出肇事之人。以絕後患。
他那邊正緊着探查,王府對江月昭地保護也不可謂不周全,但還是再次出事了。
那日晚間,江月昭給王爺王妃請過安,陪着自己的兒子玩了一會兒。便回房洗梳更衣,準備就寢。
自從出了黑貓事件,畫兒便格外小心,侍候江月昭洗漱完畢,她會將所有的箱櫃櫥屜都檢視一遍,再查看一眼牀底是否有異物,纔會安心讓江月昭上牀休息。
江月昭看着小丫頭象找寶似的,板着臉認真地四下翻看。心中覺得好笑。自己隨便撿起一本書,坐到案几旁一邊喝茶,一邊看着書,等着畫兒通知她上牀休息。
那畫兒一通忙碌,沒發現什麼異樣,便端着一盆水出去傾倒完畢,回房喚江月昭上牀歇息。
“畫兒,照你這個查法,怕是一隻螞蟻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江昭邊將書收攏放回去,便笑咪咪地取笑畫兒。
“奴婢可得小心了。再要出事,驚了郡主,奴婢就得腦袋搬家了。”畫兒對黑貓事件餘悸未消,鄭重其事地回江月昭的話道。
“你的腦袋是泥捏的嗎?那麼容易就搬家了?”江月昭笑着對她說。
畫兒被她逗樂了。靦腆地笑道:“郡主取笑我。”
主僕二人有說有笑,就到了牀榻前。畫兒扶江月昭上了牀,掀開被子一角,讓江月昭鑽了進去。江月昭就勢躺下,說道:“畫兒,你也去歇着吧。”
“是。”
畫兒應了一聲,轉身正欲離開,卻聽到身後江月昭一聲驚駭的尖叫。不待她轉身。就看到江月昭光着腳,已經從牀上躥跳到地上,驚恐地奔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捂着頭驚叫着。
畫兒本能地反應到,又出事了!
她急回頭向牀上望去---只見一團凌亂的被子中,一條黑白環相間的毒蛇。正慢悠悠地爬了出來。直立起上半截身子,昂着它的三角腦袋。“”地衝畫兒吐着鮮紅地蛇信。
女人對蛇向來是恐懼的,何況是這樣一條從天而降的詭異的毒蛇?
江月昭早已一路尖叫着,跑出屋子去了。
屋裡的畫兒,心跳都要停止了,瞪着那條蛇,半晌挪不動步子。那條蛇顯然感受到她的存在了,吐着信子,向她這個方向遊爬過來。
眼見着蛇離自己越來越近,求生本能,就算此時腿再軟,爬也要爬出屋子去的。畫兒一轉身,踉踉蹌蹌地就往屋外奔去。
誰知她這一動,蛇受了驚嚇,昂起身子,直撲她而去。
畫兒正在奔跑着,感受到肩頭有異樣,微一側頭,就看到那扁扁的三角腦袋正伏在她的左肩上,紅豔豔的蛇信掃過她地脖頸,涼森森的感覺。
小丫頭連聲尖叫都沒有發出來,一翻白眼,就暈了過去。
聞聲趕來的人們,在院門外的臺階上,看到了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地江月昭。進得屋裡,地上躺着暈厥過去的畫兒。不遠處則盤踞着那條來路不明白的黑白煞星,感受到有人進來,它又警惕地挺起身子,做着攻擊的準備。
幾個膽大的男侍從,拿着棍子和布袋,小心翼翼地將蛇挑進了布口袋中,紮了起來。
屋子裡卻早已忙亂成一團。
江月昭這次可真是被嚇得不輕。她自小就對蛇蟲類軟體動物心懷恐懼。剛纔鑽進被子裡以後,她感覺到腳脖子上涼涼的,掀被子一瞧,就見到了那條蛇正欲順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本能地急急甩掉腳上地蛇,抱頭便跑。
此時蛇雖然已經被收了起來,可是江月昭堅決不肯上牀,只是圍着被子坐在椅子上,渾身仍止不住地發着抖,牙齒“得得”打戰。
畫兒則被擡到她自己的下處。萬幸那怪物在最後時刻饒了她,沒有在她身上咬出兩個小窟窿來,她只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
衆多王府暗衛,居然都保護不了義女的安全,一向和氣可親的八王爺,這次可真是震怒了!
他招來王府侍衛,對府中的僕從挨個盤查搜屋,對那些在宮中有親戚朋友當差的下人,全部圈禁起來,一一審問,一個也不肯放過。
本來八王妃要通知容毓飛,江月昭在驚恐之中尚存一絲理智,阻止了王妃向容家報信地打算---她不想讓家裡人跟着擔
朱爾衡得了信兒,夜半三更,從太醫院抓來兩個太醫,急匆匆地趕來給江月昭診脈。
兩個太醫輪流診過後,不禁嘖嘖稱奇。看江月昭地脈象,確實是受驚不小。可是她的胎象卻仍然穩當得很,沒有絲毫受驚擾地跡象。
只有江月昭自己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其他人不曉得緣由,只說她吉人天相,有神仙保佑。
朱爾衡見江月昭驚得面色蒼白,心中大爲光火。他與八王爺躲進書房,一陣商議,誓要將那個藏在暗處的罪魁禍首揪出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難究真相
八王是個散閒王爺,爲人親和,從不參與朝政,素來無仇家,因此王府的戒防一向都很寬鬆。如今接連發生了兩起襲擾郡主的事件,讓八王爺生出警惕之心。
他擔心王府之中的侍衛平時鬆散慣了,保護不得力,便讓朱爾衡從太子府調來三名帶刀侍衛,守在江月昭的院子周圍。又加派了幾名機警的侍女,十二個時辰輪流守在江月昭的房門口,除了王爺夫婦、太子、江月昭和畫兒,其他人要進屋子,均要搜身。
這樣的防衛措施,真稱得上是天衣無縫了。江月昭被那條蛇驚嚇的揣揣不安的一顆心,因此而稍稍安穩了一些。
近段日子所有接近江月昭所居槭楓院的人,都被徹底盤查。這些人與外間所有的聯繫,都在毒蛇事件後,受到了監視。
朱爾衡在王府之外,也開始從與朱爾玲過往親密的人那裡,查找一些線索。他心裡矛盾的,一邊是自己的妹妹,一邊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傷害到誰,都是他所不願看到的。他眼下的想法,只想揪出潛在王府之中那個搞鬼的人,真要是因此牽涉到朱爾玲身上,他還真沒想好如何跟江月昭解釋呢。
據畫兒的回憶,那日就寢前,她將屋子裡的角角落落都檢查了一遍,被子也是她親手捂好的,當時並未看到這條蛇。之後她只出去一趟,倒了一盆水,可那時江月昭還在屋子裡呢。並沒有人走進睡房。
衆人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這條蛇自己爬進了江月昭的睡房,屋子裡這麼大,它爲什麼哪裡也不鑽,單單鑽進江月昭的被子裡呢?
八王找來熟悉蛇性地人。仔細辨認了那條惹禍的蛇,斷定是產自南方西涼山脈的百步蛇,被它咬上了,百步之內,必然倒地閉命。這種蛇有個習性,對香氣有着特殊的偏好,經常盤踞在香氣馥郁的花草根下,久久不肯離去。因此有個俗稱,叫“霸香蛇”
江月昭聽後,恍然大悟。她牀上地被子,都在幾天之前被掌管衣服被物的小侍女婷兒拿去薰過香的。那天晚上她鑽進被子裡,聞到那清雅的香氣,還特意問畫兒,這是什麼香?畫兒跑去問過婷兒之後,回說是極品“梅花腦”,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江月昭還說:“我睡眠好着呢,倒是用不着這安眠的功效。只是這香氣,真的很好聞,不愧是極品龍腦香。”
如今看來,十有八九是梅花腦將這條蛇引進了江月昭的被窩。那麼婷兒給被子薰香。是巧合還是故意爲之呢?
八王妃將婷兒召喚到自己屋子裡,要親自問過她。婷兒知道自己給被子薰地香,引來了毒蛇,驚到了郡主之後,嚇得直哭,一個勁兒地磕頭求饒。
江月昭見她那樣,不象是有意害自己,便溫言相勸。等她平靜下來。才說出這香的來歷。
婷兒回憶,前幾日府中管藥品香料的李嬤嬤找到她,給了她一小盒“梅花腦”,說是宮裡新近賞下來的,安神養心。郡主懷有身孕,用這個香最好不過。
江月昭平時對下人親厚和氣。下人們對她都心存感念。婷兒聽說這個東西這麼好。趕緊抱來一套被褥,薰好之後送到江月昭的睡房之中。換下了原來的。後來她聽說江月昭很喜歡那香氣,還在心裡美不顛兒的,很高興爲郡主做了一件好事。
八王妃聽了,趕緊着人去喚李嬤嬤。眼見着事情越來越明朗,很可能問題就出在那位李嬤嬤身上。
誰知待李嬤嬤帶到了,卻只是跪在地上哭,對於香的來歷,不肯坦承隻言片語。
八王妃惱怒之下,命人將她拖下去杖責二十。再拉回來,還是不肯說。
江月昭猜想她可能會有什麼苦衷,便上前軟語勸慰:“李嬤嬤,有什麼事情,自有王爺王妃給你作主,不要怕,你只管說。”
那李嬤嬤被施杖刑,痛得滿頭大汗,面色蒼白。她咬着牙,用虛弱的聲音回道:“奴婢知罪,奴婢對不起王爺王妃,對不起郡主…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個人地罪過,奴婢今日就將這麼爛命抵了罪,只求王爺王妃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說完,她踉蹌起身,頭一低,直向右側的牆壁撞了上去。
江月昭急喚一聲:“快攔住她!”
離得最近的兩位侍女,趕緊伸手去拽。好在兩人出手及時,在她撞上牆壁之前,拖住了她的胳膊。
那李嬤嬤被拖住之後,拼命掙扎:“求求你們!是我地罪過!讓我死了吧!”
又衝上去幾個侍女,將她摁倒在地,又取來繩索將她手腳捆住,她才停止了掙扎,閉着眼睛只是哭。
王妃見她這樣,估計一時也問不出什麼來了,便讓人將她押下去,吩咐着人看緊,千萬別讓她自己了結。
有了這條線索,朱爾衡的探查總算有了個方向。他將李嬤嬤的人際關係摸查一遍,發現李嬤嬤經常託人往宮裡捎東西,吃的用的一應俱全。而她關照的對象,就是淑貴妃宮裡的小宮女,名喚翠玉。
翻看宮裡的在冊記錄,那翠玉是蕪州人氏,十二歲時入宮。而李嬤嬤,恰恰也是蕪州人,十五年前嫁給王府地二管家李海。
朱爾衡趕緊派人去蕪州訪查,十日後便有了消息。原來李嬤嬤未嫁李海之前,在老家有一位情人,而翠玉就是她與這位舊情人的私生女。翠玉能進宮當差,還是她在宮裡使了銀子的。
衆人這才明白,爲什麼她寧死也不肯說出事情的緣由。
儘管李嬤嬤仍是閉口不言,拒絕說出事情的始末,但是知道了這些情況,衆人也能大概分析出來龍去脈了。
那淑貴妃在宮裡,仗着她父親的軍功,向來就是一個飛揚跋扈地主兒,跟朱爾玲氣味相投。此番必定是朱爾玲進宮求她,而她又利用了翠玉與李嬤嬤這層見不得人地關係,威脅李嬤嬤在王府中縱貓放蛇,就算要不了江月昭的性命,嚇掉她地胎,也是她們的勝利。
江月昭得知這個結果後,心中暗自思量:之前就知道這位小公主不是善茬兒,現在可真正體會到她做爲皇家女兒的厲害了。她在容府之中如何鬧騰,不理她便是。如今她動了害自己的心思,這事可就不好辦了。這次的事情,雖然太子與八王有心幫自己,積極替她查探。可真出了結果,看得出他們也是爲難的。
是啊,淑貴妃豈是輕易能動的?事情扯上她,就不光是容府之中二妻爭寵那麼簡單了。若真要追究,怕是要牽扯出朝堂與後宮之中的某些重要人物,惹出大串的麻煩來。
讓八王和太子爲了自己的家事,承擔這麼多無法預料的風險,是她所不願意看到的。
於是她極力說服王爺與太子,只說自己也沒受什麼傷害,此事便化解在王府內部罷,以後休要再提了。
八王爺向來不喜朝堂爭鬥,更不願與後宮之人與任何糾葛。朱爾衡則是覺得,光是憑這樣一件小事,要想扳動淑貴妃,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要替江月昭出這口惡氣,怕是不能急於一時。
兩人這樣想,便聽了江月昭的勸,只將李嬤嬤逐出王府,再不作其他追究。
而江月昭在這件事之後,心中便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來這句話是有道理的。自己住在八王府,照樣躲不過朱爾玲的算計。莫不如趕緊回家,直接去面對她,看她還能玩出什麼把戲來。怎麼說回了家,還有相公在身邊陪着。
八王和王妃因着江月昭在自己府中受了驚嚇,心中歉疚,聽江月昭說要回容府,也不好意思多留。
於是江月昭便打點一番,帶着孝文孝武,回容府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流涌起
在江月昭、八王夫婦和朱爾衡看來,王府中發生的貓蛇驚擾事件,他們不追究,事情就算過去了。
他們卻不知道,朱爾衡的一番調查舉動,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江月昭打點行囊回容府的當天,夜裡三更天,裕親王府。
自從裕親王被圈禁在府中後,他的府邸便顯得冷寂寥落。進出裕王府各處大門,均有侍衛把守,王府周圍,也有一隊侍衛定時巡查。沒有皇帝的手諭,誰也不能進出這座府邸,也不能與裕親王有任何接觸。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事情。暗地裡,裕親王多年培育的勢力,盤根錯節,利益糾葛,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罷手的。
就象今晚,王府後花園的高牆之外,一棵粗壯繁茂的老槐樹上,有一個黑衣人已經在那裡蹲候多時了。他警惕地環視着王府周遭的情形,待那隊巡夜的侍衛從樹下經過,轉過彎,消失不見後,他從樹上弓身發力,直接躍過王府的高牆,跳進了王府之中。
那黑衣人進了王府之後,躲過府中查夜的侍衛,輕車熟路地就摸到了裕親王的寢房。他閃身到寢房門外的一座假山石之後,捏着鼻子學了三聲貓叫。
片刻,寢房的門輕輕地打開了。那黑衣人機警地向四周瞧了瞧,便快速現身,閃進門內,關上了房門。
俄頃,屋內就亮起了燈光。
裕親王一身天藍色棉布睡袍,沉着臉端坐在太師椅上。看向來人。
那黑衣人取下面罩,向裕親王屈膝行禮:“屬下參見王爺。”
“起來吧。”裕親王的聲音有些沙啞,睡意未消。
“這麼晚擾王爺休息,屬下該死。可是叢大人說,此事幹系重大。興許就是王爺東山再起的一個契機,務必要稟明王爺,請您定奪。”
“有事快說,這麼羅嗦!”裕親王皺着眉頭,不耐地斥那黑衣人道。
那黑衣人便將江月昭在八王府中受驚,朱爾衡全力調查,最終牽涉到淑貴妃一事,從頭至尾說與裕親王聽。
裕親王聽後。手捋額下鬚髯,沉吟半晌,突然就笑了:“我還當我地五弟是銅牆鐵壁,找不出破綻來呢。卻原來容府的大少奶奶就是他的一根軟肋,哈哈…叢大人聰明,這個機會把握得好!”
然後他望向黑衣人,問他道:“叢大人可有具體思量?說來聽聽。”
黑衣人見裕親王有了笑容,他也鬆了一口氣,面上掛着諂媚的笑容,湊上前去說道:“叢大人的意思…淑貴妃是可用之人。”
“怎麼叢大人跟淑貴妃。說得上話嗎?”裕親王疑惑地問道。
“正如王爺所知,叢大人與淑貴妃無甚交情。不過太醫院地吳太醫與淑貴妃可是過往親密呢。我們可以從吳太醫那裡下手,只要驚了那隻老狐狸,不怕他不去向淑貴妃哭訴。淑貴妃是個什麼性子。王爺您還不知道嗎?到那時,這件事便可以進展下去了。”
“淑貴妃…袁瑩瑩…哼!下賤的女人!居然揹着我父皇,跟一個太醫做出如此骯髒的事來!”裕親王先是忿忿地,俄而一想,又樂了:“不過也好,水至清則無魚。她能幹出那下作的事來,就別怪我拿來利用。你回去告訴叢大人,今時不同往日。行事千萬小心。重要的事情,要來回我。”
“是!”黑衣人垂手恭敬地應道。
“出去時小心,你退下吧。”裕親王一擺手道。
“王爺保重,屬下告退。”黑衣人屈膝一禮,然後轉身走至門前,將門打開一條縫隙。向外一番仔細查看。未見有人,便快速閃身出去。幾個縱躍,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裕親王起身去關好門,復又回到燈下坐着。因被圈禁日久,而有些消瘦灰敗的臉上,此時現出希望的光彩。他就那樣盯着燭火,一直坐到了天亮。隔天清晨,皇宮崇華門外。
吳太醫走出皇宮後,在涼絲絲的晨風中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有些疲憊地樣子。
昨晚他在太醫院當值,宛翠宮淑貴妃的大宮女紅蓮去太醫院找他,說淑貴妃心痛的舊疾又犯了,讓他去給瞧瞧。淑貴妃的身體一向由他來調治,這是皇上下的旨意。不過紅蓮說什麼心痛舊疾,他便在心中偷偷樂了。
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淑貴妃有心痛的毛病,氣不得。只有他知道,那是她和他之間的暗語:皇上今晚不在宛翠宮。
他當夜值的時候,最愛聽到的消息,便是淑貴妃地心痛舊疾發作。他會毫不猶豫地拎起藥箱,急不可耐地奔宛翠宮而去。
就象昨晚,那淑貴妃簡直就象一頭喂不飽的母狼,累得他汗流浹背,才伺候地她心滿意足。回太醫院後,已經四更天的樣子,又有丁美人前晚用多了螃蟹,吃壞了肚子,把他給召去救治,一直折騰到天亮。
因此當他清晨拖着沉重的步子,邁出皇宮後,他心裡只想快些回到家,倒頭睡上一天。
可是天不遂人願。就在他剛剛轉了個彎,看不到皇宮朱漆大門地時候,有一個人橫裡躥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吳太醫早。”
吳太醫一愣,擡頭就見一灰衣人正笑着向他問安。他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此人是誰,便問道:“這位兄臺很面生啊,找在下何事?”
“不是我找吳太醫,是叢大人有事相請,還要勞動吳太醫大駕,跟我走一趟。”那人雖是笑着,攔路的姿勢卻顯出他的強硬來。
“叢大人?哪個叢大人?”吳太醫睏乏不堪,腦筋也不太好用。
“吏部尚書叢大人,吳太醫不會不知道吧?”灰衣人倒挺有耐心。
“吏部叢大人啊…”吳太醫畢竟行走宮廷日久,該有機警還是不缺的。此時他頭腦已經清楚一些了,暗暗惦量着:我與叢大人素無往來,這一大清早兒的會有什麼事呢?
那灰衣人答了一句:“正是。”便伸手做了一個“請”姿勢。
吳太醫滿心疑惑,卻不好拒絕,只得一路猶疑着,跟着那灰衣人,往叢大人府上去了。待他走進叢府的正堂,看到一身絳紅色便服的吏部尚書,白面無鬚,意態安閒,正喝着茶,翻着書,顯然就是在等着他呢。
不待他上前請安,叢大人便站起身來,上前幾步挽住他地胳膊,笑哈哈地說道:“吳太醫來了?你可是我府上的稀客,歡迎歡迎!”
吳太醫被這份超越身份的熱情弄得有些發懵,只好強笑着客氣道:“叢大人有吩咐,下官豈敢不從?”
“吳太醫這話就說得生分了,哪裡有什麼吩咐?”叢大人繼續打着哈哈,“只是想請你來,陪我喝喝茶,隨便敘敘。”
吳太醫聽了,心想:好嘛,你倒有閒情,我剛下了夜值,覺都沒睡,你就讓我陪你喝茶閒敘?
卻聽那叢大人突然話鋒一轉,雖仍是笑着,卻提高了音量,對吳太醫說道:“我瞧着吳太醫臉色不太好看哪!別是昨夜給貴妃娘娘診病,累着了吧?”
吳太醫聽他這話,只覺得一聲乾雷在頭頂炸響,登時就變了臉色。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打草驚蛇
叢大人見自己一句話驚得吳太醫面色大變,心中得意。
他“呵呵”笑着,接着說道:“這宮裡宮外,誰不知道貴妃娘娘侍奉皇上盡心盡力,又爲她身在西北戰場上的父親日夜憂心。怕是這心痛的毛病,就是從這上得的呢。吳太醫能把娘娘的身體照顧得周全,也是爲朝廷出了一份力。想來不光皇上會大加讚賞,就是那袁將軍將來得勝回朝,也要對你感激不盡呢。”
吳太醫見他話鋒又轉回來了,更是一頭霧水,摸不清他要說什麼。但他雖只是個七品御醫,卻是行走宮廷多年,這臨場應變的能力還是有的。他稍整面色,謙恭地向叢大人一揖道:“剛纔在路上,我還在想,叢大人這一大清早兒的,喚下官來會有何吩咐呢?卻原來是爲着關心貴妃娘娘的身體。不知道叢大人想知道些什麼,下官定會知無不言。”
那叢大人被他這番話將了一軍,收了笑容,率先走到主位上坐下來,正聲說道:“吳太醫此言差矣,貴妃娘娘的身體,還輪不到本官來關心。本官真正關切的,是吳太醫的前程啊。”
“謝尚書大人關心,下官惶恐。”吳太醫完全摸不清叢尚書的意圖,也只能說些含糊的話。
“我聽說太醫院的林副院使最近因年老病弱,上表請辭。吳太醫正值壯年,再加上週護淑貴妃有功,難道對此事就沒有什麼想法?”
吳太醫聽他出言必提及淑貴妃,冷汗就悄悄地冒出來了:“下官資歷不足。才疏學淺,不敢有妄想。”
“哎!吳太醫太過謙虛了。要是吳太醫不嫌本官多事,本官與那苗院使倒是說得上話,想來有苗院使的推舉,皇上定會青眼有加的。”
那吳太醫聽了這話。心中並無欣喜。他當然清楚,這世上難有天上掉陷餅地好事,何況太醫院的副院使的位置,多少資歷比他深的老太醫都盯着呢。他與叢大人素無往來,更談不上交情,肯賞他這塊大陷餅吃,必是有代價的。
他此時精神頭兒嚴重不足,頭痛欲裂。沒心思再跟這位尚書大人打哈哈,便直接問道:“叢大人有何事要下官出力,願聞其詳。”
叢尚書笑了一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回他道:“吳太醫放心,本官對你無任何要求,純粹是要交你這個朋友…我最近聽說一件事,與吳太醫有關,不知你可有興趣聽聽?”
“與我有關…請大人明示。”那吳太醫倒底是有些心虛。
“聽說駙馬府上最近一直不太平,前段日子他們家大少奶奶房中地小丫頭中毒而亡。你可知此事?”“大人果然消息靈通,非下官可比。他們家一個小丫頭的死活,都逃不過大人的耳目。”吳太醫聽得心驚肉跳,強自鎮定地回道。
“一個丫頭的死活。本官自然懶得去探聽。本官只是聽說那毒可是衝着淑德夫人下的,而且…那毒藥的來歷…聽說太子爺與淑德夫人很有些交情,已經替她查清了…”
本來是容毓飛託人去查的,此時也讓這位尚書大人安到朱爾衡頭上了。
吳太醫可不管是誰去查的,他只聽說毒地來歷查清了,冷汗就冒出來了:“是嗎?那…那毒藥很特別嗎?還要勞動太子大駕?”
“我還聽說,那淑德夫人在八王府上,受了不小的驚嚇。據說那惹禍的毒蛇。也是有些來頭的,太子前些日子大肆調查,估計已經知曉事情的真相了。”叢尚書邊慢悠悠地說着,邊打量着吳太醫的臉色。
那吳太醫面上有些僵:“太子八成也是看八王的面子吧。只是叢大人…這些事情與下官有何干系?”
