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楊看着蘇青之手裡的桂花甜茶,微微一愣。
小寶從來沒提過自己喜歡喝這種茶,熱氣嫋嫋分明有人來過。
轉瞬他就調整好面部表情,勾着嘴角說:“都說了不必等我。”
“哼,我生氣啦!”
蘇青之側身坐着在摳指甲,嘴巴高高撅起像是在說:快來哄我。
冷千楊神色一呆莫名覺得這場景十分熟悉。
像是焦灼的小娘子苦等夫君不至帶了幾分埋怨的語氣。
他壓下心底的猜疑,柔聲說:“去了趟川西村,給你帶點東西。”
蘇青之驚訝的看着他從虛空袋裡掏出一堆東西將案桌擺的滿滿當當。
川西村自己故居門口懸掛的美人燈籠?
還有娃娃形狀的一對泥哨?
還有一把鏽跡斑斑的大菜刀?
“吱吱!”
冷千楊雙手扶着哨子吹了一首小曲,滿臉都寫着快誇我。
蘇青之噗嗤一笑,視線落在酥香撲鼻的烤羊蹄上。
“這是平洲城老陳家的烤羊蹄,百年老字號。”
“唰!”
冷千楊用火雲掌將它加熱着,滿屋飄香,饞的蘇青之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以後想家了就告訴我,嗯?”
冷千楊戳戳她的小臉,笑眯眯地說。
藥王谷距離平洲城千里之遙,他這是何苦?
以爲自己這兩日悶悶不樂是想家?
你真是會戳我的心窩子。
她喉頭有些發緊,不知爲何忽然想到了現實世界病逝的父親。
以前你老打趣說給我尋個好老公,反轉系統給我送了個人,別說還挺好。
蘇青之忍不住擡起眼看向毫無存在感的寒秋,見她的視線癡癡地落在這對泥哨上。
眼下還是設法讓寒秋儘快脫身。
“千楊,這個婢女做的桂花甜茶甚好,你說賞點什麼好?”
“隨你。”
冷千楊收起藏青色還在滴雨的傘面,不甚在意地說道。
“你是叫香雲對吧?送你個哨子,很好玩的!”
蘇青之一把將泥哨塞寒秋手裡,用嘴型示意道:“快走。”
“且慢。”
冷千楊的視線落在婢女濡溼的衣袖時,喉頭滾了滾。
那日生死門遇險,小寶脫離險境時陪在一旁的人是她。
以爲茶杯藏在衣袖裡就能矇混過關?
你二人明明關係匪淺,卻偏偏瞞着我。
他被這種猜疑弄得心緒煩亂,脫口而出:“既是故人,自當多點獎賞纔是。”
話一出口,蘇青之與寒秋的臉色都霎白,互相對望了一眼。
“南海的皎月珠,贈你。”
冷千楊修長的手指從虛空袋裡撈出珠子放在寒秋手心,一字一句地說。
“奴婢告退。”
寒秋微微躬身避開仙君全方位審視的眼神,出了屋子。
屋裡的氣氛很僵,蘇青之率先打破沉默輕聲說:“你都淋溼了,我替你更衣。”
“莫挨我!”
仙君用扇柄頂開她的爪子哼了一聲。
“我說,我全說。”
蘇青之靈光一閃給自己編了一套完美的說辭。
“平洲城流浪的那幾年,我跟她曾一起在街上搭伴乞討,一別數年我都沒敢認。”
“那日我脫險之時,鐲子護主她才認定我就是當年的蘇小寶。”
“平洲城的那些記憶太苦,我一直不願提起,你都懂得吧?”
眼前的弟子丹鳳眼睜得老大,眨巴眨巴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像是做錯事等着自己原諒的阿九。
冷千楊猛地想起月圓之夜的不翻湯。
那是自己不願觸碰的回憶,不也一樣選擇掩飾麼。
“小寶,以後有事就告訴我別悶在心裡,嗯?”
他疑慮頓消神色稍緩,捧着蘇青之的小臉語重心長地說。
“當然,當然,快脫,衣衫都淋溼了。”
蘇青之如釋重負,跑前跑後拿來衣衫開始幹活。
奇怪的是這人只是傻笑,就是不擡胳膊?
