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塵和林青漾靠着柳嘯威常常書信來往, 可以確定,已經恢復原樣的楚璃書想要再像之前一樣潛入回來慢慢侵蝕,推翻政權是不可能的了, 對付徐瀾馨和趙城, 只能走打仗這一條路。
但若是真的打起仗來, 元燃恐怕又會成爲衆矢之的。
所以冤詔書的下發就變得十分重要。當一個人沉冤昭雪之後, 衆人對他的容忍度會變得非常高。
所幸徐瀾馨並不知道元燃還活着, 現在她這個太后身份還有肚中皇上這種怪異情況本來就是百姓關注的重點,只要拿出冤詔書,一定可以轉移視線, 反而對徐瀾馨有用,所以越塵和林青漾都覺得徐瀾馨不會阻攔。
加上徐瀾馨他們做的事情本就存在很多詬病, 之後只要打着‘光復大周, 清繳亂黨’的旗號對付他們就可以將一切合情合理。
現在的問題在於兵力如何調用, 霍家和越家的人還在皇宮當人質,霍落必然受制。
西月國雖然願意幫忙, 但是力量太薄弱,不可能爲了元燃直接跟大周槓上,七十二寨即使已經被戴家姐弟拿下面對大軍也不夠看。
越塵猜測楚璃書要想翻盤,應該是會亮出身份,遊說那些直接帶兵的副將們, 讓他們轉投元燃名下, 直接背叛趙城造反。
這就需要收集消息, 看看趙城手下的將領, 到底有哪些可以策反。
越塵對武將比較瞭解, 這事情就由他暗中處理,而林青漾主要負責冤詔書。
徐瀾馨同意下發, 很快就引起了京中的輿論大波,朝廷中都有人站出來質疑。
冤詔書也很快在讀書人中傳開。這就產生了一個麻煩,讀書人很容易被煽動,而且對一切充滿了懷疑。他們不會輕易相信冤詔書的內容,哪怕附帶證據也沒用,因爲該死的人都死了,要給元燃翻案,對其中一部分文人而言不是自打臉嗎?畢竟以前他們可沒有少寫嘲諷元燃的文章。
而且他們會懷疑這就是徐瀾馨在故意轉移大家焦點,他們反而更加針對徐瀾馨,認爲女人不該干政,應該先從宗親中選人當皇帝。讓一個外姓女把控朝堂不像樣,一定會毀了大周朝的江山。
加上很多老百姓根本不識字,只能口耳相傳,很多信息自然傳着傳着就丟失或者變了。
林青漾就立馬想別的辦法。
挑選幾個關鍵事件形成強烈的記憶點,改寫成話本,劇本,童謠,然後砸重金讓戲院,茶館,青樓,乞丐聚集地到處傳播。
這一波下去,林青漾從柳景辰那邊賺的的錢幾乎都砸進去了,還不知道未來效果會如何。
“你對太子殿下真的是盡心盡力了。”徐文澤驚訝道。
“我只是不想天下人再冤枉他,文澤,再幫我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林青漾越做越起勁,那種感覺就恨不得上大街上拉住一個人就跟他解釋一通,讓對方清楚的知道元燃受了多少委屈,他們的太子殿下有多好。
“其實我小時候好像也崇拜太子殿下,只是因爲年紀差,我們好像跟太子殿下都隔得很遠,沒機會熟悉。”徐文澤惋惜道:“若是熟悉了,我應該會跟那些一直擁護太子殿下的人一樣,相信他到底。”
“至少你還見過……”林青漾忍不住想他若是早些來,見到這樣風光無限不曾沾染任何黑暗的太子殿下該多好。
徐文澤不解的看着林青漾。正要詢問,一旁盤膝而坐的柳嘯威突然睜開眼睛,閃身消失。
兩人見此就看向大門。
不一會兒大門被人用力推開,竟然沒有請示,沒有敲門。
看着走進來的徐瀾馨沉着臉,兩人的心中不解,但是也警惕了起來。
一封帶血的信瞬間被丟在了林青漾的面前。
林青漾定睛一看,頓時心中大驚,“送信的人呢?”
那是……讓律一帶給楚璃書的信。
徐瀾馨嗤笑一聲,“原來不是我囚禁了你,是你不願意離開,就是爲了聯合他捲土重來?我倒是不知道,原來你跟你表弟是這種關係。”
“我問你,送信的人呢!你們把他怎麼了?”林青漾焦急道。
“若是抓到了,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他的頭顱。”徐瀾馨冷聲道。
林青漾頓時鬆了一口氣,人沒事就行,至少還能帶一個口信給楚璃書。隨即坦然面對徐瀾馨道:“你既然知道我表弟沒死,就該知道我不會坐以待斃,這種情況難道不在你的預料中嗎?”