“哈哈…我也是從太子那裡聽得的消息,不作數的。吳太醫說無關,那便是無關。”叢尚書一副信任他的表情。
那吳太醫看着他老狐狸般地笑臉。恨得牙癢。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能笑着迴應:“下官與駙馬府無甚往來。他們府上的事,當然扯不上我了…叢大人這茶,香氣四溢,高遠飄逸,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啊。”
“這是本官在南方的一位老友新近捎來地梅塢明前龍井,確是珍品。吳太醫果然是識茶之人。來人!去把這梅塢龍井包一些,讓吳太醫帶回去品嚐。”
一個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取茶去了。
“叢大人太客氣了,怎敢讓大人割愛?”
“一包茶而已,不值什麼,既說是請吳太醫喝茶,怎能不讓你盡興?”叢尚書一擺手大方地說道。
當吳太醫拎着一包茶,走出叢府的時候,他的狀態是清醒的。
他努力回憶着叢尚書所說的每一句話,顯然是說到了些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對自己說這些事,意圖是什麼呢?那老狐狸卻隻字不提。想來也不是他所說的交個朋友而已。
回到家裡,他再難有睡意,坐在書房中思量着:先不管那叢尚書的一番話所爲何來,如果他與淑貴妃地事,真的讓太子知道了,那可就危險了。皇上近日風溼之症又發,已經是藥石無功,拖一日算一日了。雖然朝堂之上,皇帝硬撐着,別人看不出來,但是他作爲太醫,是最清楚皇帝這病是何等兇險的。如果哪天皇帝翹了辮子,太子登基,豈能容下他這個淫亂後宮的小太醫?
他越想越是心驚,一天都坐立難安。
好不易捱到第二天當值,又聽說皇帝下了朝,一直都呆在宛翠宮裡。
第三日夜值的時候,這事在他心裡經過兩天的發酵,已經變得生死攸關般嚴重了。當他看到紅蓮出現在太醫院地時候,如同見了救星般,拎着藥箱,急急就去了宛翠宮。
那淑貴妃穿一身水紅色地真絲睡袍,烏髮如雲,杏目含春,意態慵懶地側臥在牀榻上。見了吳太醫進來,向他意味深長的一笑。
待她摒退衆宮女,屋內只餘紅蓮,那吳太醫急不可耐地就衝到她身邊,抓住她地手:“瑩瑩…”
“死相!”淑貴妃嬌笑着拍掉他的手,“猴兒急什麼?連話都不陪本宮說幾句嗎?”
“哎呀!”吳太醫急得臉都紅了,“我可不就是找你說話來的嗎?”
淑貴妃見他面上惶惶的,心知有事,便問道:“你又有什麼事?你弟弟打死人的事,不是已經擺平了嗎?又生枝節?”
“那等小事,我會這麼急嗎?”吳太醫復又抓住她的手,將叢尚書跟他說過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給淑貴妃聽。他心怕那淑貴妃不重視,更有一番添油加醋,說得彷彿天要塌了一般。
淑貴妃聽後,粉面沉鬱,半晌未語。吳太醫見她不說話,更是心急:“瑩瑩,我爛命一條,爲你死了,也值得了。只是你…你也知道皇帝的病情,如果…太子登了基,怕也難容一個與太醫私通的太妃吧?”
“哼!”淑貴妃攏起睡袍,坐了起來,冷哼道:“他們老朱家的江山,是我父親一刀一槍守下來的。我父還在戰場上爲朱家江山流血拼命呢,太子居然就爲一個女人,動起我的心思來了!當我真是好欺負的嗎?”
吳太醫聽她說這些話,心中才略略安穩些。只要這個女人肯動心思,他就有生的希望。
他攬過她的肩,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呵着氣,輕聲問道:“瑩瑩想怎麼辦?”
那淑貴妃被他呵得心癢,媚笑着說道:“讓本宮想想,總會有辦法的…現在…吳太醫好好給本宮治病要緊…”
“下官遵命…”吳太醫一邊在她脣邊挑逗着,一邊將手伸進她的睡袍中,撫上她的酥胸。
那淑貴妃一聲嬌哼,整個人都癱軟進吳太醫的懷裡…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延請助手
至於宮廷之中與朝堂之上,因爲自己的受驚擾事件,在暗中所涌起的風波,江月昭是一概不知的。對於她來說,這件事還僅止於家庭內部矛盾,並不涉及他人。
因此她回到容府之後,只將此事輕描淡寫地說與容毓飛知道,並未向老太君和公婆告知此事。她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多幾個人去爲她憂
她說得雲淡風輕,容毓飛聽後卻是憂心忡忡。他顧慮着,朱爾玲身份尊貴,輕易不能拿她怎麼樣,她便仗着這一點到處撒潑耍渾。如今更是變本加厲,開始威脅到江月昭的性命了。那朱爾玲身邊的兩位宮侍,身手了得,辦事得力。再看江月昭,常在身邊伺候的小秋和小冬,雖是丫頭,從小跟着江月昭長在富庶之家,也養得跟小姐差不多了,看到只蟑螂都要尖叫半天,更休提保護江月昭的安全了。
他思來想去,終是不放心,便想找個得力之人,自己不在的時候,替自己保護住江月昭。
他想起了師父的一個俗家弟子,自己的二師兄,家裡有一個小女兒叫秦含真,大家都叫她真兒。當年他還在少林寺的時候,小丫頭五六歲的樣子,天天跟一羣武僧混在一起,小小年紀拳腳就已經很厲害了。
他師成下山已有八年時間了,算來真兒也有十四五歲,該是大姑娘了。這麼多年她的武功應該長進不少,應付步瑤宮那兩位宮侍,想來不會成問題。
於是他趕緊修書一封。着人給二師兄送去。
未出十日,容府的門口就來了一個小丫頭,紅撲撲地一張小圓臉兒,彎彎的月牙兒般的笑眼,梳着一對兒雙丫髻。她來在容府大門外。擡頭看了看正門上方懸掛的朱漆描金刻有“容府”二字的大牌匾,提步就往府裡進。
“哎哎哎!”守門地小廝瞅着她一身的棉布碎花襖褲,象個鄉野丫頭,也沒放在心上,上前粗聲攔住她,“哪裡來的野丫頭,找誰啊?也不說一聲就往裡闖?知道這是哪裡嗎?豈是你能隨便進的?”
那秦真兒自小跟一羣武僧混大,那些人說話都是粗來直去。因此她聽着小廝的語氣,並未覺有什麼不妥,便笑着回小廝道:“我來找我師叔,這是我師叔的家,我怎麼進不得?”
“你師叔是哪一個?”小廝鼻孔朝天,站在臺階上俯視着她。
“我師叔的名諱,豈是我能直呼出口的?我知道他是這家地大少爺,你該認得吧?”真兒繼續彎着她的笑眼,說道。
那小廝一聽,立馬低下頭。疑惑地打量了真兒半晌,方小心說道:“你叫什麼?待我進去通傳。”
“我叫秦真兒,是我師叔捎信兒讓我來的,怎麼我不能進去嗎?”
“秦小姐稍等。容小的進去通報一聲。”小廝打着千兒說道,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這是規矩,秦小姐見諒。”
“好吧,不過你快點兒。”秦真兒看着小廝跑顛顛地進了大門,小聲嘀咕道:“以前就聽說師叔家裡有錢,規矩多,如今看來,果然是這樣。進個門都這麼費事…”
她一邊嘀咕着,一屁股坐到門口的臺階上,抱着膝蓋無聊地看着府門前的街景。
“是真兒嗎?”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身後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親熱地喚着她的名字。
她一下子蹦起來,轉身望去。只見一個年輕女子正站在她身後。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我是秦真兒,你是…”
“這是我們大少爺房中的周姨奶奶。”那小廝確認了真兒地身份。對她說話便客氣多了。
“哦…”真兒用她純樸簡單的小腦袋瓜兒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怎麼稱呼這個女人。
周福珠見她一臉的迷茫,上前笑着拉起她,說道:“真兒喚我姨娘就可以了。跟我來吧,老太君和太太、大少奶奶都在等着你呢。”
真兒聽她說的都是些女人,一邊跟她往府裡走,一邊問道:“姨娘…我師叔呢?”
“你師叔這個時辰還在商號裡呢,傍晚纔會回來。”
“哦…”真兒一邊應着,一邊目不暇接地打量着府中景緻,不由地出聲感嘆道:“天哪!師叔家裡好大啊,這是什麼花兒,這麼好看?”
一路上,周福珠很有耐心地回答着她地各種問題,終於到了老太君的屋裡。
趕上那天也湊巧,老太君早上咳了幾聲,帕子上有些微的血絲兒。真兒到的時候,除了容尚天和容毓飛不在府裡,幾乎全家人都聚在老太君的屋子裡,給她問安。
那真兒進了屋裡,放眼望去,一屋子的紅羅綠綺,金釵翠環,她覺得每一個都長得差不多,不禁有些發懵。
周福珠很體貼地拉着她的手,先到老太君面前:“這位是我們家的老太君。”
真兒雖沒經過這種陣仗,但見長輩該有禮節,她還是知道地,趕緊跪下磕頭:“真兒給老太君磕頭了!”
老太君慈愛地看着她,說道:“好孩子,路上辛苦了,快起來。”
又給容夫人磕了頭。
待到江月昭這裡,真兒又想跪下磕頭,江月昭趕緊一把扶住她,笑着說道:“別磕了,都成磕頭蟲了,師嬸這兒的頭就免了吧。”
真兒一臉純真地笑容,說道:“不怕的,我以前不好好練功,被我爹罰跪,都會跪一整天,磕這幾個頭不算什麼。”仔細打量過江月昭後,突然問道:“師嬸,聽說有人欺負你,是誰啊?以後有真兒在,誰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她!”
她的聲音雖然還未脫少女的嬌脆之氣,聽起來卻是中氣十足,此語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驚得面面相覷,拿眼偷瞄着坐在那裡,一直沒吭聲地朱爾玲。
朱爾玲之前並不明白秦真兒來容府地真正用意,此時聽她這樣一說,心中瞭然,不由地面色一變。
“真兒?怎麼你只認得一個師嬸嗎?”朱爾玲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善。
真兒側頭,看到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地女子,梳着張揚的飛仙髻,一身的綾羅錦緞,環琳琅,正斜眼看着自己呢。
周福珠趕緊提醒真兒:“這是裕平公主,也是你的師嬸呢,快去拜見。”
真兒顯然是知道些什麼的,聽了這個名字,皺了一眉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過去,跪下磕頭:“真兒見過公主。”
那朱爾玲被她剛纔那句話氣着了,也不讓她起來,只是低頭看着她。真兒可不管那些,磕完頭自己就起來了,拿眼仔細瞧了瞧站在她身的宛娘和輝娘,然後回到江月昭身邊,坐到她的身側。那邊周福珠趕緊吩咐人,給真兒在蒼蕪院收拾出一個屋子,又照着容雪兒的標準,安排下她一應吃穿用度,總算把真兒安頓了下來。
晚上容毓飛回來,見了真兒,一番親熱敘談,又試了試她的武功,覺得果然長進不少,應付朱爾玲的宮侍,保護江月昭,還是不成問題的,心中大爲高
真兒性子純樸,做事認真。離家之時,她爹爹吩咐她此行的任務,便是保護師嬸的安全。她便當這是一件大事情來做。
於是自那日以後,江月昭日間出入,身後就有一個小跟屁蟲,便是這秦真兒。
容家的人拿她當自家小姐看待,尤其江月昭,更是喜歡她率真質樸的性子,每天帶着她進進出出,名份上是師侄,實則當她是個小妹妹一般。
那秦真兒也不忸怩,幾天功夫,就當容府是自己的家一般,過得隨意開心。
所有人都沒留意到,秦真兒的出現,使一個人心中如同青青的草坪突然開滿了鮮花---這人便是容毓陽。
這位容家的二少爺彷彿失去了往日的聰慧,他的眼睛不由自主隨着秦真兒的身影打轉,她走到哪兒,二少爺的目光就駐留在那裡。
她笑的時候,二少爺也不由自主的微笑,她皺眉的時候,二少爺也跟着皺眉。
那秦真兒的一顰一笑,不知不覺間牽動着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的心。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兒女情意
且說真兒的到來,給沉悶了幾個月的容府,平添了一股生氣勃勃的鮮活氣息。
江月昭考慮到她武者的習慣,給她新做的衣服是一身身各式各樣的短打扮,顏色鮮亮明媚,襯着她紅撲撲的小圓臉,整個人都明快無比。再加上她天生一雙彎彎的笑眼,別人需要調動面上多少塊肌肉才能綻開的一個燦爛的笑容,她只要輕輕一眯眼睛就完成了。
偏偏她自小生長在寺院山林之間,心性質樸,世間人在她心中只有長幼之分,並無貴賤之別。因此她在容府之中,逢人便會眯一下她月牙兒般的笑眼,脆靈靈兒地打聲招呼問聲好。惹得府中人見了她,遠遠地就會露出笑容:“你看!真兒小姐在那裡。”然後向她走過去。
她那山泉般清泠的嗓音和山雀般歡快的身影,如同喚醒春天第一朵花苞和第一片綠葉的一聲春雷,響在二少爺容毓陽的心裡,震撼着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話說這位容府的二少爺,雖是庶出,但因爲孃親受寵,再加上正室容夫人性子醇厚,不是那等爭大欺小之人,因此自小錦衣玉食,受盡呵護,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那孫姨娘拿自己的兒子當寶貝疙瘩,從小到大周護在羽翼之下,從不曾放開過懷抱。容毓陽十歲的時候,容尚天提及送他離家學武,就被孫姨娘尋死覓活給攔下了。
容毓陽雖也象一般男孩那樣,喜歡舞刀弄槍呈英雄,怎奈從小被孫姨娘拘管得習慣了。從不敢違逆孃親的意思。因此長到十六歲,也只是每日讀讀書,呼朋喚友飲酒遊樂,完全是一副富貴閒公子的派頭。
可自從秦真兒到了容府,他就再也懶得出府遊玩了。每日裡他總要在府中轉悠幾圈。以期能遇上真兒,不時地尋些理由去趟蒼蕪院,找些話兒跟真兒搭腔。
真兒自小身邊就是男人多,女人少,不象一般地閨閣小姐有男女戒防之心。她見了容毓陽,總是“二叔長二叔短”叫得親熱。
“師嬸,二叔這張臉,比我都白嫩。真是好看…”
“二叔,你怎麼笑起來象小姑娘,還會臉紅,哈哈…”
“二叔你習什麼劍術?不會?男人怎麼能不會些武功呢…”
容毓陽每次見了真兒,都會被她說得面紅耳赤,可是不見的時候,又心急火燎地欲尋她。這種突然之間到來的陌生情愫,使這位往日裡逍遙閒散的二公子,變得焦慮躁動,總是一副心事重重。坐立難安的樣子。
闔府地人都察覺出這位二公子的變化,私下裡偷偷地笑他。容家幾位主子對真兒甚是喜歡,因此也不加攔阻,笑咪咪地在一旁看熱鬧。樂觀其成。
只有真兒是個對男女之情未開竅的笨丫頭,仍是沒心沒肺地每日裡“二叔二叔”地喊着。
容毓陽每每聽到她喊自己“二叔”,都會覺得很刺耳。有那麼一日,他終於鼓足勇氣對真兒要求道:“真兒,你能不能別喊我二叔?”
“你就是二叔呀,不叫二叔,那叫什麼?”
“叫我…叫我…”容毓陽急得渾身冒汗,“叫我名字吧。”
“那可不成。”真兒眼睛一彎。笑他道:“雖然我和你年紀一般大,可是你是我師叔的弟弟,當然得喚叔叔。直接喊你名字,豈不亂了輩份?”
“什麼輩份呀?”容毓陽對自己長她一輩的事很是反感,反駁道:“我祖父還與悲吾大師稱兄道弟呢,我大哥照樣喚悲吾大師作師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必拘泥於這八杆子打不着的輩份?”
“呵呵…”真兒笑了起來。“成大事者…我師祖一代武學宗師,當得起這個稱謂。我師叔年少成名,在江湖上也有響噹噹的名號,如今又管着這麼大的一件生意,也當得起這個稱謂…我們兩個遊手好閒之徒,哪裡稱得上是成大事者?所以呀…我還是要拘着小節,喊你二叔,哈哈…”
這一番話,真兒說得無心,只當開個玩笑。可容毓陽聽了,卻如同一根針扎進他地心裡,陣陣刺痛。
他望着真兒蹦蹦跳跳走遠的身影,愣怔了半晌,方纔轉身回到自己的院子裡,把自己鎖進書房,悶坐了整整一下午。
那日晚間,他便去找容尚天。
“爹,孩兒十六歲了,也想爲家裡擔些事情,不如讓孩兒去商號裡學做事吧。”
容尚天坐在書案的裡面,移開擋住面部的書冊,露出半張臉來威嚴地看着容毓陽:“這些日子商號裡忙得很,你就別去添亂了。”
“孩兒是去做事,怎麼會是添亂?”容毓陽自尊心受到刺激,漲紅着臉說道。
“你好好讀書,別整日裡去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我就燒高香了,哪曾指望你做事?這件事過一陣子再說!”容尚天簡單幾句話,又將那捲書移至眼前,擋住了容毓陽的視線。
容毓陽本來就對自己的爹懷有一種畏懼,此時見他已無心再說下去,便悄然地退出書房,鬱郁不歡地回到自己屋裡。
不讓去商號裡做事,那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總不能讓真兒瞧扁了,說自己是無用之人吧?
這件事放在他心裡,反覆惦量揣度,終不得一個好的主意,讓他羞慚失措,沒有勇氣再去見真兒。這樣熬了幾日,他還是忍耐不住。那日傍晚,他猶豫再三,去了蒼蕪院,見真兒正在院子裡陪丫頭們逗狗玩,便說有事與她商量,將她喚出去,往後花園走去。
真兒性子急,一路上都在追着問什麼事。容毓陽只是低頭走路,也不發話。
一直走到清波池畔,容毓陽撿了一處平整的大石頭,坐了下來,又拍拍身側,示意真兒也坐下。
真兒一屁股坐到他旁邊,側頭望着他:“二叔今天不太對勁呢,到底什麼事這麼神秘?”
容毓陽眼望着清波池中的一池粉蓮,心中卻在敲着小鼓,呼吸都有些調不勻了。最後他終於一咬牙,轉頭直視着真兒,有些緊張地說道:“真兒,如果我能做一件你認爲地大事,是不是你就可以不再喊我二叔了?”
他說這句話,已經是情意畢露了,一般的女孩子都會聽出這句話的外音兒來。可惜真兒不是一般女孩子,她本該敏感的少女春心早就被她那些師兄弟們磨出了一層繭皮,厚厚地,讓她感受不到這溫柔地愛情地刺激。
“呵呵…”她沒心沒肺地露出一個招牌式的笑臉,“二叔,你這是要跟我打賭嗎?”
“…”容毓陽被堵得一陣氣悶,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他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認爲是打賭,那就算是打賭吧。你只說是與不是?”
“不知二叔要做什麼事情呢?”真兒好奇地問。
“只要你不喊我二叔,你想讓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容毓陽繼續啓發着她。
“這樣啊…”真兒若有所思地望着容毓陽,沉吟道。容毓陽看着她的表情,以爲她終於開竅了,緊張地等着她的迴應。
誰知真兒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一件事來!只要你做到了,我以後就不喊你二叔,只喊你名字!”
容毓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居然還不明白。他深受打擊地垂下頭,長嘆一口氣。
“行不行?行不行?”真兒顯然對自己剛剛想起的事情很興奮,追着問他。
容毓陽再嘆一句,無奈地擡頭望她:“你說,什麼事?”
真兒張口欲說,突然又停下來了,轉頭環視四周,確定四下裡無人,方神秘地附近容毓陽的耳邊,小聲說道:“也不是讓你自己做,這事兒你一個人可不行,需要咱倆兒來做。”
容毓陽被她貼着耳朵呵着氣,本就心癢,又聽她語意曖昧不明,更是難以自持。他微側過頭,見她那水潤紅嫩的櫻脣,就在自己的頰邊,只要他輕輕一動,就能一親芳澤,只覺得一投熱流從心頭躥起,熱得他面色潮紅。
“這事我想了很久了…”真兒繼續渾然無覺地挑逗着容毓陽地神經。
“什麼事?”容毓陽只覺得喉幹口燥,連聲音都變啞了。
“就是…”真兒又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再貼到他耳側,壓低聲音說道:“滅了那個狗屁公主!”
“啊?”容毓陽只覺得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激靈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驚瞪着秦真兒,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你…你剛纔說什麼?”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拒領賄物
那容毓陽被秦真兒一句話驚得魂飛天外,不可思議地瞪着她,吶吶半晌不知說什麼。
“二叔?二叔?”秦真兒見容毓陽定定地看着自己,便伸手在他面前擺擺,“二叔,你害怕了?”
這句話刺痛了容毓陽,他趕緊收回驚惶的目光,強自鎮定一下,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怎麼…怎麼你會有這種想法?”
真兒聽他這樣問,拾起身側的一顆小石子,忿忿地丟進池中:“哼!什麼金枝玉葉,我看她就是個不要臉的賴皮狗!人家夫妻恩愛,婆媳和睦,一家人過得和和美美,她生生插進來一槓子。最可氣的是,她心術不正,對我師嬸用那些烏煙瘴氣的手段,淨玩陰招。哼!我要是不替我師嬸出這口惡氣,我就不是秦真兒!”
“公主的性子是暴躁了些,可是你說玩什麼陰招?我怎麼不知道?”容毓陽疑惑地望着秦真
“你連這些都不知道?”秦真兒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毓陽,“你是不是這家人啊?你知道前些日子師嬸房中的小丫頭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趙姨奶奶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師嬸在八王府的時候受過怎樣的驚嚇嗎?沒有這些事,我來做什麼?”
容毓陽被真兒一連串的問句,問得張口結舌,想了好久才猶疑着說道:“金兒…不是突發急症嗎?趙姨奶奶用開水潑了公主嘛…那個…嫂子在八王府有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越說聲音越低,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廢物,還不及一個剛來府中的小丫頭頂事兒。
“哎呀!你竟然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真兒呲着牙看着容毓陽。“那賴皮狗逼趙姨奶奶給師嬸送有毒地果子,結果被金兒吃下了,金兒就死了。賴皮狗爲防趙姨奶奶泄密,尋個由頭就杖斃了她。我師嬸在八王府的時候,她買通王府的下人。在我師嬸屋子裡藏黑貓,被窩裡放毒蛇,這些你都不知道?”
“不…不知道。”容毓陽感覺自己舌頭都短了半截。
“哼!她喜歡我師叔,厚着臉皮嫁進來,這我管不着。可是她要害我師嬸性命,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懲惡揚善乃是我江湖人的本分,何況這還事關我師叔師嬸的幸福!”真兒越說越是義憤填膺,仰着她地小臉蛋兒。正氣凜然的樣子。
容毓陽自小便過着太平安逸的日子,這等下毒放蛇的情節,他只在戲裡見過。如今聽說就發生在自己身邊,而且死去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不禁有些心驚肉跳。
他艱難地嚥了下口水:“真兒…此事…怕是不能魯莽。你想…要是公主在我們家出了事,那皇上豈能饒過我們家?弒殺公主,罪同謀逆,搞不好會滿門抄斬的…”
“哼!”真兒不待他說完,“蹭”地一下子就跳起來,低頭俯視着容毓陽。冷冷地說道:“剛纔還說什麼做大事情,如今自己家裡人被人欺負,你都不管不問,還談什麼做大事?回去讀你的閒書。吃你地閒酒去吧。我自己想辦法去!”
說完轉身就要走。
容毓陽一見秦真兒惱了,心中大急,起身攔住她的去路:“你急什麼?我又沒說不聽你的…你只說,你想讓我做什麼?”
真兒聽他這樣說,停了腳步,問他:“你當真不怕?”
