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讓他勝了那範弘毅。”
“堂堂範少保,久負盛名的青年才俊,居然栽在了無半點文名的沈追手裡,簡直成了天大的笑柄。”
“說不定冠軍侯此詩,是別人幫他寫的呢?”
“胡說八道!哪位大儒會一送就送三首真神聖言詩的?只是爲了區區月華宴,這說不過去!”
“《入京都》描繪了一名意氣風發,擁有莫大志向的將軍,到了《將軍賦》,便是完全成長爲絕世名將,將將軍之勇武,大將氣度描繪了出來,我看,前者正是寫現在的冠軍侯,後者可能是寫的將來的冠軍侯。”
“兩首尊者級聖言詩合二爲一,成就真神聖言詩,再加上《將軍賦》,嘖嘖,等同於是一人三首真神聖言詩,縱觀歷年月華宴,唯有四百五十年前那次,大儒柳浩然創出四尊者,兩真神聖言詩可以相比。”
“恐怕要不了多久,冠軍侯之名,就要名揚京城三十三重天了。”
“不知道冠軍侯收徒不?”
“這個……恐怕是不會,武侯要入秘境修煉七年,哪來時間教徒弟。”
“可惜……”
“擒王真是妙哉、妙哉啊!”
觀文殿內衆人議論不絕於耳,月華宴舉辦了有近五百年的歷史,可是這麼熱鬧的一次,算是百來年第一次了。不止是那些文官搖頭晃腦陶醉其中。就連那些武將,也都是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歷來這種宴會就和他們武將沒有多大關係,可是這一次,冠軍侯沈追,卻是實打實的軍中天才。也算是替他們揚眉吐氣了!
不止是他們,此刻就連三位大儒,都是對沈追的表現驚訝不已,尤其是擅長此道的大儒柳浩然,更是興奮的站了起來,大聲笑道:“一人三詩作,首首皆不凡,有如此詩作誕生,真乃文壇之幸!”
“的確是難得。”李清正點了點頭。“若不是他已經成就武侯之位,老夫都有點想強行收徒了。”
坐在旁邊的四皇子姬丹微微一驚,他可是好久都沒見過旁邊這位大儒如此興奮了,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足可見沈追的驚豔。
“沈追,此人一定要收入我的麾下。”四皇子姬丹眼中閃過一絲神采。
林之忠雖然未曾出言,但是嚴肅的臉龐上卻是出現了一絲笑容,顯然也是對沈追很滿意。
正當觀文殿上熱鬧非凡時,七皇子姬塵卻是站起身來笑道:“老師,諸位大人。雖然聖文獸已散,但我觀冠軍侯總共作出了四首詩詞,可否讓聖文獸重聚,看看第四首詩詞如何?”
四皇子神情一窒,這種賣順水人情的事,居然又被姬塵給搶了先!
衆人頓時反應了過來。
他們中不少人,都是記得沈追是寫了四首詩。
有三首好詩在前,所有人的興趣都姬塵給提了起來。
“殿下說得不錯,冠軍侯還有第四首!”
“不妨看看第四首是什麼!”
“對,真神聖言詩在外界施展,威力可就大多了,我等也就只能在真文界中,才能欣賞到。”
“下官附議。”
衆人頓時紛紛附和道。
雖然聖文獸重聚不易,也沒有這種情況發生過,但現在沈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詩詞殿第一,重新凝聚聖文獸倒也無妨。
“兩位大人覺得如何?”柳浩然看向旁邊的兩人。
“善。”李清正撫須笑道。
林之忠也點了點頭。
“去!”柳浩然揮了揮手,一道白色的柔和光華頓時就出現在了真文界內。
真文界內,正在等待神念歸體的衆多士子,都發現那聖文獸爆散的地方,又凝聚起一個巨大的輪廓。
與此同時,一道光白的人影出現在了聖文獸頭頂,正是大儒柳浩然的身形。
“見過柳大人!”衆多士子都紛紛拱手,知道這是準備宣佈英才殿詩詞排名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又要讓聖文獸重現。
“冠軍侯。”柳浩然卻是目光落在沈追身上。
“柳先生。”沈追拱了拱手。
柳浩然微笑道:“不知冠軍侯可願意將第四首詩詞公之於衆?”
