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了一週, 春香樓雖然還在招待客人,但是明顯周圍已經加派了人手,時常會有人回來再出去。
“兩位公子打算如何?現在想走恐怕很難。”柳溫兒開口道。
“多謝姑娘相助, 等我表哥恢復, 我們會另想辦法。”楚璃書收回視線, 暫時也只能坐在原處等待。
柳溫兒忍不住追問起來, 畢竟之前她都不知道這兩人還有同伴。“我救了你們, 那你能告訴我,你們到底是幹嘛的嗎?你們來找名冊真的只是想要找到兇手?還是像媽媽說的那樣是官家的人?”
“那柳姑娘能先告訴我,爲什麼你明明這麼討厭這裡, 卻不想辦法離開?大周朝對這方面管制很嚴格,你如果去舉報, 說不定能脫離奴籍, 也擺脫他們對你的掌控。”楚璃書一語中的。
柳溫兒啞口無言, “出去哪有這麼簡單,一旦我靠近衙門, 就會被抓起來,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證據,就算有大人想要調查,又如何會相信我們的話呢,畢竟我們都是賤籍。”
“柳姑娘不是想了一個有效的辦法嗎?”楚璃書語氣淡淡, “挑選那些可以幫助你們的人?”
柳溫兒卻聽得心中一顫, 驚訝的擡頭看向楚璃書, “公子竟然猜到……沒錯我用這樣的方式挑選客人假裝幫助媽媽選擇他們想要的客人。事實上是爲了找到機會選擇更多其他類型的客人, 不是眼中只有錢財利益的那種, 說不定能遇到可以幫上忙的。但是……”
柳溫兒想到這裡,眼中透露着不甘和恨意, “但是沒有一個男人值得相信,他們都逃脫不了錢權色,我稍加試探就知道他們無法依託,只能日復一日這麼等下去。也許那些能幫我們的正義之士根本不會來這種地方。”
楚璃書突然笑了一聲,“柳姑娘這話不是自相矛盾了嗎?”
柳溫兒一愣,就見楚璃書一雙眼睛如同明鏡,彷彿能把她整個人看透似的。
“姑娘前面剛說了,沒有證據,負責調查的人不會相信,可是你又在物色能幫你的人,那些人最多是幫你上報,但是沒有證據依舊是一樣的結局,根本自相矛盾。”
柳溫兒的臉色微變,神情怔愣。
楚璃書繼續道:“從你跟老鴇的關係可以看得出來,她不怕你逃跑,而且她根本不怕官家的人前來調查,就證明,她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罪證可以被抓到。可是一個藏有上癮物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證據呢?做好的上癮物?上癮物的方子,明明都是證據。除非這兩樣東西都不易得到。她剛剛讓你放心,上癮物的方子不會丟,此話不知何解呢?”
楚璃書說到這裡,柳溫兒的臉色已經蒼白了。
“你和老鴇的關係應該不是簡單的主人和傀儡,柳姑娘,我和表哥現在的命其實都是捏在你的手中,到底是在耍我們玩,還是真的無辜想要幫我們,你可以給我一個答案了嗎?”
柳溫兒顫抖着嘴脣,眼睛幽怨的看着楚璃書,“你覺得我是故意留下你們,逗你們玩嗎?”
“不,我更傾向於後者,你無辜,你想幫我們,但是你還隱藏了更重要的信息,一個讓你這麼矛盾的信息。”
面前的柳溫兒微皺着柳眉,泫然欲泣,我見猶憐,但是楚璃書還是直直的看着她,眼中沒有絲毫波瀾。
柳溫兒也算是看出來,眼前的公子睿智出色,但是不是輕易動容的主。
這樣的人,也許正是她要等待的人,她真的可以將秘密託付於他嗎?
楚璃書自然看出了柳溫兒的猶豫,就開口道:“其實今日我們一起來的人是專門來調查這件事情,他們不爲權利,不爲金錢,是真心想要剷除上癮物。”
“真心?呵……未必可信吧。”柳溫兒突然悽然一笑道:“公子是不知道他們會面對什麼樣的誘惑。公子的兄長經歷過幻腦香就應該明白,我們這裡出去的上癮物不易察覺,不會被檢驗出,是最新的方子,一個方子,你知道值多少錢嗎?”
“曾經我們一個姐妹很有學識,她懂得很多,她知道我們上報了就可以脫離奴籍的事情,她去找了,找的還是衙門的師爺,但是等到春香樓找到她的時候,卻只有屍體。那個師爺早就辭官遠去。”
楚璃書瞬間掌控重要信息,“方子在你們手上?”