“不怕!”容毓陽被激得熱血沸騰,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真兒高興地應着,一掌拍在容毓陽的肩頭。“你剛纔的話也對,此事魯莽不得,我們要好好籌劃一番,見機行事。我跟那個賴皮狗一開始就槓上了,她已經對我有戒心了。你平時不言不語,她應該沒留意到你。不如你想辦法接近她。多瞭解些她的情況。我們再對症下藥,想個萬全之策。你看如何?”
容毓陽被真兒一巴掌拍出幾分豪情來,他看了看秦真兒停留在他肩頭的手,開心地應道:“就聽你的!”
兩人商量妥當,便離開後花園,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
容毓陽臉上掛着笑,嘴裡哼着戲,一顆心激盪難平。雖然謀算公主這種事情,在以往借他幾個膽子他都不敢做。可如今因爲有秦真兒的參與,他居然生出了躍躍欲試地念頭。
他因爲能與秦真兒共同分享着一個秘密,共同施行着一件事情,而在心中暗暗甜蜜着。
沒容他高興太久,問題就來了。
那小公主是個什麼作派?他當然清楚。只瞧她嫁進容府之後,每日如一隻鬥雞般到處與人爲敵,就知道了。恐怕除了她的父皇,世上沒有人是她能放得進眼中的。
容毓陽雖生得文弱,但自尊心還是很強的。真正讓他去討好這麼一位人見人怕,鬼見鬼躲地主兒,他還真有些拉不下臉來。
有好幾次,他在自己屋裡鼓得足足的勇氣,走到步瑤宮門口時就泄光了。
真兒等得不耐煩,就追着催問他。他只好尋各種藉口搪塞她。三番兩次下來,容毓陽越來越急,開始在心中痛恨自己--成大事者能屈能伸,自己這麼沒出息,拿什麼臉面去見真兒?
這兩位小兒女在暗中使的這些勁頭,容家的主子們並未察覺。他們看到兩人走得越來越近,經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只是覺得高興,不疑有他。
而那位被算計的小公主,繼續用她在宮中磨練出的勾心鬥角的技法,在容府之中興風作浪,妄圖有朝一日能夠翻雲覆雨。
那日,她聽說因爲江月昭身形日顯,又有些妊娠反應,容夫人便吩咐給蒼蕪院增加人手,以便更加周全地照顧大少奶奶的日常起居。
朱爾玲在一陣氣惱心酸之後,突然靈光一現,想出個好主意來。
用過晚飯後,她吩咐宛娘取出一對碧璽嵌紅寶耳,用絲帕包了起來,放進袖中,便往周福珠屋裡去了。
周福珠彼時正笑咪咪地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看着奶孃給孝康洗澡,雪兒在一旁搗亂,享受着這溫馨地天倫之樂。當她見到朱爾玲揚着臉走進屋裡時,心中就一沉。
不光是她,一屋子的人都因爲這位小公主的到來而緊張起來,急急忙忙地上前跪迎公主。
朱爾玲低眼瞅了瞅跪了一地的人,心中暗自得意---她向來很享受這種低頭俯視他人的感覺。
“都起來吧。”一貫地輕慢語調。
周福珠起身後,向奶孃使了個眼色。奶孃會意,趕緊把孝康抱出浴盆,拿條被子一包,就抱出了屋子。
朱爾玲倒未在意,因爲她此行目的不在這個小不點兒身上。她自顧在主位坐下後,露出難得一見地笑臉,對周福珠說道:“晚上吃得有些多,怕積食傷了胃,就出來走走。結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姐姐這裡了。福珠姐姐也坐下來,我們姐妹說會兒話。”
周福珠聽到她對自己地稱呼由“周姨奶奶”變成了“姐姐”,警惕心頓生。她謝了座後,側身在朱爾玲下首坐了下來。
“唉!這闔府的女人,就屬姐姐最樸素了。”朱爾玲上下打量周福珠一番,嘆惜地說道,“你瞧瞧你,衣服地顏色非青即黛,連蒼蕪院的丫頭穿得都比你鮮亮兒。再說你這簪,老太君愛戴桃木簪,那是因爲她老了,圖個避邪祛病,你年紀輕輕的戴什麼桃木簪呀,平白讓自己老了幾歲。還有你這耳環,一看就有年頭了,都舊成什麼樣子了…對了,說起這耳環,我前幾日進宮時從皇后娘娘那裡討來一對寶貝…”
她從袖中取出絲帕,打開後將耳呈現在周福珠面前:“我當時瞧着這翠綠通透的碧璽,就喜歡得緊。不過這種東西我多的是,也不見得能用上。不如就給了姐姐吧,當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也好給姐姐身上增加點兒寶氣。”
周福珠連想都未想,起身跪了下去:“謝公主賞賜,只是福珠身份卑微,這等宮廷御用之物戴在福珠身上,一則失了它的尊貴之氣,再則福珠也有越之嫌。因此福珠萬萬不敢收下。”
朱爾玲手尚在伸着,未見周福珠謝恩領賞,反而吃了她一個閉門羹,心中惱火。她將那耳往手邊案上一放,沉着臉說道:“姐姐這是不肯領情嘍?”
“公主的情意,福珠心領了。只是這麼好的東西,福珠不敢給用糟蹋了。還是公主一身貴氣,配得上這珍稀物件
朱爾玲暗罵一句:好個周福珠!怪不得身爲妾室,卻在容府如此吃得開呢,果然夠狡猾!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禍及雪兒
朱爾玲被周福珠一番言語婉轉拒絕,覺得很沒面子。她將那副耳放在手邊案几之上,肅着臉說道:“本宮既然說了要送你,就不會再收回來。福珠姐姐就甭跟我客氣了。”
周福珠見再拒,怕是會惹惱朱爾玲,只得謝了賞,讓小丫頭將耳收了。
朱爾玲面色這才緩和下來,待周福珠坐定後,她微笑着將身體傾向周福珠那邊,難得和氣地說道:“姐姐,本宮有件事說與姐姐聽,還望姐姐能幫本宮這個忙。”
周福珠聽了,心想:真是不出所料,怪不得今天這麼客氣呢,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能讓這位堆着笑臉上門送禮的事,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心中警惕,於是便謙恭地說道:“公主玩笑了,公主何等尊貴的身份,有什麼事情是您做不到的?福珠給公主端茶送水都不配呢,還能幫得上公主什麼忙嗎?”
朱爾玲聽她說話,每每是拒絕的意思,卻說得謙卑和氣,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只恨得牙癢。不過自己既然已經來了,該說的事還是要說。
“姐姐現在可是當着容府半個家呢,何至於如此謙虛?家裡的事,可不就得找姐姐說嗎?我在宮裡的時候,有個從小就跟在身邊的小宮女,叫碧兒。雖說她只是個宮侍,可是因爲自小陪本宮玩到大,感情很深,可惜我出嫁的時候,父皇只將宛娘和輝娘賜與我作貼身宮侍。卻將碧兒留在了宮裡。我們主僕情深,我經常會惦記起她,聽說她在宮裡也時常唸叨起本宮,傷心垂淚。我知道府裡最近在買丫頭,不知福珠姐姐可否給本宮個面子。讓碧兒進了這個家,我們主僕也可以時常見面,免了這處彼此惦念之苦。”
周福聽了,心中暗“嗤”一句:主僕情深?哼!沒被你打死就算命大了!當我是傻瓜嗎?把你的人安排到蒼蕪院,以後還不定得出多大地亂子呢。
“這件事怕是不妥吧?”周福珠仍是敦厚地笑着,“碧兒既然是宮中之人,自然是在宮裡造冊記錄的。我們容家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買宮裡的人作下人。這可是大不敬的罪過呢。”
“這個不必你操心,我自然有辦法討了碧兒出來,替她再造戶籍身份,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會留意去查一個小丫頭地來歷嗎?你只說行與不行?”
周福珠一聽,手心就冒汗了---小公主這是明擺着要拉她下水,合謀算計江月昭了。
她有些緊張,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略略鎮定一下。才說道:“福珠愚魯,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公主與那碧兒主僕情深,福珠也深爲感動。只是既然公主能夠討了碧兒出宮,就應該放在自己身邊使用。也方便你們主僕時時相伴。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另造戶冊呢?”
朱爾玲一聽,好嘛!故意給我裝傻!
“福珠姐姐是個聰明人,會聽不懂本宮的話嗎?你只說行與不行?”語氣中含了三分威脅。
“公主也知道,這個家裡是太太和大少奶奶在主事。如今也只是因爲大少奶奶身子不便,有些事支使福珠給跑跑腿,真正需要拿主意的事,福珠是不敢擅斷的。不如待明日福珠稟了太太。讓她老人家來作定奪,再去給公主回信,你看可好?”
“哼!”朱爾玲一拍案几,站了起來,“本宮找你,是瞧得起你。你還跟本宮裝腔拿矯。這才管了幾天的事。就當自己是什麼正經主子奶奶了嗎?你別看走了眼!這個家早晚是本宮說了算,到時候你可不要到本宮那裡去哭!”
說完。她一提裙裾,氣鼓着一張臉就要往外走。
她們兩個人說着話,氣氛越來越緊張,都沒有留意到旁邊的容可雪。幾乎每個人都曾經提醒過雪兒,見了步瑤宮的公主,能躲就躲,千萬小心。這種提示在她耳邊一遍一遍地重複,導致最後公主在雪兒地心中,如同大灰狼一樣可怕。
此時她見自己的孃親與公主越來越僵的樣子,心中爲娘擔心,一直在心裡覈計着,要不要去找大娘---有事找大娘,是在她心裡根深蒂固的一個概念。
當她看到朱爾玲倒立柳眉,“啪”地一下拍案而起,嚇得渾身一哆嗦,一貓腰就想溜出去找江月昭。
誰知她往外衝的時候,正趕上朱爾玲也氣哼哼地往外走,她沒留神,一下子就將她的小腦袋撞到了朱爾玲的腰上。那朱爾玲被撞得側了一步,雪兒卻早“噔噔噔”退出去數步,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福珠嚇得“哎呀”一聲尖叫,屋子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朱爾玲在周福珠那裡吃了癟,怒氣正盛,被雪兒這樣一撞,總算找到了發泄的對象。她一指坐在地上的容雪兒,厲聲喝道:“沒有教養地野丫頭,竟敢衝撞本宮!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周福珠一見情況不妙,趕緊給守在門口的丫頭使眼色。那丫頭會意後,撒腿就往蒼蕪院跑去。
屋子裡,周福珠趕緊跪下:“公主恕罪!雪兒年幼不懂事,衝撞了公主,是我這個當孃的管教不嚴,公主要罰,就罰我吧。”
朱爾玲一聽,心裡就樂了:你自己往我的刀口上撞,可就怪不得我了。
“周姨奶奶果然是個明事之人!說地話句句在理!這丫頭衝撞了我,自然有錯,不過歸根究底,還是你這個爲孃的疏於教養。既然兩人都有責任,那就一起罰吧。”朱爾玲恢復她一貫的張揚面孔,聲音也隨之冰冷下來,“宛娘!老規矩!”
那宛娘爲難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發抖的容可雪。想來周福珠打幾下子,應該不會有事。可是這個六歲的小丫頭,怕是經不住幾板子吧?這丫頭雖是庶出,可總算是容家的長女,又因爲是容府孫輩中的第一個孩子,自小受盡寵愛。真要是打出個好歹來,怕不好收場呢。
她就這樣略一猶疑,朱爾玲那銳利的聲線便如一根針般扎進她地耳朵裡:“宛娘!你發什麼呆?”
“奴婢遵命!”宛娘趕緊應下了,轉身去拉容可雪的時候,向輝娘使了個眼色。輝娘會意地點點頭,伸手去架周福珠。
周福珠一聽要連雪兒一起罰,驚得魂飛魄散,她趕緊磕頭求饒道:“求公主饒了雪兒吧!公主要怎麼責罰,我雙倍承擔便是!”
朱爾玲得意地蹲下身子,湊近周福珠說道:“本宮剛纔跟你說什麼來着?敢跟本宮作對,總有你哭的那一天!你瞧,這還不出一刻鐘呢,你就跪在這裡向我求饒了!你要雙倍責罰是嗎?本宮就成全你!本宮只是想你難過,那趙姨奶奶出事了,可以把孩子丟給你,不知道要是你出了事,這兩個孩子要丟給誰去呢?”
然後她“噌”地站起來,喝她的兩位宮侍道:“還不快動手?娘倆兒一起打!”
宛娘和輝娘正在慢騰騰地能拖就拖,見此時真的拖不下去了,一個架起周福珠,一個拖起容可雪,就要往外走。
“住手!”一聲脆喝,一個嬌小的身影閃電般飛撲進屋內,緊接着宛娘和輝娘地面前分別綻開兩朵劍花!兩人面對這突然襲來地攻擊,本能地鬆開手中的人,後躍幾步,拉開架勢準備迎敵。
那周福珠被摔回地上,擡頭就瞧見秦真兒正一臉怒容,仗劍護在她地身前:“今日誰敢動我姨娘和妹妹,休怪我劍下無情!”
周福珠趕緊喝止她道:“真兒休要魯莽!”
那朱爾玲還從未遇到敢對她的人動劍的主兒,一張瓜子臉早就氣得漲紫,她揮舞着手臂直指秦真兒,聲嘶力竭地喊道:“反了!反了!敢動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膩了!”
秦真兒一臉無懼的表情,仗劍立眉,怒瞪着朱爾玲:“自家孩子撞一下,會死人嗎?還至於你下如此狠手,就要打死她?”
“本宮做事,不需要你來教!宛娘輝娘!快給我拿下這個刁蠻的丫頭!”朱爾玲簡直要氣瘋了。
“是!”兩位宮侍答應一聲,身形一揉,就向秦真兒的方向欺去。
“住手!公主息怒!自己家裡的事,怎麼還動上武了呢?”江月昭的聲音適時從門口響起,“真兒不得無禮,把劍放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兄妹結怨
那晚容毓飛在外有應酬,戌時都要過了,人仍未回府。江月昭自己用過晚飯,去老太君屋子裡坐了一會兒,看過兒子,便回蒼蕪院洗漱更衣,準備歇息。
她正拿着一本書,靠在牀頭無聊地看着,等着容毓飛回來,突然就聽到門外一陣“噔噔”地腳步聲,然後是她臥房的門被重重地敲響了。
小秋一皺眉頭:“誰呀?這麼沒規…”
不等她話說完,門被“哐啷”一下子推開了,周福珠的貼身丫頭寶青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大氣不接下接地喊道:“大少奶奶!快!雪兒小姐撞了公主,公主要罰…”
江月昭只聽這幾句,心便“攸”地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了。她不待寶青說完,爬下牀趿上鞋就往外衝。
“大少奶奶!衣服…”小秋急出聲提醒。
江月昭這纔想起自己一身便服,太過隨便。她心中着急,也顧不上換衣服,隨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鶴氅,往身上一裹,便往外跑去。
“大少奶奶,你慢點兒。”小秋和小冬跟在身後,怕她摔了,急得不行。
江月昭哪裡聽得進去?她一聽雪兒要受罰,急得腦子都要炸開了,恨不得一瞬間飛過去,生怕去得晚了。
好在她一向處事沉穩,衝到蒼蕪院門口的時候,突然轉身快速吩咐道:“派個人快馬趕去太子府,就說我有要緊事,務必請太子過府一趟。太子來了。就直接帶他到周姨奶奶屋裡。”
有個小廝應着,就跑了出去。
江月昭一邊往外走,一邊接着吩咐:“把老太君和太太都找過去,路上跟兩位老人家把這事說了,告訴她們。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拖住公主,只要拖到太子到了,事情就好辦了。”
兩個小丫頭應了一聲,分別去了。
“真兒呢?”江月昭想到公主的兩位宮侍,就打算帶上真
“我來時遇到真兒小姐了,她已經先去了。”寶青匆匆回道。
江月昭一聽,心中大呼糟糕。再不說話,只顧快走往前走去。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剛到門口,就看到宛娘和輝娘身形已動,眼見着就要動起武來了。
她趕緊出聲喝止。真兒聽到她的話,收劍立住,仍警惕地站成一個守勢。宛娘輝娘也頓住身形,轉頭看向朱爾玲。
江月昭先是上前抱住被嚇得瑟瑟發抖,連哭都忘了地容可雪,起身儘量以緩和的語氣對朱爾玲說道:“公主息怒!自己家裡的事。打打殺殺地總是不好看。雪兒撞了您,我讓她給您賠罪便是。雪兒,既然衝撞了公主,還不快跪下認錯。”
容可雪聽大娘這樣說。一邊哭着一邊戰戰兢兢地跪了下去:“雪兒有錯,請公主見諒。”
“哼!”朱爾玲怒火正盛的時候,豈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她怒哼一聲,“本宮做事,不需要別人來指手劃腳。本宮說過地話,豈有收回的道理?宛娘輝娘,快照本宮的話去做!”
兩位宮侍答應一聲,又要上前拖起周福珠和雪兒。那秦真兒就站在周福珠的身側。心中一急,抖開劍衝上去,逼得兩位宮閃身躲開,就要與她纏鬥在一起。
“真兒快退下!”江月昭不願意見到事情失控,出聲制止道。
那朱爾玲正愁抓不到把柄,見此情形。指着江月昭斥道:“你少在這裡裝蒜。若不是你指使,那丫頭敢對我的人動手嗎?我看你們全要造反!”
江月昭一聽。這小公主明擺着要耍渾放潑,大發雌威了,辯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於是她臉一沉,直視着朱爾玲問道:“怎麼?公主不會想連我也一起罰吧?”
“你當本宮不敢罰你嗎?”朱爾玲恨恨地望着江月昭,多日來積壓在她心頭的妒忌和怨恨,此時一齊爆發出來。她恨不能奪過一把劍來,將屋子時所有膽敢跟她作對的人,一一砍上幾劍。江月昭見她象受了刺激的瘋狗一樣,見誰咬誰,心中暗歎一句:這會兒要是有個專業地心理醫生,給這位小公主做個心理輔導,或者來個受過專業訓練的談判專家,該多好啊。可惜這個朝代,還沒這兩種職業呢。唉!不知道自己的心理輔導水平,能不能安撫得住這位小姑奶奶,她可是殺人不用償命的主兒啊。
“公主好大的火氣,我記得上次公主生病時,井大夫跟您說過,切忌動怒。不知道公主現在身體可有不適?”
江月昭沒說這番話的時候,朱爾玲未覺身上有任何不妥。可是聽了江月昭的提示,她突然就覺得頭有些發暈,胸口悶悶地。
“都是你們這些人,生生要氣死本宮!”朱爾玲撫住胸口,後退幾步坐到椅子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公主身體不適,先扶公主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等公主身體好了再說。”江月昭趕緊順着臺階就要下。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老太君喋喋不休的聲音:“我老了,再也經不起這生生死死的事情了,公主給老身個面子吧。好好地一個家,今兒傷一個,明兒死一個,這是過得什麼日子啊。公主還是開恩吧,要是雪兒真有個三長兩短,老身也要隨她去了。”
一邊說着,老太君已經在容夫人的攙扶下,進了屋子,直接來在朱爾玲面前,跪了下去:“公主要是有氣,就撒在我身上吧,我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怕少活個三年兩載的…”
容夫人見老太君都跪下了,也隨着跪在老太君身側。
朱爾玲一見這陣勢。火氣衝頂,更覺頭暈:“老太君這番話是何用意?是在指責本宮惹事生非,胡攪蠻纏嗎?”
江月昭聽了老太君的滿腹怨言,只想撫額長嘆:這老太太自從帶上曾孫後,性情越來越象小孩子了。此時說這番話。那不是火上澆油嗎?
她正欲再上前開解,卻聽朱爾玲咬牙說道:“你們一個個地,根本不把本宮放在眼裡。我今日要是不立一立這個威,以後我也不必在這府裡過活了!你們不是都甘心受罰嗎?好吧,願意受罰的,全都給本宮跪下!”
此時老太君和容夫人正跪着呢,衆人聽了公主這話,面面相覷。江月昭見此情形。趕緊走過去跪到了老太君另一側。其他人一見主子們都跪下了,也都跟隨着跪了下去。那秦真兒緊握劍柄,氣呼呼地猶疑了一會兒,滿臉不忿地跪在了江月昭身邊。
朱爾玲一見這情形,肝火大盛,怒極反笑:“哼!你們真道法不責衆嗎?本宮偏不信這個邪!宛娘,回宮去帶幾個慎刑司的嬤嬤過來!輝娘,給本宮泡壺茶去,今晚有好戲看呢!”
兩位宮侍各自領命去了。朱爾玲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上,俯視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容家人。嘴角掛着冷笑。
別人聽到要請內務府慎刑司的人來,心中都在害怕。唯有江月昭見宛娘轉身出屋,心裡略略安穩些:估計那宛娘進宮地一個來回,朱爾衡也該到了。相信以他太子的身份。應該能制服他這位此時大腦充血的妹妹。
她正想着,就聽到門口有響動。衆人一齊轉頭,看到宛娘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宛娘!你不進宮去,怎麼又回來了?”朱爾玲生氣地責問她。
“是我攔她回來地!”是朱爾衡略有些氣惱的聲音。
朱爾玲一聽這聲音,心就“撲通”地一跳。她狠狠地用眼睛剜了剜跪在那裡的江月昭,站起身來迎向走進屋裡的朱爾衡:“皇兄!”
朱爾衡路上已經略略瞭解到一些情況,心中本就不快。此時一進屋,見除了自己的妹妹是站着地。滿滿跪了一屋子地人,連老太君都跪在那裡。
再看江月昭,挺着個肚子,跪得很吃力地樣子,他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裕平這是在排戲嗎?學父皇上朝時羣臣叩拜的情形?”
朱爾玲向來對這位皇兄懷有怯意,聽他這樣一說。趕緊上前抱住朱爾衡地手臂。撒嬌道:“皇兄快給我做主,她們合起夥兒來欺負我。”
“她們欺負你?怎麼她們都跪着。就你自己是坐着的?”朱爾衡邊說邊走上前,先去扶老太君:“老太君快起來。”
老太君嘆了口氣:“謝太子殿下。”便就勢起了身。
朱爾衡接着又去扶容夫人:“夫人也請起。”
朱爾玲見一個一個都要被扶起來了,覺得自己顏面頓失,上前拽住朱爾衡的衣袖耍賴道:“皇兄偏心!你來不給我作主也就罷了,還要妨礙我處理家務!這是容府的家事,不勞你這個太子操心!”
“混帳!”朱爾衡是真生氣了,“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進些?什麼時候才能象個公主的樣子?父皇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你還不知趣嗎?”
他訓了幾句,見江月昭還跪在地上,趕緊一擺手說道:“都別跪着了,快起來!”
“不許她們起來!”朱爾玲厲聲說道,“皇兄很閒嗎?來管人家地家事?”
“你連我的話也敢不聽?”太子也提高了音量,立起劍眉瞪着自己的妹妹,“你聽我的勸,以後好好過日子,也就罷了。要是你再敢把宮裡學會地那些東西,拿到這裡來用,休怪我稟明皇,接你回宮!”
朱爾玲被訓得面紅耳赤,幾次張口都未說出話來。
最後她一跺腳:“皇兄你竟然幫着外人欺負我,你…你…我這就回宮稟明父皇,讓他老人家給我作主!”
說完,哭着就跑了出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章 深處漩渦
朱爾玲被太子駁了面子,一氣之下乘轎回了皇宮,欲找她的父皇給她撐腰。
當她來到明德帝的寢宮沐德殿時,就見寢宮的大門口把守着一隊侍衛,個個神情戒備。大總管海良手搭拂塵,就站在寢宮的大門邊上,面容嚴肅。
朱爾玲稍稍愣了一下,提起裙裾欲拾級而上。
夜色籠罩之下,有新來的侍衛沒有認清朱爾玲,出聲喝止:“什麼人?快站住!”
那朱爾玲今晚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此時見一個侍衛都敢對自己大小聲,更是怒不可遏。她衝到那個年輕的侍衛面前,甩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張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你敢對本宮不敬!不想活了嗎?”
