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還沒到家,裴黎就靠在車座位裡睡着了。當劉靜一將車停穩,裴黎睜開了眼睛,她和他四目相對時,露出了安靜的微笑,她伸了個懶腰。
“醒了?”劉靜一說:“小貓到家了。”
“我睡了很久嗎?”她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嗯,很久了。”
裴黎凝視着窗外,說:“真希望你能見見我的外婆。”他牽起她的手,緊緊一握。“我也希望。”微微探身去親吻她的臉頰。“快進去吧,小貓…再不進去…我不讓你回去了。”
“你明天有什麼安排?”她莞爾一笑。
“下班後一起看電影好不好?”他問。
劉靜一翻看着握着的她的手指出神,“搬到我那裡去吧。”他脫口而出。
裴黎突然安靜下來,他的提議宛似被懸置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中。她的腦子裡閃出各種畫面,是的,他希望她搬到他那裡。
“如果你願意的話。”劉靜一說:“你願意嗎?”他看到她的瞳仁在放大,科學上說,這是猶豫不決的意思,她的雙脣緊閉在一起,她要拒絕他了,他想。糟糕…糟糕…該死的…這就是心急的下場。
“啊當然,你可以先考慮一下,不用馬上決定。”
“靜一…”裴黎用手輕輕捂住他的嘴。
“幹嘛?”
“我很願意搬去和你一起住。”
他如釋重負,欣喜的想要去親她,可剛一觸到她的脣,又聽見她說:“但是……”他重新看着她,“但是什麼?”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接下來的幾秒他絞盡腦汁的想,“是什麼?我已經換了牀。究竟是什麼?是設計嗎?不喜歡傢俱?快告訴我。”
“不…不…不是房子的問題。而是,你父親的問題,你家人的問題,他們認可的人現在畢竟不是我。你應該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我和你的事吧?”
劉靜一泄氣的靠向椅背,裴黎說對了。他只是和蘇菲兒達成了默契,但他們都還沒有通知各自的家庭。他知道目前自己被包裹在幸福和愛情裡,父親可以不知道他渡過的一個又一個夜晚和週末,他對自己如鴕鳥般將頭埋在沙裡的自我欺騙而感到生氣了,他突然意識到,裴黎心裡都清楚,但她卻隻字不提該有多難受。
裴黎頭靠向他的手臂,“靜一,我最最不想的,就是因爲我的出現,成爲你的煩惱。”他看見她看着他,繼續說:“如果你的家人都不知道,我怎麼能搬過去呢?如果你的家人來看你呢?如果他們打電話給你而我不小心接了呢?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決心向他們隱瞞我,我更不允許自己搬過去跟你住一起。”
他將她拉近,親吻她。
“裴黎,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明天回家,把一切告訴他們,一切都會順利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
裴黎躡手躡腳的經過外婆的房間,卻聽見了外婆在叫她的名字。這麼晚了,外婆還沒有睡着嗎?裴黎打開房門,走到外婆面前。
“小黎,你昨晚怎麼沒有回家?”
“對不起,外婆,我住在一個朋友家。”
“小黎,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外婆拉着裴黎在牀邊坐下,“女孩子要學會控制自己的行爲,否則總有一天會傷到你愛的人。”外婆邊說,邊伸出手去安撫裴黎繃的筆直的脊背。“雖然你很小的時候,失去了父母,但你還有外婆,不要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裴黎點點頭,撫摸着外婆手掌裡的掌紋,很溫軟,她和外婆掌紋貼掌紋,五指貼合五指,輕輕的握在了一起,裴黎看見,自己的手指比外婆的手指整整長出了一節的長度。
“好的,外婆,我答應你。”裴黎咕噥說。
“來,和我說說這個男孩。”外婆說:“你喜歡這個孩子嗎?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劉靜一。”裴黎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他還可以啊。”
“我問你喜歡他嗎?”
裴黎撅起了嘴,擺動着雙腿,不說話。
“你是否真的喜歡他,決定他是否值得你耗費這樣多的力氣。我在窗口看見了他送你回來。他知道你的情況了嗎?他的家庭可以接受你嗎?”
裴黎明白了外婆的言外之意,外婆是在擔心她,“他還可以。”裴黎重複的說。
“只是可以?”
“對啊。”裴黎終於不得不承認,“只是可以。”
“很好。”外婆鬆開裴黎的手,“快回房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晚安,外婆。”裴黎退出了外婆的房間,輕輕的帶上了門。
整個上午,裴黎都翻看網頁,努力看進自己公司旗下藝人的報道。中午休息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給慕容緒,說了一些沒頭沒腦的話。裴黎一直在想,如果劉靜一的家人禁止他繼續見她的話,他會怎麼辦呢?她決心出門走一走,她逛了商店,給自己買了衣服。回到公司後,擺出鬆弛的態度,僞裝成一種整個下午都在努力工作的樣子,時間就這樣艱難的熬過去了。
晚上,裴黎終於在EXCLUSIVE見到了劉靜一。她給他倒了兩指寬的威士忌,然後遞給他,裴黎站在他面前,他灌下一杯後,摟住裴黎。
“我喜歡這件衣服。”他的聲音模糊在她的面前。
她撫着他的頭髮,“今天買的,我太擔心你,只好出去買東西。怎麼樣了?”
“呃…”他嘆出一個字,她突然覺得他不敢直視她。“並沒有…比想象的更糟。”
“到底還是挺糟糕的,是吧?”
他點頭,“差不多…是吧。”
“裴黎,我很抱歉。”他收緊摟住她的雙臂,她靠在他的胸口。
“裴黎。”他說:“你必須記住,我的心屬於你。”
“我知道。”
倆人都沉默了。
“他們不喜歡我。”
“他們沒有見過你,如果見到之後,他們只會喜歡你。”
“你說他們會見我嗎?”她吃驚的看着他。
“對,有一天會,但現在還不會。他們還沒有適應這個事實,過段日子,我帶你去見他們,接觸過你之後,他們一定會喜歡上你。”他的語氣堅定,然而怎麼聽都想是在說服自己。
“可你父親到底怎麼說的?”裴黎堅持要知道。
“你不會願意聽的。”
她從他身旁走開,走到窗前,絞着手指,往外看。暮色而至,風搖顫着樹梢,窗玻璃衍生出裴黎的倒影。劉靜一正越過沙發背看着她。
“裴黎。”
“嗯?”她不回頭,只是在玻璃倒影裡看着他。
“過來好嗎?和我說話,別這樣,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她扭轉了肩膀,面對他:“不知道,我不知道。靜一,爲什麼你不能乾脆點告訴我,你父親說的話。”
“因爲,我怕說出來,你會覺得我們會不合,也許你會受不了。”
“不會的,我受得了,真的。”
他咬着下嘴脣,“你受得了?”
“對。”
“好吧,我爸說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斷絕父子關係。”他語速超快的把話說完。
她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她語塞了,多驚世駭俗的話語,她既想笑,又不知該做何感想。
“啊?”裴黎輕聲的說:“唉。”她認真想象他父親的模樣,他爲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劉靜一過來摟住她,將她緊緊貼住自己。“裴黎,我絕不會讓我的父親來決定我的生活的,他只是在嚇唬人罷了,他會來看你。請你理解他,他不會輕易接受,但我瞭解他,等他想通了就會好的。不會那麼嚴重,我保證。”
“你怎麼保證?”
“我心裡有數,我瞭解我的父親。”他將她推開一點點,迫使她不得不看他的眼睛,“那麼現在,我們和好了,好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