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白已經二十多日沒有見到薛遠了。
他忙於事務之中, 也不會去想寫其他的東西。這時聽到侍衛長入了套,乖乖將這首詩念給他聽時,顧元白其實有些想笑。
被逗樂的一般的想笑。
薛遠這手段, 是最簡單粗暴的給自己造勢的手段了。
他起身出了殿, 帶着衆人在外圍轉了轉。行宮大得很, 顧元白轉悠着轉悠着, 偶然之間, 也聽到有小侍正在吟唱這首詩。
這首詩已經被譜了曲子,加上點兒尾音字,整首詩都有了不一樣的味道。顧元白坐在涼亭之中, 耐心聽着草林之後灑掃宮女的輕哼,聽了一會, 他突然道:“黏糊了。”
田福生沒聽清, 彎腰靠近:“聖上有何吩咐?”
“譜的調子黏糊了些, ”顧元白道,“把詩味都給改了。”
田福生不懂這些, 卻聽出了顧元白的意思。他朝着灑掃宮女的方向看了一眼,詢問道:“小的去問問是誰譜的曲?”
“去吧,”顧元白收回視線,從身邊人手中拿過摺扇,輕輕扇動了兩下, “問她, 是從誰那學來的。”
田福生應下, 快步走了過去。
顧元白感受着扇子間的微風, 突然聞到了幾分很是香醇的墨香味, 他將扇面一轉,就見上方提了一首詩, 畫了一幅山水嫋嫋的畫。
“這是誰送上來的?”
侍衛長上前一步,不太情願道:“聖上,這是褚大人送上來的。”
這細膩的筆觸和內藏風骨的字眼,確實合了褚衛的形象。
“朕記得朕的生辰是在月餘之後吧,”顧元白好笑,“現在就開始給朕獻東西上來了。”
畫和字都好,顧元白受了褚衛這心意。他站起身,走到涼亭邊往遠處眺望。
清風徐徐,不遠處的柳葉隨風而搖曳,顧元白的餘光一瞥,卻在樹後瞥到了一角衣袍。
顧元白沉吟片刻,神情微微一動,他收起摺扇轉身出了涼亭。身後的人連忙跟上,顧元白踏下最後一步階梯,就朝着那顆柳樹而去。
快要走到時,他停住了腳,左右莫名,也跟着陪在身後。
顧元白轉身問侍衛長,“薛遠那日的五十大板,打得嚴重嗎?”
侍衛長苦笑道:“聖上,身子骨弱的人,三十大板都有可能會被打死。即便是身子骨強健的人,輕易也吃不消這五十大板,不死也會重傷。薛大人身子骨好,但也需要在牀上休息兩三個月。”
顧元白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他該。”
國無法,則會大亂。
《韓非子》中講過許多次君主的法、勢、術的重要和關係,顧元白研讀透了。法之禁止,薛遠就不能爲。
即便他兜了這麼一大圈,全是爲了留在顧元白身邊。
顧元白嘖了一聲,找出平整的石塊坐下,指了指那些柳樹,道:“去瞧瞧那樹後有沒有什麼人。”
“是。”侍衛們從顧元白身後跑了過去,謹慎地去查看樹後的情況。
顧元白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還在看着那處的情況。身後卻突然有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聖上。”
顧元白一頓,他轉身一看,是筆直站在不遠處的,一身黑衣的薛遠。
*
薛遠身上的傷,其實真的很重。
他的目的是爲了待在顧元白身邊,至於安樂侯世子的尾指,他拿五十大板還了。還的對象不是安樂侯世子,而是聖上。他是爲了讓聖上消氣,才甘願捱了這實打實的五十大板。
薛遠即便再強,他也是個人,五十大板實打實地打在身上,血肉模糊,沒有兩三個月好不了。
但薛遠不能看不到顧元白。
薛九遙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後退。
傷成這樣了,他都能讓人擡着自己,等着顧元白走出宮殿散步時趁機看他一眼。不看不行,薛遠會瘋。薛遠瘋起來的時候,沒人能鎮得住。薛將軍早就走了,薛夫人也曾親自堵在薛府大門外口,攔着薛遠不讓他出去。
那時薛遠被奴僕擡起,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他親孃,眼底下的青黑和眼中的血絲宛若重症的病人,“娘,兒子得去看一眼。”
嗓子都像是壞了一樣的沙啞。
看一眼什麼,他沒說。但他的神情已經說得清清楚楚,誰都攔不住他,這一眼,他看定了。
薛夫人知道自己兒子執拗,執拗到了有些偏執的地步,如果不讓他出去,他甚至可以自己在地上用着雙臂爬,直到爬到他想去的地方爲止。
薛夫人抹着淚退讓了。
直到今天。
在顧元白以爲他和薛遠有二十多天沒見的時候,其實在薛遠眼裡,沒有二十天這麼長,但也好像比二十天還要長些。