沈追微微遲疑,隨後點了點頭道:“可以。”
“那老夫就斗膽替冠軍侯唱名第四首。”柳浩然一伸手。
唰~那第四卷聖頁便騰空而起,出現在柳浩然的手中。
聖頁握在手中,柳浩然臉色微微凝重,他是何等境界,聖頁即使尚未展開,他便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內容。
“老師這是怎麼了,難道這第四首詩作並未成詩?”七皇子姬塵心中咯噔一聲,頓時就有些擔心。他這番替沈追揚名,若是這第四首詩連成詩都難,那就弄巧成拙了。
“不對,若是不成詩,那沈追絕對不會答應那麼快。”姬塵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有心人自然是都發現了柳浩然的神色變化,頓時也都和七皇子姬塵想到一塊去了。
“難道……前面三首,真是由他人代替,這第四首乃是沈追自己所作,反而是拙劣不堪?”
“這樂子就大了,爲了區區一月華宴,花這麼大力氣巧弄文名,恐怕……”
“哪怕是尊者級聖言詩都不至於讓大儒爲難,恐怕是真的不怎麼樣了。”
“……”
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心思靈動如許慶之、王世新之流,都是紛紛想到了這個可能,替沈追擔憂了起來。
而張聞鼓則是靜靜的盯着柳浩然手中的聖頁,默默祈禱着:“不能成詩、不能成詩……”
至於範弘毅,這位皇子少保反而是皺了皺眉頭,他隱約感覺到這並非是他心中希冀的那個結果,相反,可能還是他不願看到的。
否則,那個沈追爲何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片刻後,柳浩然開口道:“讓諸位久等了。”
隨即,柳浩然並未多解釋,直接將聖頁舒捲開來。
金光凝而不散,於虛空凌立兩個大字——《國殤》!
操金戈兮披鐵甲,船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規則之音迴盪,真文界頓時從藍天白雲、碧綠草原的場景,整個變幻成了一個巨大的戰場!
一羣羣戰士手持神兵,身穿戰甲,從天際乘坐戰船而來,片刻之後就敵我交錯,戰船神兵相接。
旗幟遮天蔽日敵衆如雲,飛箭交墜戰士奮勇爭先。
緊張肅殺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推向高潮,隨着柳浩然的規則之音響起,所有人的心臟都揪了起來,彷彿親臨戰場,自己就是那些正在衝鋒陷陣的士兵一般。
所有人陡然一驚,頓時發現這似乎就是在描繪西極洲對於方外宗派的場景,寫的是界域大戰!
“凌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咚咚咚~戰場上有將軍敲戰鼓!
敵人衝進了大周陣營中,破界城宥鳴城等諸多兵城相繼告破!大周將士怒吼,死戰不休!
兩股洪流殺得天昏地暗神靈震怒,大量的將士捐軀茫茫原野!
隨着並不在真文界內,但是他們都能夠感覺到那其中的氣氛!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爲什麼柳浩然猶豫了。
這是一首輓詩!
“唉,前方將士在西極洲奮勇殺敵,守護大周疆土、我等卻在此尋歡作樂……”
“若無將士保家衛國,拼死奮戰,哪裡有京都內陸之繁華?”
“將軍意氣風發,千里之外覓封侯,但那些戰死的將士纔是我大周的基石!”
悲壯的氣氛在真文界內外蔓延,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相比之下,範弘毅所做的那首《盛世行》,就顯得有些浮誇了。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強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慘烈的廝殺戰鬥反覆進行,雖然冒着生命危險,但是仍舊有大量的將士手持長劍弓弩,朝着敵人撲去,戰鬥之心,護衛疆域之志,永不屈服!