海良此時已經看到這位小姑奶奶了,他無奈地嘆口氣,躬身上前:“殿下息怒。”
“我要見我父皇!”朱爾玲斜一眼海良,就往寢宮大門走去。
“殿下請止步。”海良一步攔在她面前,“殿下容稟,皇上痼疾發作,皇后託人從民間訪得一位名醫,此時正在給皇上施針療治。此人針法奇特,病人受針時,不能受驚擾,否則危及性命。沒有皇后的懿旨,今晚任何人不能進這寢宮的大門。”
任誰的生死,朱爾玲都不會放在心上,只她的父皇不同,那是她在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人。她上前抓住海良的衣袖,急聲問道:“我父皇病情如何?可有大礙?”
“公主放心,只是舊疾復發。無甚大礙。”海良斂首低眉,回她道。
“噢。”朱爾玲聽了,一顆心才略略安定下來。她站在那裡想了一會兒:今晚怕是見不到父皇了,不如去宛翠宮裡,找淑貴妃討個主意。
想至此。她轉身就往宛翠宮的方向而去。
那淑貴妃袁瑩瑩因得知皇帝今晚在沐德殿治病,便放心地宣吳太醫來在她地寢宮。兩人正在牀上糾纏得難解難分,突然就聽到門外有人報:“貴妃娘娘,裕平公主來了。”
吳太醫一下子從淑貴妃身上驚跳起來,手忙腳亂地開始往身上套衣服。
“讓公主稍等片刻,本宮正在診脈呢。”淑貴妃不慌不忙地揚聲吩咐道,然後壓低聲音斥吳太醫:“你慌什麼?”
吳太醫被說得有些窘,替自己辯道:“那個小祖宗可不比旁人。讓她撞到了,還不得鬧翻天?”
“哼!她來得正好。”淑貴妃邊穿上睡袍,攏了攏頭髮,邊對吳太醫說,“本宮這幾天正想找她呢。她可是我們手中一杆見鬼殺鬼,遇神屠神的霸王槍呢,我正想着怎麼使這杆槍呢。”
“我的瑩瑩是全天下最聰明的女子!”吳太醫很肉麻地誇道。
待朱爾玲進去時,就看到淑貴妃正靠在榻上,手撫胸口,面上有些吃痛的樣子。她地大宮女紅蓮。垂手侍立在一側,而吳太醫正伏在案上開着方子。
見朱爾玲進來了,淑貴妃向她伸出手,說道:“裕平快來坐。怎麼今兒這麼晚進宮?”
“娘娘,你這是怎麼了?心痛的毛病又犯了?”朱爾玲上前坐到她的榻上。
淑貴妃一聽“心痛的毛病”這幾個字,面上赭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恢復了神情:“唉!本宮也是操心的命。皇上舊疾發作,也有些日子了。今兒聽說皇后從民間弄回來一個怪郎中,治病的時候不讓人瞧,你說急不急人?我這毛病,只要是心中一急。必會發作。”
“娘娘莫擔心,皇后娘娘應該不會拿我父皇的命開玩笑的。況且我父皇英明神斷,他能瞧上地人,估計錯不了。”朱爾玲安慰道。
淑貴妃本想損皇后幾句,見沒有得逞,便打住這個話題。問朱爾玲:“裕平。你這個時辰回宮,莫不是在府裡受了什麼委屈?”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這茬兒,朱爾玲立即橫眉立目,忿忿地說道:“娘娘有所不知,簡直要氣死本宮了!”
“哦?誰敢欺負我們裕平?告訴本宮,本宮替你作主!”
“他們家那些個女人,一個一個刁鑽難處,根本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今兒更甚,她們竟然湊在一起跟本宮作對。我本想好好教訓她們一下,也爲日後立個威,誰知道…誰知道太子哥哥突然冒了出來,把她們全放了不說,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教訓我一頓。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是姓容嗎?還是姓江?怎麼胳膊肘兒淨往外拐呢?”
“你的太子哥哥啊…”淑貴妃聽了,心中得意:不用我再費腦筋,話題自然就轉到這上面來了。
“我猜,一定是那個江月昭派人去請的太子,哼!堂堂太子爺,居然被一個小女子調來遣去,真是丟我們皇家人的臉!”朱爾玲繼續忿忿地數落着。
“裕平你還不明白嗎?那個叫江月昭的女人,就是吊在你太子哥哥眼前,讓他看得見卻吃不着的一塊鮮嫩的肥肉!你那位皇兄,早就被這塊肥肉晃花了眼睛,哪裡還認得出自己的妹妹?”
“狐媚子女人!裝得象個正經人,連我朱家的人也敢勾搭。”朱爾玲配合着罵上一句。
“你還不知道吧?”淑貴妃繼續煽風點火,“那斷魂散地事,還有八王府裡的事,你太子哥哥可都派人替那個女人調查清楚了呢!如今不光是你,就連我也牽累其中,捏在太子的手心裡呢。”
朱爾玲一聽,想起剛纔朱爾衡說的那句“要是你再敢把宮裡學會地那些東西,拿到這裡來用…”,可不正說明他什麼都知道了嗎?既然他知道了,那個女人肯定也知道了,這樣推斷的話,駙馬也肯定知道了。她一想到容毓飛知道後,會把她看成一個惡毒的女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兒:“娘娘,這…這可怎麼辦?”
“唉!爲了你的事,我落了這麼多的把柄在你太子哥哥手裡,說句犯忌的話,將來他登了基,本宮的小命恐怕都難保啊!我可不敢再惹你的太子哥哥了。”淑貴妃一副準備甩手不管地架勢。
朱爾玲一見,更慌了。她的父皇雖然寵她,也只是在她惹禍之後,替她善後。真正給她出主意幫她整人的,還是眼前這位貴妃娘娘。如果她不管自己了,以後她勢單力薄,怕是什麼事也做不成了。更何況,自己以爲做得很隱秘的幾件事,如今全都被人知道了,這以後她如何面對容毓飛?
“娘娘!”朱爾玲湊近淑貴妃,向她撒着嬌,“在這個宮裡,就數娘娘對我最好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太子今天還說,要稟明父皇接我回宮。他要是真那樣做了,那我以後就沒法活了。”
淑貴妃見她很上道兒,話題離自己要說的事情越來越近,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口中卻一聲嘆息:“唉!我看你呀,也不必在那個容府受這份罪了,要是太子真稟明瞭你父皇,要接你回宮,那你就回來吧。在這皇宮之內,有皇上和我罩着你,你還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我不要回宮!”朱爾玲“噌”地蹦起來,大聲反駁道,“我纔不要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宮呢!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呢!我看上地男人,就得是我地!”
“傻裕平,你怎麼看不出門道兒來呢?”淑貴妃拉她坐下,語重心腸地對她說,“江月昭找你太子哥哥撐腰,可是比你有長久眼光呢。如今太子就敢說接你回宮,將來他登了基,再抖落出你做下的那幾件事來,可不真就接你回宮了嗎?到時候他可就是皇上了,金口玉牙,你連反駁地餘地都沒有。與其到那時你年紀大了,不如趁現在你還如花似玉的時候,趕緊回來,過個一年半載的,讓你父皇再給你指個好人家。我可是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說與你聽了,你自己惦量吧。”
“我纔不要另嫁他人呢,我就要容毓飛!”朱爾玲被說得更加心慌,不知所措地抓着淑貴妃的手,“娘娘,你可要給我拿主意。”
“唉!可憐的孩子。”淑貴妃拍拍她的手,嘆息一聲,“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淑貴妃的本意,是想跟朱爾玲說扳倒太子,她就安全了。可是她一見朱爾玲這副慌里慌張不擔事的樣子,料想說出這話來,非嚇死她不可。
於是她沉吟一下,說道:“爲今之計,還是要除掉那個女人。不過她有太子罩着,有容家闔府人寵着,想要在容府裡處理掉她,即有難度,怕也會落人口實。不如我們想辦法,給她安個罪名,將此事變爲公事,到時候容府的人可就幫不上她了,就連你太子哥哥,怕也救不了她。我再想辦法打點一下刑部的人,不就有門兒了嗎?”
朱爾玲一聽,眼前“嚯”地一亮,“娘娘!你這個主意太好了!我要怎麼做?你且說來聽聽。”
淑貴妃見她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心中暗笑:“你先回容府,安靜地待幾日,等我的消息。這期間最好想辦法搞到那個女人貼身的物件,以便我們將來行事方便。”
“好,就聽娘娘的安排。”
朱爾玲高興地應下了,然後帶着從人出了宮,回容府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離府避禍
朱爾玲得了淑貴妃的主意,心中才略微開解,回到容府之中,暗自高興着。
且說容家的人,見她那樣氣勢洶洶地衝出門去,結果卻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回來了,好象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不禁在心中納
送走太子後,江月昭就喚來周福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問過,心中暗驚:這個小公主還真是不打算放過她,居然要安插眼線在她身邊。
待容毓飛回到府中,得知此事後,氣得一掌拍折了楠木圈椅的扶手:“哼!真是越來越囂張了,連我女兒都不放過了。要照我的脾氣,乾脆一劍結果了她,也免得她再去禍害人。”
“相公千萬莫衝動。”江月昭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緩聲說道,“公主死在咱們家裡,說不清道不明的,那可是謀逆大罪,按律要滿門抄斬。不過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還是需要想個萬全之策。此事我們慢慢籌劃,不可輕舉妄動。”
“等想到了萬全之策,府裡還不知要沒幾個人呢。哼!我明兒就進宮去問問皇帝,打算什麼時候接他女兒回宮?”
“相公莫要天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道那皇帝真會輕易接公主回宮嗎?況且聽太子說,皇帝近日龍體欠安,此時去問這事,怕他也難有好性子對待你。過些日子再說吧。”
那容毓飛處理起生意上的事,向來頭頭是道。一說到家事,他就頭大如鬥。聽了江月昭的話。他嘆一口氣道:“怎麼就招惹到這位小魔頭了呢?要是哪次讓她得了手,再傷了你,可怎麼好?”
“你先別擔心我,我好歹是正室,還有個二品頭銜頂着。她要害我,總要費些功夫吧。”江月昭坐在他身邊,將頭靠在他地肩上,“倒是福珠姐姐,這一次怕是惹惱了那天魔星。杜姨奶奶和趙姨奶奶的下場,你也看到了。我怕她會尋個由頭,把福珠姐姐打發了。”
“你說得對,日日防賊。終究不是個辦法。福珠性情敦厚,怕不是那個小魔頭的對手。”容毓飛一邊下意識地擡手撫着江月昭披散開來的秀髮,一邊沉思着,半晌後他說道:“你看這樣行不行?讓福珠帶着孝康和雪兒,去育孤院住一陣子。一則爲避禍,再則那邊孩子又多了些,人手有些不夠。福珠在那裡,我就會放心很多。”
“這…不是要福珠姐姐出府嗎?不曉得她會怎麼想?”江月昭知道那時候的女子,如果被人說是棄婦,那是沒法活下去地。
“不過是權宜之計。又不是真的逐她出府,你怕她多想,我去跟她說。”容毓飛說道。“還是我說吧。”江月昭心想,要是你說。那周福珠不多心纔怪呢。
第二日上午,江月昭便將周福珠喚到自己面前,委婉地將容毓飛的意思告訴了她。
那周福珠聽了之後,未見有任何多心不快,反而感激涕零,“撲通”跪在江月昭面前:“虧得妹妹替我想得如此周全。您和大少爺不發話,福珠也不敢自請避禍去。我想起昨兒晚上那件事,心中也是後怕的。那位是個什麼性子?我拂了她的意?她豈能善罷甘休?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雪兒和孝康可怎麼辦?”
江月昭見她如此痛快就應下來了,心中料想她確是害怕了。
“只是我走之後,這府內諸多事務…”周福珠突然想起了這一茬兒。
“福珠姐姐放心去吧,有太太和我在呢,不會有事。”江月昭安慰她,“既說要去。那就快一些。不如今兒你打點一下,明兒就搬過去了。待過些日子風頭過了。再接你們娘三兒回來。”
“福珠遵從大少奶奶安排。”周福珠站起來,臉上現出釋然的表情。
江月昭望着周福珠邁着輕鬆的步子,走出屋去,心中突然生出無限的寂寞和廖落。想她剛進容府之時,自己與周福珠、杜小翠、趙靈兒,四個女人之間吵吵鬧鬧,爭來鬥去,終歸不過是家庭內部糾紛。趙靈兒尖酸刻薄地小性子,杜小翠自以爲是的小聰明,周福珠耿直善良的憨樣子,想來仍會活靈活現地浮動在她眼前。
現如今配的配,死的死,避的避,就剩她一個人仍留在這深府大院之中,獨自面對那個從天而降的災星。
人真是奇怪,曾經那麼讓她心煩的幾個人,讓她糾結的一些事,如今想來,竟如一杯濃冽的茶,苦澀之後居然有如此悠長地回味。
她心中沒來由地一陣孤獨,坐在那裡怔怔地半晌沒動,直到小冬喊她一聲:“小姐,你怎麼了?”她纔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
第二日,周福珠便帶着雪兒和孝康,搬到育孤院去住了。江月昭向老太君和容夫人請示時,兩人都沒有反對。她們即便不擔心周福珠的性命,也得顧着雪兒和孝康的安危。
對其他人的解釋,就是育孤院裡事務繁多,請周姨奶奶去幫忙照顧一陣子。
沒有了雪兒胖嘟嘟地身影圍着自己蹦來蹦去,沒有了周福珠每日清晨出現在蒼蕪院的真摯的笑臉,江月昭覺得心中某一處空了下來,初秋的風一吹,就有絲絲涼意滲入心田。
那晚的事情之後,府裡有一個人氣得跳腳,急得直蹦,這人便是秦真兒。
當晚所有人都散開,各自回去安頓後,她趁大家沒留意,悄悄地潛入了容毓陽的房中。
那容毓陽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已經洗漱完畢,換了睡袍,正欲上牀歇息,就見窗戶被一把劍三捅兩捅別開了。秦真兒那張紅撲撲的小圓臉,從打開的兩扇窗之間探了進來,左右一望,見屋內無人,“噌”一下子就躥進了屋內。
容毓陽見她一個女孩子家,半夜就敢闖進一個男人臥房,又瞧自己披頭解發,一身睡袍,就這樣讓她撞見了,真是又氣又窘。
“沒有大門嗎?你做什麼鬼鬼崇崇地?三更半夜也不通傳,直接就進男人的臥房,象什麼樣子?”
“迂腐!都要出人命了!我哪裡管得了什麼樣子?”秦真兒一臉泰然地坐到桌邊,自己倒一盞茶,一口灌了下去。
“發生什麼事了?”容毓陽現在一聽她說這個,就忍不住心驚肉跳。
“那條賴皮狗今晚發瘋,差點兒把雪兒打死了!要不是我師嬸聰明,把太子請來了,今晚怕是沒人能鎮得住她了!”秦真兒一說起朱爾玲,氣就不打一處來,在屋子裡轉來轉去,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別人也就罷了,她居然讓老太君也跪着受罰,簡直沒有天理!要不是顧忌着你們這一大家子人口,我非剮了她不可…”
“真兒…你能不能坐下來說?”容毓陽目光追着秦真兒,被她轉得有些頭暈。
“你家人就要沒命了呀!你怎麼這樣鎮定?”秦真兒一步跳到容毓陽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瞧。
“我…我…”容毓陽被她瞧得發窘,別過臉去鎮定了一下,方說出話來,“你有什麼主意?我們慢慢商量,你先坐下來。”
“我的主意…”秦真兒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容毓陽,“我的主意你聽了嗎?我讓你去接近公主,多瞭解些情況,以便伺機下手,你做得怎麼樣?”
“我恨她切齒,讓我去討好她,我很難做到。”容毓陽賭氣說道。
“那你就是不肯幫忙嘍?我還不找你了呢。我一會兒就潛進步瑤宮,一劍刺死她算完。”秦真兒冷哼一句,起身就要出屋。
“你瘋了?”容毓陽上前一把薅住她的衣袖,“明着刺殺公主,容府上下幾百條人命都得搭進去。”
“按你地意思,就讓那賴皮狗將容府上下幾百口人,一個一個折磨死?”秦真兒反問他一句。
“…”容毓陽被堵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一跺腳,“好吧,就聽你地,明兒我就去拍她的馬屁去!”
“對嘛!二人齊心,其力斷金!我就不信我們倆兒收拾不住那個賴皮狗!”秦真兒一高興,“啪”地一掌落在容毓陽肩上,拍得他肩頭一斜,差點兒沒趴下。
不過秦真兒那句“二人齊心”,容毓陽聽在耳朵裡,很是受用,不禁撫着自己遭殃地肩頭,美滋滋地笑了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初探告捷
儘管容毓陽心中萬般不情願,可是答應秦真兒的事,實在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他思量再三,終於在那日鼓足勇氣,踏進了步瑤宮。
宮侍告訴他,公主出去散步時吹了風,有些頭疼,服了藥正在睡覺,讓他稍等片刻。容毓陽既是有目的而來,當然會等着了。
說是稍等片刻,容毓陽喝掉了兩壺茶,翻完了半本的《樂府詩集》,眼見着就要睡着的時候,方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之聲傳來。
他一擡頭,就見小公主發間別着大紅牡丹的宮花,一身湘妃色宮裝層層疊疊,繁複華麗,在兩位宮侍的攙扶下,意態慵懶地走了進來,也未拿正眼瞧那容毓陽,徑直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容毓陽趕緊放下手中的書冊,起身給公主行禮道:“公主安好!”
“好。”朱爾玲拖着慵散的腔調回了他一個字。
“聽說公主鳳體違和,不知可有大礙?”容毓陽暗自咬牙,嘴巴上還要說着關切的話。
“今兒風涼,吹得本宮有些頭痛,剛纔歇了一覺,已經見好了,謝謝小叔子關心。”朱爾玲撫一下額頭,皺眉答道。
容毓陽看着那張與秦真兒年紀相仿的年輕面孔,想起秦真兒紅撲撲的臉蛋兒和輕快敏捷的身手,再瞧這位小公主靠在背靠上有氣無力的樣子,不禁暗下撇了撇嘴。
“小叔子有何事找我?只是問安?”朱爾玲看人,向來貴賤分明。她對這個庶出且文弱的小叔子,自來就不放在眼裡。
“哦,”容毓陽到底是個聰明人,雖然來時心中打鼓,真正面對朱爾玲了。反而鎮定下來,話也說得順溜多了,“毓陽自小好製陶一技,這些年小有所成,所製陶器恬受國藝館鬼手師傅地謬讚,還算入得了眼。前幾日毓陽製得一套五犬鬧春的陶品,自覺還算精巧討喜,今日特來獻給公主。以博公主一笑。”
朱爾玲聽了他的話,沒怎麼往心裡去。她自小生長在皇宮內,又極得皇寵,珍奇稀罕物件兒見得多了,不覺得一套陶品會有什麼特別。
“小叔子的心意,本宮領了。”她渾不在意地應付道。
容毓陽將帶來的香檀木盒打開,遞給宛娘,宛娘接過來,上前呈給朱爾玲看。
朱爾玲微一垂目,不在意地一瞥。突然眼前一亮。
只見那精工細雕地檀木盒內,鋪陳着象牙白的軟綢子,一團柔軟閃亮之中,臥着六隻嬌憨的陶製鬥彩小狗。釉彩鮮亮,或立或臥,神態各異,其中有一隻還吐着粉紅的舌頭,真是活靈活現。
朱爾玲到底不過是剛過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見了這東西,眼神“攸”地一下子亮起來,伸手接過盒子。拿出每一隻小陶狗仔細打量半天,方纔歡喜地問道:“小叔子,這是你做的?”
“毓陽手拙,公主莫見笑。”容毓陽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的第一步成功了,心中更是穩當了。
“什麼手拙?瞎謙虛!我看你這手藝。比國藝館那些人不知強多少倍呢。那些人只會弄個花兒草兒地。還都是一個模樣。”
“公主喜歡,毓陽就放心了。這一套五犬鬧春就留給公主把玩吧。”容毓陽笑着說道。
“謝謝小叔子。”朱爾玲露出她難得一見的真摯笑容,隨後想了想,又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唉!我嫁進容家也有幾個月了,連駙馬都不曾送給我一樣半樣好玩的,倒是小叔子有心了。一路看中文網”
容毓陽趕緊站起身表態:“公主金枝玉葉,理當享盡天下福氣。我大哥也是一時糊塗,他早晚會看到公主的好。公主以後有何需要,儘管吩咐毓陽,毓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種明着拍馬屁的話,朱爾玲在宮裡時聽得多了。只是此時從一個容家人口中說出,她聽了突然就有點兒感動。
“小叔子的心意,本宮領了。”她笑着看容毓陽,“小叔子以後有事,也可以來找本宮,本宮幫得上的,一定盡力而爲。”
“謝公主!”容毓陽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兩人又說了會兒閒話,容毓陽便起身告辭,出了步瑤宮。
那朱爾玲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伸出手輕輕撫過那五隻憨態可掬的小陶狗,勾起嘴角一笑:“哼!容家總算有個識得輕重地人!”
“公主,你看這位二少爺,會不會有什麼目的呢?”宛娘謹慎地出聲提醒。
“他當然有目的。”朱爾玲蓋上檀木盒蓋,將盒子交給一位小宮婢,示意她收好,接着說道:“他娘再受寵,到底是個庶婦,他又生得文弱,比不得駙馬文善武強,人又聰明。我早晚會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他不巴結好我這個公主嫂子,將來如何在這個家中立足…搞不好這還是他娘出地主意呢,聽說他娘向來與蒼蕪院那位不合。”
“公主聰明。”宛娘附和一句。
朱爾玲得意地一笑。
再說容毓陽,出了步瑤宮後,高高興興地就往後花園去了。他來之前,和秦真兒約好了,讓秦真兒在秋水亭中等他。
待他來到秋水亭中,並未見真兒的人影,他猜想可能是時間太久,她性子急,等得不耐煩了。他正四下張望呢,有人從後面一拍他的左肩膀,嚇得他一哆嗦,回頭就看到秦真兒那雙月牙兒彎彎的笑眼,閃着星子般的光彩望着他。
他心中歡喜,嘴上卻責備道:“總是這樣鬼鬼崇崇的,哪裡象個丫頭?”
秦真兒從來不介意人家說她不象丫頭,她一甩雙丫髻上的銀絲帶,笑着說:“二叔你這警覺性,要是行走江湖,就是不搭上性命,恐怕也早就缺胳膊少腿兒了。我又沒閉氣,也未施展輕功,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走進來,你竟然沒有發覺。”
她一提這武功上的事,容毓陽就無比鬱悶,總覺得自己在這方面不如她,擡不起頭來。
好在秦真兒並不欲在這上面糾纏,她湊近容毓陽低聲問道:“二叔,此去步瑤宮可有成效?”
容毓陽得意了:“哼!我連你都搞得定,我還搞不定那個沒腦子地公主嗎?”
“休要拿我跟那條賴皮狗比!”秦真兒可不高興了,“我是那等狠毒刁鑽之人嗎?”
“你倒是不夠狠毒,不過刁鑽嘛,跟她就有得比了。”容毓陽壞笑着拿真兒取樂。
秦真兒着急知道他在步瑤宮的事,也懶得跟他計較,一個勁地催他快說。容毓陽便仔仔細細地跟她彙報了一遍。
“太好了!”秦真兒開心地一拍手,“看不出來二叔拍馬屁,還真是有一套呢。”
“只是可惜了我那套五犬鬧春。”容毓陽心疼他的作品。那可是他精心製作,壞了多少胚子,才得的幾隻精品,出爐時,連一輩子在官窯中製陶的老師傅,都嘖嘖稱奇。本來他打算拿來討秦真兒的歡心,不想卻便宜了小公主。
“哎呀!幾隻陶狗嘛,你人是活地,再做就是了。”秦真兒渾不在意地揮揮手。
容毓陽看着眼前這個沒心沒肺地傻妞兒,長嘆一口氣,拉着長音兒問道:“那麼…這位女俠,不知接下來還有何吩咐啊?”