顧元白不是每日都會出宮殿散步,散步時也不是每次都去同一個地點。薛遠完全靠運氣,有時候好不容易等了一天,結果連個頭髮絲都沒看見。
薛遠生平連血水都泡過,腐臭的屍體都被他擋在身邊過,蒼蠅,蟲子,生平狼狽的時候,比一條落水狗還要狼狽。
所以爲了見顧元白一眼而使出的各種手段,對他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麼。
難忍就難忍在,他想跟顧元白說說話。
常玉言將詩傳了出去。隨着《大恆國報》的盛行,這傢伙的名聲也跟着膨脹似的迅速急升,他的名聲越來越大,也讓《大恆國報》也跟着在文人圈子裡越來越有地位,形成一個良好的循環。
薛遠用點兒小手段,就請了侍衛長上了門。
今天一早,傷處還沒好,薛遠就挑了身黑衣,遮血。挺直背,邁着腿,當做身後的傷處不存在,用強大的意志力,走出一副正常無恙的模樣。
就像是此時站在顧元白的面前一樣。
*
顧元白看着薛遠。
薛遠眉目之間沉穩,嘴角含笑,但眼中卻佈滿血絲,下巴上胡茬狼狽。
頹得有一股男人味。
長得俊的人,真是連如此頹態都有一股瀟灑之意。但也是奇怪,若說是俊美,褚衛那容顏更是俊美非常,但若是褚衛如此狼狽,卻又不及薛遠的灑脫之態了。
顧元白收回了思緒,輕輕揮了一下摺扇,面上沒有怒氣,也沒有喜色,“傷好了?”
侍衛長先前才說過薛遠得躺上兩三個月才能好,而如今看起來,薛遠實在是太正常了,完全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
薛遠嘴角一勾,站得筆直,依舊是強悍無比的模樣,“臣很好。聖上這些時日可好嗎?”
他的聲音倒是像病重之人一般的低沉沙啞,啞到說話都好似帶着沙粒感,最後三個字的“可好嗎”縹緲虛遠得仿若從遠處傳來。
“朕自然過得好,”顧元白合上摺扇,“你與其擔心朕,不如擔心你自己。”
薛遠微微一笑,斯文得體得仿若是個書香世家裡養出來的文化人,“知道聖上這些時日過得好,臣就安心了。”
顧元白一頓,認認真真地上下打量着他。
他的目光從薛遠身上一一掃過,薛遠面色不改,只是低了低眼,“聖上看臣做什麼。”
“薛卿好似有哪裡不一樣了,”顧元白眉頭微蹙,卻說不出是哪裡的不一樣,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薛遠,“薛卿似乎……”
他突然察覺,好像是薛遠如今變得規矩了。
站在這片刻,也未曾朝着顧元白上前一步。他一身黑衣沉沉壓壓,襯得氣勢也開始沉澱了下來。
好像先前的那些心思,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全被埋在了少許人的記憶之中,如今站在這兒的,就是乾乾淨淨、什麼也沒做過的一個臣子。
薛遠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背在身後的手穩穩當當地交握着,他緩緩說着:“聖上,如今已經八月了。風跟着起來了,聖上想不想放一放風箏?”
顧元白擡頭看了看樹尖,細長的樹尖被風隨意吹得四處亂晃。天氣晴朗,頗有些秋高氣爽的感覺。確實是一個放風箏的好天氣。
在柳樹後查看的侍衛們兩手空空地跑了回來,他們一看到薛遠,俱都有些驚訝。特別是瞭解薛遠傷勢的侍衛長,瞧着薛遠的目光欲言又止,難受非常。
薛遠卻沒有在意他們,他在等顧元白的話。
過了一會兒,顧元白才點點頭,“走吧。”
薛遠已經準備好了風箏,他彎下腰將風箏拾起,整個動作行雲流水。黑袍遮掩下,傷口已經微微裂開。薛遠面不改色地走在顧元白身邊,走過一片草地時,突然道:“聖上,嘗過有甜味的草嗎?”
顧元白被吸引了注意,回頭看着他,眉頭微挑:“有甜意的草?”
他只知道有甜味的花,對着底部一吸就有甜甜的汁水。
薛遠笑了,往草地中細細看了一番,快步上前幾步,在綠意之中摘下幾片帶着小白花的草葉。他特意用手指碾碎了這些草葉,清幽的青草香味和甜汁兒味溢出,正正好好蓋住了薛遠身上似有若無的血腥氣。
薛遠不樂意自己在顧元白麪前顯出疲弱姿態。
他將這些甜葉草送到了小皇帝跟前,自己率先嚐了一口,微微眯起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見他吃了,表情還不錯的樣子,顧元白身邊的宮侍才接過一片葉子,用清水沖洗後再用乾淨帕子擦過,才遞到顧元白的面前。
顧元白擡手接過,試探性的嚐了一口,驚訝地發現這東西竟然有着跟甘蔗差不多口感的甜,他再嚐了一口,“這叫什麼?”
