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霓帶着雪貂去秦嶺, 找到了一塊相對比較平坦,也沒什麼樹遮掩的地方,隨後, 購買了一盒體香膏。
“統統, 設定氣味。”
“嗯噠!什麼氣味?還是用在白猿身上的青草香?或者花香?蜜香?”
“設定腐肉味。”
“好的, 腐肉……”雪貂僵了數秒, 猛地拔高聲音, “腐肉?!”
青霓臉上洋溢着笑容,彷彿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虎狼之詞。“對,腐肉, 體香膏不是可以自定義氣味嗎,我就想要這個味道。”
系統默默把擬態殼子的嗅覺關掉, 再將還沒有味道的體香膏設定成了腐肉的味道。
青霓把那盒體香膏打開, 徑直放去地面, 爬到樹上,耐心等待。系統隨時關注四周, 萬一有危險,就立刻購買好運奇蹟符給她使用。
體香膏腐肉的味道吸引了不少猛獸,每一個過來發現不是食物後,都是戀戀不捨,圍繞幾圈才離開。青霓等了大半天, 天際才飛來一頭老鷹。
“我看過印第安人誘捕老鷹的視頻, 用的就是死物, 不是活物。”青霓輕聲對雪貂說。
話音剛落, 老鷹聞到腐肉的味道, 急促俯衝而下,雙足落在了地面, 垂首盯着那小小一盒體香膏,試探着用尖喙一啄,發現不是食物後,“唳——”地一聲長鳴,就要憤怒飛走,青霓眼疾手快給它拍了一張中級噩運符,老鷹翅膀一扇,本已向上飛了兩三米,卻猝不及防摔下來,一邊翅膀軟耷,似乎是意外被折斷,暫時沒辦法飛行了。
青霓從揹包裡拿出了一塊石頭,又購買了一盒體香膏給它塗上,讓它變成一塊散發着腐肉味道的石頭。隨後往遠處一扔,從老鷹頭頂劃過,落到地上後還往外彈了幾下。
這一塊石頭的腐肉味設定比之前的更濃,老鷹“唳?”了一聲,冬日少肉食,腹飢,老鷹踢開了之前的“假腐肉”,邁着雙足走過去,到了石頭面前,喙在上面左搖右晃,喙上的兩個孔——也就是它的鼻子,在認真的聞味道。
似乎覺得這次是真的了,老鷹低頭去啄石頭,立刻,響起了悶重的撞擊聲,老鷹憤怒地叫出聲,又是一腳踢開石頭。
它雖有眼睛,視覺靈敏,卻不懂分辨眼前物體是什麼,所以,第三次,青霓用繩子捆住腐肉味的滾木,在它前邊拉動時,它再次毫不猶豫地追了過去,撲打着一邊翅膀,試圖飛起來去撲食獵物。
滾木吊着老鷹吊了近三十米路,青霓纔將滾木替換成了來之前準備好的一頭小羊羔,死的。
老鷹快樂地撲了上去,啄食了或許是它今日的第一餐。等它吃得差不多時,一張大網撒下來,將它捕獲。少了一邊翅膀施力,老鷹撲騰不開那張網,掙扎許久,力竭後,青霓就像拎雞一樣,將它拎回去,送到始皇帝面前。
“嗯?”陛下瞧着那頭蔫頭蔫腦的鷹,“先生,這鷹?”
“吾得知陛下爲運糧一事苦惱,便想到一計。”
青霓將自己想到的改善運輸的辦法說了出來,又道:“此鷹尚不足兩歲,陛下可請人來馴服之。至於如何引路,可用墨者機關鳥,其內儲蓄腐肉,再使鷹腹飢,驟時其自然會追着機關鳥而飛。”
她剛纔也試驗過了,老鷹確實會追着有味道的食物跑。
始皇帝以手捏着老鷹的喙擡高了看,手背肌膚下淡青色的脈絡延伸出冷清的感覺。他輕輕笑了一聲,“先生便是政之甘霖。”
便命人着手去做。
先是令墨家那邊趕製機關鳥與降落傘,前者本就是墨家有的物件,約莫手提包大小,後者,據聞傳說中五帝其一的帝舜就是在糧倉着火時,雙手抓住斗笠邊緣從倉頂躍下,平安降落,墨家照着這個物理情況,去研究降落傘就行了。
同時,朝廷下令全國尋找獵鷹人。
四十九日後,二百一十位獵鷹人被搜尋到了咸陽,他們每個人的臂上都架着一隻雄壯的大鷹,兇猛桀驁卻又聽其主人的使喚。
被找到咸陽時,這些人臉上都帶着忐忑不安,伸手不停撫摸臂上的大鷹,以此來尋求安慰。但當郎官令詢問他們,能讓獵鷹有多聽話時,這些被問及看家本領的人,便情不自禁地笑了。
“經過馴養出來的鷹,捕捉到獵物,再餓也絕對不會立刻下口,它非常聽話。”
“它捕捉到獵物,主人不來,絕不會鬆開。”
“它認得我的聲音和氣味,不管它狩獵時飛進樹林裡,草叢裡,還是跟着獵物進了山洞,我找不到它,只要一喊,就能把它叫回來。”
沒有關注過馴鷹相關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馴出來的鷹能有多溫順,若是自小生活在馴鷹的家族裡,十三歲的青少年能馴服成年的巨鷹,對於他們僅是習以爲常的事。訓練鷹去狩獵,就是獵鷹,訓練鷹去識別和擊落無人機,那就是守衛鷹……
郎官令說:“陛下只需要爾等將鷹馴成可以追着腐肉飛的追鷹,再將其教給旁人,便足以。”
前者還好,聽到後者,得知要把看家本領教給外人,明顯不太情願了。然而等郎官令說出朝廷豐厚的賞賜,他們便一個個喜笑顏開起來,對於外傳技術不再抗拒。
還有人大着膽子接話:“鷹本來就會尋找獵物,讓它不停追着腐肉飛,如今就能做到。如果陛下覺得太冒險,給我二十天,我就能讓我的鷹記住這個指令。”
其他人也紛紛道:“我們也可以!”