徐瀾馨點頭道:“是在我的預料中,但是我沒想到你爲了達到目的,竟然會欺騙我弟的感情,一邊跟我弟夜夜相對,一邊又跟自己的表弟藕斷絲連,我原以爲你是一個光明磊落,心地善良的人,才留你一命,我看錯了嗎?”
徐瀾馨雙眼微眯,認認真真的審視林青漾。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林青漾和徐文澤尷尬不已,這誤會好像有點大。
徐文澤直接道:“姐……這是我們的私事,不歸你管。”
徐瀾馨頓時驚訝的看着徐文澤道:“你知道他們的關係?”
徐文澤點頭。
徐瀾馨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二弟,是我們把你教的太單純了嗎?你怎麼這麼傻?”
徐文澤蒼白的臉都漲出了紅暈,但是仍舊堅定的說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過問。你的事情,不是也從未告訴過我嗎?”
徐瀾馨不想跟徐文澤討論這個,直接轉移話題道:“林青漾,你有本事送信出去倒是提醒我宮內的防守還不夠,得再加強了。不過以後你也別想着給他送信了,因爲我一定會除掉他,你們不會再有機會見面。””
林青漾瞬間被激起了血性,眼神不善的看着徐瀾馨。
徐文澤受不了道:“姐,你爲什麼一定要針對楚璃書!”
徐瀾馨卻道:“誰讓他怎麼都抓不到,也死不掉,這不就證明了他很危險嗎?御所西說的不錯,這種人很容易就成爲心腹大患,他的能力太強,我不能給他絲毫翻身的機會,文澤,站在權力巔峰就不能感情用事,更不是非黑即白,有能力威脅到你的人一定要除掉,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你的婦人之仁早晚會害了你。你看,你這不就是被利用了來對付我們一家嗎?”
“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問心無愧。”徐文澤不爲所動反駁道。
徐瀾馨放棄說服徐文澤了,直接對着林青漾說道:“林青漾,你是我和皇兒的救命恩人,但是我的回報也是有限的,我不想殺你,還想給你最好的臣子榮耀,哪怕你跟文澤在一起我都不反對,所以你別逼我對你下殺手。”
林青漾冷笑一聲,已經不打算說話了。徐文澤卻道:“我不會讓你對他下手的,哪怕以性命相搏。”
徐瀾馨柳眉緊皺,目光在兩人之間掃視了一圈,隨即笑道:“文澤,你和林青漾既然已經是這種關係了,不如姐姐成全你們如何?”
突兀出現的一句話頓時讓林青漾和徐文澤都傻了。
“我會下旨賜婚。”
徐文澤立馬道:“姐,你瘋了嗎?我們都是男的。”
“那又如何,開創一個新河,標榜我們的包容性,男人和男人可以成親,我這個女人也能掌管國家,不好嗎?與其你們這樣被人指指點點,不如直接落實了,我給你們撐腰,反正以前的林公子不是也從不忌諱自己斷袖嗎?”
“你……你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是荒唐!”徐文澤震驚了,哪怕他認爲只要相愛就能在一起,但是光明正大的賜婚和成親根本就是逆着洪流而上,姐姐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還怕更荒唐嗎?這個世界本就該多些包容和理解,不用墨守成規,固執己見,若是反對一件事,最好拿出十足反對的理由,而不是用‘古來如此’‘向來如此’‘大家都如此’的說法以衆欺寡來堵別人的嘴,只要不傷害他人,承擔自己該承擔的責任以外,做什麼選擇都是個人的自由。”
徐文澤一瞬間竟然被說傻了。
林青漾卻笑了,“你這話說的倒是正義感十足,怎麼卻在做強買強賣的事情,你要賜婚也看我答不答應啊。”
“我也不答應。”徐文澤立馬道。
徐瀾馨道:“你們可以不答應啊,但是隻要消息傳出,一場婚宴,必然來客如雲……”
林青漾和徐文澤瞬間反應過來,徐瀾馨根本不在意成不成親的問題,只是想要用這個辦法吸引楚璃書前來罷了。
徐瀾馨一定是抓捕楚璃書毫無頭緒了,但是又知道楚璃書肯定在時刻覬覦京城,所以纔不得不見機行事,出此下策。
“你爲達目的,連自己的親弟弟名聲都不顧了嗎?”林青漾臉色黑的都要滴墨了。
“你們不是一對嗎?我寬容大度,樂意成全。”徐瀾馨挑挑眉道:“所以,林青漾收收心,我希望你以後能忠於我二弟,這樣,至高無上的榮耀和地位,我都會給你。”