秦真兒根本聽不懂他抱怨的口氣,一轉身從亭中石案下面,拎出一隻竹籃來:“二叔跟我來,我給你做樣兒好吃地。”
“好吃的?”容毓陽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麼說着公主的事,一下子就跳到吃的上面去了。
“你跟我來嘛,我自有道理。”秦真兒一拉容毓陽的衣袖,就往靠近容府後牆的那片松樹林走去。
待秦真兒停了腳步,容毓陽發現早有一堆乾柴備好在那裡。秦真兒走過去,坐到一隻木墩上,打開竹籃,取出她備好的食料來。
她手上忙碌着,嘴上也沒停:“二叔別閒着,快把火生起來。”
容毓陽只得一邊生火,一邊看着秦真兒。只見她取出幾隻用竹籤串好的雞翅,用小刷子在上面刷一層香油,取出兩隻香橙,拿刀破開後,擠出橙汁滴到雞翅上面,再灑上胡椒粉,復又刷上一層蜜糖。
“這就是你說的好吃的?”容毓陽不以爲然,“蜜糖雞翅嘛,我當什麼稀罕東西呢。”
“你別小瞧我的手藝!”秦真兒將她的俏鼻子一皺,瞪一眼容毓陽,然後她從竹籃中拿出一個扎口的綢布袋子,小心地解開繫繩,伸手從袋中捏出一棵已經曬乾的纖細的草兒來,得意地舉到容毓陽面前,說道:“我的蜜糖雞翅,與你吃過的大爲不同,秘密就是這個東西。”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三章 蜜糖雞翅
容毓陽湊上前去,仔細地打量着秦真兒手中那棵草兒:“這是什麼東西?你不會是…”
“呵呵…”秦真兒咯咯地笑着,“你放心啦,今天是做給你吃,難道我會對你下毒不成?”
容毓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鬼點子多,誰曉得你會不會給我吃些什麼怪東西?”
秦真兒斜他一眼,自顧從袋子裡又捏出幾棵草兒來,細細地揉碎後,灑到雞翅上面,然後包上荷葉,裹上一層泥巴,架到火上烤了起來。
一會兒功夫,就有悠悠的香氣飄溢出來,直往容毓陽的鼻孔裡鑽。他使勁地吸吸鼻子:“這是什麼味道?好奇怪的香氣。”
“好不好聞?”秦真兒一臉現寶的表情。
“好聞!聞起來令人食指大動。”容毓陽笑咪咪地活動着手指,配合着秦真兒的興奮表現,“什麼時候能好呀?”
“馬上就得。”秦真兒的小圓臉兒,在火光的映襯之下,越發的紅潤俏皮,看得容毓陽有些發癡,不住地咽口水。
“瞧你的饞相,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給!這隻好了。”秦真兒將一隻竹籤遞到容毓陽面前。他拿在手中,揭掉那層烤乾掉的泥巴,打開荷葉,立即便有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
容毓陽也顧不得燙,趕緊咬上一口,就有一縷清香之氣從口中直入心脾:“味道果然大爲不同,香氣似蘭似菊,似茶似荷。清遠悠長,直入肺腑,令人身心愉悅…”
“哎呀!”秦真兒不耐煩地打斷他,“你還要作首詩出來不成?你只說,好吃不好吃?”
“好吃!”容毓陽趕緊將準備好的一大篇讚美之詞。縮減成這最簡單的兩個字,“你那口袋裡地草兒叫什麼名字?加了這味調料,味道果然比我平時吃到的好很多。”
“這種草是我偶然在蒿山的後山坡上發現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我給它取名叫香果草。用它來烤雞燉湯,味道很特別,我師叔伯們都愛吃。你可不要小瞧了這株草兒,這是我哄騙師叔伯們武功招數的絕密武器。我就靠着它騙得現在這一身武藝。”
容毓陽聽了,已經送到口中地雞翅又拿了出來:“哦?那你想從我這裡騙些什麼?”
“你又不會武功,一介文弱書生,有什麼好騙的?”秦真兒撇撇嘴巴,“你說,要是拿我這蜜糖雞翅給公主送去,她會不會喜歡?”
“哦。”容毓陽這才放下心來,一邊啃着雞翅,一邊思量着說:“公主長在皇天貴胄之家,天下間的美味沒吃過的怕不多。不過我想…這等山野滋味。她應該沒見識過吧?而且你這蜜糖雞翅味道確實很好,任誰也難以抗拒如此美味吧。”
“那好!”秦真兒一高興,聲音就會響脆幾分,“今天這些雞翅。算是對二叔初探步瑤宮告捷的獎勵。下次你去之前,我做些你帶過去,看看可能討得那隻賴皮狗的歡心。”
“這麼好的東西給她吃,真是可惜!”容毓陽恨恨地,使勁地咬下一口。
“哼哼!”秦真兒壞笑兩聲,拿眼向四周望了望,放低聲音說道:“我的雞翅可不是白給她吃地!”
“你想做什麼?”容毓陽立即警惕起來,“你可不要輕舉妄動。想做什麼先跟我商量。”
“放心吧,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秦真兒向他眨眨眼,自己也拿起一隻雞翅,高興地吃起來,“嗯,真好吃!我的手藝真不錯!”
容毓陽看着她一副王婆賣瓜的樣子。好笑地搖了搖頭。
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步瑤宮的動靜向來是容府人關注的焦點,更何況步瑤宮的小公主還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不出兩日。整個容府的人都在悄悄議論二少爺投靠步瑤宮的事。
“什麼樣地娘就教出什麼樣的兒子,那孫姨娘平時就是個欺軟怕硬,媚上欺下的主兒,她兒子也是這個德性…”
“二少爺不象那樣的人啊。”
“識人識面不識心,要是別人說,我們當個笑話聽聽就算了。步瑤宮那位親自證實了,拿着這事兒到處張揚呢,聽說二少爺花了大心思,燒出一套什麼鬧春地陶品,才討得她的歡心呢。”
“人家那叫識時務,懂得看風向。沒見連周姨奶奶在府裡都呆不下了嗎?大少奶奶能支撐多久,都不好說呢。這個家早晚得落到那位煞星的手裡。二少爺這是在爲將來打算呢。”
“屁!容家幾輩子也沒出過這麼一個攀權附勢的軟骨頭,真是丟臉!”
這話傳到容家幾位主子的耳中,他們都有些納罕。雖然因爲有容毓飛這樣的大哥比在那裡,容毓陽顯得文弱貪玩一些,不過這孩子到底還是繼承了容家人的稟性,生性善良,不象那等攀龍附鳳之輩。
怎麼突然之間就投靠了公主呢?難道是他娘指使的?
這樣一想,大家都覺得此事說得通了。八成孫姨娘害怕哪天衝撞了公主,再落個捱打受罰,就先遣自己地兒子投誠去了---這種事孫姨娘幹得出來。
其實大家這樣想,倒也沒有完全冤枉那位孫姨娘。她在聽得自己的兒子投靠了步瑤宮後,不以爲恥,反而心中暗喜。
晚上她將容毓陽喚到自己屋裡,關了門,歡喜地扯過自己兒子的手,撫着他的頭,笑咪咪地望着他:“我兒長大了,懂事了。”
容毓陽被誇得一頭霧水:“娘,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唉!”孫姨娘復又嘆一口氣,“不過兒子大了,翅膀也硬了,做什麼事也不跟娘商量了。”
“娘,你說什麼呢?”
孫姨娘仔細地打量自己兒子一番,鄭重說道:“兒子,你去步瑤宮的事,娘都知道了,做得好!哼!什麼郡主夫人怕也抵不過人家公主的勢力大,人家老爹可是手握天下江山呢,聽說公主地要求,皇帝沒有不應地。所以蒼蕪院那位將來保得性命,就算她萬幸了。這個家早晚是公主說了算。陽兒眼光長遠,未雨綢繆,果然不愧是我孫雪萍教出來的好兒子。以後多去步瑤宮走動,興許公主一高興,還能賞你個一官…唉!可惜容家祖訓,不許兒孫入仕,否則我兒將來仕途騰達,我這個當娘地也跟着榮耀呢。”
孫姨娘一番感慨,最後還惋惜地搖了搖頭。
容毓陽答應過秦真兒,要保守秘密,計劃不能讓第三人知道。這幾天府中上上下下,都當他是個諂媚奉承的主兒,看他的眼神兒都與以往不同了。他正心中鬱悶呢,不料他娘竟然冒出這番言論來,心中就有些不耐“娘!我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你就不要管了!”甩下這一句話,他起身氣哼哼地出屋去了。
“陽兒!我…我不也是爲你高興嘛!你這孩子…”孫姨娘衝着容毓陽的背影喊了幾嗓子,也沒將他喚回來,不禁又在心中感慨: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這事傳到江月昭耳中,她則完全做了另一番解讀。
江月昭瞧着這段日子秦真兒與容毓陽走動頻繁,原本以爲是這對小兒女情投意合。可是後來她發現每次秦真兒出門去找容毓陽,都是一副鬼鬼崇崇的樣子,每次見了容毓陽回來,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且這兩日府裡傳二少爺投奔步瑤宮,要是依秦真兒的性子,應該早就衝上去薅住他的衣領,指鼻大罵他“卑鄙小人”!可是這丫頭不但不惱,反而與容毓陽來往更密。
江月昭仔細觀察了幾日,那天晚間,她便將秦真兒叫到面前。
“真兒來府中,也快一個月了,在這兒過得開心嗎?”江月昭的開場白。
“開心!師叔師嬸待真兒象親女兒一般。真兒在這裡吃好的穿好的,還不用洗師叔伯們那些臭哄哄的衣服,真是逍遙得很呢。”秦真兒自己說着,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江月昭見了秦真兒月牙兒彎彎的眼睛,就喜歡得緊:“你開心就好,你在這裡過得好,師叔師嬸也好對你爹交待。我看真兒這幾日格外開心的樣子,有什麼好事,可以說給師嬸聽聽嗎?”
“這幾日?師嬸所指何事?”秦真兒到底心虛,聽江月昭這樣一問,馬上警覺。
江月昭樂了,起身走過去,坐在秦真兒旁邊的那把椅子上,拉着她的手問:“傻丫頭,你當我看不出來嗎?你是不是喜歡二叔?”
“啊?”秦真兒從椅子上躥跳起來,不可思議地望着江月昭,“師…師嬸,這話從何說起?”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翼而飛
江月昭見秦真兒的驚訝的表情,心中更加疑惑:“你不喜歡二叔嗎?”
“喜歡…不喜歡…哎呀!我就當他是二叔嘛,哪裡來的喜歡不喜歡?”秦真兒被江月昭問得不知所措,語無倫次地答道。
“傻丫頭,你當他是二叔,他可沒當你是師侄。你難道看不出二叔對你有意嗎?”江月昭悠然地靠到背靠上,好笑地看着秦真兒。
“二叔…對我嗎?”聽了江月昭的話,秦真兒猛然想起容毓陽每次定定看她的眼神,還有他說的那句:“只要你不喊我二叔,讓我做什麼都行。”她的心竅就在此時緩緩地啓開一條縫兒,有一絲光亮穿過那道空隙照了進去。
“師嬸…我…”她囁嚅着,不知道該說什麼。
“唉!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可真是害死我們小叔子了,費盡心思討好人家,人家卻未感受到絲毫情意。”江月昭作勢搖搖頭。
“不是…”秦真兒慌了心神,腦筋有些秀豆。
“你既不喜歡二叔,那整日裡跟他在一處,都做些什麼?”江月昭趁她神情木訥的時機,突然問道。
“我們…我…因爲二叔肯陪我玩吧,以前都是師兄弟們陪我玩,習慣了的。”秦真兒順口編出一套說辭來。
“哦…這樣啊。”江月昭眯起眼睛看着秦真兒好一會兒,直到看得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她才收回目光。“別說師嬸沒提醒你,你要是喜歡二叔,你倆兒玩在一處,我樂得坐觀其成。你要是不喜歡二叔,這樣玩下去。二叔會深陷不能自拔的。真兒好好想想吧。”
“明…明白了。”秦真兒吶吶應下了。
待她告退,轉身出屋去,江月昭望着她的背影搖頭輕笑:“傻丫頭,她明白什麼了?她根本就沒明白。”
小秋一邊收拾着茶具,一邊很八卦地問江月昭:“小姐,您說真兒小姐對咱們家二少爺,到底有沒有心意呢?”
“你瞧着呢?”江月昭反問她。
“我看是有意地。”秋兒很肯定點點頭,“您一說二少爺對她有心。她心慌地話都說不出來了,連臉都紅了。真兒小姐平素天不怕地不怕,要不是心裡喜歡,她慌什麼?”
“秋兒果然心思靈通。”江月昭笑着看秋兒,“看來我們秋兒也長大了,也該給你找個好人家嫁掉了。”
秋兒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跺腳嗔道:“小姐取笑我!”
主僕二人正說鬧着,就見冬兒手中抱着一個包袱,氣哼哼地走了進來:“這洗衣坊的人,真是越來越會做事了。小姐的衣服。她們也敢給洗丟了。”
“什麼衣服丟了?”秋兒上前接過冬兒手中的包袱,隨手翻了翻。
“小姐那套蔥綠色的肚兜和褻褲,上面繡着一隻什麼泥熊地,她們給弄丟了。”冬兒始終記不住“維尼熊”這個奇怪名字。“我叫她們管事的查了,這次送去的衣服,是她們那裡一個叫小葉的丫頭負責洗晾。我猜是她見小姐的衣物精美,心中喜歡,就悄悄匿下了。管事的說要罰她這個月的月銀,她還直喊冤枉呢。”
“送去洗的衣物都是有記檔地,她再喜歡,也沒理由明目張膽地偷吧。一套內衣而已。想來她也是不小心。”江月昭皺眉說道,“沒憑沒據,怎麼就罰人家的月銀呢?我少了貼身衣物,可以再做嘛。她沒了這個月的月錢,讓她去喝西北風嗎?快去告訴那個管事的,不要罰了。讓她下次仔細些就行了。”
“小姐你就是心太好了。”冬兒不服氣地駁道。“這次不罰她,下次誰喜歡小姐的哪件衣裳。都可以偷偷藏起來了,那還了得?”
“讓你去你就去,嗦什麼?”江月昭板起臉來輕斥一句。
“是。”冬兒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誰惹了冬兒?嘴巴噘得那麼高?”容毓飛的聲音從門口響起,邊笑着邊走了進來。
“不用管她,脾氣越來越大了。”江月昭迎上去,給他解開風氅放好,吩咐丫頭端來熱茶,坐下來陪他喝着茶,就把真兒的事跟容毓飛說了一遍。
“真兒和毓陽…不錯呀。要是毓陽將來娶個外人,保不齊就跟你不對脾氣,妯娌不合,惹你生氣。真兒性子好,跟你也投緣,要是她嫁了毓陽,這府裡就會多一個逗你開心的人,少一個惹你心煩的人。嗯…我看不錯。”容毓飛邊說邊點頭。
江月昭聽了,心中有些感動。情意的表露,本就不在那些天崩地裂、海枯石爛地豪言壯語之間。細微之處方見真情。她說他弟弟的親事,他首先想到的卻是這個弟妹將來跟自己能不能處得來。只有將一個人深藏在心中,融化到血液裡,纔會這樣時時處處,自然而然地爲對方着想。
江月昭心中一熱,握住容毓飛的手笑道:“傻相公,你弟弟娶媳婦,難道還要先問過我這個嫂子,與她媳婦是不是對脾氣嗎?他們二人情意相投,比什麼都重要。要是你將來納妾,能考慮一下新人跟我對不對盤,我就心滿意足了。”
“誰跟你說我要納新人?”容毓飛象被人拿針刺中了痛處,急急地反問道。“你急什麼?我開個玩笑嘛。”江月昭被他嚇了一跳,瞪着他說道。
“以後不許開這種玩笑!”容毓飛板起臉,反握住她地手輕斥道。
“好啦好啦,算我失言,給相公陪罪了。”江月昭作勢要起身行禮。卻被容毓飛順勢一拽,就跌進他懷裡去了。
屋內的小丫頭們一瞧這情景,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都抿嘴偷笑,悄悄地退了出去。
再說秦真兒。出了江月昭的屋子後,心中慌慌地,茫然無措地四處遊逛着,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後花園中,她與容毓陽經常見面地那個地方。
平時兩人並肩而坐的那塊平整的大石頭,此時如一隻安靜的大龜臥在那裡。秦真兒信步走過去,坐了下來,抱着雙膝。望着面前在月光下泛着點點銀光的一池秋水,聽着遠處稀稀落落地蛙聲與蟬鳴,心中卻是氣血翻涌---雖然這是夏末初秋的夜裡,小丫頭的心卻如同初春桃樹上的一粒花苞,在春日暖陽的煦照下,終於要甦醒了,開花了。
以前被她忽略掉的與容毓陽相處地種種細節,此時都在心中一一翻撿出來,仔細品味着。
“真兒,只要你不喊我二叔。讓我做什麼都行…”
“真兒,不如你以後就住在容府,不要回少林寺了吧…”
“真兒,你這個傻丫頭。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就會熱一下子,字字句句在她腦子裡轟響着,鬧得她心“撲通撲通”直跳,呼吸也開始不均勻了。
“傻丫頭,大晚上地,一個人跑到這裡做什麼?害得我一頓好找。”
剛纔還在心裡響地聲音,突然就在耳邊響起。驚得秦真兒一下子跳起來,轉身望向來人--被人如此近距離的逼近,自己卻毫無所察,這在秦真兒還是頭一遭。
“你想什麼呢?這麼專注?我在你身後半天了,你竟渾然無覺,這可真是稀奇了。”容毓陽有些擔憂地看着她。
“二…二叔。”秦真兒突然覺得這個“二叔”的稱呼很彆扭。夜色之中。她看不清容毓陽的面容。卻能看到他的雙眸之中閃着星子般燦亮的光芒。她的心難以自抑地狂跳起來,一種她不熟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逼得她不敢直視對面那個人,想要逃開。
“這麼晚了…二叔有事嗎?”她轉過頭,努力調勻氣息,小聲問道。
“你的聲音怪怪地,生病了嗎?”容毓陽伸手就向她的額頭撫去,卻被她一偏頭躲開了。容毓陽心中大爲奇怪---兩個人打打鬧鬧的時候也是有的,也不見她拿什麼小女兒情態。今兒這是怎麼了?
他靜靜地注視着秦真兒,見她低着頭,胸脯起伏着,很緊張地樣子,突然之間就咧嘴笑了。他走過去,將她的一隻手裹在自己的雙掌之間,輕柔地喚了一聲:“真兒…”
平時兩人鬧慣了,拉一下扯一下是常有的事。可那都不同於此時容毓陽這飽含情意的一握。秦真兒感受到他雙掌之間的溫柔,臉上“騰”地就燒了起來,羞得恨不能將一張臉埋到胸前,再也不要擡起來。
小野貓一般的秦真兒,居然也會有如此嬌羞的神態,容毓陽怦然心動。他伸手擡起她圓溜溜地小下巴,用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撫過,情難自禁,不由地慢慢湊近她的臉…
秦真兒眼見着那張臉離自己越來越近,她覺得自己快要昏過去了,心中既渴望着又害怕着,這種完全陌生的感受,折磨得她快要窒息了。
“二叔!你不是說找我有事嗎?”她終於出聲解救自己了。
芳脣近在眼前,容毓陽正在心潮澎湃的時候,被這突兀的一句生生給打斷了。他鬱悶地看了秦真兒一眼,一屁股坐到大石頭上,長嘆一聲。
“是!有事找你!快坐下來說吧。”
“哦。”秦真兒鬆開一直緊握在手中地衣角,猶豫了一下子,就在離容毓陽二尺開外地地方,坐了下來。
容毓陽打量了一下兩個人之間頭一次纔有的距離,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步瑤宮地宛娘,晚飯後去我書房找我了。”
“啊?什麼事?”秦真兒聽到“步瑤宮”三個字,馬上就清醒了幾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特殊調料
秦真兒聽說步瑤宮的人找容毓陽,趕忙問是什麼事。
容毓陽便將事情的始末講給她聽了。
原來容毓陽在前幾天,真的就把秦真兒烤制的蜜糖雞翅,拿去孝敬了小公主。朱爾玲最開始見他竟然拿幾隻雞翅來討好自己,還在心中偷偷嗤笑他沒見識。直到拗不過容毓陽一通勸,皺着鼻子捏起一隻,輕輕咬了一小口,頓覺滿口生香,沁透心脾,她才驚訝的發現,這天底下真有她沒吃過的美味,一隻小小的雞翅,竟然能做出如此特殊的味道來。
今兒晚上,宛娘找到容毓陽,跟他說公主這幾日胃口欠佳,不思飲食,今天突然惦記起他上次送的蜜糖雞翅,問他明天能否再給弄些來。
秦真兒一聽,高興地一下子蹦起來:“我就知道會這樣!任她是什麼金枝玉葉,也抵不住我的香果草的誘惑!”
容毓陽見她又恢復了小野貓般靈動的神態,開心地笑了一下,問她道:“事已至此,你要拿這小小的雞翅作什麼文章,現在該告訴我了吧?”
秦真兒看着容毓陽,猶豫了一下子。然後她一咬牙,象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好吧,早晚也得讓你知道。”
她貼着容毓陽重新坐下來,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錦囊,遞到容毓陽面前,壓低聲音說道:“從明天開始,只要是那賴皮狗要吃我的雞翅,我會給她多加一味調料。就是這個東西。”
容毓陽疑惑地接過來,打開錦囊聞了聞,竟然沒有任何味道:“這是什麼調料?怎麼沒有味道?”
“這個東西叫失心散,是前年我跟藥聖爺爺打賭,他老人家輸給我的。這東西要是一次用下。就是致人死命地劇毒,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活的。不過要是分多次服用,每次少量攝入,人就會變得越來越笨,動作遲緩,腦筋不好用,慢慢就變成一個傻子了。一路看中文網”
“你要對公主用毒?”容毓陽驚惶地瞪着她。手心開始冒汗。
“你小點兒聲!”秦真兒皺着眉頭說道,“對付那隻賴皮狗,還有其他辦法嗎?她是公主,有皇帝老子撐腰,打不得罵不得,殺了又會牽累你們全家。爲今之計,只有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弄傻,讓她以後都癡呆呆地坐在步瑤宮裡數手指頭玩,再也無法囂張橫行。到時候皇帝問起來,是她自己作孽太多。老天要罰她,才讓她變笨變傻了,總不能怪你們家人了吧?”
秦真兒說得振振有詞,容毓陽卻聽得直冒冷汗。他過了十幾年富貴安逸的日子,用毒害人這種事情對他還只是戲臺上纔會上演的故事。
他將那個錦囊塞還給秦真兒,不悅地說道:“真兒,你這樣做,未免太狠毒了吧?”
“我狠毒?”秦真兒聽他這樣說自己,心一下子揪痛了,“那隻賴皮狗,對府裡的人張口就罵。擡手就打,稍不順她地意就杖斃。她對我師嬸先是毒殺不成,又追到八王府去恐嚇,陰招狠招無所不用其極。你倒是說說,是她狠毒還是我狠毒?我看你是這幾日跟她處得好了,真存了投靠她的心思吧?不如你明兒就去她那裡告發我。她肯定會給你算大功一件。說不定…”
“你胡說!”容毓陽氣得額頭青筋都跳起來了,“你這說的什麼渾話?我什麼心思。你難道不知道?”
“那你還說我狠毒?你難道不明白嗎?對她這樣的壞人仁慈,就是對我師嬸那樣的好人殘忍!你對我信誓旦旦,說得象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一般,如今事到臨頭,卻如此優柔寡斷!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秦真兒越說越生氣,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她擡起袖子一擦,轉身就要往回走:“我也指望不上你了,我自己想辦法去!”
容毓陽一見她哭了,一下子就慌了神兒。他趕緊追上幾步,扯住她的衣袖:“你急什麼?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
秦真兒使勁一甩手,掙脫他的牽扯:“你放開我!我這樣的歹毒女子,哪配跟善良地容二少爺呆在一起?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也不必再找我了!”