這二百一十位獵鷹人去咸陽城郊外訓練自家養的鷹,全國各地的糧食依舊在不間斷地送來咸陽,三天後,已徹底運送完畢,再一天,全國的收成登記完畢,冊子復刻一份送往報館,官員連夜從字庫選字,開始印刻,第二日,無數郵人攜帶着縣報,騎着快馬,奔往各縣。
離擔憂始皇帝發現吳縣私自傳播對朝廷不利流言那一日,過去足足有七個月,會稽郡守早就將此事忘卻了,每日高枕無憂,放寬了心和項梁走動。
直到今天,新一期縣報奔赴來吳縣,會稽郡守看到了縣報上記載的各縣糧食產量,登時天旋地轉,心中驚慌之意不言而喻。而隨郵人來的,通常還會有一名郎官,負責縣報的宣讀,此人回去後能夠直接面見陛下,彙報情形,哪怕他是會稽郡守,也沒辦法收買對方。
在郎官前往市集後,會稽郡守慌忙讓人去請已經探視完侄子回來的項梁,把這事跟他一說,“項公,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項梁本就爲着項籍的事情鬧心,一聽得流言之事即將出現紕漏,很久沒出聲。
會稽郡守見他沉默,再次重複:“項公,你說這……”
項梁看看會稽郡守,聲音非常平靜:“沒事,這收成數量太荒謬了,黔首不會相信的。”
這平靜感染了會稽郡守,令他情不自禁放鬆了表情,“這就好,這就好。”
“郡守,吾家中還有事,先拜別了。”
“可需要我的幫忙?”
“多謝郡守,不過尚且不必。”
項梁快步回到家裡,召來在吳縣的族人,向他們說:“大事即將暴露,依照以往的安排,迅速逃亡,分散去其餘郡縣。”
項家人大驚,“怎麼會突然暴露。”
項梁:“現今沒時間說這個了,速速收拾細軟,登車離去。大件傢什就不要了,家當以後還可以置辦,命沒了就真的沒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
還有人問:“郡守助項家良多,我們能跑,他怎麼辦?”
項梁眼中閃過兇光,“顧不得許多了,吾等還肩負着反秦大任,絕不能還未開始便結束。”
郡守還不知項梁要棄自己而去,他在府邸裡越想越心驚膽戰,索性也去市集,就近聽郎官念讀縣報。
“……咸陽縣,其中麥稅田七千二百一十三畝,田租兩萬六千六百八十八石……”
“……阿陽縣,其中麥稅田三百五十二畝,田租一千三百零二石……”
“……雕陰縣,其中麥稅田一百九十一畝,田租七百零六石……”
周圍黔首紛紛讚歎。
“咸陽?是我們大秦主城吧?這一次收成好多。”
“雕陰縣也不差,纔不到兩百畝的租田,居然有七百多石,按照我往常經驗,能有四百石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咱們吳縣呢?我們每一年的收成都可多了,尤其今年還沒有災害,一定能比往年更多!”
終於,唸到了會稽郡,首當其衝就是吳縣。
“……吳縣,其中麥稅田兩千兩百八十四畝,田租七千一百二十六石……”
黔首小聲地歡聲笑語。
“居然有七千多石,往年可只有三千多石,今年大豐收!”
“我們肯定能得第一。”
郎官接着往下念。
“……遷陵縣,稅田九百三十畝,田租共收稻六千一百四十二石……”
“……臨湘縣,稅田二十二萬三千九百一十六畝,田租共收稻一百一十一萬七千三百七十六石……”
有了對比之後,頓時譁聲一片。
“臨湘縣的稻田爲什麼會收成那麼多?這是真的嗎?”
“假的吧,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臨湘縣我去過,那邊的山特別多,有一半多的地是山地,根本沒辦法種稻子。”
“但是咱們縣的記錄是真實的,我阿兄就是縣吏,負責清點今年的收成,我記得,就是這個數!”
“所以只有我們實誠的報上去,其他的都虛報了?”
“怎麼可能,糧食都要運去咸陽的,怎麼虛報!”
“靜一靜!”郎官皺眉,“這些產量皆屬實,會有如此收成,全因種麥之地用了代田法,提升了產量。種稻之地,有山地丘陵地帶的郡縣,在山地上墾新田,種了駱越稻,爾等的吳縣無山地丘陵,僅有平原,駱越稻種不曾下發此地罷了。”
這一點,郎官心裡清楚,駱越稻他也吃過,粒稍細,做飯差硬,口感不如中原稻好,陛下這纔沒有下令全中原地區的稻田都種上駱越稻。
畢竟單單是山地丘陵能種,已將糧食產量提拔得足夠多了,便可以追求一下口感了。
郎官沒想到的是,吳郡這些黔首聽完後,關注的不是駱越稻給不給他們發,而是……
“代田法?!”
“代田法能提升產量?!”
黔首們齊刷刷扭頭,盯着躡手躡腳要跑路的郡守。
郡守吞了吞口水,本能地渾身一僵。
而另一邊,項梁仍在催促僕從往馬車上搬行李,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來不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