如果知道方子,就可以復刻上癮物,那就等於是多了一個賺錢和控制人的利器。
的確是非常誘人的東西。
楚璃書一開始是稍微幫一下林青漾,後來是想要測試越塵和霍落,最後他是對這個上癮物越來越有興趣了。現在他的處境,這東西也許可以幫他很大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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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璃書不由的壓低了聲線,他知道離櫃子多遠,說話多大聲可以讓裡面的人聽不見。
這件事情他不想讓林青漾知道。
“告訴我真相吧,不知其中深淺我又如何能幫你,而且我現在在這裡也是插翅難逃,若我有什麼不軌的企圖,你叫一聲,我就沒命了。”楚璃書誘導着說道。
柳溫兒看着楚璃書‘真誠正直’的樣子,也有點少女心作祟讓她降低了心防,就想着楚璃書說的也有道理,於是終於開口道:“沒錯,方子在我們身上,只是公子未必看得懂。”
柳溫兒說着,就背了過去,直接當着楚璃書的面,脫掉了上衣,只着肚兜,露出了潔白背部,那優美的肌理線條上竟然紋着一朵花。
那朵巨大的花幾乎佔據了大半個背部,線條繁雜,惟妙惟肖,的確更加增添了花魁的姿色風采。
所有人看見只會覺得那是美麗的紋身,但是在楚璃書眼中,那些構成繪畫的線條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驚訝道:“天巫族的字?”
柳溫兒大驚,“公子竟然知道?”
楚璃書瞬間明白了,“天巫族已經滅族,知道他們這種文字的人非常少,用這樣隱秘的方式記錄藥方,即使就在眼前也未必看得明白,難怪老鴇可以這麼肯定不會留下把柄。所以你們這裡的姐妹身上都有這個?
”
柳溫兒點點頭,道:“是的,這些畫困住了我們。”
隨即柳溫兒就說出了她們的遭遇。
其實她們原本就是普通的青,樓,直到這個老鴇從外面帶回了這些圖一一紋在了她們姐妹的身上,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不留下紙製方子,方便保密,避□□出,而能看得懂這個字的人只有老鴇,她們姐妹之間想要留下藥方當證據也做不到,因爲根本看不懂。
每當有客人下訂單的時候,他們纔會製作,絕對不留下多餘的上癮物,除非是極易失效的迷情香,而需要製作的時候,就會把對應的女子叫去藥房,對照上面的藥方一一配比出來,畢竟藥方複雜,憑着老鴇那種普通人的記憶力,幾十種藥方是不可能完全記下。
不會流出的方子,上癮物也無法被檢驗,簡直就是最安全的上癮物賣家,所以哪怕在大周朝這麼嚴格的管控下也能做起這個生意。
她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情,原本她們還不懂爲什麼老鴇不對她們保密,不怕她們貪心據爲己有,不怕她們上報嗎?後來明白了,不僅是因爲沒有人看得懂,而是相信這秘密的人都會化身成貪念的惡魔。
其實她們姐妹爲了這方子喪命的事情已經有好幾次了,每一個死狀都是一樣,都是整塊背部的皮被剝了下來。那些人看不懂方子,天巫族的字都是線條又太複雜,根本無法謄抄,只能尋找那些看得懂的人,但是他們不需要帶着女子們逃走,太麻煩,他們想要獲得這些方子,割下這塊皮就好了,一張皮價值千萬金,殺一個青、樓女子又算的了什麼呢?
姐妹們被嚇了幾次之後,誰還敢提,就連官家的人爲了自己的貪念也會做出這種事情,她們又怎麼敢保證,自己報官的那個人不會起歹念。自己就是證據,卻不敢作爲證據被發現,又因爲是活方子,所以老鴇這輩子都不會讓她們贖身獲得自由。她們被背上的花永遠的囚禁了。
柳溫兒說完之後,苦笑道:“所以公子說的沒錯,我很矛盾,不知道該相信誰,因爲我們姐妹都怕死,被歹人知道會割了我們的皮,哪怕運氣好遇到正直的官員,但是我們也會被抓起來審理吧,到時候會如何對付我們這些活方子呢?我真的不敢想象?他們會輕易的幫我們洗掉紋身?真的不會有人想要偷偷留下方子而害死我們嗎?”
“其實我們繼續賣身,留在春香樓,不脫離奴籍都無所謂,畢竟我們大部分姐妹就算出去也不知道該怎麼活着。我們只是想要脫離這身上的枷鎖,我們不想日日夜夜擔心有人知道秘密來剝我們的皮,那血淋淋的後背,太可怕了。”柳溫兒說着,眼睛就紅了,彷彿想起了過去姐妹們的遭遇,想起那些鮮活的生命被剝削後的死狀,該有多疼啊。
柳溫兒剛剛見到林青漾和楚璃書的時候,就差點誤以爲他們也是來找方子的,所以纔會那麼激動的想要對付他們。懷璧其罪,她們真的是驚弓之鳥。
“你說的對,即使是官家裡面也有很多害蟲,一旦你們被關起來,就等於昭告天下這個秘密,在那些正直的人看不見的地方,來自內部的害蟲,來自外面的蝗蟲隱藏在黑暗的角落,你們可能會死的不明不白。”楚璃書說道。
柳溫兒的眼淚徹底下來了,輕笑一聲,“所以,公子,你說你能幫到我們嗎?”