柳浩然繼續吟誦,聲音悲壯且高昂,將剩餘的詩句唸完。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爲鬼雄!”
“轟~”金光大作!所有死在戰場上的將士英靈,頓時在金光加持下,再度站了起來。
整片戰場,有如活過來了一般,整齊有序的軍隊勇猛作戰,堅定的撲殺向前方。
重新凝聚出來的聖文獸,在一瞬間,就被這無窮無盡的戰士英靈給淹沒!
“嘭~”在廝殺聲震天的聲音中,聖文獸再度爆裂開來。
所有人都深深的陷入這種悲壯慷慨的戰場氣氛當中,渾然沒有注意到聖文獸被擊潰。
但是在觀文殿內的衆人,都是全都驚呆了。
坐在下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眼中炯炯有神的看着那光幕。
他是柳浩然的高徒謝安,完全能夠看出這首詩詞之高明。
“上半詩描述奮死抗敵的壯烈場面;下半詩頌悼大周將士爲國捐軀的高尚志節,歌頌了他們的英雄氣概和愛國精神。”
“倘若只是一昧的悲壯,未免落入了下乘,可是後半部分,作者卻並不抨擊戰爭本身,而是讚歎將士的高尚氣概。
“全詩節奏鮮明急促,抒寫開張揚厲,傳達出了一種凜然悲壯、亢直陽剛之美!”
“好一個冠軍侯!好一首《國殤》!”謝安蹭的站起身來,擊節讚歎道。
又是一首真神聖言詩!而且還囊括了攻擊和增幅兩種效果!作用的範圍效果,卻是比許慶之的那首《夜雪》還大,也更強!
“在下心悅誠服!”許慶之朝着沈追拱了拱手,深深一拜。如果說原先他還有些質疑沈追的才華,可是此刻親眼見到界域大戰,算是徹底服氣了。
一連四首,首首都是和軍營、軍人有關。在京城久住的大儒都不一定能夠做得出來!許慶之自問,只有經過這種事之後,纔會有如此豪情壯志,才能夠領略到凜然悲壯,陽剛之美!
“冠軍侯大才,我等甘拜下風!”王世新也跟着拱手。
許多士子名流都是有樣學樣,朝着沈追拱手,或是佩服其才華天賦,或是在拜這首輓詩中的大周將士。衆人只看到了那些成名入京,獲得封賞的將軍、武侯,沈追卻在這裡爲默默無聞死去的底層將士高歌,對比範弘毅的《盛世行》,兩者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張聞鼓看到這麼多人拜沈追,頓時臉色慘白,心中苦澀不已。
他現在真是悔不該當初,若不是他挑釁冠軍侯,恐怕也不會出現這種事。而現在,沈追一舉成名,此次月華宴恐怕會被後人津津樂道數百年。
而他張聞鼓,恐怕也會跟着一起被記住,不過沈追是名留青史,而他張聞鼓的小人姿態,恐怕就是遺臭萬年了……
“此人,日後必爲我心腹大患!”範弘毅眼眸中無比陰冷,他剛纔,都不得不被迫朝着沈追一拜。但是心中,卻是把沈追當成了自己的頭號勁敵!
“唰~”範弘毅拜完之後,直接散了神念,消失在真文界內。
排名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作爲皇子少保,拿出了真神聖言詩,都只屈居第二,這對範弘毅來說,是一種奇恥大辱。而且敗給的,還是自己的情敵,一個在文壇上名氣不顯的傢伙!