“百姓們都叫其甜葉草,”薛遠道,“甜嗎?”
顧元白不由點了點頭,“這樣的甜味,泡茶喝的話,應當可以成爲一種不錯的飲品。”
什麼事都能牽扯到政務上去,這是顧元白的特點。薛遠及時改了話題,“聖上,也有不少同樣是甜的。花蜜花蜜,百姓買不起糖,家中孩童想要吃甜時,吃的就是這些東西。”
“味道很好,”顧元白若有所思,“也不知好不好養活。”
瞧着剛剛薛遠隨意一看就能找到這東西的模樣,這個甜葉草應當不是很難種植的東西。要是這東西滿大街都有,那在大恆朝就算不上尊貴,但對沒有這東西的國家,西夏、大越、絲綢之路的周邊國家……那應該是挺好賣的。
能賣出去一份就是白坑錢一份,顧元白身體不好,活不了多久。但要是他能活得久些,他就一定要把這種東西給賣到國外,狠狠賺上一筆海外各國的金銀。
“聖上,”侍衛長道,“聖上?”
顧元白回過神:“怎麼了?”
侍衛長的目光已經許多次劃過薛遠了,最終還是閉了嘴,“這處就很空曠,若是放起風箏的話,這處就夠了。”
薛遠左右看了一番,點點頭贊同:“這處確實可以。”
“那就放吧,”顧元白道,“薛卿的風箏呢,長得是個什麼樣子?”
“在這處。”薛遠將風箏放起,有侍衛配合着他,幫他將風箏舉起遷遠,等下一陣大風吹來時,再猛然隨風放手。
風箏悠悠飛上了天,在避暑行宮的上頭成了獨有的一處風光。顧元白以摺扇遮住額前刺目日光,擡頭往上一看,就看到了那風箏的樣子。
有些微驚訝,這竟然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燕子風箏。
他原本以爲薛遠那般的性格,放的風箏應當會很是龐大囂張。卻沒想到大錯特錯,這風箏極其平凡,平凡得顧元白都有些驚訝。
驚訝之後,顧元白有些好笑,他勾了勾脣角,正要收回視線,風卻猛得一收,那風箏晃晃蕩蕩就要落地,在落地之前,薛遠及時扯了扯線,恰好又一陣風吹起,這風箏又重新飛了起來。
只是那靠近的一瞬,顧元白好像在燕子風箏上看到了幾行字。
風箏放了一會兒,侍衛長就上前從薛遠手中接過了東西,他暗中苦口婆心地勸道:“薛大人,身體爲重。你如今託着病體前來聖上跟前,受罪的還不是自己,何必呢?”
他們還不知道先前發生的事,只單純以爲薛遠爲弟報仇得罪了安樂侯,因此才被聖上懲戒。
侍衛長越是和薛遠相處,越覺得薛遠是個說話不好聽、態度很不好的好人。他真的是在擔心着薛遠:“你這樣折騰自己的身子,到了最後,傷處豈不是會更加嚴重?”
薛遠道:“那就受着吧。”
他將風箏交予侍衛長,大步朝着顧元白走進。顧元白正在琢磨風箏上的字跡,見他過來,便隨口一問道:“那是什麼?”
“臣隨手寫的兩行字,”薛遠隨意瞥了一眼,收回了視線,“寫着玩的,聖上無需在意。”
顧元白嗯了一聲,沒了看風箏的興致了,在薛遠的陪同下,一起走到了附近休憩的陰涼地坐下。看着侍衛長帶着人還在辛辛苦苦地放着風箏。
“聖上,先前是臣逾越了,”薛遠突然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臣見識短淺,目光很是淺薄,讀得書少,就不知道規矩。”
顧元白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
薛遠的脣角勾起,眼中若不是血絲狼狽,必定溫文爾雅得風度翩翩。
這不是薛遠,或者說,這種感覺,並不是薛遠應該給顧元白的感覺。
顧元白眉頭不由蹙起,過了一會兒淡淡道:“朕已經忘了。”
薛遠連笑意都沒變,只是點了點頭,隨即就將目光放到了不遠處的風箏上去。
拼了命說出來的話,壓着所有感情,薛遠生平第一次說出那種的話。
就這樣被顧元白忘了。
但沒關係。
薛遠會準備好另外一番更好的話。
前方的侍衛長等人都在專心看着燕子風箏,後方的顧元白和薛遠已經從陰涼地,緩緩走向了最近的一個四角亭。
四角亭建在木道之上,木道兩旁都是碧綠泛着黃的湖泊,鳥雀飛來,在人靠近之前又倏地飛走。
薛遠看清了顧元白手中的摺扇,“聖上,這扇子出自何人之手?”