“衣服淋溼會生病的!”
蘇青之狠狠瞪了冷千楊一眼,用小木棍戳了戳他的咯吱窩。
“真想。”
冷千楊嘴角彎彎,笑盈盈地說道。
“想什麼?”
蘇青之低頭一顆一顆專心地解着釦子,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
她的腦袋忽然被他猛地箍在懷裡揉了揉。
“讓你哭。”
冷千楊的嘴角微微翹起,低沉綿軟的說。
啊!啊!
你個悶騷男又開始了。
蘇青之小臉通紅,觸電一般後退兩步捂起了臉頰。
“今夜咱倆比賽繞口令,你要輸了就哭?”
仙君瞧着滿屋亂竄的小弟子微微挑了挑眉。
“你無恥!”
蘇青之躲在紗簾後面怒罵道:“仙君大人,請你冷靜點!”
“那你把我弄哭好了。”
冷千楊一步步將人箍在牆角,大長腿擋住了去路。
“你混蛋!”
小弟子尖叫着被人壓在了牆上。
屋裡全是粉色泡泡在飄,寒秋遙遙地望着廂房裡打鬧的兩人沉沉地嘆口氣。
“傳我號令,改變計劃。”
她對着掌心的黑色蘭花淡淡地說。
夜半時分,牀榻上的人輕手輕腳推門離去。
正在“打鼾”的蘇青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與那日一樣,他站在陶郡主廂房的梅花樹下猶豫着,卻沒有進去的意思。
“郡主,仙君又來了!”
侍女扒着門縫往外瞧,不可置信地說。
屋裡燈火通明,陶郡主趴在在看話本子,得意地說:“我可是姜雲國第一美人,先吊足仙君的胃口再說。”
“我腹內的胎兒馬上就要有個便宜爹爹啦!”
侍女聽着自家小姐勝券在握的語氣,遲疑地說:“可是小姐,解語草汁液一個月後就失效了,到那時,我們..”
“怕什麼,繼續給仙君服用唄,到那時木已成舟,我就是他明媒正娶的仙君夫人。”
“富貴險中求,你可學着點吧。”
陶郡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用蔥蔥玉指戳了戳侍女的腦瓜。
“誰!”
站在樹下的仙君察覺草叢有異動,厲聲喝道。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硬着頭皮上。
“是我。”
蘇青之撥開灌木叢,一步步走在他面前。
四目相對徒留尷尬,她忽然覺得眼前俊雅如仙的男子無比陌生。
一個時辰前他還在跟自己耳鬢廝磨,這會又在苦候佳人,真是諷刺。
所以愛會消失的對嗎?
得到了就不會珍惜,對嗎?
“小寶,我..我是來摘梅花的!”
仙君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說。
“狡辯!”
“小寶,我跟她沒有瓜葛,真的。”
“還在狡辯!”
蘇青之氣的渾身發抖,一臉嘲諷地說:“一連三日苦侯佳人,明知她一手策劃了生死門的事卻不了了之,你當我瞎嗎?”
“這個有些緣故,你給我點時間,我會全部告訴你。”
冷千楊板着她的肩膀,手臂在抖,身子也在抖猩紅着眼說:“你信我,小寶,你信我一次!”
真是夠無恥,事實擺在眼前還不承認。
她的心在萬丈深淵裡打滾,一會是滔天的烈火,一會是刺骨的寒冰。
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哭泣和哀嚎。
眼淚狂涌,夾雜着鼻涕滑落臉頰,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止不住。
那是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絕望,絕望的人想原地爆炸。
“啊!”
蘇青之痛苦的嘶吼着,狠狠地推開他說:“冷千楊,你該死!”
寒秋,我後悔了。
你說得對,這個男人有太多張面孔,我玩不起。
“小寶,這件事我無法開口,那個..”
仙君烏黑的眼眸裡滾動着淚水,幾乎帶了一絲哀求的語氣說:“信我一次,小寶。”
“啪!”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兩人之間所有的情分。
蘇青之狠狠地掐着指甲,掐的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冷千楊,我此生最恨跟別人搶東西。”
“我..蘇小寶不要你了。”
她轉身想跑就被人緊緊地箍住了,身後的仙君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決定坦白。
“我..我的確瞞了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