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楊獨自留下來守着兩輛車,眼看着手電燈光越來越遠,看着周圍黑壓壓的草木被風吹得如妖嬈扭動着的惡魔,他感覺心裡直發毛。他打開車門,鑽進車裡,在裡面將車鎖上,碩大的身軀蜷縮在狹小的空間內,這才感覺心裡面稍稍踏實下來。
如果換做平時,張遜、江勵這倆小子肯定要嘲笑大楊一番,好幾次把大楊氣得差點把他倆給揍了。
大楊也不想這樣啊,他也沒有辦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竟然不怕惡人怕鬼神。
這一次兄弟們很給他留面子,不僅僅沒有說一句取笑他的話,還都把留下來看車當成了多麼艱鉅的任務一般,把大楊說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雖然他知道,兄弟們這是看着節目在錄製着,所以說話才那麼注意,但他還是對兄弟們充滿了感激。
要不得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兄弟呢,他們平時看着不正經,關鍵時刻還是可以的嘛!
躲在車上,看着遠處如螢火般的手電光,大楊心下暗暗祈禱:不要有事啊!千萬不要有事啊!
另一邊,劉敬信等人走在荒無人煙的小路上,一腳深一腳淺地摸索着向前找去。
這裡原本應該是有一條小路的,但平時來的人應該非常少,所以路上長滿了雜草。
青木原樹海在東瀛屬於禁忌之地,本地人肯定很忌諱來到這裡,估計願意涉足此處的,除了想在此終結一生的絕望者,就只剩各國慕名而來的探險者了。
“到了!”柳城南忽然停了下來,擡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塊警告牌。
警告牌上寫滿了日文,翻譯過來的內容,無非就是提醒來者不要輕易進入這片森林。
既然已經到了地方,那麼接下來就要開始正式的拍攝了。
有節目組工作人員哆哆嗦嗦地打起燈光,讓慘白的光藉着亮白色的綢布擴散開來,將劉敬信等人照亮,攝像機對準衆人及後方陰森的林中,開始進行錄製。
如果沒有那些驚悚的傳聞,這裡其實算得上是清新秀麗,但在這樣的時間來到這裡,看着那個彷彿佈滿封禁咒語的警告牌,想到那充滿恐怖氣息的“自殺森林”之名,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進去看看吧。”作爲領隊,柳城南當先走了進去,其餘人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這片森林的外圍區域,看起來和普通的森林並沒有什麼區別,一株株目睹過生生死死的老樹僵硬着身子,隨風搖晃着它們那還沒有茂盛開的枝杈,發出鬼魅低音般的“沙沙”聲響。
繼續往裡面走,畫風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幾乎在每一棵樹上,都纏有顏色不同的繩子,這些繩子一端系在樹幹上,一端向森林深處延伸,縱橫交錯,但不彼此纏繞,看起來應是延伸至不同的方向。
“這些繩子是幹嘛用的?”張遜小聲問道。
柳城南在來這裡前做過足夠的功課,對這裡的情況早就有了大概的瞭解,他一邊往前走一邊面無表情地低聲解釋道:“這有點類似於某種儀式吧,所有來這裡的自殺的人,都會準備很長的繩子。他們會將繩子一端綁在外圍區域的樹上,然後一直往裡面走,在走的過程中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已經到了必須終結一生的地步。如果後悔,隨時可以再順着自己的繩子找到回來的路。”
張遜皺眉道:“怎麼感覺像是脫褲子放屁。來都來了,還搞這麼複雜。”
喬落解釋道:“人不是走到那一步,是很難理解那些人的心情的。或許他們有很多人看似下定決心,實際卻還在糾結。其實人的精神意志在瀕臨崩潰時,是非常脆弱的,而人的求生慾望卻是非常強大的。這走向森林深處的路程,就是找平衡的一個過程。精神崩潰地徹底,便會完全斷了生的念想。求勝慾望更強,那便可以思考透徹生存的意義,就會懼怕死亡。”
“活着挺好的啊,真搞不懂那些人怎麼想的。”包亦嘀咕道。
喬落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不知是不是她也同樣想不通那些尋死者的心理。
劉敬信沒有參與討論,他一路只低頭看着那一條條向遠處延伸的繩子,有的繩子已經斷開,有的則掩藏在落葉和泥土之間,有的暴露在外非常明顯……
以他的理解,這些繩子,其實代表的是每個人不同的人生,承載着不同的痛苦,影射着不同的悲劇。
其實每個人都很孤獨,但又渴望着同伴,哪怕是這些生無可戀的尋死者,之所以大費周章地跑到這裡自盡,應是也想要在這裡找到同行的人吧?
說不上來怎麼回事,劉敬信他們越往森林深處走,越感覺林風涼颼颼的,總莫名會感覺暗處有眼睛在盯着他們。
這種感覺很不好,很壓抑,甚至隱隱在調動着他們的負面情緒,催促着他們在這裡終結掉這骯髒又下賤的人生。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柳城南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也都跟着紛紛停下。
“看到什麼了嗎?”劉敬信上前一步來到柳城南的身旁,壓低聲音詢問。
柳城南擡手指着一個方向,雖然他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聲音仍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那邊好像有個人。”
衆人都被驚出一身雞皮疙瘩,紛紛擡頭順着柳城南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在一棵粗壯的老樹下,斜斜靠着一個人形的東西。
如果是人,聽到這邊的動靜,肯定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那麼,那極有可能是……屍體!
“去看看!”柳城南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率先到達位置,果然一眼看到有一具屍骨斜斜靠在那棵老樹上。
那人應該死了很久,除了骷髏骨架,就只剩下還沒有腐爛完全衣服,在他的旁邊,有一個用塑料布纏了幾層的小包裹,一大半掩埋在泥土和落葉間,只剩一個邊角露在外面。
柳城南似乎對那具骨架並沒有多麼畏懼,他蹲下身子,伸手將那個包裹撿起,並開始拆包在外面的塑料布。
劉敬信被這一幕驚得頭皮都麻了,但他不僅沒有後退,反而強壓內心的恐懼,更上前一步蹲在了柳城南旁邊。
“什麼東西?”劉敬信問道。
柳城南已經拆開厚厚幾層塑料布,取出包在裡面的一個本子,低頭翻看:“好像是一個日記。”