容毓陽見她說得如此決絕,心中更是發急,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裡,用力抱緊她:“是我失言!是我不對!我向你陪罪,你要怎麼樣都行。”
秦真兒在他懷裡象徵性地動了幾下,結果卻被他箍得更緊了。於是她放棄掙扎,伏在他肩頭“嚶嚶”哭了起來。
“真兒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容毓陽低聲懇求她,見她仍是止不住哭泣,嘆一口氣,說道:“唉!好吧好吧,你要怎樣,聽你的便是。”
第二日,步瑤宮的午膳時辰,容毓陽便拎着一隻食盒,來到了步瑤宮門外。
他望着那硃紅的宮門,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方纔穩住心神,上前敲門。
待他進了飯廳,就見朱爾玲正端着一小碗飯,皺着鼻子發牢騷呢,不是嫌這個沒放鹽就是挑那個沒放醋。一旁侍膳的宮婢噤若寒蟬,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給公主請安!”容毓陽上前施禮,“昨兒聽宛娘說公主食慾不佳,惦記着那蜜糖雞翅。我今兒一早就找我那位朋友,求他給做了一盒。回來得還算及時,我瞧着公主還沒進完午膳,正好給你下飯呢。”
朱爾玲剛纔還皺巴着一張臉,聽了容毓陽的話,頓時舒展開來:“讓小叔子費心了。”
有宮婢上前接過容毓陽手中的食盒,用一隻銀製的鑷子取出雞翅,布到朱爾玲面前的碟子裡。又有另一個宮婢端來一小銅盆清水,讓朱爾玲淨了手。
那朱爾玲匆匆地擦了幾把手,拿起面前一隻雞翅,香噴噴地吃了起來。
“小叔子還沒用午飯吧?不如一起吃吧。”她倒是沒忘了容毓陽,跟他客氣道。
“謝公主關心,我在朋友那裡吃過了。”容毓陽趕緊推辭。
“唔…”朱爾玲吃得開心,口齒不清地應道。
片刻功夫,食盒裡的雞翅就都光了。朱爾玲淨過手,漱了口之後,意猶未盡地望着空了地食盒:“你的朋友真是奇怪,既然肯送這個人情,爲什麼又要如此小氣呢?每次都做這麼少,真是吊本宮的胃口。”
“我那朋友雖是山野粗人,倒也有些怪脾氣,我也奈何他不得。”
“嗯…不如讓他到府裡來吧。本宮給他優渥的薪銀,他平時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只在本宮想吃這蜜糖雞翅地時候,能尋到他就可以了。”
容毓陽未料到公主會提這個要求,心念電轉,一番思量後回道:“這事哪用公主去想?毓陽早就想到了。我見公主愛吃這蜜糖雞翅,今兒早上見到他的時候,就跟他提到進府的事。可是他回我說,他喜歡閒雲野鶴般的逍遙日子,住不慣容府這等堆金砌銀的地方。”
“哼!也是個不識擡舉的人。”朱爾玲哼道,“本宮愛他的手藝,那是他的福分。會做個雞翅而已,竟然也如此拿矯。此事再說吧。”
這個話題就這麼掩避過去了,容毓陽暗舒了一口氣。
待他拎着空了地食盒回到自己房中,秦真兒早就坐在那裡等着了。她一見容毓陽進屋,衝上去望着他的臉,緊張地問道:“事情如何?”
容毓陽沒說話,打開空食盒向她展示了一下。
“太好了!”秦真兒一拍手,高興地說道,“哼!那隻瘋狗!等我把她變成傻狗,看她還能到處狂吠不?”
容毓陽還沒從剛纔的緊張情緒中恢復過來,將食盒往地上一丟,撿最近的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對秦真兒說道:“她要尋那做雞翅的人,欲收進府裡,供她專用。”
“啊?”秦真兒一聽,有片刻慌亂,看容毓陽還算鎮定,便問道:“你…怎麼應付的?”
“我說我朋友閒雲野鶴,住不慣容府。這一次算是避過去了,不過我瞧着她對那個做雞翅地人,興趣濃厚地樣子,不一定什麼時候再想起來,那就麻煩了。”
“你說得好!”秦真兒走到容毓陽旁邊,輕輕一蹦,就跳到他身側的案几上,坐了下來,“就用這個理由,再敷衍她幾次,待她變成一隻呆頭鵝,哪裡還想得起來尋做雞翅地人?”
“你這個失心散…塗到那雞翅上面,真的查不出來嗎?”容毓陽猶疑地問道。
“藥聖爺爺說過,此藥乃是他獨門絕技,天下間除了苗家的當家人苗南風,再無第三人識得。”秦真兒信心滿滿地回道。
“苗南風?皇上面前的紅人兒,太醫院院使苗南風?”容毓陽剛剛鬆馳下來的神經,此時又繃了起來,“那可是宮裡的人啊!萬一…”
“哪有那麼多萬一?”秦真兒不在意地揮揮手,“我就不信,她吃個雞翅,還要拿去給太醫院院使驗驗嗎?”
容毓陽咂了一下嘴,沒有說話。他總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地方是不熨貼的。可是如今這一步已經跨出去了,再要回頭,怕會更加惹惱秦真兒,讓她瞧不起。
唉!硬着頭皮上吧!
他在心裡暗歎一句。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入宮進讒
且說秦真兒與容毓陽一雙小兒女,雖然還沒有海誓山盟的表白,但彼此的心意都已經明瞭。
容毓陽自從那晚得擁美人入懷後,整個人便煥然一新。成天在臉上掛着笑意,說起話來聲音格外清亮,走起路來都是腳底生風。在他院裡侍候的下人們,這些日子沒少得他的賞,。
那秦真兒則是較以往安靜了許多,經常自己坐在那裡托腮凝神,也不知她想到了哪一節,自己就抿嘴傻笑。
因爲在做那件秘密的事情,兩個人的來往大多數時間都是避人耳目的。真正能察覺出兩人之間這種微妙變化的,也就是蒼蕪院那幾個人。
那日午後,江月昭搬把藤椅,坐在院子裡享受着秋日裡難得的和暖陽光,看着秦真兒與小丫頭們一起分着綵線,打着絡子。
秦真兒難得能安靜地坐下來,做些這樣的活計。她一邊哼着小調兒,一邊拿眼瞄着小丫頭們手中的活計,笨手笨腳地跟人家學着打絡子。
江月昭見她滿臉吃了蜜糖的甜蜜樣子,心中偷笑。她輕咳一聲,故意大聲說道:“哎呀!這是哪來的布穀鳥?叫得這麼好聽?”
衆人聽了,都疑惑地擡頭看她。冬兒愣愣地問她道:“小姐你聽錯了吧?這都入秋了,哪裡來的布穀鳥?”其他人趕緊附和着點頭:“對啊,秋天哪來的布穀鳥?我們怎麼沒聽見?”
江月昭站起來,走到秦真兒身後。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用揶揄地眼神望着衆人,笑着問道:“你們的耳朵都是吃飯用的嗎?明明有一隻布穀鳥在叫春嘛,你們怎麼聽不到呢?”
小丫頭們得了她的示意,都去看秦真兒。那秦真兒還在鼓裡蒙着呢。一臉茫然地應道:“我也沒聽到呀?哪裡有布穀鳥,師嬸喜歡的話,我去捉來給你養在籠子裡,讓它天天叫給你聽。”
在場地所有人,聽了她的話,都忍不住笑噴了出來。江月昭更是笑得站立不住,趕緊摸到她的藤椅,倒在上面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秦真兒見自己隨便一句話。竟然笑倒了一大片,有些莫名其妙。又見小秋一邊笑一邊拿手指着自己,只是說不出話來。她略一回味,終於領會到江月昭話裡的意味了。她的小臉兒上“騰”一下子象燒着了火般熱起來,羞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起身就撲到江月昭的懷裡,在她身上扭股糖似的蹭着:“師嬸你這樣欺負我!等我告訴師叔!你們都來欺負我!”
江月昭被她在身上蹭得直癢,更加笑得起不來了。小秋趕緊上前去拉秦真兒:“真兒小姐快起來吧,可別壓了我們小姐的肚子。”
那秦真兒被拽了起來,見衆人還是看着她笑個不停,窘得無法可處。一跺腳喊道:“不理你們了!”轉身就奔回自己地屋子,不肯出來了。
正在此時,容毓飛從院外走了進來。他聽到這滿院子的歡聲笑語,又見江月昭笑倒在藤椅上起不來的樣子。走上去扶起她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仔細笑得過了,一會兒喊肚子疼。”
江月昭好不容易止了笑,將剛纔的事說與容毓飛聽。
容毓飛聽了,也“呵呵”笑了起來:“看來我得請師兄師嫂下山,來我們家一趟了。”
“對對對!”江月昭連聲附和,“正經找個媒氏,去向師兄提親。該有的禮數。我們一樣也別少了。這事我明天就跟太太說。”
兩人正說得開心,就聽秦真兒所住東廂房的門“嘭”地一下打開了。秦真兒急急地從裡面跳出來:“師叔師嬸,此事不急!”
江月昭擡頭,看她一臉發急的樣子,疑惑地問道:“真兒不喜歡二叔嗎?”
“…真兒此次前來,是爲保護師嬸安全。可不是來找婆家的…”
“你嫁了小叔子。我們就是妯娌了,你保護起我來。豈不是更方便?”
“…真兒還小,不急着嫁人呢。”
“我又沒說讓你馬上就嫁,只是先把親事定下來…”
“…”秦真兒見說不過江月昭,心中更是發急---要是她與容毓陽的關係這麼快就明朗化,步瑤宮的小公主知道了,肯定會對容毓陽起疑心,那麼他們之前所做地事,豈不是要前功盡棄?
“總之師叔不要現在去提親啦!這事再說吧!”秦真兒生硬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跑出了蒼蕪院。
容毓飛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回頭對江月昭說:“我怎麼覺得這丫頭鬼鬼崇崇的?你在家裡多留心着點兒,可別讓她惹出點兒什麼事來。”
“好,我也覺得她怪怪的。”江月昭點頭應下了,“對了,相公今天回來這麼早?有事嗎?”
“今兒沒什麼大事,爹還在那裡呢。我得了一樣好玩地東西,就急着回來送給你看看。”
“什麼好玩的東西?讓容祥送回來不就行了?還讓你巴巴地跑一趟?”江月昭好奇地問。
“…”容毓飛剛想說,卻見一羣小丫頭雖然各自在忙着手中的活計,卻都一副恨不能將耳朵貼過來的好奇樣子,便扶起江月昭:“我們先進屋,我再拿給你看。”
“哦。”江月昭順從地起身,跟他進了屋。
院子裡留下一羣失望的小丫頭們,撇着嘴抱怨道:“大少爺真是小氣,讓我們看一眼,又不會少一塊…”
蒼蕪院這邊自是一番甜甜蜜蜜的景象。步瑤宮裡那位小公主此時卻如坐鍼氈。
自從那日她回宮,得了淑貴妃的指點,回到容府之後。一直安安靜靜地,等待着淑貴妃地消息。可是左等右等,宮裡也沒有傳話過來。
朱爾玲本來就是個急性子,更加上每日裡見蒼蕪院那邊甜甜蜜蜜,讓她恨得牙癢。巴不得江月昭馬上就從這世上消失,最好連個鬼影兒也不要留。
她象熱鍋上地螞蟻一般,心焦氣躁地等了大半個月,終於在那日等不下去了,自己乘一頂轎子回宮去了。
進了宮,她先去沐德殿見過了她的父皇。
那明德皇帝正蒼白着一張臉,由海公公服侍着,喝下了一碗湯藥。正準備喝些蜂蜜水來解解口中的苦味,就聽到門口的小太監稟道:“裕平公主求見皇上!”
明德帝趕緊將蜂蜜水遞給海良:“把這些個東西都收了,別讓公主看見。”
海良應了一聲,讓小太監把藥罐藥碗收拾到一個小籃子裡,拎了出去。
這功夫,朱爾玲已經進了屋內,跪下叩拜:“兒臣給父皇請安!”
“玲兒快起來,到父皇身邊來坐。”明德帝見了女兒,滿臉地慈祥笑容,向朱爾玲伸出手去。
朱爾玲趕緊起身。幾步跑到皇帝身邊,拉住他的手,坐在了他地身側:“父皇身體可好些了?”
“難得玲兒惦記着父皇,父皇身體好多了。”
“可是我瞧着你地臉色這麼蒼白。還是要讓太醫院多開些滋補的方子,父皇一定要保重龍體。父皇這些日子受病痛困擾,玲兒感同身受,整日裡寢食難安呢。”朱爾玲邊說着,就掉下兩滴眼淚來,趕緊拿帕子擦了。
“還是玲兒最貼心。”明德皇帝撫着朱爾玲地頭髮,“不象那些個狼心狗肺的,一個個看我身體不好了。都在暗中籌算着我死後的事呢,哪裡還管我地痛癢?”
朱爾玲將頭靠在明德帝的肩膀上:“父皇就是女兒的天,要是天塌了,女兒哪裡還能活?”
明德帝動了朱爾玲的話,動情地抱住她的肩:“父皇不會讓你的天塌下來的,父皇會給你安排好…玲兒。那個容家…你要是玩夠了。父皇就接你回宮,可好?”
“不要!”朱爾玲一下子彈跳起來。跪到明德帝面前:“兒臣懇請父皇,千萬不要下旨接我回宮。俗語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要是兒臣就這樣灰溜溜地從容家回來了,別人會將諸般不是都加著到兒臣身上,如此一來,兒臣以後還有何顏面見人?”
“可是那個容毓飛…明明就是要讓你守活寡,父皇看在眼裡,很是心疼你呀。”明德帝嘆息道。
朱爾玲聽了這話,眼中一熱,淚水一下子就涌到眼眶裡,她咬咬牙,強忍下淚意,回道:“父皇不用擔心,駙馬只是受那個妖女的媚惑,一時糊塗而已。兒臣相信,駙馬總有一天會清醒過來,看到兒臣地好。說到那個妖女,兒臣有一事懇請父皇恩准。那妖女仗着她二品誥命的頭銜,處處與兒臣作對…父皇,不如你下一道旨意,把她的封號撤了吧。”
“這個…”明德皇帝沉吟了一下,“當初封她個二品淑德夫人,也是爲了安撫她,希望你進門後,她能好好與你相處。這才封了沒幾個月,淑德夫人又無甚大的錯處,就這樣撤消封號,恐怕難以服衆。”
“聽父皇這意思,就是再過些日子可以撤嘍?”朱爾玲抱着明德帝地胳膊撒着嬌,“兒臣可是當父皇答應了哦,待過些日,我尋個由頭,父皇就下撤封號的旨意,可好?”
“你這鬼丫頭!”明德帝寵溺地拍着朱爾玲的手,“居然來鑽父皇的空子。”
朱爾玲見明德帝沒有反駁,心中高興。她起身對明德帝說道:“父皇龍體欠安,兒臣就不多嘮擾了。父皇趕緊歇着吧,兒臣想去看看淑貴妃娘娘。”
“嗯,去吧。”明德帝點點頭,“還有,別忘了去探望皇后娘娘,她也時常叨唸着你呢。”
“兒臣知道了。”
朱爾玲應了聲,一轉身就撇了下嘴---最不願意去見皇后,讓她在自己耳邊一通女德女誡的碎碎念。還是淑貴妃跟自己貼心,事事順着自己,爲自己着想。
她一邊想着,就往宛翠宮的方向去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貴妃警示
當朱爾玲踏進宛翠宮的宮門時,就看到淑貴妃袁瑩瑩正站在院子裡的青瓷大魚缸前,從宮女手中取來饅頭渣兒,
意態悠閒地喂着魚。
“唉!這天兒涼了,連魚兒都懶怠動了,吃得也這麼少。”她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說給旁邊的宮女聽。
“貴妃娘娘與其在這裡傷春悲秋,憐惜這些魚兒,莫不如來可憐可憐我這個被冷落的人吧,好歹我也比這些魚兒多顆心,會念着您的好兒呢。”朱爾玲邊說邊來到魚缸前,低頭向魚缸裡望去。
那隻青瓷大魚缸內掛白釉,置有奇石水草,在一缸清粼粼的水中,十數只孔雀魚舒緩地搖擺着它們五彩繽紛的大尾巴,優哉遊哉地穿梭於青青的水草之間,煞是好看。
“裕平還沒用午膳吧?”淑貴妃笑着問她。
“我剛從父皇那裡來,見他臉色不太好,也不敢在那裡嘮擾午膳。娘娘真是心細如髮,看得出我沒正餓着呢。”朱爾玲老老實實地答道。
“心細如髮倒不見得,我只是看你瞪着我的魚,象是要吃下去的樣子,就猜想你必是沒用午膳。”淑貴妃的鵝蛋臉兒在秋陽的映照下,透着白瑩瑩的光澤,與發間顫微微擺動的金鳳步搖相呼應,散發着與生俱來的嬌媚與貴氣。
“娘娘要再這般取笑我,我就真捉了你這一缸子魚,燉了魚湯喝。”朱爾玲作勢伸手去撈魚。
“罷了罷了!”淑貴妃笑着去攔她,“公主還是饒了我的魚兒吧。你想吃點兒什麼。只管吩咐下來,我讓小廚房給你做,還不行嗎?”
“哼!算你還有些良心。”朱爾玲甩了甩沾溼的手指,“我想吃…我想吃…”
“公主想吃什麼?”
“我想吃…”咦?剛纔明明想到一樣要吃地東西,怎麼“攸”地一下子。在腦中一閃就沒了呢?朱爾玲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想起來剛纔要吃什麼,便一擺手說道:“客隨主便,娘娘安排就好。”
淑貴妃聽她這樣說,便吩咐下去幾樣菜式,拉着她向正殿走去。
朱爾玲邊走邊蹙着眉頭,還在想剛纔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那樣東西。她最近總是這樣,明明要說什麼話。一張口卻又忘了,很多念想兒在她腦海中,象是一隻只受驚的燕兒,撲愣着翅膀,一忽兒就沒了。
“裕平有心事嗎?”淑貴妃見她顰蹙着細細的柳眉,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奇怪地問道。
朱爾玲回過神來,嘆一口氣道:“我過地什麼日子,娘娘心裡最清楚了。要說起我的心事,恐怕一天一夜也說不完呢。”淑貴妃暗中扁扁嘴。面上卻露出關切的樣子:“我當然曉得,你這個樣子,我也是日夜憂心呢。我知道你在急什麼,此事怕是急不來的。總要安排周詳,不能出半分差錯,否則偷雞不成反蝕米,以後你在容家處境就更難了,你明白嗎?”
淑貴妃倒是沒有撒謊,這些日子她確實在暗中籌算這件事。若僅是對付江月昭,她自認爲還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但牽涉到太子的廢立,就是關乎身家安危的大事情。她當然得思量周全,做到天衣無縫。
暗地裡,她已經與圈禁的裕王爺取得聯繫。裕親王將他在那場劫餉遭禁風波之後,在外間暗中保留下來的資產調撥給淑貴妃使用,以助她買通官吏,方便行事。至於人員方面。龍虎將軍左建棟與吏部叢尚書均是裕親王地岳丈。都因着他的遭禁而受着牽累呢,當然希望他能東山再起。而那袁瑩瑩的長兄袁世章。恰恰是主掌刑獄的大理寺卿。
有了這三個人在外間配合,袁瑩瑩對扳倒太子,保住自己跟情郎的性命,還是心存希望的。只是如何利用江月昭這根太子的軟肋,她還需要靜等時機到來。
她心中這些曲腸百轉,朱爾玲是不知道的。對這位小公主來說,此事還僅僅是她與江月昭之間的夫婿之爭,象她這樣享有特權的皇親貴族,還真沒把這事想得有多麼嚴重。就算真失了手,出了問題,還有她父皇給她兜底呢。
兩人各懷心事,正說着話地功夫,有宮女進來傳膳。
淑貴妃起身攜着朱爾玲的手,往飯廳用膳去了。
席間,淑貴妃見朱爾玲興致了了的撥着米飯發着呆,也不見她吃什麼菜,便問道:“裕平,菜不合口味嗎?想吃什麼只管說,小廚房現做也來得及。”
朱爾玲放下手中白玉鑲銀的飯碗:“娘娘不必管我,我這些日子一直沒什麼胃口,可能是憂思過度,傷了脾胃吧。一會兒找吳太醫給我開個調養地方子,回去後吃幾副藥,估計就能好吧。”
“調養當然可以,可是藥總不能當飯吃吧?”淑貴妃一邊示意宮女給她夾些麻香膳,一邊慢聲跟朱爾玲說着,“總得勉力吃一點兒,否則氣力沒了,如何跟你家那位大少奶奶鬥?”
朱爾玲望了望面前的菜餚,突然想起了容毓陽的蜜糖雞翅。她砸巴了一下嘴,說道:“我最近可得一樣兒好吃的東西,這次來得匆忙,下次來之前,一定要讓我家小叔子做一些,帶給娘娘嚐嚐。”
“你家小叔子?”淑貴妃感覺腦中有一根神經“突”地跳了一下子,“說來聽聽“我家小叔子有一位陶友,雖是山野粗人,卻能做得非常好吃的蜜糖雞翅。那雞翅真正是餘香滿口,回味無窮呢。我們宮裡的御膳房,號稱網盡天下名廚,我也不曾見他們做出過那等美味。”
淑貴妃十五歲進宮,在這個深宮內廷之中摸爬滾打十年了,能在淑良賢德四妃之中居首,離皇后僅差一步之遙,那些下毒害人之事她也是沒少去做的。她自己入宮後的第一個孩子,也是莫名其妙就沒了地。因此她向來對入口之物謹慎萬分。聽着朱爾玲將這美味雞翅說得玄之又玄,她本能地就在心裡產生了疑問。
“他們一家人都吃過這東西?”
“小叔子那位朋友脾氣古怪,每次只肯做幾隻那蜜糖雞翅,我自己都吃不夠呢,哪裡還有別人的份兒?”朱爾玲略略有些得意。
“你家小叔子何以那麼好心?將這等美味單單獻與你品嚐?”以淑貴妃多年宮廷爭鬥生涯練就的敏感神經,她馬上意識到---那來歷不明白的會做雞翅的陶友,還有那奇香異味的勾人雞翅,十之八九會有貓膩在其中。
“他們家那位二少爺向來被容老爺忽視,又是個庶出地身份,想來是看準了將來我會當家,提早來巴結我地吧?”朱爾玲說得理所應當的樣子。淑貴妃暗呸一口,心想:也只有你這豬腦子會當人家是巴結你。你這般強行嫁入容家,還整天鬧得人家雞犬不寧,那家人巴不得將你冷成一冰塊兒,好趕緊搬回宮裡來呢。還會有人你巴結你嗎…不過…要是那個雞翅真有問題,會不會是個好地契機呢?
她端着飯碗沉默了半晌,擡起頭來對朱爾玲說:“入口之物,終究還是要仔細一些。趕明兒你向那位二少爺討幾隻來,拿到宮裡找個太醫給驗驗,就算那位二少爺對你有巴結之意,到底不是他親手烹製之物,假手他人的東西,還是警醒些爲妙,保不齊這中間誰會動些歪心思,我可是替你擔着心呢。”
“你說雞翅中會有毒?”朱爾玲不可思議地看着淑貴妃,“不能吧?我吃過很多次了,現在不還是好好的?”
