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星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地上的屍體則越來越厚,被後方的星獸碾壓踐踏,踩成肉餅。
星獸的數量少了,黎星也不再頻繁變換手決,讓大陣自動運行。
就在她以爲獸潮快結束的時候,遠處地平線處騰起雪霧,地面傳來隆隆的震動,似乎有大批星獸正在朝這裡接近。
黎星蹙眉,神識延伸出去查探,查探的結果卻讓她震驚不已。
新的一批冰原星獸來了,數量不比上一波少,而且全部是以兇悍暴虐著稱的品種。
最令黎星感到棘手的是,這些星獸個個眼眸血紅,氣息暴漲,連身形都比以往大上許多,明顯是被三目蟲寄生過,已經進入狂戰狀態。
第四軍的將士們也察覺到情況不對,紛紛拔出武器跳上肉牆,準備新一輪的搏殺。
第四軍少將孫青是星獸戰場指揮者,自從得知黎星就是給他們解圍的人後,她就不再將黎星視作學生,而是將她放在與第四軍戰場指揮官等同的位置上,話語間充滿崇敬。
“黎師,下一輪獸潮要開始了,您下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
“你們退後,別妨礙我,撐不住的時候我會說。”
黎星的語氣很強硬,絲毫不給孫青反駁的餘地,孫青猶豫了半天,終於屈服在黎星強大的氣場中,繼續命人保護黎星,自己帶隊去剿滅那些分佈在防線內的星獸。
狂戰星獸的速度勝過普通星獸一大截,很快就進入陣法覆蓋的範圍,黎星手決再變,殺陣隱匿在霧氣中,多重反射陣開啓,將所有星獸拉入千葉搜殺陣的場域內。
與普通星獸不同,狂戰星獸違背了野獸的本能,不懼疼痛,也不懼死亡,哪怕頭顱都被琉璃珠打碎,身體仍舊能夠在三目蟲的驅使下,發出強有力的攻擊,直到晶石內的能量耗盡爲止。
除此之外,狂戰星獸的戰鬥模式,也與普通星獸大不相同,好像被人爲操控着一般,分工有序,絲毫不亂。
普通星獸入陣後,會因爲恐懼而胡亂攻擊,甚至自相殘殺。但狂戰星獸不會。
狂戰星獸入陣後,會有規律地攻擊陣法邊緣。幾個星獸的攻擊或許沒有什麼效果,但數萬、數十萬星獸同時動手,攻擊又經過陣法的反射和加強,難免就有恰巧阻礙到陣珠運行的。
每當陣珠出現停頓,大陣出現零點幾秒的波動,狂戰星獸就像瘋了一樣,揪住那個弱點拼命攻擊。
好在黎星的神識足夠強大,在經歷過幾次這樣的事後,就看清楚狂戰星獸的意圖,將陣珠轉移到更深層的幻陣中去了。
爲了儘快解決這些狂戰星獸,黎星操縱琉璃珠,專門攻擊星獸的晶石。只要晶石碎裂,三目蟲就失去了能源,哪怕星獸的身體還完好,也會立刻倒地。
宿主死亡,三目蟲自然要爬出來逃命,可惜在黎星的大陣中,三目蟲的隱身buff完全沒有優勢,紛紛被琉璃珠擊碎身體,變成一堆渣滓,湮滅在星獸屍體中。
黎星全部精神都放在大陣之中,慢慢的她似乎沉浸到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丹田內的兩個元嬰,比任何時候都要活躍。
各種顏色的靈氣球打着旋兒衝進黎星的身體,被元嬰各自吸收,黎星身上的氣息,也在飛速增長。
黎星的身體很累,自從修煉萬古長青訣以來,她已經很少體會到這種疲乏的感覺了。但此刻她的精神卻出奇地好,神識比任何時候都要活躍、強大。
不知不覺,黎星便沉浸在這種奇異的感覺中,身體還在操縱大陣,意識卻越來越輕盈,逐漸脫離了身體,浮到空中。
她看到哈爾薩斯的老師們、青庭、阿笑、亓鳴、要塞內忙碌的衆人、遠處的冰川山巒,以及更遠的森林沙漠,戈壁海洋。 她看到森林中母獸舔舐剛出生的幼崽,看到城鎮裡母親懷抱待哺的嬰兒……整個乾元大陸所有生物的生、老、病、死,像無數快進的默片一樣,清晰無比地呈現在她眼前。
星獸也好,人類也罷,皆爲世間生靈,生靈想活下去是本能,沒有對錯。
看着數萬星獸屍首,黎星的心中莫名起了悔意,一向堅定的眼神露出迷茫和軟弱,操縱大陣的手決也跟着慢了下來。
陣中的狂戰星獸感受到黎星的異樣,開始加緊攻擊,大陣頓時出現崩潰跡象。
就在黎星即將被悲憫和愧疚等負面情緒淹沒理智之際,五彩元嬰突然爆發出攝人的光芒,一股清涼靈氣倏地鑽進靈臺,讓黎星混混沌沌的意識猛地驚醒。
回神之後,黎星不禁一陣後怕,剛纔她差點迷失在心魔幻境,亂了道心。
第一次親身經歷獸潮,千百萬的星獸死在她手裡,要說黎星心裡毫無波瀾是不可能的。
卻沒想到那一點點的悲憫和不忍,會被心魔無限放大,差點讓她走火入魔,放棄抵抗葬身獸口。
世間生靈平等,善惡兩者本爲同源,有善才有惡,只要一方存在,另一方就永遠不會消失。
善是道,惡也是道,救是道,殺亦然是道。殺一方,就是救另一方,善惡輪迴,無止無休。萬物皆無我,此間亦混沌。
既然不殺就是不救,那今天她就以殺證道,重回無我!
勘破魔障後,黎星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周身的氣息暴漲,千葉搜殺陣的威力又提升了一大截。
剛纔還蠢蠢欲動準備發反噬的星獸,被突然增多的琉璃葉片徹底壓制住了,如倒伏的莊稼一般死在大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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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府中打坐的黎戰仙君驀地睜開眼,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
“區區元嬰修爲,居然已摸到大道的門檻?不錯,不錯,不愧是我黎家的子孫!”
不出意外的話,這小丫頭很快就能飛昇上界,叩謝他這個老祖了。
兩個小時後,當最後一隻冰雪暴熊被自己發出的冰錐擊穿晶石,倒地身亡時,北部要塞獸潮終於以人類完勝而告終。
濃霧消散,黎星的身影重現出現在衆人面前,孫青激動地跑向她,卻在離黎星十米遠的地方,驀地停下了腳步。
眼前這人看起來仍舊是一副纖細柔弱的樣子,但她身上的氣勢卻鋒利得嚇人。剛纔那一刻,孫青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頭來自洪荒的神獸,只要她稍有異動就會被吞噬。
察覺到孫青的畏懼,黎星迅速斂息寧神,又變成了平日溫良無害的模樣,對孫青笑道:“孫少將,麻煩您吩咐人打掃戰場吧。”
“哦、哦,好!黎師辛苦了,請您放心,第四軍不會忘記您的功績,清點結束後,屬於您的晶石會有專人送到您手中。”
孫青對黎星的態度,那叫一個恭敬,不光是她,所有目睹黎星風采的戰士們,都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她,如摩西分海一般讓出道路,供黎星通行。
黎星不動聲色地從另一處收回視線,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向集合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