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望着桌對面的楚雲逸，眉頭微蹙：“這衣服的顏色真不適合你。”
楚雲逸鬆了鬆領口，露出一抹疲憊的淺笑：“是嗎？太遺憾了，我還以爲我百搭。”
黎星想笑，但嘴角彎了彎又癟下去了。
“爲什麼要來？”
楚雲逸的眉心有一道淺淺的豎紋，英俊的面容憑添了憂鬱的氣質，讓黎星有種伸手撫平的衝動。
“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雖然黎星向來獨立，但並不代表有人爲她付出的時候，她不感動。
楚雲逸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享受餘生，可他卻爲了她，義無反顧地加入了一個他最不喜歡的軍團，跟那些他從骨子裡厭惡的人打交道。
這麼一折騰，留給他自己的時間又少了許多，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了。
想起那日在茶室裡，夕陽下楚雲逸眺望遠方的憧憬目光，黎星便覺得心中一陣刺痛。
“就算你不在，我也不會讓他們欺負。”
楚雲逸笑了：“嗯，在審訊室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黎星沒吃虧他很高興，他唯一遺憾的是要是晚到一會而就好了，可以讓她打孫威一頓出出氣。
“白來一趟，後不後悔？”
“不後悔。”楚雲逸淡淡地道：“第二軍封鎖了消息，你又不要求會面，如果我不來，自然不會知道你一切安好。與其整日懸着心胡思亂想，不如到你身邊守着。”
“除此之外，我打入第二軍內部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避免某些人銷燬對你有利的證據。”
黎星：“那你也不用當指揮官這麼誇張啊！”
楚雲逸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尷尬。
“這——其實是個意外。我來了才發現，你的案子級別很高，所有涉及到此案的決定，要指揮官親自下令才能執行。不知爲何，江屹山對你有很大敵意，私下搞了不少小動作。我懶得跟他扯皮，乾脆踢走他，自己來。指揮官而已，我又不是沒做過，不算難事。”
黎星瞪大眼：“啥？你還做過什麼指揮官？”
“自由軍的指揮官，不才正是在下。”
黎星：……
石錘了，楚雲逸英年早逝，除了先天聖體天地不容外，他自己的內卷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黎星板起臉：“你不會忘了你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吧，再這麼操勞下去，你可能活不到半年後。”
“放心，我已經開始培養接班人了，等你的案子結了，我就把權力移交，然後去做我想做的事。”希望他還有機會入通天塔把寧宇贖出來。
不知爲何，聽到楚雲逸這麼淡定地說起身後事，黎星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垂下眼啜了口熱茶。
楚雲逸沒發現黎星的異樣，問道：“阿星，這裡沒有監控設備，你能跟我說說當日發生的事嗎？” 黎星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楚雲逸秒懂，摘下光腦放進空間鈕，又把房間裡的點餐系統斷電，並加了個防窺結界。
百分百杜絕了監視後，黎星就放心地把遇到薛寒、林隱後發生的事，詳細地講給楚雲逸聽。
楚雲逸聽罷，眉心的皺紋又深了幾分。
“怪不得你連青庭他們都不肯見。”
原來就算宿主主觀不想泄密，冥真也可以通過特殊手段獲取情報。
楚雲逸雖然驚駭於冥真的喪心病狂，但據他對誅仙教的瞭解，此“人”做出這樣的事，完全不意外。
“我不該問你的。”楚雲逸後悔了，他也是被蟲卵寄生的高危人羣，說不定此刻冥真正透過他的眼睛，關注着他跟黎星的談話。
如果讓冥真知道他最大的秘密，已經被黎星發現了，那她的處境會比現在還要危險。
黎星很認真地看着楚雲逸的眼睛，道：“不，你跟別人不一樣。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讓我信任的話，你是其中之一。”
楚雲逸不解：“爲何？”
“因爲你是冥真選中的完美爐鼎，在他享用之前，他絕對不會允許別的東西染指你，哪怕是他自己的後代。”
“你的意思是，冥真打算寄生到我的身體裡？”楚雲逸想了一會，搖頭道：“我覺得冥真很可能已經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他不會選一個將死之人寄生的。”
黎星將雙手放到桌子上，身體向前湊了湊，琉璃般的黑瞳裡，清晰地映出人影。
“冥真的寄生，跟三目蟲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機制。說得難聽點，他只需要一副好皮囊，宿主活不活着，對他來說無關緊要，死了的話，或許更好操縱。”
黎星繼續道：“薛寒沒來得及說出冥真現在用的皮囊是誰的，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個怪物這麼多年來通過寄生，不斷地轉換身份，且都不是等閒之輩。這也是他爲何能將蟲卵廣泛散播出去的原因。”
楚雲逸點頭，如果冥真的皮囊是醫療司司長，或者食品司司長，那他一個小小的決定，就可以讓蟲卵混進藥劑、營養劑裡，感染數不清的人口。
黎星：“你的肉身，在修仙界被稱爲先天聖體，是最罕有，最適合修煉成仙的一種體質，以至於老天見到你，都嫉妒到用天雷劈的地步。你能活下來，並且長到成年，託了乾元大陸是世界碎片的福。”
“冥真的本體是蟲族，他一定有特殊的辦法，感應到你身體的與衆不同，並且已經成功了。因爲我聽薛寒話中的意思，冥真早就盯上你了，之所以一直沒動手，是在等一個寄生的最佳時機。”
楚雲逸突然想起小時候那次重傷，將暈未暈之際，隱約感覺有隻陰冷的手攫住他的下巴，像檢查貨物一樣仔細查看。
楚雲逸的瞳孔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這麼說來，當初偷襲他的人，就是冥真。之所以留他一命，是看中了他的先天聖體！
黎星沒有察覺到楚雲逸的異樣，繼續道：“冥真使用過的那些皮囊，對他來說不過是件衣服罷了，穿夠了就換下一件，反正乾元大陸最不缺的就是人。但你不同，你是比皮囊珍貴百倍的爐鼎，寄生到你身體內，有先天聖體血肉的滋養，冥真的力量會大幅度提高。”
“他對你志在必得，但禍兮福所倚，你的處境雖然危險，卻不必擔憂三目蟲了。這也是我爲何敢把秘密告訴你的原因。”
楚雲逸聽完，深深地看了一眼黎星，他真的很好奇，她小小年紀，是如何知道這麼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