“難道你忘了?你的母妃是怎麼歿的?”淑貴妃沉聲說道。
一提到自己的母妃,朱爾玲渾身止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她的母妃就是因爲常年飲用滲有少量蟾毒的參茶,最後體內毒素積蓄過多,導致渾身生瘡,奇癢難忍,藥石無功,最終受不住苦楚,自裁身亡的。
雖然那時候她還只是個三歲的小娃娃,記不得太多事情,但是她母妃臉上潰爛紅腫,面目全非的恐怖樣子,她只見過一次,便深深地刻在腦海中,再難忘記。 шшш ▪TTKΛN ▪C 〇
一想至此,她只覺得一陣發冷,一股寒氣只透心底,一張俏臉頓時陰了下來:“娘娘提醒的是,是我疏忽大意。我這就回去找那容毓陽,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膽子跟我玩花樣。”
說完,站起身來向淑貴妃告辭,就往門外走去。
淑貴妃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這猴急的脾氣,能成什麼大事?”語畢端起飯碗,繼續悠然地用着她的午膳。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漸露馬腳
容毓陽這段日子,真正如一隻驚弓之鳥,只要步瑤宮的人來傳他,他總要心驚肉跳一陣子。雖然對於那蜜糖雞翅,公主愛不釋口,而且對於他那位神秘的會烤制美味雞翅的朋友,再也沒提起來。可是往步瑤宮送蜜糖雞翅時,他還是一次比一次緊張。
而此時,他更是緊張地捏了一手心的汗水,因爲小公主朱爾玲親自來到他的屋裡,雖然是笑咪咪地看着他,可是出口的話語卻讓他感到如芒刺在背。
“上次我欲將你那位朋友留在府中,想來確是有些強人所難。可是我好歹吃了人家的東西這麼久,總該親口對人家說聲謝謝吧?後日我想在步瑤宮設席宴請你這位朋友,還要麻煩小叔子將這位奇人高士給本宮請來呢。”
容毓陽聽了此話,額頭的冷汗都要下來了,他頓了頓,回朱爾玲道:“公主的心意,我必會帶到。至於我那位朋友能否赴宴,還要看他的意思,他生性清狂散慢,是個沒規矩的人,要是拂逆了公主的好意,還望公主見諒。”
“你這還沒去呢,怎麼就知道他會拂逆本宮的意思?”朱爾玲說話之間,仔細打量着容毓陽的神情,見他垂首斂眉,胸脯起伏急促,顯然是有些緊張,她的一顆心便沉了下去,“還有,本宮這幾日一直惦着他的蜜糖雞翅呢,不如小叔子一併求了你那位朋友,給本宮做一些拿回來,如何?”
“毓陽遵命。”容毓陽心中打着鼓。嘴上卻不得不應着。他一轉身,對自己的貼身小廝吩咐道:“快去備馬,隨我出府一趟。”一邊說着,一邊向小廝擠了擠眼睛。
那小廝心領神會,應了一聲。轉身跑出去了。
待容毓陽前腳剛出容府,朱爾玲便對身邊的宛娘吩咐道:“給我跟住他,看他到底去了哪裡,見了誰。”
那宛娘應了一聲,也騎上一匹馬,跟出府去了。
出了容府沒多遠,宛娘就看到了前方容毓陽地馬匹。讓她吃驚的是,馬上此時又多了一個人。便是那秦真兒小姐。她遠遠地看着兩人共乘一騎,出了南城門,奔城效外的一處山林而去。
容毓陽和秦真兒進了那處林子,輕車熟路地就來到一處平坦的空曠地帶。那裡有事先備下的柴禾,還有兩個供人坐下來歇息地小木墩。
容毓陽一邊熟練地架起柴禾生起了火,一邊將朱爾玲跟他說的話,講給了秦真兒聽:“真兒,她又提出要見我那位朋友,是不是起了疑心了?”
“她要是有疑心,就不會要這蜜糖雞翅吃了。放心吧。你回去後,只管按着原先的路子敷衍下去,就說你的朋友狷狂不羈,不願意赴公主的宴請。她不高興一陣子也就作罷了,難道還能派人去強捉不成?”秦真兒一邊忙着在雞翅上塗塗抹抹,一邊輕鬆地答着容毓陽的話。
“我總覺得公主今天的神情不對,而且她親自去我屋裡,這還是頭一遭呢。”容毓陽的一顆心,使終吊在嗓子眼兒那裡,沒有放下來。
“是你自己心虛,瞧着她怎麼都象不對地樣子。只要她還饞我的蜜糖雞翅。就說明一切安好,你不必擔心。再過些日子,就是有人親口告訴她,是我的蜜糖雞翅害了她,她都未必能聽得懂了。”秦真兒想象着事情會順利地進展到那一步,不由地心中高興。抿嘴樂了。
容毓陽可沒有她那麼樂觀。他始終在提着一顆心。可是看到秦真兒忙得高高興興的樣子,他又不忍心掃了她的興。也只好由着她。
兩人在林中一通忙碌,全部都落入了追蹤而來的宛孃的眼中。
宛娘追至林中後,因爲知道秦真兒功力不弱,爲防她有所察覺,並未靠得太近。她跳上一棵大樹,居高臨下,遠遠地將兩個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她看着那秦真兒打開隨身背來的包袱,取出雞翅,將各種調料一樣一樣地往上塗抹,最後包上荷葉,裹上泥巴,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由於距離太遠,她聽不到容毓陽和秦真兒的對話,也看不清秦真兒都往雞翅上塗了些什麼。不過但憑這雞翅出自秦真兒之手這一點,她就能斷定其中必有蹊蹺。
她不待林中二人烤完那些雞翅,便跳下樹來,施展輕功出了林子,騎上馬返回了東州城。
待容毓陽拎着香氣散溢地食盒,來到步瑤宮時,就看到朱爾玲陰沉着一張俏臉,不似往日那般對他殷勤招呼。
“小叔子好快呢,這纔多大一會兒功夫,你就回來了,看來你那位朋友,住得並不遠啊。”朱爾玲語氣冷冰冰地。
“毓陽怕讓公主久等,所以快馬加鞭,趕得急呢。”容毓陽一邊說着,一邊將那食盒遞給輝娘。
“你那位朋友,後日可能準時赴宴呢?”朱爾玲拖着她慣有的倨傲的語調,問容毓陽道。
“這…”容毓陽還是忍不住猶疑了一下,“我那位朋友說他一介農人粗夫,形容鄙陋,儀態不拘,怕驚了公主的鳳駕,不敢前來。他讓我代爲謝過公主地美意。”
“哼!”朱爾玲冷哼一聲,“一介農人粗夫?三番兩次地回拒本宮的好意,你的這位朋友果然不同凡響。”
說完,她端起茶盞,對容毓陽說道:“本宮有些累了,小叔子先回去吧。”
容毓陽自從剛纔進了這個屋子,就一直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氣息。此時聽朱爾玲讓他回去,心中暗舒一口氣:“這雞翅還是要趁熱吃,涼了就失了味道了。毓陽告退。”
朱爾玲緊捏着手中的茶盞,看着容毓陽走出屋後,恨恨地咬牙道:“兩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兒,也敢來跟本宮玩花樣!宛娘,拎着這食盒,隨我進宮!”
“公主剛剛從宮裡回來,這一趟不如由宛娘自己進宮吧。”宛娘上前說道。
“不必!本宮要去哪裡,別人管得着嗎?我倒要親自看看,這裡面到底藏着什麼貓膩?”朱爾玲話未說完,人已經率先走了出去,“快給本宮備轎!”
朱爾玲乘轎出了容府後,有機靈的下人便往容夫人那兒去,將公主的去向稟明瞭容夫人。
彼時江月昭正在容夫人房中,將孫姨娘也喚了去,三人在商量向秦真兒地爹孃提親的事呢。那孫姨娘一直巴望着能給自己兒子娶一個官家大戶的小姐,最好姑娘家的勢力大過江月昭的孃家,將來她這一房纔不至於落到江月昭的手底下去。
她也曾託媒氏給自己地兒子說過幾家條件適合地姑娘,可惜容毓陽每次都甩袖走人,根本不搭她這一茬兒。每每如此,她都會暗暗感傷:兒子大了不由娘啊,翅膀硬了…
如今家裡這兩位女主子要將秦真兒那個野丫頭許給自己兒子,她心中正萬般不願呢。在她眼裡,秦家一門粗野武夫,無權無錢,怎麼能配得上她的兒子?更何況那秦真兒象江月昭地小跟屁蟲,要是真進了門,與江月昭一個鼻孔出氣,這家裡怕是更難有她立腳之處了。
她正在那兒唧唧歪歪,尋着理由欲回拒此事呢,有下人進來稟報:公主午間剛從宮裡回來,這會兒又回宮裡去了。
“這是折騰什麼呢?怎麼剛回來,又回去了?”容夫人皺着眉頭,疑惑地問道。
江月昭望了眼門外被落日餘輝籠上一層暖暖橘色的院落,思量了一會兒,問來稟報的人道:“你可知道,公主回來後做了些什麼?見了什麼人?”
前面提過,容府的下人們爲避免與公主衝撞,受她的責罰,自發組織起來,輪班監視着朱爾玲的行蹤,以提醒大家能避則避,不能避的要當心。
此時來容夫人屋裡稟明朱爾玲去向的這位,正是今天當值盯梢朱爾玲行跡的人。
他答江月昭的話道:“回大少奶奶,今兒公主從宮裡回來,先去了二少爺那裡,坐了一會兒,二少爺出府後,公主就回步瑤宮了。剛纔二少爺回府,直接就去了步瑤宮。待二少爺出來後,公主就急急忙忙地回宮去了。”
那孫姨娘聽此人一句一句,將自己的兒子與公主聯繫在一起,心中暗暗得意:“說起公主,我倒想起來了。陽兒的親事,是不是也應該聽聽公主的意見呢?好歹她也是容家的主子,又是那麼一個金枝玉葉的身份,越過了她,恐怕不妥吧?”
她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靈感很是得意,她知道朱爾玲向來看那秦真兒不順眼,要是拿此事去問朱爾玲,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江月昭和容夫人同時白了一眼孫姨娘,對她那隻知道攀權附貴的笨腦子很是無奈,也懶得理她。
“將二少爺和真兒小姐找來,我有話要問。”江月昭吩咐下人道。
“是!”有兩個小丫頭應了,分別出去尋這二人去了。
孫姨娘一聽,更是發急了:“就算不問過公主,怎麼也得問過老爺吧?老爺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你閉嘴吧!”容夫人忍無可忍,斥了孫姨娘一句。
那孫姨娘見容夫人惱了,扁了扁嘴,噤了聲。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院使辨毒
容夫人和江月昭得知朱爾玲一天之內,兩度往返宮廷,內心都有些不安。又聽說小公主回來之後,唯一見過的人就是容毓陽,江月昭便想起秦真兒與容毓陽這些日子鬼鬼崇崇的樣子,本能地感到與這二人有關。
待這二人被喚到容夫人屋裡,那容毓陽本就心虛,被江月昭一番詢問,就有些支撐不住,欲將其中原因道來。卻被秦真兒狠狠瞪了一眼,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只說公主找他,是因爲喜歡上次他送的陶品,託他再做一套云云。
江月昭見問不出什麼來,也只能囑幾句不可胡鬧,不可魯莽之類的話,也就作罷了。
容夫人順便將提親之事向二人說了。秦真兒聽後,又是害羞又是歡喜,紅着臉低頭不語。容毓陽早就長揖至地,高興地說道:“感謝太太和嫂子爲毓陽做主。”
孫姨娘見自己的兒子這樣,臉兒都綠了,可是容夫人發了話,她又強駁不得,心中只是氣悶。
再說小公主朱爾玲,拎着食盒一陣風似地進了宮,直奔宛翠宮而去。
淑貴妃袁瑩瑩正在用晚膳呢,見了朱爾玲,差點一口飯噴了出去:好嘛,午膳的時候回容府,晚膳的時候又回來了,還真不是一般地性急。
朱爾玲纔不管她是否用罷晚膳呢,進來後,往淑貴妃對面一坐,便嚷嚷着傳吳太醫來。
淑貴妃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又望了望宛娘小心拎在手中的食盒。也沒有心情再吃下去了,便命人撤了晚膳,一心等吳太醫來驗個究竟。
那吳太醫被傳到之後,從食盒中夾起一隻雞翅,好一番研究。他先是用一根銀針試了試。銀針絲毫沒有變化。於是他撕下一小塊雞肉,放進一個小陶罐中,與幾片生薑一起煮了起來。待那罐中水開之後,不但未見薑片有任何異樣,反而煮得香氣四溢,勾起一屋子人地食慾。
吳太醫忙得滿臉是汗,各種手段都用上了,就差對這隻雞翅來個望聞問切了。
最後他看着淑貴妃。搖了搖頭,說道:“娘娘,下臣驗過了,這雞翅中應該無毒。”
淑貴妃有些失望,剛想張口說話,卻被朱爾玲一聲斷喝搶了先:“不可能!他二人鬼鬼崇崇的,跑去城外那麼隱蔽的地方做這個東西,怎麼會沒有目的?一定是你醫術不精,才搞不清楚這其中的蹊蹺。”
吳太醫被訓得面紅耳赤,低着頭不敢接話。
淑貴妃仔細想了想。也覺得朱爾玲說得有道理。要說那二人如此可疑地行徑,只爲做一道美味佳餚討好小公主,她也不會相信。她想了想,問吳太醫:“太醫院中哪位太醫對用毒之事最有研究?”
吳太醫想了想。回道:“要說最熟知毒性的人,恐怕要屬院使苗大人了。”
淑貴妃聽了,吩咐宮侍取來油紙,包好一隻雞翅,交給吳太醫:“你這就去一趟苗南風府上,就說是本宮的意思,讓他給瞧瞧這雞翅中到底可有貓膩。”
吳太醫應了,接過油紙包。收拾了自己的一應器具,便出去了。
淑貴妃與朱爾玲二人,坐在宛翠宮內喝着茶,等着吳太醫的回稟。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有宮侍進來稟報:“娘娘,太醫院院使苗大人求見。”
屋內二人一聽苗風南親自來見。便知事情不妙。淑貴妃趕緊說道:“快請苗大人進來。”
稍頃。一位身着青色官服,頭戴方巾。鶴髮童顏的老者,步履穩健地走了進來:“貴妃娘娘金安!公主金安!”
這位苗南風雖只是個五品的官銜,卻是醫藥世家之後。當年明德皇帝南下之時,幾顧苗府,方請得動這位醫藥聖手隨他北上,入了太院醫做了院使。也多虧了這位苗院使,明德皇帝的風溼之症纔得到控制,續命到如今。因此皇帝對這位苗南風甚是倚重,禮遇有加。
因此淑貴妃對這位五品太醫院院使,絲毫不敢怠慢,趕緊起身虛扶一把:“苗大人免禮,快給苗大人看座。”
苗南風坐下後,從隨身攜帶地小藥箱中取出剛纔吳太醫帶去的那個油紙包,問朱爾玲道:“老臣聽吳太醫說,這雞翅是有人做來給公主吃的。事關重大,老臣想親自向公主求證此事。”
朱爾玲一聽“事關重大”四個字,臉兒“刷”得就白了,急聲問道:“苗大人,這雞翅中真的有毒?”
苗南風看着二人,沉吟片刻,說道:“老夫剛纔驗看過了,這雞翅在烤制之前,被塗抹上了一種叫做失魂散的毒藥。這種藥是江湖聞名的藥聖孫德山的獨門絕技,無色無味,除了孫德山本人,這天下間就只有老夫識得此毒。此毒若是一次服用量稍大,便會當即斃命,任是太上老太君下凡,也是救不活的。若是每次少量吸入,日久便會致人癡愚…”
朱爾玲聽至此,已經嚇得面無血色,顫聲問道:“苗大人,這東西本宮已經吃過四次了,是不是本宮就要…”
苗南風起身說道:“可否讓老夫給公主看一看脈象?”
淑貴妃趕緊命人取來絲帕搭在朱爾玲腕上。苗南風上前給朱爾玲請過脈,又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神,瞧了瞧她的舌苔,方出聲說道:“請公主放心,公主心脈尚還平穩,眼神靈動,舌苔未見異樣,應該是中毒不深。”
“可是本宮最近總是張口忘言,是否跟此毒有關?”朱爾玲緊跟着問道。
“公主既已食用此物,總會對心智略有損傷。待老夫開幾副祛毒護心地方子,公主服用後必會恢復,不會有大礙的。”
朱爾玲這才略略安下心來,她“噌”地一下子站起來,怒聲說道:“敢用這種歹毒的手段暗害本宮,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我這就回去捉了那對狗男女,將他二人碎屍萬段!”
那淑貴妃聽了苗南風的話後,正在心中暗喜,見朱爾玲暴怒地樣子,趕緊上前拉住她:“裕平稍安勿躁,凡事有本宮替你作主,不可魯莽造次。”
苗南風見果真是有人慾毒害公主,便起身說道:“此事涉嫌謀害公主,事關重大,老臣需馬上稟明皇上。”
淑貴妃剛摁住了朱爾玲,聽了苗南風的話,心中就急了:若是現在讓皇上知道了,下一道旨意將那位容府二少爺捉回來砍了,豈不白白浪費了一次大好的契機?
她心念電轉之間,回身安撫苗南風道:“苗大人且慢,此事若立即呈報給皇上,本宮認爲不妥。一則皇上近日龍體欠安,若得知有人暗害裕平,急怒攻心,必會傷及龍體。再則這雞翅的來龍去脈裕平尚未弄清楚,如果皇上一怒之下,大張旗鼓地查下去,怕是會斷了很多線索。此事由公主和本宮暗中部署探查,苗大人只需在事情明朗之後,來證實這下毒一事就可以了。”
苗南風畢竟行走宮廷多年,聽了淑貴妃的話,心知這其中必有蹊蹺,他本來就不願意捲入任何的宮廷暗鬥之事,樂得退身清靜,於是說道:“只是此事牽涉公主安危,老臣若知情不報,怕將來皇上怪罪下來…”
“苗大人只管放心,本宮以性命擔保,此事絕不會牽累苗大人。”淑貴妃斬釘截鐵地說道。
“有貴妃娘娘這句話,老臣就放心了。老臣告退。”苗南風留下那個油紙包,拎着他的小藥箱就出宮去了。
朱爾玲被摁在那裡,見苗南風走了,生氣地質問淑貴妃道:“娘娘這是何意?苗大人已證實雞翅中有毒,現在只需將那對狗男女拿下便可,爲何不讓我回去?”
淑貴妃上前撫着她的肩膀,緩聲安撫她道:“我地傻公主,本宮這是在爲你找算呢,你倒責怪起本宮來了。”見朱爾玲仍是一臉不解的表情,她接着說道:“你想怎麼處置容家那位二少爺?將他千刀萬剮?還是五馬分屍?那還不都是你一句話的事嗎?他死了又如何?你的日子從此就好過了嗎?傻裕平!你忘了你最大的敵人是誰了?”
朱爾玲聽了,心中略略開了點兒竅兒:“娘娘的意思…”
“還不趁着這個機會,除掉你那根眼中釘肉中刺嗎?”淑貴妃“啪”地在朱爾玲肩上拍了一下,象是要拍醒她一般。
“那自然好…可是我該怎麼做呢?”朱爾玲完全沒了主意。
淑貴妃就愛看她這副迷茫無助地樣子,她笑了,象巫婆唸咒語般在朱爾玲耳邊輕輕地說道:“公主放心,有本宮在,絕不會讓公主吃虧,你且回去安心等本宮地消息,本宮會替你除掉那個禍害,讓你從此過舒心安樂的日子。”
朱爾玲看了她一會兒,起身說道:“有勞娘娘操心,本宮就靜候娘娘地佳音了。”
語畢,帶着自己的宮侍,告辭回容府去了。
淑貴妃待她出了門,沉聲對身邊的紅蓮吩咐道:“讓小春子速去鎮西大將軍府上見我兄長,就說本宮有急事,請他速速進宮。”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禍從天降
那朱爾玲到底是宮裡長大的人,經淑貴妃一番點撥,回到容府之後,竟能平靜如常,象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江月昭見步瑤宮那邊這幾天並無異樣,略略放了心,開始興高采烈地準備向秦家提親的事宜。她一向愛湊個熱鬧,這等喜慶之事更是少不了她。
已經五個月的身孕,讓她的身形略顯臃腫。她就那樣挺着肚子,歡歡喜喜地忙裡忙外。
她託人請來了東州最有名的媒氏。起先媒氏聽說跑那麼遠的路提個親,害怕長途辛苦,堅辭不肯去。江月昭一再加錢,方打動了那位媒氏的心,答應跑這一趟。
她又精心挑選了幾樣禮物,既精緻小巧方便攜帶,又鄭重其事不失禮節。派了容府的兩個小廝帶上禮物,跟着媒氏往秦真兒家提親去了。
待打發走了這撥人,她閒來無事,又去了善水育孤院,探望了周福珠母女。
江月昭發現周福珠在育孤院住這個把月,人竟胖了一圈,面上紅潤,精神很好的樣子。
那雪兒本來就是個活潑的小丫頭,以前在容府之中,也沒個一般大的孩子陪她玩,只能天天纏着江月昭。如今在這育孤院裡,幾十個孩子住在一起,她簡直如魚得水,整天玩得沒一點兒容府大小姐的樣子。開始那些孩子還忌憚着她大小姐的身份,不敢跟她玩得太瘋。時間久了,見她不端什麼大小姐的架子。也就玩到了一處。
江月昭看到她時,她正和一羣小丫頭追着一個小男孩打,鬧得不可開交。跑得小臉兒紅撲撲地,掛着汗珠,丫髻上還沾着兩根草。完全沒有形象可言了。
“自從來了這裡,這丫頭越發沒個樣子了。孩子們每天勾着她一起玩,我管也管不住了。”周福珠怕江月昭責備她對雪兒疏於管教,自己先這樣說道。
“小孩子嘛,不用拘管得太嚴格,她玩得高興就好。”江月昭自來對閨閣小姐的概念就很淡泊,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孩子玩,並沒有責怪地意思。
周福珠這才放了心。喚了雪兒一聲,讓她過來見過江月昭。
雪兒見是大娘來了,回身就撲了過來:“大娘!您怎麼纔來看雪兒,雪兒都想死你了,娘也不讓我回去看你。”
剛纔跟她瘋跑的一羣孩子,此時忽啦啦都跟了過來,圍着江月昭喊着:“娘!”
“你們喊什麼娘?這是我的娘,不是你們的娘!”雪兒瞪着眼睛申辯道。
“就是我們的娘!”一個小丫頭擺着兩條小胖腿,上前拖住江月昭手,正是前幾次江月昭見過地寶妞。“琴嬸嬸說了,她就是我們的娘。”
江月昭見了她,本能地向四周環視,果然看到那個叫牛牛的男孩子。靠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幹上,向這邊看着,目標明顯是正拉着江月昭的手搖來晃去的寶妞。
江月昭心中覺得有趣,正欲出聲喚他,卻見雪兒一溜煙跑了過去,拉着牛牛的手就往這邊扯:“牛牛哥,你看,我大娘來了。”
牛牛被她那樣扯着。滿臉尷尬,甩掉她的手,自己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給江月昭行了禮:“給娘請安。”
“還是牛牛乖。”江月昭笑容滿面地誇道。這個叫牛牛地孩子,一直給她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除了他對寶妞的特殊關注之外。她總覺得他身上還有些什麼東西。是與衆不同的。
江月昭自從自己有了孩子,每次看到這些孤兒們。心中都會生出無限的憐惜。她親自去廚房和孩子們的臥房看了看,問了下孩子們平時的飲食起居情況,囑咐天氣涼了,給孩子們添加衣物,周福珠和李明琴陪在一邊,一一應下了。
她又去後院的菜畦看了一眼。此時已經秋天,菜畦中只有育孤院留做冬菜的白菜蘿蔔在生長,遠遠地看去,一壟一壟生長得整齊劃一,倒也是綠意盈盈,望之令人心喜。
江月昭興之所至,提起裙子,下到菜地裡,親手拔出兩根蘿蔔,命人洗了裝好,說要拿回去做個蘿蔔燉大骨湯,最是順氣益補。
那天她留在育孤院,陪孩子們高高興興地用過了晚飯,便抱着兩根大蘿蔔,回容府去了。
第二天,她真就親自下了廚房,將前一天從育孤院帶回來的蘿蔔洗好切成丁,燉了一鍋地蘿蔔大骨湯,分別給老太君、容夫人各送去一份,她甚至還命人給步瑤宮也送去了一份,雖然她知道朱爾玲不會放心喝她熬的湯。
這蘿蔔大骨湯是她在現代時很喜歡的一道湯,以前家裡還不是很發達的時候,她地現代娘每到秋天就會經常燉這蘿蔔大骨湯,給她和哥哥順氣進補。孩提時代培養起來的口味偏好,陪伴着她跨越了時空。在這金黍玉粟、鐘鼎食鳴的容府裡生活了這麼久,她仍然對這道湯有着不能割捨的眷戀。
因此,那天中午江月昭吃得略略有些多,飯後感覺腹脹難受,便散着步去了後花園,在秋水亭中坐了下來。秋日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令她熏熏然欲睡。她靠在身後的圓柱上,閉着眼睛,不消片刻功夫,便沉入了黑甜鄉。
她正睡得香甜無比,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將她從美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羣官衙打扮地男人,個個腰佩寶劍,正氣勢洶洶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因爲剛剛睡醒,她腦筋還不太清楚,含糊地問陪在一旁的小秋:“這些可是官家的人?來我們家做什麼?”