“褚衛。”這兩個字一說出來,顧元白就覺得有些微妙,現在的原文男主攻對他有了心思,那原文男主受可怎麼辦?
他頭疼得揉着眉心,沒想到除了做皇帝之外,還得兼職做情感大師和婚介所。
薛遠從扇子上收回了視線,“原來是褚大人所做。”
“他的筆墨字畫都是一絕,”顧元白隨口道,“怕是百年以後,也要成爲別人手中的珍寶了。”
薛遠笑了笑,忽的伸手指了指前方:“聖上,您看,前方有隻鳥正在給幼鳥輔食。”
顧元白順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沒有看到:“在哪?”
“臣斗膽請旨握一握聖上的手,”薛遠道,“臣指給您看。”
顧元白頓了一下,不看了,“不用。”
薛遠也不強求,他慢悠悠地陪侍在旁,步子不急不緩,即便被拒絕了也沒有失望。
等到了四角亭之後,顧元白正要隨處找個地方坐下,薛遠先道:“聖上莫急,臣擦一擦。”
他從懷中掏出一方白色手帕,將亭中座位上的灰塵給擦了擦。實際上哪裡需要去擦,自從聖上駕臨避暑行宮以來,灑掃太監和宮女俱是勤勤懇懇,哪裡都乾乾淨淨不曾落上絲毫的灰塵,就是怕衝撞了聖上,受到了懲罰。
薛遠這一彎腰,顧元白就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氣,他眉頭一皺,順着血腥氣靠近,再聞時,卻又覺得了一些藥草和青草的味道。
顧元白嗅了嗅,聞得越多,反而是最開始時聞到的血腥味再也聞不到了。他還想再湊近一步,誰曾想薛遠突然站起了身,背部猛得襲來,倏地撞上了顧元白的鼻子。
“……”
薛遠身體僵硬一瞬,快速轉身,因爲着急,傷口都猛得裂了開來。但他一看到被撞得捂着鼻子,平日裡冷酷無情的小皇帝現在卻眼中泛着潤光時,什麼話、什麼動作都忘了。
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原來小沒良心的還知道疼。
顧元白鼻子這一撞,直接被撞上了淚腺。他憋着疼,但身子太過嬌貴,這一撞,淚腺直接蹦出了眼淚。
太丟人了。
但即使這麼狼狽,顧元白也不想在薛遠面前丟人。他忍着這痠疼,面不改色地鎮定着。好像這一雙眼睛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小皇帝倔強極了,薛遠回過神之後,好笑地彎腰,低聲哄着:“別動,我看看。”
顧元白悶聲悶氣:“看個屁。”
薛遠拿開了顧元白捂着鼻子的手,這一看,還好,只是被撞的地方有些紅了,沒被傷着。顧元白眼前一片模糊,疼的感覺到了最頂點,接着纔開始緩緩褪去。
他前不久,對待薛遠是還是倍爲冷酷的模樣。薛遠時常看到他的表情,大多是含着威嚴或是親切的笑容,一旦生氣,便是寒冰瑟瑟。
但從未見過顧元白淚眼朦朧。
他壓低着聲音,啞聲:“聖上,臣想給您擦擦淚。”
顧元白也啞聲回道:“擦。”
薛遠剛想要碰上去,顧元白又道:“不準用擦凳子的那條手帕。”
怎麼捨得拿手帕給你擦淚。
薛遠無聲好笑,笑裡有幾分天生帶出來的譏諷意味。他認真無比地拿着掌心捧着顧元白的臉,拇指輕輕擦過,將顧元白眼角些微的淚痕擦去。
但手一碰上去,好像又將原本還在眼眶之中的淚給戳了出來,顧元白自己都無所察覺的時候,又是幾滴淚唰地流了出來。
薛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顧元白永遠不知道自己神情鎮定地流淚時,樣子是多麼地戳着薛遠的心。
好不容易,經過二十多天佯裝出來的規矩,在這一瞬間都快要再次破碎了。
薛遠湊近顧元白,呼吸炙熱噴灑過去,伸舌就能捲走淚珠的距離,但他終究沒有做些什麼,而是拿着衣襟小心擦去這些淚。
等顧元白好了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下來,而薛遠就站在他的兩步之外。
顧元白緩了一會,纔回過神薛遠之前幹了什麼。他朝着薛遠看了一眼,薛遠的目光並不在他的身上,而是雙手背在身後,身姿挺拔地遠眺着遠方。
察覺到顧元白的視線後,他纔回過頭,眉峰微挑,朝着顧元白微微一笑。
顧元白霎時之間想起了一句話。
會咬人的狗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