楚璃書勾脣一笑,腦中計劃已成,“當然可以。”
柳溫兒一愣,驚訝的看着他,“如果公子能幫我們脫離這個噩夢,爲奴爲婢,溫兒絕對會報答你的。”
“只要不再揹負時刻擔憂剝皮的命運就可以?”楚璃書問道。
柳溫兒自然不敢要求太多,“只要這樣既可,其他的我們管不着,我們只想活着。”
楚璃書眼神逐漸變化,純良的眼眸眼眸被黑暗覆蓋,“哪怕從此以後,爲我所用?哪怕繼續用上癮物害人?”
冰冷的聲音讓柳溫兒心中一顫,柳溫兒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有一種眼前的人極度陌生的感覺,這還是剛剛的公子嗎?
柳溫兒瞬間有一種被人耍了的感覺,“公子,你……”
“怎麼?你們的要求我能做到,不僅讓你們脫離這背後的花紋,也能讓你們成爲春香樓的主人,除了你,其他人想要離開也可以,而你只需要偶爾用上癮物幫我對付一些人即可?這對你們而言可不是賠本的買賣。”楚璃書似笑非笑,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眼神卻已經看向了柳溫兒脖子上的傷口。
如果柳溫兒不答應,看來她就得死在這裡了。
楚璃書的計劃,殺了老鴇,讓柳溫兒跟幕後老闆建立聯繫取而代之,繼續哄騙老闆,幫他做事,上交銀兩。這樣就可以繼續得到這個老闆的庇護,楚璃書也能逐漸知道他的身份,畢竟能在京城做這種事情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貴,這樣大的把柄利用好了,會是一張王牌。
洗掉她們的紋身,謄抄方子自己保管,也是爲了防止第二個‘楚璃書’的出現,畢竟在京城看得懂天巫族字的人也是有幾個的,他必須讓一切在自己的手中,等柳溫兒需要交差的時候就幫忙忽悠上面。
其他時間,方子,柳溫兒,春香樓都會是他的東西。
柳溫兒呆滯的看着楚璃書。“公子,你怎麼可以……”
“你是覺得我做不到,還是覺得我該當一個活菩薩無償的救助你們?有舍有得,有付出纔有回報,如果你覺得相信那些來查案的人更好,我也不反對,但是有一點你要搞清楚,你到現在連你們幕後老闆是誰都不清楚,萬一他就是官家的人呢?到時候就是官家內部打架,會有多少人在意你們的死活。”楚璃書用着最漫不經心的語氣攻略柳溫兒的心防。
不得不說,柳溫兒很失望,雖然她本能的感覺楚璃書不是在說大話,他真的能做到,但是她以爲會是更正直的俠士那種不求回報的做法,卻沒有想到,一切還是需要交換的。柳溫兒知道這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到另一個稍微好一點的牢籠罷了。
不過只要能脫離背後的花紋,一切彷彿也是值得的。
見柳溫兒已經在考慮了,楚璃書就道:“外面逃走的那兩個,其中就有人知道這天巫族的文字,他是立志要調查清楚這裡的情況的,而且他很快就能做到,所以你們暴露被抓是早晚的事情。”
柳溫兒果然臉上閃過堅決之色,“公子,若是你能……”
柳溫兒正要答應,突然櫃子那邊傳來動靜,嚇得柳溫兒立馬閉嘴。
楚璃書臉色一變,按照他的計算,櫃子裡面的林青漾根本不可能聽見外面的聲音,更何況他現在的狀態這麼糟糕。
可是櫃子裡面還在吵鬧。
楚璃書就來到櫃前查看情況,一拉開櫃門,就看到林青漾狼狽的跪在櫃子中間,雙手捧着之前被楚璃書丟在角落中的幻腦香香料,正癡癡的看着,一副想要生吞的模樣。
楚璃書一愣,剛剛林青漾是在找香料?
突然的光線刺激到了林青漾,如同動物一樣的眼眸警惕的看向旁邊,在看到楚璃書那張臉的一瞬間,閃出了一點人性的光芒。
林青漾愣了愣,很快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猛然朝着外面丟掉了香料。然後衝出來就跳到了楚璃書身上,一把抱住,撞的楚璃書連連後退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形。
“幫幫我,楚璃書……我好難受,我好難受……求求你楚璃書,你一定有辦法,我快控制不了我自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