小秋也是一頭霧水。起身迎上去,問領頭一位身着青色官服地人:“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敢在容府亂闖?淑德夫人正在歇息,休要驚了她…”
不待小秋說完,領頭那人伸手一撥,就將她撥到一邊:“閃開!擋了本官辦差。本官將你一起拿下!”
語畢,帶着身後的衙差們繼續往江月昭這個方向走來。
江月昭見此情形,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心知大事不妙。她沉下臉來,坐直身子,靜等着那羣人走到自己面前。
領頭人見了江月昭,倒是蠻客氣的,上前向她一揖:“下官大理寺少卿錢沐恩。驚擾了淑德夫人午休,敬請諒解。”
“錢大人…”江月昭並未起身,只是打量着面前這位大理寺少卿,心中有千百個念頭在飛轉,“看這陣勢,錢大人是專門找我來地,不知有何貴幹?”
“有人到大理寺報案,稱淑德夫人私通小叔子,合謀暗害公主,此兩項均爲重罪。淑德夫人是御封地誥命。身份不同一般,因此下官只好親自來辦這一趟差,冒犯之處淑德夫人多包涵,還請夫人隨我到大理寺走一趟。”錢沐恩語氣雖然恭敬。事情卻說得不容辯駁地肯定。
江月昭聽了一陣心驚---按大月朝地律法,私通小叔子乃是“內亂”之罪,而暗害公主更是“謀逆”大罪,均在“重罪十條”之列,論律當斬,不適用議請減贖任何一種緩刑措施。
“錢大人既知道我是御封的二品誥命,就應當明白,要定我的罪沒那麼容易。沒有確鑿的證據,你這樣紅口白牙地誣陷本夫人,後果你可擔當得起?”江月昭知道自己不能慌,她沉下聲音質問錢沐恩道。
此時此刻,她的腦筋已經清明許多,她心知此事必與裕平公主有關。可是之前沒有任何徵兆顯露。突然之間殺她個措手不及,她一時之間還是摸不着頭緒。要說暗害公主。此事可以暗中安排,栽贓陷害。私通小叔子這個罪名所爲何來?
“沒有證據,本官也不敢輕易勞動夫人大駕,夫人且放心,到了大理寺公堂之上,本官自然會將證據呈上,到時候夫人有何辯辭,再說不遲。”錢沐恩振振有詞,絲毫不見怯懦,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小秋那邊見自家小姐要被帶走,又聽說什麼重罪,早慌了心神,撲上去攔在江月昭身前:“你們這羣狗官差,憑白誣衊我們家小姐!今天你們誰敢帶走我們小姐,等我們姑爺回來…”
“小秋住嘴!”江月昭喝住小秋。
她不知道自己在秋水亭這一覺的功夫,府裡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既然錢沐恩如此言之鑿鑿,必是步瑤宮那位事先已有周密安排,此時網已撒開,她已經避之不及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任何無謂地反抗,只會落更多的把柄在這些人手上。
“公道自在人心,我沒犯過任何罪過,自然不怕跟錢大人走一趟,是黑是白,我們公堂上見分曉吧。”江月昭說完,擡腳就往外走去。
“小姐!”小秋嚇得哭出聲來,驚惶地喊着她。
江月昭回頭看了一眼小秋,向錢沐恩說道:“錢大人容我片刻,我跟丫頭說幾句話。”
“夫人請便。”錢沐恩料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江月昭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樂得裝一次大方。
江月昭回身來到小秋身邊,對她說道:“你莫要慌,不會有事。太太那邊恐怕已經着人去通知姑爺了,等姑爺回來,你把我的話告訴他。第一件要緊的事,一定要看住真兒小姐,莫讓她亂來。第二件要緊的事,讓姑爺千萬莫慌,告訴他不要自亂陣腳,一定要冷靜。你記住了嗎?”
小秋一邊哭着,一邊點頭應着。
江月昭說完這些話,回頭看着錢沐恩:“錢大人,可以走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章 無妄之災
容家受皇恩蔭庇,做着皇家的生意,幾代富貴平安,從來未遇到過如此混亂的事情。
那天中午,容夫人用過午飯,正在歇午覺,就聽到寶梅在她耳邊急急地喚着:“太太!太太!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容夫人睜開眼睛,就見寶梅滿臉焦急的樣子,問道:“何事驚慌?”
“太太!有官兵進了咱們府裡,直接衝到二少爺房裡和大少奶奶房裡,此時正在搜查呢。二少爺已經被拘起來了,說他…”
容夫人未待她說完,驚得從牀榻上跳下去,隨便套了一件衣服就往外奔去:“快着人去通知老爺和大少爺!”
寶梅跟在她身後,一邊急走一邊答道:“容鴻剛纔派人出府通知老爺,被守在門口的官兵給攔回來了,說是官家正辦着差呢,禁止府裡的人出去。”
容夫人聽了,心中一沉:“大少奶奶呢?”
“大少奶奶用過午飯,就去後花園散步了,聽說有一隊官兵已經奔後花園去了。”寶梅因爲心急,說起話來飛快。
容夫人一聽,腳下就是一軟。她的兒媳婦可是懷着五個月的身孕呢,要是讓那些個粗野官兵給嚇着了,驚了胎,可怎麼了得?
聽寶梅的話,容毓陽那邊已經被搜過了,而且人已經被拘起來了,此時去已經來不及了。因此容夫人直奔蒼蕪院而去。
還未等她到達蒼蕪院,迎面一隊官差走來。她定晴一瞧,被這些官差圍在中間的。正是她的兒媳婦江月昭。讓容夫人略略放心地是,這些官差到底礙着江月昭的身份,沒有給她上枷具,看她的臉色也還平靜,不象受到驚嚇的樣子。
容夫人正待上前問個明白。就聽有人在她身後一聲斷喝:“是誰這麼大膽?敢到我容府中撒野?”
正是老太君遊芙蓉!只見她老人家將龍頭柺杖拎在手中,健步走過去,攔在那隊官差的去路上。
錢沐恩對這位老太太地事早有耳聞,心中到底存着幾分忌憚,便上前客氣道:“下官大理寺少卿錢沐恩,給老太君問安。”
老太君將龍頭柺杖往地上一點,指着錢沐恩斥道:“我管你老卿少卿!你帶人這般真刀實槍地闖進我府中,象是來給我問安的樣子嗎?你且說。我孫媳婦到底犯了什麼罪過?不說明白,今日休想走出這容府。”
當着這麼多屬下的面,錢沐恩被老太太這樣斥問,覺得很沒面子,於是他直起身來,端起他的官架子,說道:“老太君只管放心,本少卿向來執法公正,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你們家大少奶奶私通小叔子,合謀暗算公主。犯下這等滔天大罪,大理寺不該來拿人嗎?”
“放屁!”老太君聽他說什麼私通小叔子,火氣更盛,“我孫媳婦端慧淑良。賢名在外。你們這樣含血噴人,真正是心腸歹毒。快快放了她,否則別怪我老太太的柺杖對你們不客氣!”
老太君說完,掄起柺杖向離江月昭最近的那個官差砸了過去。
這些官差平時仗着在大理寺當差,橫行慣了的。平素辦差時,事主要麼膽顫心驚,要麼點頭哈腰,象老太君這麼難纏的事主。他們頭一次見到。
眼見着這一柺杖就要砸到那官差地身上,他和另外幾位同僚同時“嗆啷”拔出佩刀,向老太太的柺杖架了過去。
老太君到底年事已高,被這幾個人合力一架,柺杖差點兒脫手飛出去,人也踉蹌着後退幾步。容夫人趕緊上前扶住她:“老太君沒事吧?”
“你們這些黃口小兒!真當我老太太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嗎?我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游家的玉龍劍法!”說罷她掙脫容夫人的攙扶。拔出腰間佩劍,就向那隊官差衝了過去。
“老太君且慢!”兩個聲音同時發出。一個來自錢沐恩,一個來自江月昭。
老太君聽到江月昭的聲音,方纔止住了衝勢。
那錢沐恩心知傷到了這位老太太,事情恐怕就不好收場了。他趕緊上前說道:“老太君息怒,錢某公差在身,得罪之處請老太君見諒。既然您老人家非要見到證據才肯罷休,本官就給您一個面子。來人!將證據呈上來!”
旁邊一個主簿打扮的人應了一聲,將手中一個長長扁扁的漆盒打開,走到老太君面前:“老太君請看。這身女子褻衣褻褲,可是你家大少奶奶的呢,剛纔我們從容二少爺的枕頭底下搜出來的。還有這個錦袋,裡面裝地是失魂散,相信老太君江湖出身,應該聽說過這種毒藥的名字,這是從容大少奶奶的梳妝盒中搜出來的。而公主近日所吃地蜜糖雞翅上,恰恰塗的就是這種毒藥。”
說完,那人將漆盒蓋好,夾在腋下,復又退回一邊。
“老太君以爲如何?這下可以讓路了吧?”錢沐恩得意地說道。
這兩樣證據一出,在場的容家人都有些愣怔。雖然心中都不相信大少奶奶會私通小叔子,可是面對這樣的證據,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麼來。
江月昭也在心中暗暗吃驚,要說那套內衣褲,可以推斷是拿去洗衣坊洗晾時,被步瑤宮裡的人設法偷去了。那包毒藥和什麼雞翅,是怎麼回事呢?
她心中轉着念頭,嘴上也沒饒人:“錢大人,你帶來這些屬下,哪一位是醫官?”
“醫官?錢某今日未帶醫官前來。”錢沐恩有些莫名其妙。
江月昭冷哼一聲,說道:“這裡沒有一位是醫官,你們就這麼斷定,這錦袋裡裝的是那個什麼散,難道你們未卜先知?”
錢沐恩被噎得面紅耳赤,半晌方惱道:“是不是毒藥,回大理寺自有定論,夫人倒不必心急。”
江月昭白他一眼,走到老太君面前,將老太太手中的劍拿過來,重新插入劍鞘:“老太君休要氣壞了身子,小昭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懼跟他們走這一趟。這些人到底頂着辦官差的名頭來地,真在府裡鬧起來,怕是會落人口實,對容府不利。你老人家安心等我公公和相公回來,再商量個萬全之策方是正經。我這就跟他們去大理寺住幾日,諒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老太君和容夫人聽了她的話,心中也覺有理,可再看看她那隆起的肚子,又是一陣心疼。容夫人心中一痛,眼淚就流了下來:“小昭…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剛太平沒幾天,又出這等幺蛾子事情…這讓我…”
“淑德夫人,我們該走了吧?”錢沐恩不願看她們娘幾個悲悲悽悽的樣子,出聲提醒道。
爲了讓老太君和容夫人安心,江月昭展顏衝她們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對錢沐恩說道:“走吧。”
一隊人未行多遠,就聽到老太君威嚴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們可要聽清楚,誰敢動我孫媳和孫兒一根汗毛,休怪我老太太找人端了你們的窩!”
這些人當然聽說過老太太地孃家是做什麼地,不由地心中一凜,對江月昭也就客氣了幾分。
他們出了府門,押上早就拘在那裡的容毓陽,一起回大理寺去了。
容府之內,官兵一撤,早有人打馬飛一般地去通報容尚天和容毓飛。
容毓飛聽來人將情況說明之後,氣得五臟六腑都着了火一般。他二話不說,打馬回到容府,直奔步瑤宮而去。
朱爾玲彼時正在屋子裡翩然跳着舞呢,實在是她計謀得逞,高興地不知如何纔好,便自娛自樂地跳上一段,以表達她洋洋自得地心情。
她正跳得開心,就見容毓飛怒氣衝衝地奔了進來,直奔她的鳳尾琴而去,一腳將那琴踢飛起來,直摔向對面的牆壁,砸得四分五裂,掉落到地上。
此番情景,朱爾玲在心中早有準備。她沉下臉下說道:“駙馬這是何意?我的琴可惹了你嗎?”
“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心裡清楚!”此時撕破臉皮,容毓飛也不再保持平素對這位小公主面子上的那點兒客套,“你這樣誣賴陷害小昭,未免太過歹毒。你真當我們容家人都是軟柿子,任你拿捏不成?”
“駙馬休要信口胡說。”朱爾玲也沒示弱,“淑德夫人犯謀逆內亂之罪,可是有確鑿證據的。駙馬說我陷害她,可能拿出證據來?”
容毓飛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湊近她身前,放柔眼神,軟聲問道:“公主不妨明示,你要怎麼樣才肯饒過小昭?”
朱爾玲很少見容毓飛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一時之間有些恍神,支吾半天方說道:“只要你…只要你跟我好好過日子,我便可保她無事。”
“哈哈哈!”容毓飛放聲大笑,笑畢眼神一凜,“剛纔還說不關你事,這下可是不打自招了?哼!你且等着瞧,我要是讓你傷到小昭半根毫毛,我便不是容毓飛!”
說完舉步出屋,再不理朱爾玲。
小公主被羞得面紅耳赤,在他身後跺腳發着狠:“我要是收拾不住她!我這個公主也別做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探大理寺
容毓飛出了步瑤宮,正待去容毓陽屋裡查看個究竟,就看到秦真兒肩上扛着手中拿着,滿載滿搭,歡天喜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師叔,看我給弟弟買的風鈴,好不好看?”秦真兒將一串正在迎風飛轉的色彩斑斕的風鈴拿到容毓飛面前獻寶。
容毓飛見了她,氣就不打一處來,上前薅住她的衣領,拎着就往蒼蕪院走去。
“師叔…我知道錯了,我知道女兒家不應該拋頭露面東遊西逛,我下次不敢了…”秦真兒不明所以,一邊掙扎一邊胡亂哀求着。
“閉嘴!一會兒跟你算帳!”容毓飛此時的情緒如一座爆發的小火山。
秦真兒從來未見容毓飛對自己這樣兇,心知事情不妙,老老實實地被拎着走,也不掙扎了。
到了蒼蕪院正堂,容毓飛將她往地上一丟,厲聲問道:“你倒是說說看,那失魂散你從哪裡得的?”
秦真兒一聽,一股涼意“嗖”地從心頭躥起,她囁嚅道:“那個…師叔聽誰說的?二叔嗎?”
“你二叔?”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來容毓飛更是火氣沖天,“你二叔還來不及說呢!就被關進大理寺大牢裡去了!現在連累着你師嬸也關進去了,你還不快從實說來!”
秦真兒聽了,人一下子驚跳起來,撲上去問道:“怎麼回事?二叔被抓了嗎?此事與師嬸無關呀!師嬸一無所知。”
容毓飛見她急得臉蛋兒通紅,汗都流下來了,不由地嘆了一口氣。放緩語氣對她說道:“你先不要急,先將事情原尾說與我聽。”
秦真兒知道這次自己把禍闖大了,老老實實地跪在那裡,將自己與容毓陽密謀把公主毒傻的事,原原本本地講給容毓飛聽。
容毓飛聽後。心中大概勾勒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顯然這兩個傻孩子自作聰明,被朱爾玲發覺了,朱爾玲將罪責轉嫁到江月昭身上,企圖趁此機會除去江月昭。真沒想到那個平素只知道橫衝直撞地小公主,暗地裡居然有這種心機。
他此時還不知道,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那秦真兒聽說師嬸和二叔同時入獄,心痛難當。她“噌”地站起來:“此事因我而起,我纔是暗害公主的主謀。二叔只是受我所逼,師嬸更是毫不知情。我這就去大理寺投案自首,將師嬸換回來。”
說完,轉身往外走去。
“站住!”容毓飛喝她一聲,“你去投案,不過是再搭一個人進去而已,換不回你師嬸的。老實在家裡呆着,不許再給我惹禍!”
這時小秋走了進來,也出言勸道:“真兒小姐切莫亂來。小姐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真兒小姐聽姑爺的話。小姐還讓奴婢帶話給姑爺。讓您千萬要冷靜,不要自亂陣腳,跟老爺太太商量個萬全之策,方是正經。”
容毓飛聽罷。心中一陣抽痛---自從她嫁進容府,就沒過上幾天太平日子,先是一個趙靈兒讓她傷心難過,懷着孝文孝武時還在顛沛輾轉,客居他鄉。如今更有一個小公主害得她獲罪入獄,挺着大肚子進了大理寺地牢房。自忖將她捧在手心裡呵護着,卻總是一不小心就將她摔到地上去了。
想至此,他眼眶一熱。有淚水盈了上來。
“師叔!我們怎麼辦?快想想辦法呀。”秦真兒急得象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容毓飛平靜了一下,仔細想了想,對秦真兒說道:“真兒,你隨我來!”
東州城西城區的一條普通的民巷裡,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着一身絳紅色團花福字的綢衫。臉上泛着油汪汪的光亮。手中拎着一罈子酒,搖搖晃晃地往一處灰瓦磚牆的院落走去。
他一邊走着。臉上掛着淫邪地笑意,嘴裡喃喃自語着:“他孃的,那個小浪蹄子!嘿嘿…真是消魂呢。可惜老子今晚要當差,否則跟那小浪蹄子廝混一夜,嘖嘖…”
心裡美不滋得想着,嘴上不由地哼出不成調的豔曲來。
此人名喚周伍德,在大理寺當差,做到九品獄丞,掌率獄史。雖然官輕職微,談不上什麼光宗耀祖,但是娶兩個小老婆,生幾個兒子,偶爾出去喝喝花酒賭賭錢,他的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今兒他就被幾個酒友勾搭着,去那倚紅樓喝了花酒,消受了兩個姑娘,因着晚上要當差,方纔戀戀不捨地回家來了。
他一邊回味着剛纔那溫香軟玉抱滿懷的美好滋味,一邊推開自家院門,進了院子。
入眼就看到一位衣着華貴的公子坐在院中藤几旁邊,沉着臉望向他。
因爲不認得,他有些疑惑,如果是自家客人,怎麼不見大老婆和小老婆出來招呼客人呢?
“這位公子是…”
“你可是周伍德嗎?”那位公子截住他的話,先問他道。
“正是在下,不知道公子是…”他再問。
“容毓飛!”
簡單的三個字,周伍德聽到耳朵裡,心尖就顫了一下子。在東州城混了這些年,他不可能不知道容家大少爺的名頭。而恰恰就在昨天當差時,他的上司把他叫到跟前,鄭重其事地叮囑他,今晚當差要格外留心一位重要地犯人,便是容家的大少奶奶。
他當時還奇怪呢:人都還未抓來呢,至於嗎?
現在看到容毓飛,他明白上司爲什麼那麼小心了---還未等自己留心人家的大少奶奶,人家的大少爺就找上門兒來了。
他心中打着顫,臉上卻陪着笑。恭敬地說道:“原來是容大公子,容公子大駕光臨,寒舍蓬蓽…”
“今晚可是你當差?”容毓飛正是心如焚火地時候,沒耐心聽他嗦一些沒用的,直接問道。
“…容大公子有何貴幹?”周伍德已經隱隱猜出容毓飛的來意了。心中不禁叫苦。
容毓飛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往周伍德面前一放:“這裡是十兩金子,給周獄丞買酒吃。容某並不想爲難周獄丞,只想在今晚見上我家娘子和二弟一面,僅此而已。”
還僅此而已?周伍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爲防通氣串供,大理寺有規定,尋常時候私自往獄中夾帶外人,被上頭髮現就是革職查辦。更何況容大少奶奶和容二公子是上頭格外關照過。要他重點留心的,要是出了事,怕是他小命不保呢。
他小心地陪着笑:“容公子玩笑了,周某位卑官輕,此事怕做不得主。容公子在東州城手眼通天,這等小事還輪得上週某幫忙嗎?”
容毓飛沒耐性跟他來去,直截了當地說道:“你若收了這金子,帶我去見了人,容某自當記得你的好處。若是你不肯答應…”
周伍德聽着他那話尾地餘音,冷汗就下來了。
“真兒!”容毓飛突然出聲喚了一句。嚇得周伍德一哆嗦。
“來了!”屋裡有人應了一聲,緊接着門一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手牽住他的一個兒子,走了出來。身後跟着兩個戰戰兢兢地女人,正是他的大老婆和小老婆。
“真兒會一直留在這裡陪你兒子玩,待我見過我娘子,她纔會離開,周獄丞你看如何?”容毓飛目中精光閃現,逼視着周伍德。
“她?”周伍德用懷疑的目光看着秦真兒。
秦真兒迎着他的目光,幾步來在藤幾邊上,伸手拿起几上的一個空茶盞。握在手中微一使力,那陶製地茶盞就在她手中化爲齏粉。
“哇!姐姐好厲害!姐姐這是什麼把戲?教我玩好嗎?”周伍德地一個兒子跑過來,用崇拜地目光仰視着秦真兒。
“我也要學!”另一個較小的兒子也跟過來。
“好哇!姐姐教你們玩哦。”秦真兒笑着牽起兩個小兒地手,往屋內走去。
屋外,周伍德的兩個老婆,早就嚇得面色煞白。小老婆看着自己的兒子被秦真兒帶走。哭聲說道:“老爺。你就帶這位公子去一趟吧!”
周伍德嘆一口氣,說道:“好吧。在下就幫容公子這個忙,只是容公子不能這般模樣進去,還得勞駕公子喬裝一番。”
說完,不忘將藤几上的十兩金子收進懷裡。
是夜,大理寺大牢中。周伍德一邊跟當差的兄弟打着招呼,一邊一排牢房的深處走去。
“周頭兒幹什麼去?”有人問他。
“聽說今天來了兩個重要犯人,我不放心,這就去看一眼。”
“咦?周頭兒?這人是誰?”有人打量着跟在周伍德後面,一身粗衣布鞋,臉上塗抹成黑地容毓飛。
“老家來的表弟,知道我在此當差,好奇心起,非要跟來看看大理寺的監獄是什麼樣子。我只帶他轉一圈,一會兒就送他出去,兄弟可要替哥哥保密哦。”說完,往問話的人手裡塞了一些碎銀。
那人會意地一笑,將銀子往懷裡一揣,便不再多言了。
周伍德帶着容毓飛,繼續往裡走去。
容毓飛走在兩排牢房中間地夾道上,看着陰暗潮溼的牢房中,一個個蓬頭垢面的男女犯人,有人在打架罵娘,有人在捉着蝨子,還有人象中了魔般自言自語。
他心中越揪越緊,不敢想象一會兒見到江月昭,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周伍德看出他的擔心,小聲跟他說道:“容公子大可放心,容大少奶奶身份不同,不住這樣的牢房。她和容二少爺,都住在最裡面的單間牢室中,沒有這麼亂。”
容毓飛這才略略安心些。
說話些,兩人就到了一處牢室門前。周伍德往後面瞧了瞧,伸手掏出鑰匙,“咔啦”一擰,牢室的門就打開了。
“容公子快進去,不要耽擱太久,否則在下會有大麻煩。”他一邊輕聲說着,一邊將容毓飛推進了那間牢室。
容毓飛進得室內,就見在一個磚牆泥地的密閉小空間裡,有兩個磚頭壘起來地磚垛,兩垛之間搭一塊木板,板上鋪一條單薄的褥子,而江月昭正坐在那牀褥子上,抱膝凝神,專注地想着事情。
聽到門響,江月昭回過頭來,見是容毓飛,大吃一驚:“相公?”
容毓飛見了牢室內的情形,心如刀剜,他上前一把將江月昭抱了起來:“小昭,你受苦了!”
語畢,眼淚就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