他怕自己忍不住,會在衆人面前失態。
實際上,範弘毅此舉,已經是失態了。
此刻衆人都在向沈追祝賀,他卻以心神消耗爲由提前退場,頓時就有人覺得範弘毅,有些失禮。
看着範弘毅消失的方向,沈追眼睛微眯。他一直注意着這位皇子少保的動作。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都一言不發的忍下來,此人也不簡單。
“看來這範弘毅,不會善罷甘休了。”沈追心中暗道。
不過沈追也並非在意,進入京城,他早就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戰的準備!
任何人想要阻擋自己前進的步伐,都將被踩在腳下!
“此次英才殿詩詞第一,當爲沈追!”柳浩然公佈了比試結果,微笑着降落身形下來。“恭喜了,冠軍侯。四詩皆真神,此等天賦,連老朽都自愧不如。”
“柳先生謬讚,晚輩惶恐。”沈追連忙行禮道,他確實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先回觀文殿。”柳浩然揮了揮手。
“嗡~”頓時整個真文界崩碎,所有人士子都回到了英才殿。
仍舊是坐在大殿內的蒲團中,不過與之前進入的寧靜相比,此刻英才殿無比熱鬧。
祝賀之聲如潮,就連回到觀文殿後,這種情況也並未降低,反而更加熱烈。
“元緯,你這個師父,可是還不如弟子出彩啊。”柳浩然打趣的看向從英才殿出來的呂元緯。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呂元緯笑道。“沈追比我這個師父強,那纔是應該的。”
見到呂元緯無比坦蕩的承認自己不如沈追,衆人反而都紛紛稱讚。
“冠軍侯!”就在此時,一名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從人羣外圍擠了進來。
此人孔武有力,哪怕是穿着寬鬆的常服,都可以見到肌肉輪廓,一看就是軍伍之人。
“秦大人。”沈追拱了拱手,這是兵部侍郎秦銘。
“哈哈,我聽聞冠軍侯尚未婚配,老秦有一小女,對冠軍侯仰慕得很,現在就在後方的聽文閣休息……”
沈追面色古怪。這位兵部侍郎也太明目張膽了些,當着衆人的面,就開始捉婿了?
看着秦銘拉着自己的袖子,生怕自己跑了的模樣,沈追心中不禁苦笑不已。
但他還是低估了那些文武大臣的臉皮。有秦銘在前,立刻就有人驚醒,紛紛湊了過來。
“冠軍侯,在下爲占星閣司正,有一侄女,和冠軍侯極爲般配……”
“劉大人,占星閣的也來月華宴湊什麼熱鬧!你懂什麼是詩詞麼!冠軍侯如此文采,難道陪你女兒看螢星?”
“混賬,那是老夫的侄女,已經被封郡主……”
“侄女也不行!冠軍侯,我叫常爲興,我有一個姐姐,被封安瀾郡主,年齡不大,百歲都未到……”
“……”
面對這些熱情過了頭的文武大臣,王公子弟,沈追也是被嚇了一跳。
雖然他早就聽聞月華宴上有‘榜下捉婿’之事,但是當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大開了眼界。
如潮水般的聲音幾乎要將觀文殿都掀翻,這些人個個地位不俗,修爲不低,少說都有尊者中階修爲。一時間,沈追還真有些擺不脫這些人。
扭頭看向師傅呂元緯,卻發現他正和郤天虎、藍海等人飲酒,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彷彿樂見其成。
那些剛纔經義殿和策論殿出來的士子們,也都是一臉茫然。
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些文武大臣是瘋了嗎!
郡主是大白菜不成!拼了命的往沈追那邊送!
和沈追那邊熱鬧的情況相比,那些剛從經義殿和策論殿走出來的士子們面前,簡直空得都可以跑馬了!
最後,還是四皇子姬丹出來解了圍。
“諸位大人,冠軍侯剛從英才殿出來,心神消耗,且讓冠軍侯先休息一二。”姬丹微笑道。
看到沈追投來感激的目光,姬丹心中是微微得意,可算把握住了一次機會,搶在七弟之前了!
“不錯,月華尾宴還未結束,還有諸多公主、郡主在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