不等林青漾暴起,徐瀾馨說完就走,徐文澤焦急的趕緊追上徐瀾馨。
柳嘯威落了下來,看着林青漾,林青漾手中握着信,已經氣得跳腳了。
律十也衝了進來,剛剛他離開幫忙拿東西去了,一回來就聽說什麼賜婚,然後又看到帶血的信,立馬着急的詢問起來。
不久徐文澤臉色蒼白的回來,看着林青漾道:“你們先回去,我去找父親,這件事情一定不可能。”
看來徐瀾馨不是恐嚇,是真的有此計劃了。
徐文澤說完就跑去找魏國公。
“看來得逃了。”林青漾喃喃道。
“你怕楚璃書聽到消息衝動?你不是不能離開嗎?若你不放心,我再跑一趟。”柳嘯威開口道。
“我是不能離開京城,可不是不能離開皇宮,大不了在京城四處躲藏跟他們周旋,我不在,賜婚的聖旨就不好下,他們也吸引不來楚璃書,璃書現在的情況肯定比我艱難,我不能再給他添煩惱,只要再拖……一段時間,也許就能走了。”林青漾開口道。
柳嘯威和律十都點頭應下。
“事不宜遲,就今晚,趁着他們還來不及完善防守。小舅舅,皇宮內……”
“你放心,我已經調查出最好的逃跑路線了,今夜子時即可。”柳嘯威道。
三人商議後,柳嘯威直接隱藏到黑暗中時刻觀察皇宮守衛變化,林青漾和律十則是輕裝上陣,等到子時。
等候的時間,律十忍不住痛罵徐瀾馨,說着說着突然頓了一下,“不過我回來的時候,聽到她讓你們成親的那些言論總覺得十分耳熟,就是說要包容理解的幾段。”
“單聽那幾段說的倒是人話,不過應該不是普通人能想到的,你怎麼可能聽過。”這種話放在古代可謂大逆不道,怎麼可能有人敢說,說出口還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估計就是她掌權之後一直遭受非議,所以爲了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說法,想出來的,正好今晚套用在別的事情上。
“我真的聽過,那語氣,那話中的道理我都記得,所以我剛剛一聽纔不驚訝只感覺她說的對,但是我就是想不起來誰說的了。”律十爭辯道。
……
此時遠在西月國的公主殿內,新月着急的拉着裴瑾道:“怎麼辦啊?我們派去的人真的救不出林青漾?”
“至少我們知道他很安全。他跟徐文澤的關係一直很好,徐文澤會護着他。”裴瑾臉色嚴肅,卻淡定的說道:“而且還有楚璃書,他總會出手的,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這個徐太后不是就比你大幾歲嗎?怎麼心眼這麼多,這麼壞啊!”新月道。
“壞?不過是權力鬥爭,成王敗寇罷了。其他人上位未必比她手段仁慈,只不過她對付的人是我們在意的。”裴瑾道。
“裴瑾,你認識她嗎?”
“見過幾次,她是大家閨秀,我是女扮男裝,沒什麼交流的機會。所以……對了,那件事情好像是跟她有關……”裴瑾說道這裡,倒是突然回憶起了一件事
“什麼?”新月好奇道。
裴瑾回憶起曾經跟林青漾和楚璃書說過的事情,在一次聚會上,先太子說的關於女子可讀書從政從商從軍的事情,那一次事情的起因好像正是……因爲徐瀾馨。
關於一個議題的策論,衆人寫下自己的觀點上交,讓元燃選出最佳的,元燃選出來了,衆人看到內容也認可了,卻無人上前認領,結果追問之下,原來是女子聚會那邊來的客人,徐瀾馨寫的不小心混入其中。
元燃誇獎了幾句,其他人卻立馬轉變了態度,處處挑刺批判,人家姑娘不在,自然不能爲自己辯解,衆人說着說着就變成了性別攻擊。
元燃突然出口就說出了那一番話。
新月聽到這裡都聽傻了,“他好厲害啊,以前就聽說他與衆不同,沒想到這麼厲害,我也覺得,誰說我這個公主只能用來和親或者聯絡重臣了,我好好學習也能保家衛國,幫哥哥處理政事。”
裴瑾點點頭道:“當時殿下還說了很多包容理解的話,勸解大家開闊眼界,別墨守成規,一成不變,不過真正聽進去的沒幾個。”
……
子時,文博館,三人匯合出發,沒想到小舅舅的路線正好是穿過太子宮的。
因爲太子宮無人敢靠近,所以最安全,這讓林青漾心中寬慰,臨走前能看一眼太子宮也是好的。
但是直到他們踏入太子宮之後,林青漾卻發現這裡竟然有了燈火,而且宮殿內早就煥然一新。
草木不再枯敗,建築不再腐朽,一切都照料整理的很好,彷彿這宮殿的主人還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